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凉了，山林落叶纷纷，山风也变得大了起来，吹在身冷嗖嗖，让我们体会着初冬的味儿。当第一场霜冻来临，再打赤脚有些遭不住时，我穿上了欧阳为我织的毛衣。这件凝聚着可儿和欧阳两个女孩儿心血的毛衣，合体大方，上面还有着很好看的图案，使我感到格外的温暖。尽管是淡黄色的，穿上鲜了一点，我仍高兴地穿着，很多时候都将它穿在外面，在一群着青蓝二色的伙伴中显得很是抢眼。

    君仁走了，成了我们组队后第一个被推荐上大学的人，尽管许多人都看好这个名额，但仍然同意了欧阳的建议。我们给他收拾了行装，并为他开了个简短的欢送会。虽然我与他并不是十分要好，也和建设一起，把他送出十多里地去。他和欢欢分手后，几次都说以后走出了这里，屙尿都不朝着这个方向的话，然而临分别时，他却落泪了，朝我们挥着手，大声地说：“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为了迎接组队后的第一个冬天，欧阳把我们分成了几个小组，作了充分的准备。我们仔细检查了整个住所，发现到处都是能透风的破洞，窗户全是栏栅状的，有的干脆就是一个四方形的大洞，这在夏天倒是不错，通风透气，干爽凉快，但冬天就不行了，无孔不入的寒风刀子似的，非把人冻坏了不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砍来竹子，有着很好竹编手艺的恒科编了许多篾席，全钉在了窗户上。我们还从公社采购了几卷白纸，糊在那些还算完好的窗棂上，免得屋里一天到晚都是黑的。我们打了足够烧一个冬天的柴，把地里的苞谷秆也全收了回来，在院中垒起几个巨大的柴禾垛。当然，我们也没忘记帮玉霞砍了许多的柴禾，不光堆满了她的柴屋，还把屋檐下的台阶挨次排满。

    对于最宝贵的粮食，欧阳也做了精心的安排。由于我们管理得当，今年的苞谷我们居然收了八千余斤，还有一万多斤红苕和两千多斤洋芋。虽然这些红苕的苕秧是从可儿以前所在的那个生产队讨来的，全是那种产量高，但不怎么好吃的大白苕――山民栽上作为烤酒的原料和喂猪的精饲料――但它毕竟也是粮食，这对常常饿肚子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娟姐说，她有办法把这些红苕弄得非常的可口好吃，于是我们就耐心地等待着。

    本来我们队是可以不交公粮的，能自给自足就不错了，但为了给知青队争一口气，我们一致讨论通过了交三千斤苞谷作为公粮的决定，送公粮时，我们天不亮就出发，走了十来个小时才到了公社。一次运的只有不到一千斤，我们的劳力不够，男生一次挑一百斤，女生只能挑六、七十斤。郝书记得知了我们的举动，大加赞许，马上叫可儿以前所在的那个生产队，安排了三十多人，把余下的粮食一次就全挑到了公社的粮站，还当场决定返还给我们五百斤大米，惊得我们马上欢呼起来。

    我们的生活有了质的改变，不仅在数量充足，花样也多了起来，我娟姐真不愧是个好生活委员，她和欧阳一起试着将红苕煮得透熟，待他们凉了后，就捏烂如泥，和金黄色的苞谷面和在一起，再进行发酵，终于做出了松软的红苕苞谷发糕，吃起来香甜可口。这以后又有了以同样方法制作的馒头、饼子，常在晚上煮上一锅清溜溜的稀饭，就着那些吃不厌的干粮，心中充斥着满足。在菜蔬上，我们将自己种的萝卜全挖出来，泡了好几个大坛子，还做了好些萝卜干。剩下的或切成片儿煮了沾蒜盐水，或擦成丝儿炒了勾芡都是我们上好的佳肴，只是油太少了，炒食的机会不是很多。萝卜缨子晾焉了，和着一些夏天晒干的红海椒做成了另一种风味的咸菜。有时嘴馋，向娟姐讨一点来，放在手心上一点点慢慢吃，体会着咸辣的滋味。有时还把红苕砍成小坨，拌上掺了辣椒面和盐巴的米面，蒸了来吃，就是很有名的粉蒸红苕，吃来甜中带咸还有很开胃的辣味儿。

    以前抓的那些硕鼠足有三、四十只，腌制了吊在灶边，任烟熏火燎，已成为很好的肉干，说好了，等过元旦时，无论怎样都要买些肉来，和这些鼠肉一道吃了，好好打一顿牙祭。

    我们还在晚上轮流推磨，磨了不少的红苕淀粉，娟姐说，她会做一种叫“镳滑肉”的菜，吃来细滑鲜嫩。只是一直没有肉，不能品尝，难免遗憾。后来她和欧阳灵机一动，把红苕淀粉调了，摊成薄饼，放在烧开的水里，再加上以前可儿和姐妹们一起寻来晒干的马齿苋，酸咸适度，称之为“清煮肉片”。余下来的红苕渣就全搓成一个个圆团，晾干了放起来，准备着喂猪。对于那些红苕藤，我们就摘下了还嫩的绿叶当菜吃，余下的茎则仔细切成寸长的段子，全都青贮起来，这样，我们就有了不少的青贮饲料。

    我陪欧阳和娟姐去了一趟区上，真的买回两头小白猪来，放在早就给它们准备好的圈里。于是它们就成了我们的宝贝，闲暇时就守着它们看，多了不少的乐趣。欧阳说，最多一年，我们就能把它养肥，这样，我们就有油和肉吃了。玉霞没有失言，真的捉了八只小鸡来，让我们庙里成天都能听到它们的叫声。于是，当班的人也就多了煮猪食和喂小鸡的任务。

    这一切都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也让我们的肚子得到了实惠。但这一切也时时勾起我对可儿的深切思念。有时，难免情绪不佳，便四处游荡。

    欧阳总是能找到我，在可儿坟前，在山堰边上，在竹林深处。她总是轻轻地叫我一声“星雨”，说道：“又想起可儿来了？”把那对柔柔的目光投向我。

    我常常不知如何回答她，当着现在的女友，思念以前的恋人，这多少都会让人不快。

    她却说：“你对可儿的这份情，让我很感动，星雨，雨儿，振作一些，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我点点头，望着她，可儿的脸和她的脸慢慢合在一起。她的那声“雨儿”让我倍感亲切。须知，只有我的妈妈才这也叫我呢。那天，我冲动地搂住她，吻着她光洁的脸颊，淌了她一脸的泪水。

    欧阳也流泪了，把我的手移向她的胸前，喃喃地说：“雨儿，你放心，我会做得和可儿一样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