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芳拉着孩子的小手，黯然地离开了生活四年的出租屋。离开了照顾他们无微不至的章阿姨，搭上返程的长途客车，曾经幸福的往事历历在目。而现在却只剩下她们母女俩了。短短的几个年时间，温暖的家却变得如此冷清。

        从火车站走到家。她的腿上就像绑了两砣铅似的沉重。一步一趋的缓缓向前挪动。小芬似乎明白妈妈的心思。她不吵不闹地乖乖地牵着母亲的手，继续向前走．终于到家了．阔别了四年的家。她放下手中的行李，从口袋取出那把失色的钥匙，有些日子没用过了，开起来似乎有些费劲。

        打开门，一股久违的潮气扑面而来。桌上、木沙发上、椅子上。衣柜上到处都布了厚厚的灰尘，天花板。桌子架上也都爬满了蜘蛛网。时面有蟑螂在地上爬来爬去。而且还伴有难闻的味道，多年没住过了。这个空荡荡的家也成了它们这些小生物的“家”。

        “哎呀！妈妈我怕……”小芬一蹦三尺高，一只蟑螂从她的身边经过。吓得她立刻躲到了她的背后。胆怯无助的望着她。把云芳突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蹲下来紧紧地抱住刚刚被吓着的女儿。

        “宝贝，来，别怕。那蟑螂不会咬人的。你看，它们不是很快离开了吗？”云芳紧紧地抱住孩子。接着，云芳在行李包里拿出了一条小毛巾。把沙发上的灰尘用力地擦了一次，让孩子躺在上面。还取出一件她的外衣给她盖上。

        “宝贝。累了吧。你在这儿躺会儿，妈妈去收拾屋子。”小芬懂事地点了点头。

        “大勇。我们终于到家了。今后，你可以住在家里了，我们再也不用过着那种漂泊的生活了。你放心吧！孩子们……都很好！”望着遗像中的丈夫。云芳的心像被无数只银针刺进去似的锥心的痛。家里除了一些陈旧的家什之外，就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灰了，小芬躺在沙发上，没多会就睡着了。云芳赶紧把家里拾掇拾掇。再怎么简陋，它也是母女俩的避风港呀！

        房间里的床，还是那张使用了很多年，但依然坚固的红木床。这是祖辈留下来的，他们的离开家的时候，床上什么也没留下，但美好的回忆依然停留在云芳的脑海里：

        “爸爸，爸爸你下班了？是不是给志彦带好吃的回来了？”二儿子稚嫩的童声时刻在耳边回荡，

        “呵呵。这小子，就知道吃。以后别变成一个大胖子！”

        “哼，爸爸。你好偏心。就只给弟弟带好吃的……”从外面回来，弄得满身是土的志斌嘟着小嘴儿走了进来。

        “哈哈哈，云芳呀，你看看这小子，才多大点就学会吃醋了。快去洗洗脸，你看那脸黑得像包公了。一会和弟弟一块吃！”

        说完，大勇放下那包刚刚从厂里拿回来的“喜糖”是一个工友结婚给发的，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你们兄弟俩分吧。我要去厨房帮你妈妈摘菜了。哈哈哈！”……

        云芳一边擦一边回忆。泪水也渐渐地模糊了双眼，她吸了吸鼻子，“嗡”的一声。又把她从深深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丈夫爽朗的笑声，孩子们天真的童趣，时刻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多想再回到从前呀！可是如今……”

        生活还要继续。日子还要过下去，云芳擦干泪水。继续打扫房间。这个房间留给他们太多太多的回忆了，几乎碰到的每一处都有一些记忆。

        “咚咚咚！”请问刘云芳在家吗？”

        “咦，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云芳有些纳闷，但还是起身走去开门了。

    （二）

        打开门一看，是昔日的好朋友陶丽茹。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好！“哟，是，是丽茹呀。快，快请进，请进。”坐在桌上吃饭的小芬立刻站起来。怯怯的躲在了妈妈的后面。小家伙从没见过生人，有些害怕。

        “好孩子。别怕，没事，快。快叫陶阿姨。”云芳连忙蹲下去，拉着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陶阿姨好！”声音很小，很细，让陶丽茹感到孩子的聪颖懂事，怯场是正常的。

        “哟，这是小芬吧！长得真可爱！来，到阿姨这来，让阿姨好好看看你！”看到陶丽茹笑眯眯的眼睛，小芬渐渐地笑了起来，也没有刚才那样胆怯了，她开心地走到了丽茹的身边。

        “孩子，阿姨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看我们小芬喜不喜欢。”丽茹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崭新的红色小书包。

        “孩子。这是阿姨送绘你的，喜欢吗？”

        小芬高兴地叫起来：“这是送给我的吗？”

        “丽茹，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看着云芳欲拒绝，小芬赶紧把手给收了回来。

        “云芳呀，你这是？别吓着孩子。来，小芬，阿姨给你背上，看看我们小芬背上书包，多可爱呀！”丽茹的笑声立刻缓和了一下气氛。小芬看着妈妈微笑地点了头，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谢谢阿姨送我小书包！”小芬开心地笑了，还露出了两个人见人爱的小酒窝。缓和了初次见面的冰冷气氛，孩子天真的童趣也在这里缓缓地表现出来了，这是孩子的天性。

        “哟，我们小芬真懂事。小芬真的喜欢，阿姨以后又送小芬礼物哈！”看到孩子笑了，没有刚才那么拘束了，丽茹欣慰的点了点头。

        小芬背着自己的新书包回房间里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丽茹和云芳：

        “云芳呀，这些日子真的苦了你了，我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发生了那么多的不幸。我的心就像刀割似的疼。”丽茹一边说，一边走到赵勇的灵位前，点燃了一柱香，恭恭敬敬地向着遗像鞠躬。

        “赵师傅呀，丽茹来晚了，来给您上香了，云芳也回来了。她和女儿就在我的身边呢，以后我会尽力去照顾他们的，您就放心吧！”丽茹说着说着，眼睛顿时红了一圈儿，声音也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沉重。许久，许久……

        “云芳，你信上的事我已经给你全部落实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到单位去报到了，至于小芬嘛，就把她送进单位办的幼儿园去！喏！这些都是表格和手续，明天我陪你去办妥吧。孩子的都快六岁了，先上学前班。到了九月份后，就可以直接升小学了。还有孩子的户口问题。我也已经帮你问妥了，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呀！”丽茹把事情全都交待好了。

        云芳从丽茹手中接过那沓预示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文件，犹如一股股浓浓的温泉流进心田。那双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丽茹。

        “你真是‘雪中送炭’呀！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茹！”

        云芳紧紧地握住了丽茹的手。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能得到好消息！她心里除了感激外还有更多的感动吧！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倚着沙发，开始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次交谈:

    “芳。那天收到你的信，我真的很惊讶，看到信的内容。我更惊讶。真想不到你在外面的这几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丈夫没了，几个孩子出陆续送人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为什么当时不给我一个信?这些都是你至亲至爱的人呐！”想到云芳的处境。丽茹的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也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云芳缓缓地站起身，她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孩子呀，可是，如果她不这么做，孩子能怎么样？她又能给孩子们创造良好的环境吗？很多话她想说。但又说不出口，只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芳，今天你也挺累了。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办理手续。早点带孩子休息吧！”丽茹很想知道这几年发生在云芳身上的一切事情，她也好尽力去帮助她，想想还是算了吧！再问一次，不就等于又一次揭开云芳心里并未痊愈的伤痕吗？她不忍心呀！

    送走了丽茹。云芳继续收拾屋子。她把那玉如意、全家福和那剩余的五千元钱存折一件件地放在了自己房间里的那只樟木箱子里，每收拾一件物品，就犹如钢针刺心般疼痛，这些东西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三）

        一切手续在昨天都办好了，今天是云芳回厂里报到的第一天，心情又兴奋又紧张，小芬也乖乖的和妈妈一样，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云芳拉着小芬的手儿一边走。一边轻声叮嘱：

        “宝贝呀！今天是你上学的第一天，你现在上学了就是大孩子了，你要乖乖的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以后和哥哥一样拿奖状.”  小芬兴奋地和妈妈手拉着手，一边走一边笑着，很开心，身后背的是那个红色的新书包。

     “嗯！妈妈！小芬一定好好学习的。”看着孩子走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云芳想回来是对的，回来了，孩子的上学问题也解决了，自己的工作也不用担忧了。云芳长长一舒了口气，朝着工厂的方向大步走去、

       好些年没有回到厂里了，这儿的变化也很大，扩大的生产规模。建造了新的厂房，还有很多新面孔。车间主任把云芳分配到了包装车间的商标室。让她管理商标的领取工作。原来的那个老师傅过两天就要退休了。刚好这空缺了一个位。工作很简单，就是把生产日期盖在商标上的指定位置。这要比之前在厂里剪线要容易多了。云芳对这个工序并不陌生。她谢谢厂里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工作。

    （四）

    云芳回到故里也有几个月了，可爱的女儿在幼儿园老师的关怀下，快乐的成长，也慢慢地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每天很早就起床。拉着云芳的手。哼着歌儿，开心地走到幼儿园。和其他的孩子们也很友好。从小没有在林市生活过。她不会说家乡话，但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孩子们很喜欢听她说普通话。以前在深市也是一样，和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伙伴们只能用普通话交流。

     一个宁静的午后

    “妈妈，陶阿姨给我们捎东西来了。”小东西开心地叫着正在厨房里做饭的云芳。

    “嗯！孩子。你去玩吧！妈妈知道了。”她应声道，顺便把手上的水净了净，走了出来。

    “丽茹来了！干嘛这么客气嘛！”

    “哦，没有，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给小芬捎些粽子来。”丽茹微笑着把手上的那一串三角粽放到了桌上后。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包裹。

    “这是什么呀？丽茹，你就别给我再带礼物了，我……”云芳看到丽茹又送东西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泛红。

    “这是我送给孩子的一套安徒生童话，来，宝贝，看看喜欢吗？”小芬蹦蹦跳跳地来到客厅里，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小芬已经基本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能友好的与邻里，同事。朋友相处了。孩子活泼的天性又渐渐地开始展露出来。

    小芬吵着妈妈给她讲书里的故事。云芳的能力很有限，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孩子听，“宝贝，妈妈今天给你讲书里的第一个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芬很安静的听着动人的故事，伴着妈妈温柔的声音走进了甜甜的梦乡。云芳帮孩子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小被子。可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那本《安徒生童话》，她仿佛听到了几个儿子的声音。

    “妈妈，妈妈，给我买一本童话书。”

    “妈妈，妈妈，给我买一套小人书。”

    曾几何时，几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童音，弥漫着整个屋子，可，曾经那个充满孩子欢笑的家。如今变得空荡荡的。云芳的心里就像刀割般难受。三个孩子总算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归宿了。这也算是这么长时间来，云芳的心里留存的唯一一丝安慰吧。唉，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谁又忍心把自己的亲身骨肉一一送给别人抚养呢？

        “孩子呀。妈妈希望你们不要像我这样受苦一辈子。你们要好好听话，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是妈妈最大的心愿了。”云芳站起身，披了件上衣，走到客厅里呆坐在沙发上，陪伴她的也只有那盏微弱的桔红灯，和手里拿着的那本女儿最喜欢的《安徒生童话》，可是，这个家里再也体会不到曾经的温馨和欢乐了。亲爱的孩子，如今，你们身在何方？

        “哇，哇，哇……”小女儿的哭声打断了云芳无尽的思念。幸好她把这一个小生命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照片，跑过去

        “宝贝，宝贝。不哭。妈妈在。妈妈来了！”看着可爱的女儿。去芳的心里也算是寻找到一丝安慰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把这个唯一留在身边的孩子抚养成人，别让她再受什么伤害了……

        云芳越想，心里就越难受。眼泪水不听使唤的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哭有什么用呢？毕竟已经成事实了。

        “妈妈，妈妈。他又打我了，救救我。救救我！我害怕。我害怕……”云芳听到一个男孩的呼唤，回头一看，那小男孩长得很像自己的小儿子，也是那么一点高。那么一点瘦弱。但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身上全是泥。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往前挪动一步，再往前挪一步，似乎和那个孩子很近时，刚刚伸出手去拉那个孩子，可是……志新。志新，我的孩子。妈妈在这里，妈妈……”

        原来是一场梦，一场被吓醒的梦。回想起梦中的那个小男孩。去芳是挂着泪水醒来的。难道志新出事了？她拉开了床头灯，正想穿上拖鞋，下床去换衣服。可是，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她又收回了刚要离开的双腿。

    （五）

        宁静的夜晚，静得让人害怕，静得让人心慌，她只好蜷着双腿，靠着床头，默默地流泪，等待黎明的到来。

        云芳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曾经装饼干的铁盒，那是云芳用来放信的。今天又收到了两封信，是关于志斌和志彦的。看着信封上那一排排眼熟的字。云芳的心里很温暖。这是杨院长的笔迹。从志斌到他那儿起，这是第五封信了，

        算一下，这个学期已经结束了。她一边猜着信的内容，一边打开里面的信。同样是和以前一样的蓝色墨水浸着的白色信笺。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封信的字体很稚嫩。应该是孩子自己写的。她更加迫不急待地打开。

        妈妈：

        您好！我是志斌，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我很想念您，还有弟弟妹妹。不知道您们现在好吗？？

        我在这边生活得很好，请妈妈不要挂念。这个学期考试我得了双百，杨爸爸和杨妈妈说要带我去海南旅行。

        妈妈。我真的很想念您。等我旅行回来，我一定去看您和妹妹。

        此致！

                  敬礼！

                                                                                                    爱您的儿子：志斌

      1991年7月5日

        短短的几句话，虽然花不了太长的时间能读完，云芳的心里的思念却永远不会因为信的长短而冲淡。儿子懂事了。学会给妈妈写信了，这是让自己最感到欣慰的。她流着泪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封比什么都珍贵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滴落在信笺上，发出“嘀嗒”的清脆声。

        “孩子，妈妈也想你呀！可是，我如果不把你送给杨伯伯。妈妈真的很担心我以后没有能力来培养你！如果让你没有一个好的前途，妈妈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希望你，长大以后能理解妈妈！”云芳一边读一边想，她多么希望能看到志斌在自己的身边慢慢地长大成人呀。可是，更多的内心的无奈吧！

        云芳正准备折叠好儿子给她写的第一封信的时候，信封里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映入眼帘。她耸了耸鼻子，放下信又拿出信封里的另外一张。这才是杨院长的亲笔信。……

        她读完后，明白了志斌在他的身边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也就觉得欣慰了许多。

        志斌去杨家已经将近六年了，云芳的脑海里时刻都会浮现六年前的那天志斌离开家的情景：

        看着杨院长开来的小车，志斌似乎明白离开妈妈的事实是改变不了，快十岁的孩子。已经是一个大小孩子了，他应该是在这个家里面最懂事也是最是让妈妈担心的一个，自从上次志彦被接走了之后。家里的欢笑少了，母亲的唉叹声多了，看着同龄的孩子有父母在身边呵护，照顾，充满阳光的脸，他真的很羡慕。可是，这一个很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在他的生命里将永远消失了。

        志斌回到房间，从书包里取出夹在语文书里一张照片。那是前不久收养志彦的黄家给妈妈寄来的，他很喜欢这张照片，妈妈就交给他了，照片中弟弟被黄伯父、黄伯母呵护着，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开心。做为哥哥，他也替弟弟开心，他笑了，就在这一刻。他却听到母亲走近的脚步声。

        “斌，你准备好了吗？快出来吧，别让你杨爸爸，杨妈妈等久了。”母亲虽然把这句话一句不落的讲完了，可他听得出母亲的声音是低沉的。

        当云芳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志斌放下手上所有的东西，他没有哭，没有闹，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云芳，过了一会儿，志斌伸出手为母亲轻轻地捋了捋耳朵边散落下来的碎发。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这几个孩子，操碎了心，还不到四十岁头上就已经布上了银丝，志斌仍然没有流泪。他想让母亲放心，为自己这个长子放心。

        贴近一点，志斌感觉得到母亲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时间一分钟一分钟无情的滑过。每一分钟在他的心里都是煎熬。没有特殊情况，谁舍得离开自己的家，离开亲身母亲呀。

        “孩子。时间不早了，别让杨伯伯久等了。快去吧！到那边要听杨伯伯，杨伯母的话，努力学习，让妈妈放心！”

        母亲的话很简单，懂事的志斌听完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妈妈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妈妈，我要走了，你要保重身体。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我会铭记妈妈的话，也会给你写信的。”话音刚落，志斌却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被晶莹的泪花给浸湿了，他知道这是母亲的眼泪，是母亲的爱呀。

        志斌又伸出手给母亲抹干净了挂在眼角边的泪水。时间也不早了，他又一次抱住妈妈，再放开，从里屋里走到了杨院长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伯伯，伯母，志斌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他的声音很宏亮，但这之间到底掺杂了多少情感呢？”

        随着汽车的发动声响起，这也就意味着云芳的第二个孩子在这一刻离她而去了。目送着车儿一步步离她渐渐远行。她的心又像被撕裂了一块，痛得已经麻木了。可是，除了这么做之外，还能有别的好办法吗？

        虽然她的心底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呼唤：“儿子别走，儿子回来。”可，这一切从汽车响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定局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祝福孩子们在那个新家能平安顺利。

        上了车。志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拼命地往下掉。坐在他身边的杨夫人就像妈妈一样紧紧地搂住他，陪他一起流泪，一起哭泣，

        “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妈妈。我也一样，我敬佩她，你是一个好儿子。杨妈妈和杨爸爸会好好珍惜你，好好珍爱你的。”

        志斌听着，没说话。只是哭声比刚才小了许多。他伏在杨夫人的怀里。试着感受一下新妈妈怀里的温暖和心跳。

        不一会儿，他停止了哭泣。从手心里拿出那张刚刚在家里看的那张照片。他轻轻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那只母亲亲手做的香包，绣着“尊”字的香包。他拉开活动扣把那张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弟弟的照片放进了香包里。这样他就可以随时看看弟弟，感觉自己的亲人都在身边。

        云芳回忆起这个情景时，她的心里很矛盾。但是孩子们的乖巧，懂事，宽容，更加重要的是她在孩子们身上看到了坚强。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云芳欣慰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院长的工作也随着组织的安排而调动，自己也搬回了老家，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得上。其他的两个孩子也没有了任何音讯、有的时侯。没有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吧……

    （六）

    林峰双手抱着痛得快要裂开的头，倦缩着身子从床上滚下来，身子撞击着房间里的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惊动了睡在另一间里的林颖，她穿着睡裙立刻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跌落在地板上的林峰，她毫不迟疑地跑过去，双手费力地将他托起。可是，林颖瘦弱的身子怎么能拉得起一个七尺男儿？林颖安慰着林峰，此刻的林峰显得那么地无助，经常性头痛发作累得他是精疲力尽了。

    “峰。怎么了？头疼又犯了？我来扶你，我来扶你……”

    “头好疼、药、药……”

    “我来拿，你等等、等等……\"林颖好不容易将林峰扶到床沿上，她正在准备起身去取药时，房间里的电话又骤然响起,马上跑到床头，按下免提键。

    电话那头传来程主任的声音：“林总，怎么了？电话里怎么这么吵？”程主任在电话那头听到“药，药，“的声音，也着急了起来：“林总，要我现在过来帮忙吗？”林颖急呼:“哦，不，不用了，峰，峰……”电话这时却突然嘎然而止，处于忙音状态。

    林峰在林颖转身之时，无意之间抓住了林颖手上的那串海螺手链。林峰盯着那串手链看了一会儿，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软软地跌坐在床沿边，低着头，一言不发。抱着头的手也渐渐地放了下来。刚刚这么一闹腾。林峰的身上出了很多汗，汗水全打湿了衣服和头发。

    林颖将两粒白色的小药丸和一杯水送到他的嘴边。今天也奇怪，林峰居然能很安静地把药给吃掉。林颖看着他吃完药，睡下后。她这才放心地关上灯离开房间。

    就在林颖转身的那一瞬间，已经躺在床上的林峰伸出了右手。一时间拉住了林颖手上的那串海螺手链。

    “颖儿？是你吗？是你回到我的身边了吗？”虽然声音有点弱，但是从林峰口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想银铃般地那么清晰而响亮。尤其是在这个宁静而安详的夜。

    林颖的眼泪一下都涌了出来，她立刻俯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握着林峰悬在空中的手。她哽咽了一下，看着躺在床上，被头疼发作折磨得大汗淋漓的林峰，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峰，你认出我了吗？”

    可是林峰说出刚才那句话后，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林颖依然呆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进入梦乡。

    这可是林峰失忆以来第一次主动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呀。难道这意味着林峰开始恢复记忆了吗？如果是，那就太好了，林颖回忆起当年和他恋爱的情景，那真是一段青涩而又美好的记忆。

    可为什么林峰会在这个时候才有意识呢？林颖想着想着，她觉得很纳闷，于是她站起身。轻轻地离开林峰的房间，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咨询了主治医生。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这再熟悉不过的语音信息。林颖抬头一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了。这三更半夜的，谁还不休息呀。被林峰的头疼发作折腾了一阵，也累了，林颖这才站起身，离开了客厅里的沙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台上爬进来，室外清新的空气也随着徐徐微风渗进房间里，很温暖。这个时候，林峰也醒来了，他刚刚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伸了一个懒腰时，就听见了门“咯吱”响了一下。

    “颖儿，早上好！”这是第一次，林颖一起床就听到林峰轻声地叫唤她，她赶紧来到林峰的身边，林峰这次在林颖左手上的那条海螺手链上亲吻了一下。林颖微笑着，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今天刚好是林峰复查的日子了，林颖开着小车带着林峰往医院方向驶去。由于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时不时会有堵车现象。车子也只能停停走走。林峰的脸色明显的比前期要好得多。

    “颖儿，我送给你的那条手链你喜欢吗？我特意到北海给你选的，这串手链就只适合你。”林峰口里突然间蹦出了这句话，让林颖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工，恐怖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可她又不能让林峰干坐着。只好随声依附了一句：“峰，我非常喜欢这条海螺手链。真的谢谢你了！”自从他说了这句话后，林颖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动着，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也不记得这串手链的来由了。看来人的记忆功能真的很奇妙。

    来到医生的办公室，林颖没有马上开口。只是静静地从而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着医生给他细细地检查各个项目。

    将近五十分钟后。林峰的各个项目已经全部检查完后，主治医生叫了她一声：“林总，您来一下。林峰这次复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林颖立刻来到主治医生办公室。

    林颖轻轻地推门而入。她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嘴角边总会溢出淡淡的微笑。

    “您好！林总。”

    “您好！大夫。”

    “这是林峰先生的检查结果，他恢复得很好！恭喜你们了！但是，从这次的结果看来，他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经常从睡梦中或者是半夜时分惊醒。随之而来的是头疼的症状陆续发作，然后借助药物使其安静。”

    听完医生的陈述，林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您说得对，这样的现象经常发生。”

    “从他的病情发展看来，林峰先生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失去的记忆了，但这不能超之过急。凡事都有一个过程的嘛!我建议您经常给他讲讲过去的事情，这时的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关怀和温暖。”听了医生这么详细的报告。萦绕在林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慢慢开始往下沉。昨天她没想到的问题。今天一一得到了答案，放心了。

    “请问林总。还有什么顾虑和问题吗?”医生的话青山再一次激起了她的思绪。林颖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那串手链。

    “大夫，为什么他会记起我这串手链呢？”

    “哦？是吗？”医生向前走了一步，来到林颖跟前，也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说：“林总。你这手链跟了你多少年了？是不是这东西和他有关？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想的。目前林峰先生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和复查，他的记忆是完全可以恢复的，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好说，这要看个人的了。”

    从医院出来后，林颖的心情格外地好。因为林颖已经弄清了赵宁的病情发展和康复规律。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到了家。林颖才弄清为什么林峰会有这样的举动了。她很欣慰。一串小小的手链将赵宁的记忆，相信不久的日子里，林峰会发现更多的记忆。

    从这之后。林颖不论多忙。到了这时候 ，她会安排好一切事务。就立刻回到家、陪林峰说“故事”。她也希望林峰能尽快恢复所有的记忆，全心全意地只爱她一个人，该多好呀。

    这个愿望应该能在短期内实现的、

    “颖儿，我们去外面吃海鲜吧。很久没吃到那种味道了。”林颖兴奋地点了点头，因为林峰已经开始想起自己喜欢吃海鲜的事。两个人手挽着手，肩并肩的走在路上，俨然一对新婚蜜月的夫妻该多好呀!

    海螺？海鲜？海边？这曾是林峰的最爱、最爱的东西当然要送给自己的最爱的女人。林峰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在了和林颖一同进出，一同出来的那个年代、没办法，林颖只能全程陪同在期中。只要他能恢复所有记忆，林颖耽误了多少事也在所不惜。

    林颖想起来了，这是赵宁在上高中毕业时。去了一次北海。那串手链是林颖，送给他的。之后她一直戴在她手上，也就把自己当成是这家公司推荐商品的免费促销员。

    每天晚上。林颖就和林峰走下楼去。手捥着手看夕阳西下。看海边的潮起潮落。很像一对温馨的夫妇。林颖甚至还想林峰赶紧恢复记忆。将自己手里的公司和林峰一起打理。这一天一定会不久就实现的。林颖暗暗窃喜，庆幸自己当初作出的决定。林峰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下班了，下班了。”

        车间主任一声令下。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这时，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则刚走到了二十二点整。去芳也收拾好已经盖好章的商标。换下工作服，和同事们一起往家走。

        十多分钟后。云芳刚刚把自行车推到楼下的单车棚里停好，就转身到家楼下，冷冷清清的夜晚。只有风儿刮着树枝吱吱作响的声音。云芳迈着疲惫的双腿走进楼梯口时，却看到小芬独自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楼梯台阶上，似乎已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就在这时，云芳却听到了“妈妈”一声叫唤。

        “妈妈，您回来了？”小芬应该是听到云芳的脚步声，便抬起了头，轻轻问了一句。

        “哟，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外边？快，快进屋去！”云芳有些焦急，似乎还带有责备的语气。

        “妈妈，您别生气！您别生气！”小芬似乎也听出了什么。

        云芳把门打开，放下小提包走到了小芬的身边，刚要张口说什么：

        “妈妈，您不在家，我一个人害怕！”看着小芬那张稚嫩的脸儿和无辜委屈的表情很是心疼：

        “好孩子，妈妈并没有责备你，只是妈妈不好。”她缓缓地蹲下来，紧紧地搂住小芬。

        “好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单独留在这空空的房间里了。从今以后，妈妈去哪就带着宝贝。好吗？”云芳看着可怜的孩子，心里真的很难受。希望能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云芳母女俩在大家的照顾下，生活日渐趋于平静，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年，小芬也成为了二年级的小学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意外却发生了:

        “小芬，我的孩子，你去哪了？你到底在哪？妈妈怎么找不到你了？现在正打着雷，宝贝，你到底在哪？”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正是华灯初上时，她的书包不是已经到家了？怎么人还没回来？不行，我还得去找！”她立刻站起身去门背后那把家里唯一的雨伞。

        “咦，雨伞呢？难道小芬给我送伞去了？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呀，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吧！”女儿的安全令她担忧，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关上门就往外跑。

        天已经被乌云和倾盆大雨笼罩着，模糊了视线。“轰隆隆、轰隆隆。”随着几声惊雷。豆大般的雨点儿伴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而降并且迅速落下，路上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水洼，身子单薄的小芬两手吃力的举着一把大雨伞儿，走在去往工厂的路上。

        “妈妈，下大雨了，你没带雨伞。你一定要在厂里等小芬哟。”孩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吃力地走在了雨中，心里不停的嘀咕着。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袭黑色的雨衣，骑着自行车走到了小芬的身边。由于是雨天，小芬看不清对方的脸：

        “孩子，你要去哪呀？”声音中夹杂着雨声，她还没来得用辨认来者何人，就随口说出来了。

        “我要去给我妈妈送雨伞！”

        听说眼前这孩子要去找妈妈，年轻人的眼珠子一转，又开口了：

        “你妈妈是不是在对面那个工厂里上班呀！是不是这么高？”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但年幼的孩子哪有什么防范意识。她不知道这时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对，对，叔叔，你认识我妈妈？”

        “当然认识，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她今晚要加班，让我来接你到厂里等她！”一听是妈妈的同事，小芬立即停下了脚步，高兴地点了点头儿：

        “谢谢叔叔，那我们就快走吧！”

        想不到这孩子这么好骗，小伙子一把把小芬抱到车的后座上，收起那把小孩手上的雨伞，用雨衣将孩子罩住，立马蹬着车往前面赶。

        “孩子，你可要坐稳了，很快就到了。”小伙子冷冷地笑了一下。继续在雨中赶路，没人知道他从哪来。

        “大爷，我女儿来过了吗？”

        云芳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喘着粗气来到工厂门口的传达室。正在值夜班的老王听到门口的叫唤声，探出了头来。摸了摸头上的“地中海”纳闷的回答：

        “云芳？你说什么？小芬今天没来过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没来过？那孩子上哪去了？会不会出事呀！”

        云芳听到老王的回答，心里就更加焦急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传达室。

        “小芬，小芬，你在哪？是妈妈不好，你快回来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的爸爸交待？这下怎么办？怎么办？”云芳费力的拖着两条腿继续往前走，往前找，工厂离家就这么一点儿远。这孩子能走到哪去？

    （七）

        雨点儿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已经汇集成一条小溪，昏暗的路灯吃力地照着雨中的路。这么大的雨偶尔也会有车经过，由于冲力车轮下溅起的水花全飞到云芳的身上。她也没有注意。继续往前走，

        “孩子，孩子，你在哪呀？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好！孩子，孩子你见妈妈叫，就出来呀！”

        她继续往前走，继续叫唤……

        载着小芬的车子骑得很快，毕竟是年轻人，有力气又不会因为天气恶劣而减速，坐在后座上的小芬这才有了一点怪怪的感觉

        “咦，叔叔，怎么还没到？”

        想不到这孩子还有些悟性，可是说什么已经晚了，车子即将驶进了偏僻区，完了，是不是上当了？

        小芬拼命的叫唤着：“你是个坏人，你快放了我，快放了我。”

        “呵呵，小鬼，想不到你还很机灵的吧。早干嘛去了？这会才感觉到，已经晚了。”年轻人又一次冷笑道。

        “不，你快停下车，放开我，放开我，你个大坏蛋。”小芬的叫唤声越来越大，周围总会有行人过路，情况很不妙，不过她依旧没有减速的意思.

        “不行，我出来那么久了，妈妈一个人会很担心的，我一定要想办法逃走。”小芬心里一边想继续喊叫着，这时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一束亮光。是一辆小轿车刚好要从这儿经过，不知道司机能不能发现我？但我不能见不到妈妈，我好想妈妈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小芬眼睛一闭上，从后架上摔了下来。由于惯性。身子向前方滚出了几米远。

        “这孩子，想不到这孩子这么烈！”年轻人一看傻了眼，赶紧骑车追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辆闪着灯光的轿车司机也看到了从正前方滚出了一个孩子。他立刻急刹车。从驾驶室里走下来。

        可尽管是这样。孩子却已经摔得血肉模糊，昏迷在他的车旁，他紧张地抱起孩子，大声地叫唤道：

        “孩子，孩子，醒醒，醒醒。”

        年轻人看到此景，腿一蹬着车消失在了茫茫雨夜。司机一看便明白了。“该死的年轻人，不学好。下次别让我逮住你！”抱着手中一直昏迷的孩子。他继续叫唤着。过了几分钟，小芬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在叫唤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嘴里只说了两个关键词：“妈妈，药厂。”又闭上了眼睛。

        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司机师傅把小芬放在客座上，驾驶着车。朝着离此地最近的医院驶去。

        “小兔嵬子，不让老子再碰到你！否则有你好看！哼!”司机一边开着车，刚才那个惊人一幕依然在他的脑海里继续上演。越想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在这呢？难道她的家人不管吗？”同机开着车。却有很多关于孩子问题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子里打转。

        云芳继续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女儿的下落，一边找一边喊，声音越来越撕哑，脸上淌着汗水，雨水，泪水交织在一块，她意识到女儿离开她的身边会出现任何难以预料的危险。孩子到底去哪了？找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消息，难道女儿已经出事了？

        “医生。医生。快，快救救孩子！”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司机很快就把小芬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把孩子送进了急诊室后，他才想到刚才孩子说的那两个关键词：“妈妈，药厂。妈妈，药厂。”他挠了一下后脑勺。

        “哟，难道她的妈妈在药厂工作。”他赶紧来到IC卡公用电话亭拔打了１１４。

        十多分钟后，电话刚好打进了正在值夜班的丽茹办公室。

        “您好！请问是第一制药厂吗？”

        “您好！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一名司机。刚才在路上救到一个受伤了小女孩。我已经把孩子送到了中医院急诊室，她的口里一直在叫唤着妈妈。”

        丽茹一听这情况，心里不禁一震。赶紧追问下去：

        “师傅，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七，八岁，梳着两个羊角辫。”

        “对对对，是你们的孩子吧！”

        “好好。师傅，谢谢您，我们马上赶到。”

        冲进医院，云芳看到躺在急诊室里，头用纱布包扎好的，静静地躺上病床上的孩子，心就像一把钢刀扎进了胸膛一样痛。她什么也顾不得了。伏在孩子的身边嚎啕大哭：

        “孩子，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让你受伤了。孩子，孩子。你醒醒，妈妈在……”

        听见妈妈的叫唤。小芬吃力地睁开眼睛，挤出了一丝微笑。

        “妈妈，我不痛……”而后又闭上眼睛睡着了。应该是身上的疼痛让小芬有些支撑不住。

        “这位女士，请不要担心，孩子的伤我们已经处理好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请跟我到这边来一下。”医生走过来劝慰云芳，她心里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现在她的心里萦绕着很多问号。她需要答案。

        她站起身，抹了一下泪痕，一步三回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刘女士，目前看来你的女儿的伤只是皮外伤，很幸运，经过我们的处理，和这位先生送来及时，伤势已没什么大碍，她主要是受了惊吓。现在我们都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云芳噙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女儿离开她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呀！她很想弄清楚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却独自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受着伤痛的煎熬。为什么？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久，许久，她坐陪在孩子的病床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女儿醒来时没有人照顾。

        窗外的雨声渐渐地停了，那丝清凉的风在雨过天晴后，第一时间飘进了病床。可是云芳的那根心弦始终崩着很紧，孩子到现在还不同有醒来。

        时间一分一分钟地过，突然间，她在给女儿倒水的时候，听见了那一个期待以久的呼声。“妈妈。妈妈！”

        云芳赶紧放下手中的脸盆，赶紧向女儿跑了过去。看着孩子那张白皙的脸颊真是令人心疼。她的眼睛里含着泪。

        “好孩子，妈妈在，妈妈在。”

        “妈妈，小芬不痛。妈妈不哭。”

        懂事的小芬伸出小手。无力地帮助妈妈擦拭泪痕。但由于伤口的疼痛她很快地又闭上了眼睛。

        “孩子。妈妈没事，妈妈陪着你，你好好躺着。把伤养好！”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治疗，孩子逐渐能睁开眼睛了，伤口依然无比地疼痛。但能慢慢地说话了。病房里又出现了孩子的欢笑声，

        “妈妈，你一定要打１１０告诉警察叔叔，抓住昨晚那个骗我的坏人。”

        小芬稚嫩的语气不轻不重。一句话就说出了事情的事龙来去脉。云芳频频点头。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了那个昨晚不认识但又很热心的陌生人。小芬一见到他，就展开了笑容。

        “谢谢叔叔昨晚救了我。”

        “孩子，好些了吗？叔叔来看望你了！你真勇敢。”

        云芳立即起身。向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师傅，谢谢您昨晚救了我女儿。”

        “使不得，使不得呀。只要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

        司机师傅赶紧上前安慰。他放下给小芬捎来的礼物。也是因为放不下心呀。这么小的孩子，从那么危险的地方滚下来。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已经是万福了，看着小芬恢复得不出，他的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地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找到那个杀千刀的骗子。

        经过这次事后。小芬更加懂事，云芳也更对女儿疼爱有加了。上次受的伤幸好没有什么后患。小芬还是和平常一样快快乐乐地成长。她慢慢地学会了做家务。学会了妈妈如果不在家，怎么样照顾自已。渐渐地，小芬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菜。学会怎么做家务。在学习之外。在自己能力的范围之内帮助妈妈分担一些。

        随着小芬年龄的增长和课业的繁重。家里的开销呈直线上升趋势。小芬从不在外乱花一分钱，微薄的工资也算过得去，可是想到孩子将来要上初中，要升高中，要考大学。云芳又不得不在自已工作时间之外做一些零活儿。尽量想办法为女儿多存一些积蓄。

        有时候日子就像是两根平行线。大家都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努力。云芳为了家操心。女儿为了自己的学习努力。两个人虽然很少有时间在一起沟通，写便条使成了她们目前唯一的沟通方式。

        今天早上有一些特别，桌上放着的不是一张纸条，而是一只小盒子。云芳伸手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的小发夹。还有一张小卡片：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您的生日。您在女儿的心里永远是最慈祥最美丽的妈妈！女儿祝您生日快乐！”

        手里握着孩子送给她的平生第一份生日礼物。她感动得泪如泉涌，女儿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这是母亲最大的幸福和安慰。

        “如果那几个送走的孩子能够一一回到我的身边,我们一家人能团圆。该是多么好的事呀。可是，这么多年来。事过境迁，几个孩子究竟身在何方。她真的无从知晓。”

        云芳紧紧地握着手中那份特别的礼物，长长地叹了口气。

        “妈妈，可以吃饭了！”云芳感到很吃惊，赶紧回了一句，

        “哦。好的！“

        来到桌子前，看到女儿第一次为自己做菜，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哇，女儿，这全是你做的？妈妈简直太幸福了，

        望着桌上的菜。她一个一个如数家珍般的：

        “这是西红柿炒鸡蛋，这是青椒炒肉。这是大白菜汤。妈妈祝您生日快乐！”

        “哇，不错呀。女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菜的？”云芳边动筷子。边称赞道。

        “妈妈，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好吃好吃。只要是我女儿做的，妈妈都爱吃。”

        云芳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抿了一抿，笑着咽了下去：

        “真好吃！”

        小芬看到妈妈吃得很开心。也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可是又吐了出来，干咳了两声：

        “妈妈。好咸呀！”去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妈妈，这么咸你还说好吃！”

        “呵呵。只要是女儿做的，都好吃。”云芳欲夹一块肉吃。小芬调皮地挡了一下

        “哎，妈妈，这次让我先尝！”

        她立刻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却有一股焦糊味儿。她低了低声音说：

        “妈妈，这也不怎么好吃！！”

        “呵呵！是小芬做的妈妈都爱吃！”小芬快乐地举起了杯子。

        “妈妈！今天是您的生日。女儿就以茶代酒祝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谢谢，谢谢小芬，谢谢我的宝贝！”

    小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云芳收拾好屋子后，又一个人静静地坐地了阳台上，孩子们都长大了吧，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那几个送走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家庭也会有了变化吧，她多么渴望有一天能收到一封，哪怕是一封只有“平安”两个字的信呀。云芳想着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小男孩的声音。稚嫩的声音，是最好听的音乐了。

    “妈妈，妈妈，我要再玩会嘛，一会再回去，”孩子撒娇的时候是最可爱的，听着听着，云芳顿时也陷入了深深地深思中，她又想到了当年送走志新的情景……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酒店里放的那首生日歌也渐渐地褪了下去，孩子们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好的酒店里吃饭。兴奋极了，谁都没有一点睡意。云芳比谁都明白。今天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小儿子将在今天会离她而去。去他的养父母那边开始新的生活。

    “云芳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带孩子们回家了！”曾莉的话打断了云芳的思绪。她点了点头。

    “来，孩子们，上车出发吧。”曾莉一声吆喝。三个孩子也跟着她的身后。兴奋地叫了起来。

    “可以坐新车了。可以坐新车了，云芳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儿跟了出去。看到孩子的高兴样，云芳也没有过多的阻拦。毕竟今天是他们几个孩子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车儿驶进了一个很繁华的街道，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曾莉的家就住这条街上。虽然刚刚敲过十点，路上依然能看到许多青年男女的身影。道路的两旁有很多摊位还在营业。志斌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目不转睛的望着这条道路出神。

    车子放慢了行驶速度，十多分钟后。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停下。

    “孩子们。到家了，下车吧!”兄弟三个人还是很兴奋。随即下了车。跟着大人进了屋。这房子别看外面很普通。和一般的房子没什么两样，里面却装修得很华丽。全采用的是最新的装修材料。洁白光亮的地板砖、雪白的墙壁。透明的落地门，云芳看得是满心欢喜。露出淡淡的微笑，因为她知道自己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