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批大型中央企业（集团）开展了重组改制和境外上市的工作，主要采用“存续分立式”的改制方案，将成长性好的优良资产上市，剥离原来不良资产和富余人员进入存续企业，形成了规模巨大的国有存续企业和存续事务人员。内退人员是存续事务人员中人数众多的一个群体。所谓“内退”，是“退出工作岗位休养”的简称。

        1993年，国务院发布的《国有企业富余职工安置规定》（国务院令第111号）第九条规定：“职工距退休年龄不到五年的，经本人申请，企业领导批准，可以退出工作岗位休养。职工退出工作岗位修养期间，由企业发给生活费。”

        “云芳，你来一下！”

        “哦！好的！”工会主席把她叫到了办公室里，看到主席一脸凝重的表情。她感觉到了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她一言不发。站在那儿等待着主席开口。

        “咳。云芳呀！这个！我就直说了。”

        “主席。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服从组织的安排。”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些。

        “经组织研究决定，从明天开始，你就办理内退手续吧！每月领五百元的内退工资。这是这个月的全部工资，拿着吧！”云芳点了点头。接过主席手中那个牛皮信封工资袋。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没有一句怨言，她还能有什么怨言呢？不是下岗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芳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并不远。但她还是走了很久，很久，没有了工作，小芬的学费怎么办？没有了工作。小芬的饮食起居怎么办？这一切的一切现实的问题一下子就全部涌上了心头。路过市场，她还是推着自行车，选购了几样小芬爱吃的菜，高考冲刺的关键时刻。营养一定要跟上的。“天无绝人之路”嘛。

        日子一天天地挨着过，为了生活，云芳只能又满世界去找工作。可结果都是一样的，年纪大，没有特长，没有技术。一个个问题就像一面面墙把云芳挡在了再就业的大门口。小芬备战高考也无暇顾及妈妈，她并不知道云芳已经没有了工作。

        “云芳，云芳！”

        她刚刚收拾好房间正准备出门，听到了敲门声：

        “是丽茹呀！找我什么事？”

        “我来给你介绍工作的，现在你和我去！”

        “好！真谢谢你了！”

        “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还有什么好谢的？”

        “离开厂里这些天，我就不停地找工作。可是你看我年纪又大，又没有什么技术。这工作的事真的很难找，这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吃了多少闭门羹。受了多少白眼，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眼看孩子要考大学了，我上哪去筹那么多学费呀！”

        走在路上。云芳不停地向丽茹诉说这几天来的求职经历。

        “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嘛！这不是机会来了吗？”丽茹边说边安慰她。这么多年来，云芳也不容易呀。先别说那几个孩子舀无音讯。单是一个人抚养女儿就够她苦的了。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到了！就这了！云芳，我们进去！”

        “啊？这儿不适合我，还是算了吧！”她看到是酒店，摇了摇头。想都没想。就掉头想离开。

        丽茹微笑着拉着她，

        “没事。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开的，我已经帮你问好了！详细的她会和你说的！”云芳听到这话，拉着丽茹的手走进了酒店。

        “哟，丽茹呀！你好！”

        “你好！这是云芳吧！”经理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恰巧碰到她们。

        “你好！”云芳消除了一些心里的顾虑。

        “来。快进来。别站在门口！”经理热情地招呼着她们！走进了办公室。

        “云芳，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这里的经理。她叫欧阳婷。是我大学的同学，这位呢，是我的同事。叫刘云芳！”俩个人友好的握了握手，几句寒喧之后。回到了正题。

        “云芳呀。你的故事丽茹和我说了，我很钦佩你！我这呢！缺少了一个洗碗工。不知道你愿不愿做，月工资是六百。每天只上六个小时。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沟通！”云芳听完后高兴的点了点头。

        “好的！我愿意！谢谢你！谢谢你们！”

        “那好！你今天先到人事部去填个入职表。明天正式上班！”欧阳婷欣慰的笑了一笑。

        每天除了到酒店上六个小时的班之外，云芳还到附近的一些电子厂里接一些手工活，穿零件呀。什么的。做一些计件的工作。几乎每天都一忙到深夜。日子过得是比以前好些了。不知不觉的脸上的皱纹和两鬓斑白的银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小芬看在眼里，还在上学的她能做什么呢？只有努力读书。将来考上大学。这是对妈妈最好的报答。

        眼看女儿还有几天就要上考场了。云芳比谁都还着急，每天下了班回家之后更加忙碌了。做饭，洗衣。火红的七月，酷热炎炎，几乎感觉不到一丝凉风。屋外像火炉。屋内像蒸笼，偶尔下点小雨儿，也不顶用。云芳是忙前忙后，又是给女儿买风扇，又是给女儿熬绿豆汤解解暑，看着妈妈在她身后忙得满头大汗，她立刻起身走到妈妈身边，接过刚才她自己喝绿豆汤的碗。

    第一次模拟考试刚刚结束，珍妮和小芬一起走在

    “小芬。我不是曾经听说你的大哥也叫志斌，我看平时杨老师对你也很关心的呀！”班里的同学在她谈笑间，不经意时突然冒出这句话。

    “嗯？这怎么可能呢？杨老师是我大哥？不会的。再说了同名同姓的人不是也有很多嘛，”小芬听了有些惊讶，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回到家里，关上门。小芬立刻跑到妈妈的房间，从衣柜顶端的那个抽屉里，拿出放在盒子里的当年那张“全家福”。唯一那张能让小芬感到温馨的“全家福”。

    没多久，听见钥匙开门“咔嚓”的声音！

    “是妈妈回来了。”小芬赶紧把照片放回原处！免得妈妈看到它又要难过好一阵了。

    看到沙发上的书包。妈妈高兴地叫了两声：“女儿。女儿。”

    “哎！妈妈！”她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今天是怎么了？小芬，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妈妈关切地问了一句。

    “哦！没，没什么。只是刚才沙子进了眼睛里，我用湿毛巾揉了揉，有点红，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现在是学习最关键的时期。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放心吧！妈妈！我知道的。”

    小芬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了，每当妈妈看到那张“全家福”，就会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沉思很久。巴掌大小的照片上，不知道饱含了妈妈多少滴泪水。渡过多少个不眠的夜晚。这是妈妈最大的心愿呐。

    想着想着。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了一句话：

    “妈，我见到他了……”声音很小。

    “啊？你见到谁了？”云芳听见了小芬的话。

    “哦。不，我是说我见到以前的班主任了，她问我你的身体好不好！”全靠反应快。妈妈应该还没察觉到。

    小芬毕竟才是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她不想让妈妈再伤心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和妈妈说实话。

    云芳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她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和平时一样，取出那张照片，一个人又开始长长的沉思中。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怎么了？快开门呀！”小芬不知道妈妈会怎么做？她只能站在门口哭泣着，不停地喊门，就是没听到动静，小芬着急得要命，既然喊不动。她就去找丽茹阿姨，

    没几分钟，丽茹来了，她轻轻地叩了叩门，

    “云芳，是我！”

    听到丽的声音，云芳便立即开了门，小芬清楚地听到妈妈的抽泣声，她很是担心。刚刚想走过去抱抱妈妈，可被挡住了，

    “孩子，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抓紧时间复习吧，让你陶姨陪我说说话！”

    小芬点了点头，站在门外，只听见”咯吱?一声，又关上了。小芬只好拿着书本，到珍妮家自习。

    桔红色的的灯光下。云芳和丽茹坐在床沿上，丽茹立刻问了出来：“芳，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不要我帮你解决？“

    她没有回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鼻子一酸，咸咸的泪水顺着眼角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轻轻地打在照片上。小芬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尤其是刚才珍妮说的那句话，始终在她的耳边回响。

    她认真地看着照片中志斌，当年的志斌还只是一个没到十岁的小男孩，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想想他也有二十多岁了吧”。

    “芳？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丽茹走近她，轻声问道。云芳没有立刻回答，一直盯着手中的照片，没有离开过。

    小芬和珍妮埋在一堆书前，小芬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看书呢？她没有打开任何一本书。只是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杨志斌”三个字。

    “芬。你们这几天怎么了？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哪有心思看书呀？要不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小芬低声说：“珍妮，自从我妈妈见到杨老师后，就一直怪怪的，难道杨老师真是我的大哥？”

    “哟。听你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如果是大哥就对了，你也不想想平时杨老师那么照顾你。经常给你补课。帮助你争取这样，那样的比赛名额。班里的好事全被你一个人占光了，要说不是哥哥。我看是没人相信。”

    听珍妮这么一说，她的心弦绷得更紧了，可是杨老师已经调离了学校。妈妈想再见到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桔红色的小灯照在房间里。显得很温暖。云芳缓缓抬起头，紧紧地握住丽茹的手。她哽咽的声音，慢慢地从嘴里说出几个字:“茹，我——见到——志斌了。他都——那么高了。”云芳回答着，并用手比划了一下。

    “志斌？你说的是之前担任孩子班里的那个班主任？”云芳点了点头。

    丽茹接过云芳手中的照片，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的志斌还是一个孩童。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得清五官轮廓。丽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安慰着：

    “芳，现在是小芬高考冲刺阶段。你说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孩子永远是你的孩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来寻找你的，因为你　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望着眼前这位疲惫不堪的母亲。丽茹除了安慰，还能说什么呢？

    时钟刚好指到了十点。小芬已经从珍妮那儿回来了。站在妈妈的房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妈妈的开门声。

    十点一刻。门一开了，看到妈妈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立刻跑上去。紧紧地抱住妈妈，“没事了，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俩好好休息吧！”丽茹在旁边微微笑了笑，才提醒了云芳。

    “孩子，你送送陶姨吧！时间也不早了！”……

    送走了陶姨，小芬拥着妈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您好！李副总，这边请！大伙都在等着你呢!”

    “嗯！好的！”林峰随着站在公司大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候了多时的经理，来到电梯前等电梯，这时有一个瘦骨如材的保洁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双手拿着工具，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墙上那一块块焕发光泽的淡黑色大理石，她那动作很娴熟。

    “这是哪个班的保洁员，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打扫，刚才这半天都干嘛去了？李副总，对不起，我……”林峰伸出一只手，阻止了那个经理即将打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没事，别为难人家了吧，人家也不容易呀！好了，电梯来了，我们赶紧上去!”随即一行人都进了电梯里。

    “刚才我看到我们公司的一个保洁员，骨瘦如柴，我看她年纪也没多大吧。怎么头上的白发那么多？”

    “是谁呀？”

    “我也不很清楚，只见到他当时歕\着一只口罩，没看到她的脸，目前我们公司保洁员的工资是多少？”

    “第一个月是600，第二个月是700，半年是750……这在个城市里，这个档位的工资还算是高的。”经理认真地回答着副总的每一个问题。

    “我们公司里的保洁员平均年龄是多少？”他把双手很自然的交叉，背在了身后。

    “我们公司只招十八到四十五岁的女性。目前我们公司的保洁年龄最大的四十三岁。”林峰很耐心地听着经理的回答。

    电梯“嘀、嘀、嘀”的响了三声，十楼已经到了。随行的人员一起走出了电梯，向1001室的会议室走去。

    林峰的脑海里却不停地浮现出刚才那个保洁员的模样。

    “是云芳，是云芳呀！”李副总的感应很强烈，云芳呀，“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我当初不该为了一已之私离开你，离开孩子呀。”林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个劲的抽着闷烟。地上到处都是啤酒易拉罐，满脸胡渣，歪坐在沙发上，他向房间的四周扫视了一番。“看吧， 我住最好的房子，用最好的家电，过最好的生活，可是，云芳呢。她却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一个只能靠着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艰难渡日，还要我抚养几个孩子。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呀！”李副总用手用力的抓起一个手边的易拉罐。越捏越紧。眉头也比之前锁得更深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这会有个人叫唤他

    “勇。勇。你，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流血了？这儿怎么这么凌乱不堪。”

    叫了好几声，赵勇这才有了一些知觉，左手上的大拇哥被峰利的易拉罐口拉破了一个大口子。红红的血浸到了光滑如镜的白色磁砖上。

    “ 阿勇、阿勇，你的手，你的手流血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我去拿药箱。去拿药箱。”

    林颖看到鲜红的血，紧张得要命，连鞋都来得及换。就往二楼的房间里走去，宽敞的房间里，能听见高跟鞋和磁砖碰撞时发出那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林颖一回到家，就只见到赵勇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林颖也在琢磨。

    “峰，药箱来了，我为你上药吧！别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