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健清楚这也是王联举的想法，那天在公社，王健接到了他的电话，尽管语言含糊，让人有些猜不透，但王健还是悟出来了，对于川南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消失在茫茫的大山里，王健的心被这念头激得“怦怦”直跳，我要杀人了！他想，杀就杀！有什么了不起，谁会知道欧阳川南是死在我的枪口下的？他不由得将枪举起，直抵到川南的头上。

    一直跟在川南身旁的柳飞扬看出了王健的神色不对，见他将枪指向川南的头上，来不及多想，猛地扑了过去，像是突然摔了一跤似地撞在王健的身上，几乎在同时，枪响了，子弹贴着川南的脸颊飞了出去。王健并不知道柳飞扬是有意来撞他，骂了一句，又将枪抬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闪电般地冲了过来，带着一阵寒风，猎犬黑虎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王健的手腕，那只五四式手枪“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柳飞扬一把将枪拾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来，几下割断川南胳膊上的绳索，将他拉到一旁。

    四下里响起一阵阵呼天抢地的声音，抓捕组的人早被黑虎引来的狼群分割开来，腿脚快的，不知逃到了何处，跑得慢地就被狼们按在了地下，一阵乱咬。川南怕伤了他们，忙四下寻找着，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扭头，一只健壮的大狼伸长舌头站在了面前，它的眼里闪着和煦的光，依稀可以辨出夏日里的影子。

    “果然是你！”川南激动地将它搂住，贴着它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狼嚎了一声，不一会儿，群狼就全朝这边跑来，齐刷刷地坐在林子里。

    柳飞扬不解地问：“川南，你对它说了些什么？怎么它们就不咬了呢？”

    “我叫它们嘴下留情，也许它真的听懂了吧？”

    黑虎发出一阵低沉的威胁声，川南和飞扬过去一看，只见王健面如死灰，在地上缩成一团，他的脸上已被黑虎抓破了，满脸的血污，见两人正将忿恨的目光盯着他，忙叫道：“川南，飞扬，看着我们曾在一口锅里吃饭的份上，饶我一次吧！连野兽都帮着你，我再也不敢追你了。”

    柳飞扬将枪交到川南手里，对他说：“川南，刚才这小子还想要你的命呢，我故意撞了他一下，他都还想复个二火！”

    “王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这样害我？”

    “川南，哦，师父！你莫开枪，莫开枪，我啥都告诉你，这事不怪我，真的不怪我……”王健语无轮次地说，“这些都是王胖子的阴谋！他一直想雨鸽，你却坏了他的好事……真的我不骗你……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住口！你也配说那个狗字？告诉你，自古狗就是勇的化身，你配当狗么？”川南的手放在黑虎光洁的皮毛上，冷冷地说。

    “川南，莫给他罗嗦！这小子是头顶上长疮，脚底板流脓－－坏透了！你现在放过他，翻脸就认不到人！不如趁早弄死他！把他往岩脚一推……”

    王健吓坏了，他虽然知道柳飞扬对川南有好感，怕他下不得手来抓川南，但大权在王健自己手里，只要防着他点，并不怕他翻天，但却万万没想到会落在川南手里，而自己的这个手下，居然怂恿川南要结果了他。这不能不叫他从心底发出阵阵寒意。

    “川南，你千万莫听他的，其实，心心念念要杀你的人是柳飞扬……”

    “闭上你臭嘴！”柳飞扬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哼，你以很会说话呀？你一阵打胡乱说我就信你的了？”川南卑夷地说，“不过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你不念同组之情，我还不愿忘记这些年走过的路。”川南将手枪扔在他面前，继续说：“你走吧。如果说以前我还有去自首的念头，现在可以说一点都没有了。我会继续浪迹天涯，有种你就再来抓我。”

    柳飞扬见王健的手正悄悄朝那只手枪伸去，抢先一步将枪抢在手里，把子弹取了出来，对川南说：“川南，你太善良了。这枪里还有一发子弹，一旦枪到他手里，对你，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种人。”川南摇摇头说，伸出只手去，在他的腋下一点，王健全身一麻，就再也动不了了。

    川南见柳飞扬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拍着他的肩说：“飞扬，今天真地太感谢你了。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是，王健你还不能打死他。如果他死了，我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他反到是因公牺牲的烈士。事情就是这样残酷。为了我，你已经暴露了，再也无法回知青抓捕组了，你打算怎么办？”

    飞扬道：“你不用管我，大不了和你一样就是。再说，我想我们王队长还是要面子的，他把我抓起来有什么用呢？对不对呀，王队长？”柳飞扬踢了王健一脚。

    川南拦住他说：“算了，就别再打他了……”

    “川南，你是不晓得，几天前我接到了张雪的一封信，她信上说了一件让我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事情，去年夏天的一个夜里，这小子居然摸到张雪的屋里，把她奸污了……张雪一直不敢告诉我，直到知道了你的事后，才给我说的，她还说，对不起我，要和我分手……”柳飞扬的眼里冒出了火来，朝着王健那脸上狠狠地又甩了几耳光。

    王健讨饶道：“那件事确实是哥子对不起你，但那天我是起来屙尿，回错了屋，不是有意的！”

    “放屁！张雪的门是插上的，是你用刀子拨开的门！老子不是看到肖晓微的份上，今天非得把你除脱！”

    王健还在嚷着，惹得川南一阵火起，伸手在他喉头一点，他就再也说不出声了。

    两人在林子里转了一阵，将那几只枪尽数捡来，把子弹全部取了出来，远远地抛了，这才把空枪扔到王健的跟前。他的那些手下见狼群都聚在了川南他们的面前，就渐渐靠在了一起。川南对他们说：“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你们队长在这里，把他扶回去，连夜到公社去吧，被狼咬伤了的，赶快去把狂犬疫苗打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川南叫柳飞扬把王健扶起来，伸出一只手去，隔空使劲一挥，王健只觉片一股热流从头漫到脚心，浑身那种酸麻的感觉渐次消失。他的手下战战惊惊地绕过狼群，来到王健身旁，将他扶住，柳飞扬粗粗一数，还差两人，黄昆和另外一个知青不知到哪去了。

    柳飞扬狠狠瞪着王健，咬牙切实齿地说：“快爬！要不是川南劝着我，今天我非得把你报销了！”他顿了顿，又对那帮知青说：“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他这样，这小子不是人，朋友妻不要欺，他居然连我的……算了，你们走吧，”

    那些知青们默不着声将王健扶起，朝远处走去。

    川南转过身来，见他的那些长毛的朋友还守在那儿，心里感动极了，忙走上前去，挨个抚着它们。头狼走了过来，将毛耸耸的头拱在川南怀里，川南紧紧地搂着它，像对一个老朋友似地说：“大恩不言谢！我会永远记着你们，我不会说话的朋友的！你要好好保重，但愿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柳飞扬看着川南认真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来，刚要问：你这样和它说话，它能听得懂么？又想到刚才川南叫它们停下的事，就将话咽了回去。或许，它本来就听得懂人的话，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呢？环宇无限，万物有灵，这世上还有多少我们没有了解的东西呀！

    狼群在他们的注视下渐渐远去了，终于消失在林子里。黑虎“呜呜”地叫着，不知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