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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要命的粮食 (6)

更新时间:2019-01-16 13:42:19 | 本章字数:2363

    大概是天旱的缘故,当大场的区上都没有往常小场的人多,特别是靠河边的竹木粮食市场上,人更是少,显得有些冷清。

    昨晚人狼大战后,我们又送走那些躲避狼祸的山民,在那巨大的石头旁休息了好久。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一些带来的咸菜,心中一喜。忙掏了出来,和隽怡一起就着带来的咸菜喝光了所有的水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隽怡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五点,赶紧又走。好在前方已经不偏僻,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公鸡的啼声。听这方的老人说,公鸡是神物,每天只要它一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要赶紧回去。老人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鬼神等,信不信由你。但公鸡一叫,说明天快亮了,一般的野物也经过了一夜的打食,差不多填饱了肚子,再加上公鸡是家养的,近处就有人家,野兽一般也不会再与人直接冲突。刚才与狼的大战,应该只是个例外吧。

    顾不上休息,我和隽怡在场上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一份卖粮食的山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半个月前,区里就发了个通知,将粮食市场暂时关闭了,有余粮须卖到粮食收购站去。因常常有人来检查,山民都怕被当成投机倒把把粮食没收了,就不敢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到了谷底,起这么早赶路,却落个这样的结果,真是沮丧透了。隽怡却不急。至少从脸上没有看出急来,这多少让我有些宽心。

    一棵大树下有一山民摆着副箩筐,我们径直走了过去,一看才是卖猪儿糠的,隽怡伸手抓了一把摊在手上,糠不错,很细,还有不少的碎米子。一问价,也还公道,看了我一下,拿眼神问我:“要了?”

    “要了。”我点了点头。

    于是就过称。足有二十多斤。心想队里还有几大筐马齿苋,用来蒸团子,也能对付两天的。

    给了钱刚要走,山民却有些神秘地叫住了我们,小声地问:“你们是要买粮?”

    “是呀,你有呀?”隽怡也小声地问他。

    他不说话了。小心地四下看看,对我们说:“要的话,到那边去——”他朝着远处小河边一指。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会将我们带到哪儿去呢?该不会要使什么坏吧?但不去又怎么能买粮食?我拉了隽怡一下,跟着他向那边走去。

    这是一处柳林,里面还有一些隆起的坟茔,想当初我还和可儿在柳林的河边上游过泳,现在却要为生存下去在这里来悄悄地买粮了。林中稀稀拉拉地站着些山民,全装着砍柴、割草的,随时准备在检查的人来时撤退。

    山民带着我们来到一棵树下,打一些枯黄的草棵里拉出一个口袋来,在得到我们确实要买的承诺后,打开了,迅速抓了一把,赶紧又把口袋放回了草丛里,这才摊开手让我们看,是的,是正经的粮食,全是黄灿灿的苞谷。

    “看你们是真的要买,我才敢带你们来。这干旱年,要不是娃儿病得恼火看病要花钱,哪个舍得卖粮嘛。放心,全是去年的苞谷,很干……”山民小声小气地说着,还不时打量着林子外面。我知道,他是既怕我们不要他的粮,又怕检查组的突然出现。

    “我们要了,全要了。”一向冷静的隽怡也掩饰不住激动,把草丛后的口袋拖了出来。

    于是,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共识,一过称,二十斤。全倒在了隽怡的皮背兜里,又拿了草盖上。

    旁边的几个山民见我们两个知青仁义,不故意压价,也悄悄走过来,把带来的粮食给我们看。

    我和隽怡高兴了,就都按刚才的价全买了下来,算了下,足有一百多斤。

    目送着山民远去,我们这才感到肚子是这么饿,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肠鸣,突然想起娟姐塞进我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才是一个菜团子,忙递到隽怡手里,隽怡接过来,问了句:“是娟姐给的?”

    “是的,她非要给我,说是给你吃的。”

    “这个娟姐呀,心中就没有她自己……”隽怡将菜团子一分两半,将大的给了我,我坚决不接,趁她不备,将那块小的抢过来,填进嘴里,她正要喊,却被我把大的那半塞在她的口中。

    隽怡只好吃了,说:“星雨,你对我真好……”那声音分明带着点哭韵。

    正要离开这里,踏上返队的道路,却听到林边传来一阵吵嚷声,还没待我们反应过来,几个戴“红袖箍”的人走了过来,一个年轻点的人一把抓住了隽怡刚背上身的皮背兜的边沿,一只手就朝隽怡的胸口伸去。

    “吔,耍流氓呀!想干啥?要抢人呀?”我不由一阵火起,将担子放下,冲着那人就是一拳。

    那人头一偏躲开了,他松开了抓隽怡背兜的手,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你小子搞投机倒把还要打人!走,跟我到‘人保组’去。”

    隽怡走了过来,对那人说:“你放手!你说谁投机倒把?我们是月光寺的知青,今年天干没有粮食了,不想给国家添负担,拿自己的钱买点救命粮,就成了投机倒把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那人一听我们是月光寺的知青,到底还是有几分畏惧,慢慢松开了手,他看着隽怡,突然脸上就露出了笑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欧阳队长呀。怎么不认识了,我是老黄呀,和你们仁和寨的那个队的黄俊民队长是本家。是这么回事,以前粮食的确可以有限度的进行买卖,但今年不是出了新规了么,所以就……”

    隽怡并没有和那个老黄打招呼,不知是没有认出他来还是不肖于和他套近乎,不卑不亢地说:“你们的这种新规是法律还是法规?是区政府批准的还是某个领导人拍脑袋决定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这是我们林副书记的指示,这件事呢是郝部长亲自在抓……”

    林松,又是林松,他不是高升了么?怎么还没有走呢?

    那个老黄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说了句:“人家现在是县委副书记,还兼着区上的职,你们说他的话算不算得数?”

    哦,这小子来了个“两头挂”呀,还真算个人物。

    “不就是林松嘛。他也不能乱发号司令呀!”我对那人说,“你们这么做不怕官逼民反么?”

    自称老黄的那人对隽怡说:“欧阳知青,本想放你们一马,但你们不识好,对不起,粮食得没收了,人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到哪里?”我问道。

    “到‘人保组’。去见我们郝部长!”

    “哦,见他呀,去就去,但有一条,把我们粮食拿好,谨防怎么拿去,就怎么拿回来。”

    我拉了隽怡就走。

    那些“红袖箍”在后面喊着:“站倒,东西各人拿!”

    我偏着头扫了几人一眼:“我们是要各人拿的,你们要我们去‘人保组’,这怪我们呀,走隽怡,谅他娃娃也不敢把老子粮食弄洒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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