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齐家离奇的往事

    好心的齐健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冷艳，这俩人非亲非故，可是命运把他俩奇妙地拴在一起。善良的齐健认为帮助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理所应当。可是冷艳却觉得实在过意不去，顾虑重重，又别无他法，只得在此暂住。她知道取妈妈的人寿保险款遥遥无期，几乎没有太大的指望，即使找到工作也无法租房，因为凡是租房都必须交半年的房费，遇到通情达理的好房东，最大限度也得交三个月的房钱。她本来不想拖累这位好心的大帅哥，可是实在没有办法解决吃住这两个大难题。

    这天冷艳出去找工作，整整跑了一天。齐健在医院护理老干部，直到晚上八点半才回家。他回来时冷艳已经把饭做好了。

    在吃饭的时候，他们谈起了这一天的经历。冷艳非常气愤地告诉齐健：“我今天在劳务市场看到我爸爸的售货员，她告诉我是荣海华的弟弟使坏给我房东双倍房钱，让房东把我撵出来的。”齐健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欺人太甚！天理难容！你和他没有任何瓜葛，他为什么要害你？”“这事还用说吗？这都是那刁妇荣海华的主意。他们一家三口因为我都进了监狱，能不恨我吗？”

    “他们自己作孽，罪有应得，能怪你吗？”

    冷艳非常愧疚地说：“齐大哥，实在对不起！我跑了一整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保险钱一半会儿取不出来，工作问题，也实在不好解决。我真不好意思赖在你家，可是我又真的无处可去。我想等我找到工作，我一定给你补交房费和伙食费。”

    齐健非常奇怪地问：“难道我在你眼中是个处处事事都为了钱的人吗？我收留你是为了解决你的燃眉之急，而不是趁火打劫。”冷艳急忙解释：“齐大哥，你误会了。我怎么能这样看你呢？从我出事的那天起，你全力以赴帮助我，豁出命了保护我，可是我不能总拖累你呀？况且你为了救我丢了工作，还背了一身外债。我不能成为你的包袱哇!”

    齐健沉思一会儿，非常诚恳地袒露心声：“说句心里话，自从我奶奶去世后，好多年我都是孤苦伶仃，没有亲人。回到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形只影单，一个人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所以在单位看到同事我就没完没了地说，几个铁哥们给我起外号叫‘话痨’。自从到医院护理你，我也不知怎么了？有什么话都愿意对你说。你现在住在我家，我有一种回归人群中的感受。说话有听众了，有烦心的事说出来心里就亮堂了，有解不开的难事还能有人给我出出主意。所以你在这儿住，对我来说是好事。至于生活费的问题，你就不要过多考虑了。我每月向快递公司才交2000元赔偿款，如果在医院护工这个活能干常，白班每天150元，一个月就是4500元。如果白班夜班都干，每天250元，一个月就是7500元，去了交赔款2000元，还能剩5000元，足够咱俩生活费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冷艳听了很受感动，她说：“你白班、夜班都干，实在太辛苦。天长日久，睡眠不足，身体吃不消的。如果只干白班才挣4500，去了交罚款才剩2500元，两个人的生活费根本不够。所以我无论如何也得尽快地找到工作。”

    “不急！不急！这都是暂时，一切都会好的。”齐健总是这样，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冷艳却总是忧心忡忡，瞻前顾后，心不坦然。

    这两个年轻人为了克服眼前的困难，都把自己潜在的能量发挥到极致。齐健24小时在医院护理患有多种疾病的，刚刚做完胸腔大手术的老干部李爷爷。非常辛苦，每天没有连续睡眠时间，只能插空打几个盹。每个周日李爷爷的家人来护理他，齐健才能休息一天，回家洗洗澡，换换衣服，给冷艳买回一周所需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冷艳一直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她只得到家政介绍所登记做钟点工。活很杂、很累、很苦，又挣得很少。每天挣不上一百元钱，去了坐车钱和午饭钱，每天只能竟挣六、七十元。回来筋疲力尽，连饭都不想做。因为她两次受重伤，身体状况不佳，工作又超负荷，所以她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每当这时，她回到家里，就偷偷地流泪。

    可是齐健却总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她很羡慕。有一次她问齐健：“齐哥，咱俩都是没有亲人的人，为什么你总是那样无忧无虑、朝气蓬勃、乐观向上？可我和你正好相反，多愁善感、萎靡不振、悲观厌世。”

    齐健说：“人生苦短，难活百年，本来世事艰难，就不能再给自己添乱。奶奶告诉我：‘人活一天就应该高兴一天，活得应该精彩、应该有价值。’我奶奶还告诉我：‘天下没有一帆风顺的事，人活着就一定会遇到很多预料不到的难事、难题。认败者一事无成，只有敢于拼搏，勇闯难关的人，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冷艳惊讶地问：“这是谁的语录？”“我奶奶的呀！”

    “你奶奶是哲学家吗？”齐健哈哈大笑：“她不是哲学家，可是她告诉我的做人处事原则，都具有深刻的哲理性。我奶奶是一位高中语文老师，是我做人的样板。奶奶是一位经历坎坷的、百折不挠的坚强老人。”提起老奶奶，齐健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地刹不住车了。

    齐健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爷爷齐超凡是位著名医药专家，是在美国长大的华侨。1959年回国，在一家著名的制药厂任总工程师。1961年和师大中文系毕业的美女，中学教师白素梅结婚。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齐超凡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关进牛棚。天天被批过来，斗过去的，还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又加了一个罪名，说他是美国派到中国的特务。

    那是一个可怕的年代，突然发生的事，打乱了人们的正常的思维。可怜的白素梅带着不到四岁的儿子齐宏远，心惊胆战地期盼丈夫早日脱离苦海。

    有一天傍晚，白素梅带着小儿子宏远去给丈夫送饭，看到被打得面目皆非的丈夫，忍不住热泪盈眶。齐宏远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儿子，泣不成声地说：“素梅，宏远长大了必须让他学医，不仅要他学会治疗人的身体疾病，还要他钻研治疗人的心里疾病，因为心理疾病比身体疾病更可怕。”白素梅对丈夫这没头没脑的话很费解，难道这是他的临终遗言吗？她忐忑不安，唯恐丈夫出事。

    在一个凄冷的冬日清晨，齐家被好多戴着红袖标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一群凶神恶煞进屋就是一阵乱打乱翻，狂呼乱叫，让白素梅交出齐超凡。白素梅吓得魂不附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天开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白素梅再也没见到丈夫。传言很多，真假难辨，总之齐超凡是彻底地销声匿迹了。

    坚强的白素梅，是位非常敬业的好老师，几十年来她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教书育人，把一批批的高中毕业生送到各地的重点大学。她最成功的成绩就是她按照丈夫的嘱咐，把儿子齐宏远培养成出类拔萃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齐宏远1980年，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我国最出名的医科大学。大学毕业之后，他到一家制药厂工作。

    1992年他辞去了药厂工作，和妻子张丽娜，好朋友王建国办了一个制药厂。他是厂长，张丽娜是会计，王建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主管业务的副厂长。因为齐宏远是医药学的行家里手，人又精明能干，所以药厂很快地发展起来，由小变大，生产的药品在社会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1995年齐健过五岁生日那天，齐宏远在家突然被捕。原来是他们药厂生产的一种新型抗生素由于有人注射后，过敏死亡，他是第一把手，要负法律责任。

    齐宏远被捕还不到半个月，在监狱突然死亡。也没弄清什么原因？就草草火葬了。

    齐宏远去世后，他妻子张丽娜就丢下五岁的儿子齐健，嫁给王建国了。

    从此后，齐健就和奶奶相依为命，在奶奶的培养教育下成长为一个品学兼优的高材生。

    这位坚强的老奶奶退休后，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培养孙子身上。因为在那次运动中，老爷子被扣上一大推政治帽子，所以齐家和白家的所有亲朋好友都和白素梅母子断绝了一切来往，尤其是齐宏远莫名其妙地被抓进监狱，就更没有人敢和他家有任何联系了。

    奶奶一生操劳，积劳成疾，退休后多病缠身，微薄的工资既要供孙子在大学读书，还要反反复复住院治病，生活更加拮据。2013年白素梅确诊为糖尿病引起的合并症，心肺功能都出现了严重问题。2015年确诊为尿毒症，必须透析才能维持生命。可是高昂的透析费，除了医保报销一部分外，靠老人自己的工资，实在是负担不起。

    齐健被逼无奈，瞒着奶奶到济世药厂去找妈妈张丽娜求援。当他走进张丽娜办公室时，看到十八年没见的妈妈时，顿时惊呆了。在他面前坐在老板台后面这个女人，和影视剧里的霸道女总裁毫无差别——雍容华贵、高傲冷漠，霸气冲天，目中无人。

    张丽娜已经认不出她面前这位英俊魁梧的小伙子是自己的儿子，奇怪地问：“先生您找我吗？我们事先并没有预约呀！我很忙，有什么事快说吧！”

    齐健冷冷地说：“我是齐健，十八年前，你看到的我还只有八岁，难怪你不认识我。”

    张丽娜语塞了，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她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压抑着自己的震惊和疑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难怪，十八年没见，我的确人不出来你了。孩子，你坐！你今天来有什么事？你就明说吧！”

    齐健说：“济世药厂是我爸爸出资办起来的，我爸爸走后，奶奶不让我追究药厂的事，这些年，我听奶奶的话：‘挺起腰杆做人，不要为钱财伤脑筋、费口舌。’所以我一直没来追究这个问题，现在我长大了，我懂事了，我知道应该依靠法律来保护，来追回自己的合法权益。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打好招呼，我将通过法律程序讨回我爸爸的全部股份。”

    张丽娜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极力压抑自己的激动，仔细琢磨齐健的用意。她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要和她明算账了。眼前的齐健绝非等闲之辈，他既然做出这个决定，张丽娜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她立即调动她全部的脑细胞，筹措最得体的词语来对付眼前自己的亲骨肉。她慢声拉语地说：“孩子，你坐吧！不要激动，听妈妈和你细说这个问题。的确这个药厂是你爸爸出钱办的，当时贷了很多款，开始几年挣点钱都还贷款了。后来出了人命，连赔偿金和交罚款，几乎倾家荡产。可以说建厂基金早都用光了。现在药厂发展成这个规模都是你爸爸去世后发展起来了。把话说白了，这里没有齐家一份钱。你是我的亲儿子，我劝你，不要搞这劳民伤财的事情。你就是打官司告状，最后你一定败诉，还要花一大笔上诉费、律师费。你要一意孤行的话，最后一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孩子，听妈妈的话，放下这个念头吧！如果你现在有特殊需要，妈妈还可以帮帮你的。”

    齐健完全听明白张丽娜的真是用意，他毫不留情地说：“我和你从十八年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从五岁开始就没有妈妈了。可是我有奶奶，是奶奶把我拉扯大，奶奶告诉我‘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行’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我都不能做出有损人格的事。绝对不吃‘嗟来之食！’请你抛开早已经不存在的关系，认真考虑我今天提出的问题。”齐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健不对那狠心的妈妈抱有任何幻想。奶奶的病越来越重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纠缠那个事了，只能全力以赴在医院照顾病重的奶奶。

    可怜的辛苦劳累一辈子的老奶奶，在她你留之际，向孙子倾诉她这辈子的遗憾

    爷爷的失踪是奶奶心灵深处的最大创伤；爸爸莫名其妙地突然死亡，是奶奶心头抹不掉的阴影，齐健妈妈对五岁儿子的抛弃，是奶奶心中最大的恨事。刚强的老人，辛勤的园丁，她把毕生的心血献给祖国的教育事业，用自己辛勤的汗水浇灌出满天下的桃李。

    老人临走前，断断续续嘱咐孙子：“知道你爷爷的下落和你爸爸的死因，必须到奶奶墓地告诉奶奶一声。”最后的一句话是：“要快快乐乐过好没一天。”

    每当齐健和冷艳讲起自己奶奶的时候，他都非常自豪地说：“奶奶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她给我留下的不是金钱和物质，而是闪光的精神财富——大公无私、与人为善、坚韧不拔、百折不弯、吃苦耐劳、勇于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