一九七六年春暖花开季节，组织上一纸调令地曾德兴从向阳镇党委书记调入永成县主管农业副县长。临别时，他还十分挂念恩师罗青一家，住在远离世外闭塞的林场。尽管他知道老师是无辜的，沦为这场政治运动的牺牲品。但是，他却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为他昭雪平反。恢复他的政治地位和工作，心里却十分牵挂着老师一家。

    这天－大早，曾德兴背着草帽，肩上挎着个包，一副下乡行头打扮，也没有带随从，在街上吃碗面，便往东方林场而来。一路上春风扑面，空气里草木芳香沁人。田野上，山道边，野花烂漫，莺歌燕舞，万紫千红。眼前田原美景，他触景生愦，兴致横生信口吟咏宋人曾几;’’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渓泛尽 却山行 。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曾德兴脚步从容，轻从简出，一路上翻山越岭，来到林场，莽莽的林海，树木葱茏，鸟声清脆悠扬，荫翳蔽日。曾德兴一边走，－边想。为建设林场，弟弟德强下放到林场两年，而今他己展翅高飞，为追求自己理想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他在镇政府任职整整五年来，他是第三次来林场。前两次他是来林场视察工作，也是了解知青生活环境。这次，他是晋升副县长。一是向老师报喜，专程拜访恩师，给予老师安慰。二是来林场了解知青生活情况，需要解诀哪些同题。

    他爬了一段山坡，春日融融的阳光洒在崎岖山道上，他身上热乎乎的解开衣服，听到路旁潺潺流泉声，闻着水声，他来到泉边洗把脸，掬起几捧水喝着，水清凉甘甜可口，沁入肺腑，神清气爽。这山也清，水也甜。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他明白恩师用心良苦高明处，在这多事之秋，明哲保身，只有来僻壤，避免政治风暴冲击。特别这一年，风云变幻，波诡云谲。党内政治斗争白热化，开国元勋－个个相继溘然长逝，毛主席在病危中。

    他一边走，一边想。路旁边草丛里’’嗤’’一声，窜出一只灰麻色野兔，紧接看后面跟着一只黄鼠狼在追逐，这就是丛林原则，弱肉强食。野兔见了曾德兴向他求救，他动了恻隐之心，让过野兔，冲着黄鼠狼叱咤－声，黄鼠狠吓得掉头逃窜，灰溜溜的窜进荆丛中倏忽而逝。

    曾德兴直往罗青家而来，罗青住在场部半山腰，独居独户有四间低诿的茅草房遮风挡雨。位于三岔路口两三百米，与场部知青点相有襾公里路，山路崎岖，不大好走。他来到交岔路囗犹豫了一下，往场部那边望了望，当机立断朝罗青家大步流星走来，离房子还有四五十米时，他家养的黄宝汪，汪，地叫起来，罗青正在菜地里戴着斗篷挖土种菜。他听到狗吠厉害，抬起头－望，一个熟悉的身体映入眼帘。罗青心里一阵惊喜，连忙丢下手中工具驱狗迎接。他快步疾走，并大声吆喝;’’黄宝不得无理。’’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曾书记一路辛苦，进屋坐。’’

    ‘’老师受苦了。’’师生之间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罗青热情地将曾书记邀进屋。’’山妹在屋里教孩子识字数数，她见书记来到且惊且喜。曾书记礼貌地与师母打个招呼，山妹立即沏茶，用盘装出瓜子和花生招待。师生之间喝着茶，寒暄几句后，曾书记从挎包里拿出一对酒来真诚地说;’’老师这是学生对您和师母一点微薄心意，务必收下。’’

    ‘’这万万使不得，你的客人多需要应酬。’’罗青设身处地对他说。

    ‘’老师，我今天来向您辞行，顺便去林场看望知青，我过两天就要离开向阳镇，调回县里工作。’’他满面悦色地说。

    ‘’老师恭喜你，到县里履行什么职务？’’罗青关心地问。

    ‘’主管农业副县长，职务高低我都无所谓，主要是调回县城，对家庭孩子有所教顾，国家的工作要放在首位，但家里的事也要兼顾。’’

    ‘’老师以你感到骄傲和自豪，你年轻轻的就进入县级领导，将来更会鹏程万里，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罗青十分高兴地说。

    ‘’谢谢老师赞誉和鼓励，地位越高，肩上担子越重，党和人民给予我的权力，我也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把党和国家利益放在高于一切，这是为官的宗旨。’

    ‘’你的这番肺腑之言，让我茅塞顿开，看到了我们国家的希望与美好的未来。阿妹，你去炒两个下酒菜，我同曾县长小饮两杯。’’去年李光辉上大学，为感谢他的精心辅导送他一对高级酒，他还珍藏一瓶欲师生畅饮一番。

    ‘’老师这万万使不得，我们师生总有举杯言欢，一醉方休之日，这日子不远了，但不是今日。我离开之前也到场部去看看，打个招呼。场里沒有为难您吧？’’他已站起来欲离开。

    ‘’老师托你的福，他们以礼相待。你在百忙之来看望我，我感激万分。’’罗青热泪蓖眶。

    ‘’老师，您放心，您的实际困难我回到县城，在学生权力范围內，尽其所能为您解决。’’

    ‘’老师先谢过了。我曾经与你提到齐昊天，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广州解放时，敌特对他追杀饮弹负伤。我是黄埔军校学生引开敌人，把他救起到我姑母家养伤，为报答我还送我－块怀表为纪念。这段刻骨铭心的历史和友情，我终生难忘。你见到他，帮我转告代向他问好。’’

    ‘’老师您的委托我一定传达到，齐书记现任我们地委一把手，他大权在握。我调到向阳镇后去地委办事很少，开过几次会事务缠身来去匆匆忙忙也忘记了去找他。以后再不会耽搁这事，我务必牢记在心上。老师保重，再见！’’他说完转身快步而去。

    罗青送他到到岔路囗，还要前去相送被他谢绝。他独自大步往场部而去，罗青目送他远去消失在路尽头才返回。他心想，学生年轻有为，步步升高。一想到自已青年时满腔热情，怀着忧国忧民情怀，拒绝美女名利诱惑，拒绝投奔美国，也放弃随国民党到台湾，毅然参加新中国建设。他踌躇满志参加新中国第一届高考，从过去的国民军校黄埔生，光荣地成为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国之骄子，他在大学里攻克了一道困惑数学界百年难题，这一殊誉，一时名声鹊起。他被提前毕业聘任中大数学系最年轻讲师。然而，命运并没有让他遂心如意，一路鲜花和掌声。他的命途多舛，沦为政治运动中典型，彵感到悲哀。刚才学生曾德兴晋升为副县长，特跑到穷乡僻岭来向他辞行，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他回到屋，山妹喜笑颜开地间;’’你送曾书记走了？他提拔了来看望你这老师，我们的苦曰子要熬出头了。这样的学生知道感恩没有白教。’’

    ‘’他去了场部看望知青，他年轻有为升为副县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微笑地赞叹。

    曾德兴调回县里任县长走马上任不久，便有人借着批判右倾翻案风把斗争矛头直指向他。诬告陷害他徇私舞弊，为自己弟曾德强上大学大开绿灯，又攻击他以师生之情抹煞党性，包庇有严重历史间题被曾经打成右派，走白专道路业务挂帅的罗青站台充当保护伞。立场不坚定，旗帜不分明。罗青知道有人想捞取政治资本，伺机报复他，拿鸡毛当令箭伤害他。他知道这个暗中搞阴谋诡计的人妒贤嫉能，在县里也是握有大权，归根结底  他在向阳镇为官时坚持真理，沒有唯命是从按照旨意办。现在暗箭伤人，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其狠子野心，何其毒也。罗青为学生凭白无故遭陷害而气愤不平。

    这－恶毒攻击罗青的匿名信贴在县委会的大门囗，招徕了领导和来往群众驻足观看，如一石投掷在平静湖里激起层层波浪。引起了县委和县政府高度重视。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对曾德兴停职反省。并将罗青从林埸秘密传唤回县里，隔离警秘审问。

    罗青经历这样的仗势 太多了，只是这几年他下放 到林场远离人与人斗争是非之地，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虽然，生活十分清贫，但是，他六根清静，不受外界纷扰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夫唱妇随，一家和睦温馨。孰能料到，他已经躲到似乎与世无争的莽莽大山里，又被传唤回来讯问。他的第－反应是学生被人陷害了，曾德兴在离开向阳镇之前，以到林场视察工作为名，特别来林场看望慰问过他。谁丧尽天良诬告陷害他呢？他得罪过什么人？这人一定不是普通老百姓。况且，曾德兴已经是个堂堂副县 长 ，要污蔑他的人应该与他有利害关系。他的官职在县里也应该大有来头。去年推荐他弟弟上大学，他在向阳镇当书记，一封告发他的匿名信到省里，上级委派人来林场调查，他弟在知青中各方面表现优异过硬，在知青中唯一名入党先进分子，在林场知青中口碑载道，才没有让居心叵测之人阴谋得逞。

    罗青冷静地想，不管自己受多少委屈，也不能让自己的学生因牵涉他而丢了乌纱帽。他被关押在一间潮湿，阴暗，有霉味的房子里，吃喝拉撤都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内，屋里摆放一张单人床，床上辅着稻草，蓆子铺在稻草上。床上还有一床旧线毯，毯子上烧出几个烟头大的黑洞，显而易见，是人故意为之发泄私愤。屋子里白天都有老鼠上窜下跳活动。屋子外而有人把守，为了摧垮他的意志，要彵坦白交代与曾德兴勾搭沆瀣一气事实，审讯不分白天黑夜地进行，不管怎么耍花招，软硬兼施，逼供利诱。他都矢囗否认曾德兴包庇他，当他的保护伞；也没有受到他的特别恩惠。他大气凛然回答并反问;’’他是我的学生这是改变不了客观事实，全县人民都知道难道也有罪？我受到他的恩惠，受到他保护，你们有什么证据？我被下放到十分艰苦大山区，与世隔绝，冬天，大雪封山，飞鸟绝迹，自生自灭。若他保护我，对我优待会把我下放到那人烟稀少地方？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能泯灭良心无中生有，污蔑他。至于我个人间题，早就向组织坦坦荡荡交代了。’’

    审问罗青的人连审了几天，没有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材料，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况且，曾德兴是被暂时停职，并没有限制他人身自由权。他跑到地委直接找到有关领导反映了他被一封匿名小报污告，他当走资派罗青保护伞罪名贴在县委会门前而被停职为自己伸张。他又找到地委书记齐昊天，把罗青从中山大学清退回永成县的遭遇和盘托出，因他是黄埔军校学生历届政治运动都揪着不放而被歧视打击。他也坦言受老师委托来问候齐书记。齐书记得知当年救命恩人罗青就在他管辖之下永成县落难，便立即派他的秘书到永成县解救他，恢复罗青名誉和工作，并说他早年在黄埔军校读书时就接受党的教育，冒着生命危险救过我的命。他为爱国进步学生，为广州解放作出了贡献，为他昭雪平反理所当然。

    齐书记对曾徳兴被停职的事也非常重视，他责成永成县委不能因一张匿名小报捕风捉影打击年轻干部积极性，我们党內要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排除干扰，一手抓革命，一手促生产。他一面打电话给县委一把手，一面授权秘书亲自督办曾德兴复职工作和罗青昭雪恢复名誉，这两件大事。县委哪敢怠慢不折不扣执行，曾徳兴惊虚一场，依然回到副县长岗位。罗青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他万万没料到，坐了十天警闭，拨开乌云见太阳，他终究要离开林场到需要的地方去发光发热。县委组织部－位负责人对罗青客气地说;’’罗青同志，组织上对你的问题已经调查弄清楚了，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在这工作中有些同志粗暴简单，这也是我们工作官僚失误，向你表示歉意。’’负责冏志真诚地说。

    ‘’我相售组织，这些年把我从县一中下放到东方红林场劳动改造，我知道这是组织上对我的考验，我服从组织没有埋怨。’’罗青垣坦荡荡诚恳地说。

    ‘’你这样想就好了，我们党的干部都要经得起斗争的大风大浪，到干校学习锻炼，改造世界观很有必要，能更好地密切我们党的干部与群众之间的关系。’’

    ‘’领导训示极是，但我现在身处于那莽莽大山区，对我而言并不遗憾。只是我的孩子要上学了，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我。’’他面带难色地说。

    ‘’经县委决定，你依然回到县一中主管教学工作，希望你继续为教育事业作出贡献，为国家培养一大批又红又专的人才。’’

    ‘’什么，组纵上允许我回工作单位？’’他简其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生怕听错了激动地问。

    ‘’是啊，丄级对你的问题非常关心重视，地委齐书记亲自过问。组织上的决定是对你充分信任。你有什么困难可向组织反应，尽可能为你解决问题。’’罗青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曾县长为他亲自找到齐昊天说明原由，否则，县委对他的问题快刀斩乱麻没有这么干脆利落解决。他想了想说;’’领导既然这么说，我这几年下到林场工资没发给我，能否补发？’’

    ‘’你回到单位后打个扳告呈上来，这事组织上己经决定了请放心，一周之后你到教育局报到回一中上班，有什么困难吗？’’

    ‘’万分感谢组织和领导对我的包容和信任，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我，我一定不遗余力做好教育工作。’’罗青感动得泪眼朦胧。一晃十年了，这场政治风暴卷入到山城，他就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生活没有安定地过上好几天，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熬到了尽头。苦尽甘来，他充满着无比的喜悦。仿佛这十年的光景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和苦难都冰消瓦解，春风化雨。他心里十分坦然，就像生活中从来没有遇上不遂心如意过。

    ‘’好了，组织上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和不公平待過，生活不容易，斫以，对你开了绿灯。’’找他谈话是组织部一位资深副部长，态度和蔼，平易近人，递过来一块擦拭眼泪手絹，罗青接过揩净泪水，把手帕完璧归赵，脸上露出感激之情。

    ‘’谢谢您，我明天就回林场去交涉好，组织上有没有什么介绍信给我与当地政府接洽？’’

    ‘’哦，介绍信给你开来了，你直接与向阳镇政府备案就行了，其他的有组织上联系沟通，这张介绍信请罗校长收好，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可以离开了。’’他接过盖着组织部介绍信与一中副校长任命书，他看过后小心翼翼揣在上衣袋里收藏好谢过后，大踏步离开组织部。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万万没料到，这次他从林场被秘密带回县里受审成为阶下囚，始料不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成为座上客，他悲喜交集，总算苦尽甘来，重新走向美好的新生活。

    他要回家去，那天他离开林场时与山姝都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被带到县城来了，离开林埸一晃快半个月，她带着两个孩子一定担心死了。他要立即赶回林场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妻子，免得她牵肠挂肚。他想到妻子和孩子在山上，孤零零的连个左邻右舍都没有，他心里惴惴不安，归心似箭。他在县城囫囵吞枣吃了一碗面，买了十只馒头，抄近路，翻山越岭，一路上脚步兴冲冲往林场赶，渴了他在路旁喝水，饿了就吃着馒头。他赶回林场时，己是月挂中天，万籁无声，大山里四周沉寂，偶尔，传来动物的凄厉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他在山路上疾走，脚步声踏破弯弯曲曲山道的沉寂。他离家越来越近了，黄宝从林子里钻出来，抱着他的脚，摇着尾巴低低地’’唔’’叫着，仿佛是说主人离开家好久了，像孩子久别母亲相见一样特别高兴。他忽然听到妻子凄凉的哭声，哭声从屋内传出来，撕裂着他的胸囗，他心里一沉，他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来到门前，叩着门叫道;’’阿妺快开门我回来了。’’

    他听到山妹腳步声从门內传过来，门’’’啀’’地开了，他跨进屋，山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哭成泪人。他抹着妻子的眼泪;’’阿妹，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他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阿哥，那天你被陌生人带走，走得那么匆忙叫我多担心呀！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她抚摸着他胡须嵖渣的脸看了看，就像经历一场生死离别重相逢。

    ‘’阿妹，快擦干眼泪别哭了，我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吗？这次还带回来振奋人心好消息，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城了，应不应该高高兴兴？’’山妹擦净眼泪破涕为笑;’’阿哥，你一定还没吃饭我去做。’’她用将信将疑的眼光望着他问;’’我们要回城了？’’

    他微笑地坚定点着头唤;’’是的，你跟我受苦己熬出了头。你不要做饭了，我在路上已经吃了馒头，你母子还没吃，赶快吃。这段日子让你’受苦了。’他放下手中包袱关上门。

    ‘’我不苦，只要你平安回家，若你不回来我带着两个孩子如塌了天，真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山妹不解地问。

    ‘’快坐下来，我对你慢慢讲。’’山妹点亮了油灯坐下来。罗青坐剌她身边望着她关心体贴地说;’’阿妹，我不在家你担心我没吃过－顿好饭，没睡个－个好觉，看你这张脸消瘦多了。我今天赶路回来把我们要离开林场我恢复名誉回单位工作告诉你，买了几个馒头你赶快吃。’’他把馒头交到妻子手里。又从上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介绍信及任命到县一中副校长任命书给妻看。山妹看过满心欢喜，脸上笑得如绽开的桃花一样灿烂。此时，她真正感到饿了，拿着馒头大嚼大咽吃得很香。他给妻倒了一杯水，这半月来，她牵挂着丈夫安危，脸上愁云惨雾，毎天饭与泪水同咽。现在他化险为夷归来，而且因祸得福，昭雪平反，扬眉吐气。

    罗青向她慢条斯理讲起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来龙去脉。怎样沉着机智地面对那别有用心的人企图扳倒曾德兴威胁利诱他。是他曾经救过的地委齐书记得知他的遭遇得到不公正待遇后，亲派秘书下来为他矫枉过正。他娓娓道来说给妻子听。

    ‘’我这十天没有洗澡了，洗去身上的霉气，以后工作遂心如意。’’他爽朗地对妻笑着。

    ‘’你辛苦了，我去厨房烧热水。’’山妹站起来欲去烧水。他连忙拉着她说;’’我自己去，你带孩子睡觉。’’他走进厨房水缸里没有水，他返回房间拿着澡帕衣服和肔皂，提着桶子到泉水井边痛痛快快洗了个露天浴。回到屋里睡觉时，鸡公报鸣到了午夜。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一日，他在林场忙着处理事务，家里喂了十多只鸡，除了带三只回县城，他又宰了两只炖炒做下酒菜，另外的鸡都卖给了知青食堂。罗青要回县城俠复他的教师地位和职务，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在场部传开了。罗青在林场老搭伙徐爹和老高闻讯来庆贺，罗青留着两人一块儿喝酒，徐爹对他有恩，山妹嫁给他，他在从中斡旋帮了不少忙，俩人才顺利结为伉俪。罗青为了感谢他，送他两一对酒，还把狗托付给他喂养。这里土地里的蔬菜也归于他，徐爹满面春风与老高欣然作别而去。

    他在林场一晃六年，罗虎快五岁了，聪明伶俐，女儿雅静已经有两岁，会走路说话，他看见这两个孩子在这与世隔绝环境中一天天成长，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为了孩子的快乐幸福，他日思夜想寝食不安，现在终于要告别这里山山水水，为孩子创造幸福茁壮成长找到乐园。外面精彩世畀有利于孩子心身健康。心中有浼不出的高兴。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在这里生活整整六年，虽然，他心灵上受过创伤，孤独，清苦。患得患失。上帝并没有抛弃他，送给他娇妻与一双聪明乖巧的儿女，这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和补偿，这是他引以为傲的。

    在这毎条弯曲山路上。都留下他重重叠叠足迹，洒下了一串串汗珠。屋前屋后，他和妻用勤劳的双手开垦了不少土地，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家里吃的蔬菜和杂粮都很丰盛，他若不是考虑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要读书，躲避世外纷争，他宁愿隐居山林过着世外挑源生活而走完人生下辈子路。但他要真正离开这遮风挡雨的茅屋，还有些，天赐良缘，他与阿妹是在天寒地冻，大曾封山在这小里渡过难关走到－起。小女儿雅姿就是降生在这小屋里，所以，他又些依依不舍。终究要走，他与妻收拾好行囊，仔细检查后沒有漏子必须品才放心。

    次日清晨，一家早早吃过早饭，罗青的筐子里一头挑着两个孩子，一头挑着行李。山妹的背篓里也驮着所需物，便告别山上小屋下山直往镇上来。他们走了很远，蓦地，听到黄宝在汪，汪，叫着，一会儿它伸着舌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唔’’’’唔’’低低咆哮，时而抱着山妹的腿，时而抱着罗青的脚，仿佛在埋怨他们丢下它偷偷摸摸走了。

    ‘’黄宝，你怎么耒了，我们不是把你托付给徐爹养吗？’’

    ‘’这家伙通灵性，看耒摆脱不了它咋办？’’’’带回县城去养吧。’’山妹提议。

    ‘’县城不许养狗，只有把它送人，黄宝赶快回去。’’

    俩人说话，罗青走在前面脚步不赶，他要到镇政府办事，还要赶上公共汽车坐回县城。一路上他挑着孩子脚步匆匆，两个孩子在箩筐里都睡得又甜又香。到了镇上，正逢上赶集日子，人山人海，黄宝怕打不敢进入，罗青把妻子与孩子带入饮食店，山妺带着孩子在店里等候，他带着组织部介绍倍往镇政府而来，他直来到办公室，办事人员恰要离开，他赶忙拿着组织部介绍信递上，办事员按照介绍信要求，为他办妥了一切手续。他回到饮食店，炒了三个菜，吃过午昄，赶去坐往县城的汽车，从殖上到县城的汽车很少，只有上午一班车。他带着－家人在公路旁等过路客车去县城，直等到太阳离西山头只有三丈高，都不见有过路客车往县城，镇上到县城有百多里路，他担着两个孩子和行李，眼看晚上要在镇上睡一宵明天走，他心中悒悒不乐。恰巧这时一辆货车开过耒，在不远处停下来，司机提着桶到池塘提水给水箱加水，罗青见状挑着孩子带上妻连忙走上前问;’’师傅，你的车去哪里？’’

    师傅打量他这一家子问;’’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回县城错过了车，在这儿等过路车，师傅到县城去行幷好，搭上我们回去。’’师傅慈眉善目爽快地说;’’好吧，让一个大人带两个小孩坐到副驾驶室，另外一个人和行李到后面车厢去。’’罗青乍一听，心中大悦，眉飞色舞对司机凂;

    ‘’我们万分感谢师傅，阿妹，你带孩子坐到驾驶室。’’于是山妹把背上背篓卸下，罗青把雨个孩子抱进驾驶室叫他们别乱动，接着，他爬进车厢，山妹从地上把行李递给他，他把行李安顿好坐下来。山妹带着孩子坐到驾驶室，关好车门汽车出发了，一路上风驰电掣，回到县城还刚初夜，县城里已经灯火辉煌。罗青带着一家回来了，开始崭新生活，迎接灿烂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