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要命的粮食(10)
更新时间:2019-01-16 13:42:22 | 本章字数:3669
混战在进行着。几个矮个的山民在我扁担的狂舞中面有劫色,我不知这些人是冲着黄俊民许下的记全工分的愿来的,还是真认为我们偷了他们队的牛,义愤填膺而来的。
汪兵将锄头如挖地一般上下飞舞,虽没伤到对方,却对那些山民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不敢贸然上前。汪兵见这一招奏了效,就转过身来,在人群中寻见了黄俊民,欺身上前,边舞边发狠地说:“黄龟儿子!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以前是想过万不得已就去偷牛,还专偷你仁和寨的!但老子没有偷,老子在知青队学乖了,老子不得去背偷牛贼的骂名!老子杀了自己喂的羊给我的伙伴救个急,你黄龟儿却说你知青爷爷在吃牛肉!老子今天想浑了,先把你狗日的放倒了,晚上砍了,炖了去淋红苕!你个龟儿杂种!”他的那把锄头上下翻飞,锄锄都离黄俊民的身体不远,黄俊民来时,手里就只托着我们的“罪证”,没带家伙,这会见汪兵找他拼命,也有些怕了,一下下地躲着,口里直叫:“你个大脑壳瘟!专门来打我唆?”
“你说得对极了,老子就是专门扭到你费!”
“扭倒费”是我们老家的方言,意思是非要和你过不去,死缠烂打到底的意思。汪兵是跟着我学的,但不知那些山民听得懂不。
黄俊民这会儿转到了一个年长的山民面前,一把抢过他的锄头,嘴里怪声怪气叫着:“你个大头瘟,老子也给你舞两下!”
他头一低,就将锄头朝着汪兵的脚下扫来,汪兵没提防,被锄叶钩住了腿径,黄俊民趁势一拉,汪兵重重地倒了下去,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碰在地上,完了,非脑震荡不可。
汪兵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黄俊民用锄头抵住了胸口,死死地压在地上。
我冲了上去,一扁担拍在黄俊民的肩膀上,恒科也冲了过来,把锄头在黄俊民胸口上使劲一抵,黄俊民连着倒退几步,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正想伸手把汪兵拉起来,却听“轰”的一声巨响,眼前腾起一团黑烟,自觉胸口一热,却不觉有铁砂钻入,只两眼酸痛,脸上火辣辣的。手挥扁担跳将出来,却见汪兵已被人掳去。
扭头看看恒科,见他一脸乌黑,像是包公,深知我也如此,不觉抹了下生痛的脸。
恒科被激怒了,见一山民手执扁担砍来,迎了上去,一挡一勾,就把那人拉翻在地,上去高举着锄头,锄叶在下午的阳光下闪着寒光。那人吓坏了,不停地讨饶:“饶命饶命,知青大爷饶命!都是黄胡子硬要我来的!”
恒科手一偏,锄头落在那人头边一寸处,在地上咬出一个缺口,溅起一溜的火星。只听恒科骂道:“滚起爬!再让老子碰上非把脑袋给你挖脱!”
那人爬了起来,双手护头,朝着院下边的小道飞快地溜了。
院中的混战仍在继续。
不时有鸟枪的轰鸣响起,炽热的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硝烟遮住了太阳,整个寺院都烟雾沉沉的。好在山民并没有下死手,鸟枪中没有放铁砂子,除了将脸喷得生痛外,倒也不会太伤人。
山民的优势是明显的,他们三五一群把我们这些男生团团围住,各个击破,不大工夫知青就成了败将。
我手执扁担乱打一阵,把几个山民逼退了,和恒科背靠背站着,紧盯着那些失去理智的山民们。恒科四下一望,说:“好像只剩我们两个男生了!”
“不,你看,那边还有个建设!但他肯定坚持不了好久,这些天肚子都不好哩!”
那边,几个人围着建设,并不近前,只像逗猫儿一样逗弄着他,一会儿这个拿扁担戳他一下,一会儿那个又使锄头勾他一个趔趄。建设的脸色惨白,手中的一条扁担徒劳地舞动着,却碰不到对方一个人。
“太欺负人了!走,冲过去!”恒科的一把锄头舞得呼呼直响,几个山民一看,都不敢上前来,我跟在他后面趁机冲了出去,直来到围住建设的那几个人后面,我将扁担不分好歹朝那些或肥或瘦的屁股一阵乱捣,恒科的锄头在一个山民的腰带上一勾,就将那条破裤扯了下来,露出了瘦得尖尖的屁股,乘他们轰笑混乱之机,我们和建设汇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小阵,慢慢转着,抵挡着越聚越多的人们。
几支鸟枪同进响起,虽无子弹,隔得也远,但硝烟仍是呛人,我们被打散了,建设稀里糊涂就做了人家的俘虏。我正揉眼哩,被几把锄头从背后勾住了腿,放倒在地,拿绳子使劲绑住。恒科见了,要冲过来救我,却被黄俊民从后面拦腰抱住,几个壮实的山民一齐冲了出来,将恒科按在了地上。
寺门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开了,欧阳隽怡端着一个盆子走了出来:“黄队长,你要对你今天的作为负责!我们吃的是人家汪兵拿来的羊肉,你自己可以来看。”
“黄胡子,莫听她的,牛都可以偷,偷一只羊又算个啥!”人群中,有个中年汉子在吼着。
黄俊民从人群中将仁和寨的那个饲养员拉了出来,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干瘦干瘦的,脸上满是害怕的神情。黄俊民拉着他走到我们面前,问他:“你莫怕,好生给我认仔细了,除了汪兵,另外两个是谁?”
已被捆在树上的汪兵骂道:“好你个黄老二老杂毛儿!老子和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就是‘丰收舞’都没跳过你家的,你为啥要害我!”
黄二老头儿并不理他,在黄俊民的拉扯下,勉强向着我和恒科点了点头。
“这还有啥说的?人证物证都在!走,把偷牛贼带回去,这回我看郝书记如何再帮你们说话!”
欧阳、门莉、娟娟等几个女生这时都走了出来,见山民围过来,要把我们三人带走,一齐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扑打嘶咬,要救我们。
恒科急了,喊道:“小莉,娟娟,你们疯了?别伤了娃儿!让他们带我们走,但他要晓得,谨防请神容易送神难!”
“欧阳,娟姐,你们不要管我们,”我也扯着嗓子喊道,“他黄胡子把我们抓走了才好呢!你们都莫来,我倒要看看这儿是不是gong产党领导的地方,由着他们乱球整!”
“欧阳队长,”黄俊民喊道,“我们不想和你们过不去,但这几个知青太不像话了,见啥偷啥,见啥拿啥,今天居然偷起牛来了!不教训一下还得了!你们女知青走开,莫再抓来打去的,要不然,这么多人,我是管不了的!”
欧阳的脸激动得通红,嗓子都嘶哑了,她一把拉住黄俊民:“黄胡子,你也是在党的人,竟然这样偏听偏信!我们队上的人都可以作证,他们三人这些天都在队里,王星雨今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干活,哪里到你们仁和寨去偷过牛?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再说,你们的牛圈在寨子里,就这么好偷吗?”
黄俊民似乎被问住了,他扭过头来,问那个饲养员道:“你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
“我……我,我在那个岩坎上放牛,他们就来了,先是学雀雀叫,我还以为是个嫩斑鸠呢,就去捉,他们就把小牛推下了岩坎……”
“放你妈的狗臭屁!”汪兵大骂道,“边个谎都编不圆!那小牛就这么乖?任由我们来推?我看分明是你放牛不负责,把小牛摔死了,怕承担责任,就来栽赃!”
“没有,没有,本来就是你们偷的嘛……”
恒科见门莉仍和几个山民抓扯着,就说:“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牛确实是我们偷的,快把我们带走吧,省得在这儿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门莉喊道:“恒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没偷,为啥要承认!”
“他是怕你和娟姐受委屈!”我说,“欧阳,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让他把我们带起好了,你们快去找郝书记去。”
“找哪个我都不怕!说别人偷牛我不相信,他们几个,哼哼。汪兵那屋里的红苕窖中装的啥?半窖的鸡毛鸭毛,还有那么多的狗骨头!这些不是偷的?”黄俊民说,“欧阳知青,你把手放了,让我们走!”
“不行,我们没偷牛,就不能任你们乱污栽!”
“你不放手,我就要动手了哟!”
“黄俊民,你龟儿敢动欧阳一根寒毛,老子不放干你的血才怪!”我挣扎着,咬牙切齿地骂道。
“啥呀?你偷牛还偷出理来了?给你娃娃说,就是把她也拉了去,也得问她个管教无方的罪!”黄俊民一使劲,把欧阳甩了个趔趄,几个年轻点的山民乘机起哄,你推我攘,欧阳的衣服被扯破了,露出了白净的肌肤,那些年轻山民的眼睛都直了。
“黄俊民,你龟儿给我听着,你最好把我王星雨打死,要不然,我非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当泡儿踩不可!”
恒科也叫道:“姓黄的,你仗着人多,把你知青爷爷绑了,但你只手总挡不住天,一旦老子出来,你才晓得这锅儿是铁铸的!”
“老子才不怕你威胁!走,把他们队长一走带走,我才不信!”
“都给我停下!”随着这声喊,玉霞手端鸟枪走了过来,是因为玉霞也算仁和寨队的人?还是她本身的人缘就不错?那些山民都没有为难她,任她一直走到黄俊民身边,直把枪口抵在黄俊民的胸口上,“黄队长,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天做得太过分了!打人,侮辱女知青,就是一枪把你打死,也错不到哪里去!你莫以为我这枪里没放子弹,给你说,我抓了一大把铁砂子在里面!”
汪兵大声笑道:“好,玉霞,了不起!打他个花儿开!”
欧阳劝阻道:“玉霞姐,不能开枪!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今天的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黄俊民,你把我们的人放了,我是队长,我跟你去见郝书记!”
玉霞把枪口从黄俊民胸口上移开,平端着,看着那些不安份的人们。
“放人,没这么撇脱!”人群中有人在喊。不知是哪个混蛋怪声怪气地说:“你跟我们走?可以,但要把衣服脱了!”
欧阳鄙视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对黄俊民说:“黄队长,这就你的人呀?简直是一帮土匪!”
玉霞对着那些说怪话的年轻人,把枪口稍稍抬起,对欧阳说:“隽怡,给他说这么多干啥?看我的――”
“轰”的一声,鸟枪响了,铁砂子打在高高的树上,翠绿的叶片飞落了下来。
人们一愣,后退了几步,跟着又冲了过来。
黄俊民把我们三人捆在了树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干脆一锅端!”
一场混战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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