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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二三回(总五十八)深夜里母女相逢印染厂  礼拜天恋人初进刘府门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0:36 | 本章字数:9659

    下午六时,骄阳依然在西天炙烤着大地,玉米叶子打着卷儿,来对付太阳的照射,保持着一点儿可怜的水分;公路两侧的杨树上,蝉声刺耳而长久地恬噪着,让路人更加奥热和抑郁。

    小车儿里的叶碧菡和刘文兴用手帕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骂了一声这鬼天气,就在这时,车子被卡子拦下。

    “哈哈,刘老板啊,怎么忘了什么事儿吧,上午不是刚去过了吗?”

    刘文兴见卡子上的哨兵如此问,把一包香烟扔给哨兵:“刚接了个单子,

    得安排厂里加夜班赶货啊,各位,辛苦了,这么大热的天儿,还在外面转悠!”

    哨兵走到车前,看了一眼里面的叶碧菡,点头谄笑:“夫人在车上啊,您老好!”

    “兄弟们好!”

    哨兵原来都是钱大帅的部队,虽然叶碧菡比刘文兴过这个卡子次数少,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哨兵一个立正,向另外两个哨兵喊道:“叶小姐来了,检查一下就放行吧!”

    两个士兵看了看车里,看了看后备箱,又跑到前面,拖开卡子的栏杆放行。

    当然,遇到有日军带班时,情况就远非如此简单了,就是有个当官的狗腿子也要仔细搜查的,好在,车上禁忌全无。

    林厂长见车子来到厂子大院,忙出来迎接,叶碧菡悄悄问:“许四顺呢?”

    “好像在院子后面吧,他贼着呢!我去叫他。”

    一会儿,林厂长许四顺来办公室见主子。叶碧菡让两人坐下,她一脸严肃地道:“晚上可能有些朋友来厂,你们十几个兄弟,给我精神点儿,尤其是前后卡子的方向,明白吗?”

    “明白。”

    “东西呢?”

    许四顺奸笑道:“碧夫人放心吧,我把东西埋在隔壁饲料厂的角落里了,上面是一堆饲料垃圾。”

    “嗯,还是小心为妙啊!”

    晚饭时,叶碧菡面对端进来的酒菜,了无胃口,吃了一点儿,就放下筷子。林厂长抱着两个大西瓜进来:“碧夫人,我跑了三里多路才买到的,您吃点儿。”

    叶碧菡用致谢的笑意看了他一眼:“老林,辛苦你了,你跟老爷喝点儿吧,我去弄点儿水,把瓜泡上,等灵枝和那边的人吃吧。”

    “我去弄吧。”

    刘文兴点手道:“老林,来来,别管她,她啊,热情着呢,我们喝我们的。”

    夜半子时,四维漆黑,蚊虫乱飞,夏虫鸣叫。厂子后面的许四顺隐隐见到几个黑影向这里游来,他即激动又紧张,慢慢矮下身形,当黑影轮廓清晰时,他端枪瞄向黑影,低低断喝一声:“站住,我们是护厂队的!”

    来人轻声道:“我是李威,你不是四顺吗?”

    许四顺站起身,把枪插在腰里,握住李威的手:“兄弟,你出息了,听说都成军官了!”

    “不是玩笑的时候,我们进去吧。”李威和后面四个便衣战士随许四顺进了厂子后门,许四顺留下几个人仍在后面警戒,他则去前门巡视。

    林厂长带李威和范小志凌南去了餐厅,刘灵枝和田守一来到办公室。

    “妈!”刘灵枝一见到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叶碧菡,就扑到她怀里抽泣。

    叶碧菡也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我的傻女儿啊!”

    母女俩哭泣着,叶碧菡拍打着女儿的脊背。刘文兴在一边摘下眼睛,擦拭着泪花。叶碧菡搬过女儿的头:“让妈看看,嗨,瘦了,结实了!”

    “妈,灵枝好想你们啊!”刘灵枝松开叶碧菡,过来抱住刘文兴:“爸,还好吗?女儿就是惦记你的身体啊!”

    “你个好孝顺的女儿啊!”叶碧菡像所有的中年妇女一样,此时在旁边唠叨着:“不声不响就跑了,吓死我们啊!”

    刘灵枝松开刘文兴,抓起桌上的两块西瓜,递给一旁楞磕磕呆立的田守一一块儿:“先吃点,渴死了!”

    “这是田公子吧!”叶碧菡看了看他。

    “伯母好,我是田守一。”田守一又来到刘文兴跟前,鞠躬:“伯父好!”

    刘文兴跟田守一握着手:“嗯,好,你们都好吧,不是四个吗,这?”

    刘灵枝忙道:“哪两个没在特战队,就是小兵儿一个,哼!”

    “就你厉害!”叶碧菡笑道:“守一是你拐走的吧!”

    “没有啊,人家积极抗日啊,是不是,嗯?”

    田守一一笑:“是的。”

    叶碧菡端详着田守一,亲切道:“守一啊,麻烦好好看照着她,疯颠颠的没个准儿呢!”

    “哈哈,伯母,人家不用我照看喽!” 田守一突然一个立正敬礼:“班长同志,是不是啊!”

    看着女儿点头,叶碧菡笑了:“天啊,你还成官儿了?!”

    刘灵枝不屑一顾地一笑:“什么屁官儿啊,人家李威都连长了!这次就是他带队啊!路上我告诉他,不要让战友们知道我的身份,他就带他们去吃饭了。”

    “嗯,学得谨慎了,不错!”叶碧菡赞许了一句:“你俩去吃饭吧,让李威他们过来。”

    “是,母亲大人!”刘灵枝调皮地立正敬礼,拉着田守一走出办公室。

    “这孩子,” 叶碧菡冲刘文兴一笑:“白天我们刚为重儿高兴了一回,现在啊,啊,呵呵呵!”

    “你又看出什么了?”刘文兴摇摇头:“看意思啊,小伙子有意思,灵枝好像对他没什么感觉。”

    “我看也是,也许这疯丫头还没想这个呢。”

    “报告!”门外有人叫门。

    刘文兴不知道怎么回应,过来开门,笑了:“李威啊,快进来!”

    “老爷好,碧夫人好!”

    “八路军好像不兴叫这个吧,啊?”叶碧菡笑了,上下打量着李威:“好家伙,看着比我年轻多了,李威,你好像比我大几岁吧!”

    “是,碧夫人。”李威忽然有些不自在:“老爷,也没给您打招呼,就……”

    刘文兴莫名其妙。叶碧菡呵呵笑道:“李威啊,在那年头,在日本的眼皮底下偷生,尤其是刘丙合当了维持会长,谁过得下去啊,你俩做得对!冯祥跟我说过,如果不是有小莲和孩子,也跟你们去了。”

    刘文兴转了话题:“吃好了吗?”

    “嗯,还有什么吩咐吗?”

    “屠日做的好!”叶碧菡嘱道:“给家里找麻烦事小,放下大小姐身份事大啊!以后呢,好好给我管教着点儿。”

    “碧夫人,这您就不知道了。”李威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是基层连队,人家屠日是特战队的,现在是班长了。放心吧,八路军官兵同等不分尊卑,都是同志,不像……”

    “不像地主资本家,还什么老爷小姐的,呵呵呵!”

    叶碧菡的话一出,李威自知走嘴,立正道:“碧夫人,货呢?”

    “等你们走时,我们就去起货,现在还埋在邻居厂子里呢,呵呵!”

    “还是小心的好,这东西金贵着呢!”李威接道:“他们估计吃了,可以取货了,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呢!”

    “我去让四顺取货。”叶碧菡出了办公室。

    刘文兴和几个战士在后院集合。一会儿,许四顺和一个护厂队家丁,背着两个包袱来到后院,交给李威,李威让范小志凌南背好。五人向叶碧菡夫妇敬礼:

    “刘老爷、碧夫人,李威告辞!”

    “嗯。”刘文兴道:“请替我们问候清苑。李威,路上小心啊!”

    “放心吧,来得了就走得了!”李威放下敬礼的手,转身带头向后门走去。

    刘灵枝过来跟母亲拥别:“妈,我走了。”

    叶碧菡险些掉下眼泪:“嗯,好孩子,子弹不长眼睛啊,小心点儿啊,啊?!”

    刘文兴也嘱道:“好好跟你们的同志们搞好关系,别给清苑惹事,知道吗?”

    刘灵枝松开叶碧菡,一笑:“知——道——了,敬礼!”

    刘灵枝敬礼,追上田守一,走进夜色。

    叶碧菡夫妇看着刘灵枝的背影,紧跟着来到后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不愿离去。

    “老爷夫人,他们都走了,回吧!”

    听到林厂长的催促声,叶碧菡才缓缓转回身:“他们比我们痛快啊!”

    林厂长又道:“房间都安排好了,老爷夫人,歇息吧。”

    “好吧。”

    礼拜日一大早,老胡奉命驾车来到某高校,老焦直接来到宿舍楼,宿舍里竟然还有两个没有起床。正在收拾自己的重儿抬头见是老焦,心中一凛:

    “焦叔,”阖府就是重儿称下人们为叔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大少爷,今天是礼拜啊,碧夫人差我来接你回府。”

    重儿犹豫了一下:“我今天有事儿啊,和同学去海上玩儿的,都答应人家了。”

    叶碧菡早已向胡焦二位面授机宜,老焦笑道:“是不是跟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同学去啊?碧夫人早就猜到了,这次她就是想让你跟这位女同学一起回府啊!”

    重儿心道:看来那天让妈猜出来了,怎么办呢,我还没跟梓晨说呢:“焦叔,我去问问人家,看看肯跟我回家吗,啊,你在门口等着吧。”

    “好嘞!”

    重儿跟老焦一同下楼,重儿去了女生宿舍。老焦回到门口车上,老胡问:“怎么就你哥一个回来了?”

    “等等吧,少爷叫那女孩儿去了,谁知道乖乖吗,哈哈!”

    “哼,什么事儿,让你一掺和,准完!”

    老焦一瞪眼:“怎么地?!”

    “焦……嘛!”老胡哈哈大笑:“哈哈哈!”

    “扯淡!你不也是糊不喇叽的,都快五十的人啦,还鸡巴胡沁!”

    重儿来到女生宿舍桑梓晨的门口,敲敲门,门缝里,一个女生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即带上门,只听门里笑着嚷了一句:“梓晨的白马王子来喽!”

    桑梓晨为了今天的海上游玩,特意换了一身西式衣裤,一袭雪白,一顶淡紫色太阳帽,还想象着在蔚蓝色大海上,白色浪花中的粉色小艇上,多么相得益彰和融合。她来到门外,拉住重儿的手:

    “走吧,叫上那一对儿,我们一起去吃早点,然后……”

    “去不了了!”重儿把手指竖在双唇间。

    “怎么了,你不想?”桑梓晨松开手,站在走廊里,脸色阴沉:“请你说个理由吧,哼!”

    重儿想了想,一笑:“唉,身为府里的长子,难啊!”说着,又长叹一声。

    “到底怎么了?!”桑梓晨还是上来拉住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先告诉那位女生吧,就说,我们不去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在楼口等你,快些啊!”说完,重儿扭身下楼。

    桑梓晨楞在原地,心中翻腾着震惊、疑惑和失落。她找到那个女同学,说了一声,慢慢地走到楼下,看着低头用脚在地上画圈的重儿一眼,眼睛有些湿润:

    “说吧,我听着呢。”

    重儿也没看她,吞吞吐吐地低声说了一句:“妈今天让我见一个女孩子。”

    桑梓晨脑海轰鸣眼中一花,跌伏在重儿身上,这下重儿慌了手脚,忙抱住她,喊了两声。桑梓晨没有昏迷,她起来跑向楼间树下的木椅,歪身坐下来,脸朝椅后,还不停喘着粗气。

    重儿自知玩笑大了,忙奔过来,低头笑道:“怪了,我妈就是想见见你,你紧张啥啊,你不愿意去就算了,说给我一声吗,我知道啊,桑家大小姐不是那么好追到手的,我是自不量力啊!你坐着吧,我自己回了。”

    桑梓晨嚯地站起身,把重儿一把按到椅子上:“你说什么?!”

    “我妈想见你 啊!”

    “你说,你妈今天让你见一个女孩子!”

    重儿放颜嬉笑:“是啊,就是让我带你回我家啊!”

    “怎么还说,身为府里的长子,难啊!”

    “是啊,我看上了一个,人家若是不愿意,岂不是让刘府头炮闷声了!”

    “怎么楼道里还不方便说呢?”

    “怕桑家大小姐拒绝啊,我岂不无地自容啊!” 重儿坐下来,柔声道:“梓晨,那天妈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想必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你不知道,我妈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商界女流魁首,今天是礼拜,就急不可耐地派人来接我们了,车子就在大门口。”

    随着重儿的话语,桑梓晨脸上逐渐泛起红晕,重儿说完,她低下头想了想,忽然问:“世显,假如今天你妈就是让你回府见别的什么女孩子……”

    “我才不去呢!”重儿没等她说完,就截住她的话:“我不能放过第二个女……”自知此话有误,忙打住。

    “好了。”桑梓晨不想再翻以前重儿的旧账,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她站起身:“你去门口吧,我换身衣服去。”

    “这身蛮好的啊!”

    “这是去海上的,长衣长裤是为了防海风的。等会儿啊!”语罢,燕子般飞向宿舍楼。

    看到重儿一个人向车子这边走来,胡焦相互一视,没有说话。老胡下车为重儿打开后门。重儿满面春风地笑道:

    “胡叔也来了,哈哈,妈至于吗,我又不是灵枫!”

    “少爷,你的女同学?”

    “换衣服去了。”

    胡焦如释重负。

    一会儿,一个身穿乳黄长裙、粉色短袖丝质上衣、头戴白色太阳帽的女生向车边走来。前面的老胡向老焦一笑,意思是,好漂亮啊!重儿下车迎上去,拉着桑梓晨来到车前,手把门顶,请她坐进去,关上门,转到另一侧上车:“回府!”

    刘府的下人们全体动起来,把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刘青负责厨房做菜,碧夫人的命令让他头疼:即高档,还要收敛,既要让她知道刘府的高贵,又不要让她感到是在迎接公主!刘文兴等三个主人,就像平时一样的装束,主要是把客厅以及灵枫灵桦的卧房收拾的典雅奢华和一尘不染,准备让三个女孩子唠嗑,还把世春世天搬到南楼,把这间屋子腾出来,预备让重儿的女友下榻呢!

    虽然刘府经历过刘灵棋的出嫁,这一次也只是迎接少爷的女友,其重视程度不亚于二小姐的出嫁,更比陈会首次以姑爷身份上门隆重十倍。跟往常礼拜不一样的是,没接其他少爷小姐回府。

    郑清芬此时正开着叶碧菡的玩笑:“妹妹,急着当婆婆干啥啊,当了婆婆,就是老人喽!”

    “嗨,老就老呗,有谁不盼着儿子成家啊!”叶碧菡指挥者诗雨她们忙活着:“告诉你,就是不娶儿媳妇,该四十还得四十,该五十还得五十,对不对!”

    刘文兴在郑清芬耳旁低声插趣道:“这还是重儿,要是世平,还不定怎么慌神儿呢!”随后,对叶碧菡一笑:“你也不知道拿拿婆婆的架子。”

    叶碧菡一撇嘴:“你当我不知道你俩嘀咕什么吗?哼哼,重儿……这个,跟世平一样啊,怎么地了!婆婆吗,不拿也是婆婆,她能怎么地?!”

    刘郑两人笑起来。刘文兴又问道:“你这么里里外外地折腾,怎么没把世平他们接回来啊,一起热闹热闹呗。”

    叶碧菡一笑:“我就是相看相看,行了呢,就让重儿接着进行,搞不好,学我都不让他们上了;不行呢,就当他的同学来家玩玩,这个有什么呢,搞那么大动静干什么呢?不让孩子们知道不好吗,省得他们分心、胡闹!”

    “我说吗,这家伙就是个老狐狸,什么事儿都算计得那么周到!”郑清芬赞了一句:“灵棋不就是她撺掇吗,以后啊,我那几个都交你了!”

    “在所不辞,理当效力!”叶碧菡猛然道:“车喇叭声!”

    汽车的笛声让刘小五飞速来到门前,面对车子躬身微笑。老焦为重儿打开车门,重儿下车来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桑梓晨下的车来,看了淡静的府门一眼,向门口的刘小五微微一笑。

    刘小五鞠躬:“我是这儿的管家,欢迎小姐来府上做客。少爷,小姐,里边请,老爷夫人都等你们呢!”

    重儿点点头,拉着桑梓晨的手,一同步入府门,在众多下人的啧啧赞美和欣羡注目下,走过整洁一新的院子,向北楼走去。上楼来到客厅门口,诗雨示意两人稍等,进来通秉:少爷和他的同学门外等候。

    郑清芬抢先从客厅出来,分外热情地请两人进去:“重儿啊,这是你的同学吗,快,快进去吧!”

    重儿此时莫名地紧张起来,拉着她的手有些抖动,也感觉到她的手也在抖动,两个汗津津的手不禁紧握在一起:“爸,妈,大娘,重儿施礼了。”说着,深深地给每位鞠躬,桑梓晨也随着一起,端庄的万福。

    郑清芬忙道:“好了,好了,快,坐下!”说着,把两人让到一个双人沙发上,诗雨过来斟上冰糖凉茶。

    “爸妈,大娘,这是我的同学,她叫桑梓晨,跟灵枝是一个班的。”

    “哦,我跟你爸在学校见过的,姑娘,热吗?”

    桑梓晨见叶碧菡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就如此知冷知热,有些感动,站起身来,重新施礼:“伯母好,不热的。”说完低头坐下。

    叶碧菡示意重儿把桌子上的西瓜递给姑娘,然后和蔼地问道:“梓晨,家是哪里的,府上是做什么的?”

    桑梓晨每次回答都先微微一笑,略一颌首:“回伯母,父亲上宏下达,字颖盛,是做船运的。”

    桑梓晨平静的而有些低怯的燕语莺声,不啻于轰雷在三人脑海炸响:桑氏集团!她就是桑氏唯一的女儿?!

    桑宏达,桑氏集团的掌门人,下属盐场、盐运、河槽等多种买卖,在市里还有诸如赌场、舞厅、影院等多项娱乐产业,在津门也是一个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他有三个夫人,六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示若掌上明珠,就连女儿求学,都舍不得去外地高校深造。当然,在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学点什么都可以嫁人的!

    叶碧菡三人相互看看,再看看低头慢慢吃着西瓜的姑娘,原来竟是桑氏的大小姐。叶碧菡脑筋飞快地转着,片刻后,温柔备至地问道:“桑小姐……”

    “伯母,叫我梓晨吧。”桑梓晨把西瓜放到几上。

    “伯母怎么能失礼呢。我跟你父亲也是老交情了吗,我的丝绸或是成衣,很多是桑氏承运的,只是没想到……呵呵,梓晨,坐伯母这里来!”

    桑梓晨怯生生地站起来,来到叶碧菡近前,坐到她身边。

    叶碧菡一笑,拉着她的手:“梓晨啊,芳龄几何啊?”

    “十七岁了。”

    “哦,跟我女儿灵枝一般大啊!” 她故作悲哀:“嗨,我的灵枝不知去哪儿了,至今音信杳无啊!”

    “伯母,不要这样。”桑梓晨看着她如此哀怜,情动之处,忽道:“我跟灵枝是好姐妹,以后,梓晨会常来看您的,您就把我当灵枝吧,伯母!”

    “好孩子!”叶碧菡一把揽住她,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这次是真的,因为想起了在平原旷野中的唯一的女儿灵枝。

    刘文兴和郑清芬为这个场面不禁动容,郑清芬笑道:“妹妹,让人家姑娘坐回重儿身边吧,你这是干什么,呵呵,瞧重儿急得样子!”

    叶碧菡松开桑梓晨,向重儿那边一努嘴儿,“去吧。”

    桑梓晨点了一下头,乖巧地回到重儿身边,两人目光一对一笑,手从腰后一抹长裙,坐到重儿身边。

    郑清芬笑道:“梓晨啊,重儿去过你们府上了吗?”

    “没有。”姑娘听她如此动问,不免粉面红热。

    “哦,”郑清芬略一思忖,指了指墙边案上的电话:“姑娘,礼拜天不回府上,是不是给家里挂个电话啊!”

    叶碧菡向郑清芬诡黠一笑,郑清芬也回之会心的一笑。

    桑梓晨一听,仿佛这才想起礼拜天也该回家的,站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来到墙边,拿起电话,拨通家里:“喂,我是晨儿啊……妈,今天我不回去了——,不是的,是在同学家里……看您,是在刘府,刘世显同学这儿……嗯,知道,嗯……傍晚我就回校,好的,下礼拜一定回去……嗯,妈,再见!”

    通话间,叶碧菡暗暗对郑清芬一挑拇指,两人二次会心一笑。桑梓晨放下电话,又说了一句:

    “伯母,不好意思。”回到重儿身边坐下。

    叶碧菡闲找话题:“平时你们礼拜天,除了回家,还有什么活动吗?”

    桑梓晨回道:“就是呆在校园里,有的同学去游乐场、舞厅、电影院什么的,我和重儿都不愿去那种地方的。”

    “妈,本来这个礼拜,我们四个同学约好坐船出海玩儿呢,还没出校呢,就被焦叔接来了。”

    叶碧菡笑了:“傻小子,你不想妈咪呗,我还不许想见你们吗?”叶碧菡加重“们”的语气。她看了看桑梓晨,笑问:“梓晨啊,重儿,啊,就是世显,他对你好吗,没欺负你吧,若是有欺负你的地方,跟伯母说说!”

    “妈!”重儿提高声音:“你看她文文弱弱的样子,再说,我会欺负人吗!”

    桑梓晨回道:“世显性格忠厚,脾气柔和,真不会欺负人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文兴此时道:“让孩子们在府里随便转转吧,这里好像,啊,太紧张了吧,呵呵!”

    郑清芬附和道:“可不是,三个大人问这问那的。重儿,领梓晨随便转转吧。”

    两人站起身,重儿说了一句:“爸,你们坐吧,我出去了。”说罢如释重负地领桑梓晨出了客厅。

    郑清芬忙对小菲道:“去,告诉他们,给小姐准备了房间。”

    郑清芬之所以命令小菲,因为小菲是过来人。

    小菲忙跟了出去,在楼道里对重儿道:“大少爷,四少爷五少爷的房间腾出来了,可以让桑小姐歇会儿,午宴还早呢。”

    “知道了。”重儿不愚钝,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突然间心气重了起来,会猜想琢磨人们的话中话。

    来到一楼后,他也不想去转什么,就推开了世春世天所在的房间,一进门,桑梓晨没觉得什么,重儿眼前一亮,鼻腔中芳沁着一段兰香。原来的两张单人床没有了,西墙放着一张顶床,悬挂着粉色的纱帐;原来的一张三屉桌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梳妆台,一应化妆品俱全,一个小巧的深绿色铜质香炉里面幽幽飘出一股兰麝,香飘渺渺;窗台下,是一张写字台,几本线装书立放在里侧,文房四宝排列有序,旁边有两把西式皮椅;房顶窗户地面都整洁一新,墙上还挂了一张十字绣的仕女图。

    重儿拉着桑梓晨坐在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落寞地说了一句:“嗨,妈喜欢上你了!”说完,松开手,垂下头。

    桑梓晨不解,攥住他的手:“她喜欢我,不好吗?”

    重儿叹了口气:“不是。可是,我们两家经济相去甚远,如果府上不同意,我们不是白白欢喜一场吗?”

    桑梓晨摇了摇他的手:“世显,你怎么知道我家不同意呢?再说了,要嫁的是我啊!不要自我褒贬,府上也不错啊,碧清公司也小有名气啊!”

    “哈哈,‘小有’就是小呗!”

    “呵呵,我表示错了。”

    “没什么的。”

    “来!”桑梓晨站起身:“我教你这个呆子跳舞吧!”

    重儿两人出了客厅,叶碧菡就垂下头,无语。

    郑清芬看了她一眼:“呵呵,妹妹,怎么好像有点不自信啊,不会是不满意吧?”

    叶碧菡抬起头,站起身,在客厅里踱着步:“我是想法子呢。碧清被日本人和花氏压得太厉害了,能结亲桑氏,是个转机,可是,据我了解,桑宏达是不会把宝贝女儿给我们的。”

    “为什么?”刘文兴问。

    “花盛年刚刚把自己的码头倒给桑氏,两家正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这——恐怕晚点儿喽!” 叶碧菡忽然站定:“不过,桑氏和朱芳寒一样,历来独来独往,跟日本人或花氏没有深交,我们努力争取一下吧,这是个契机,事在人为成在天吧,估计,哼,够呛,桑宏达不一定看得起我们碧清啊!若是不成的话,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重儿也会一蹶不振些日子的啊!”

    桑府的二夫人娘家姓吴,家境贫寒,是个舞女出身,相貌美极,名震津门,被桑宏达干练能为和家世迷倒,作为二姨太嫁入豪门。婚后两人出双入对,全然没把太太放在眼里,让大她十几岁的大太太恨之深入骨髓,但是,好景不长,一年后,两人慢慢有了距离,原因很简单,她始终不能怀上桑家的种,这让桑宏达十分不满,因为大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再也没有动静了,她倒好,白忙活了一年!  

    三年后,桑宏达又纳了第三个姨太太,这个的任务就是给桑家生孩子,小三不负所望,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可是桑宏达还是专宠老二,因为,她太美了。

    所以,老大是总管,老二是老婆,老三是机器。后来,

    不知道感动了哪方神灵,吴氏竟然跟老三一起身怀六甲,这一下子可就不得了喽,阖府上下,如奉神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两人各得一子,二姨太在府里的地位如日中天,三载以来的酸甜苦辣一朝都成甘贻。

    但是,面对这出来进去、纷纷扰扰的五个儿子,桑宏达逐渐皱起眉头:这仨女人,怎么都一瞬撇着生和尚呢,就没一个差样的?以至于见到人家谁的小丫头或小姑娘,总是笑看几眼,熟识的就上去抱抱。老大是不管这个的,老三这个机器压力非小,因为,本来就受宠的老二也开了“窍”儿了,岂不是夺我饭碗吗!

    一年后,两人又各怀六甲,早一些的老三更是战战兢兢,结果,又是个儿子,她只有大眼瞪小眼儿地看着老二的“瓜儿”了。

    两个月后,桑梓晨呱呱坠地,她的到来,不啻于仙子下凡,把桑宏达和二姨太乐得找不到北了,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道怎么疼爱这个小囡囡才好。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很“独”,她竟是桑宏达的“收官”之作,自此,两个夫人再也没有“收获”,桑宏达可能是见到“收成”依然不少,也可能是年岁大了,不愿在让“后院”纷纷扰扰,就再没有续娶。

    桑宏达和吴氏的宠爱,并没有让小梓晨成为娇小姐,也没有培养出豪门大小姐的性格,这是因为桑宏达的特殊家教所致的。桑家六子名字为上奉下仁义礼智信贤,接受桑宏达严格的封建思想灌输,对家庭忠贞不二,视老爸为太上皇一般无二,个个文韬武略,对唯一的妹妹呵护有加。桑家几代人都是重男轻女,尤其是到了桑宏达这个独子这里,尤为突出,虽然对独女怜爱,但是从不让她抛头露面,甚至不让她进会客厅,她学前也只是随母亲在自家小院里独自学习玩耍成长,平日也只有同胞哥哥常来看她。

    桑梓晨的母亲放下电话后,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爷,怯怯道:“老爷,梓晨不回来了,去了同学家。”

    “什么?!”桑宏达把手中的报纸往沙发上一摔:“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还学会串门子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吴氏知道不妙,小心道:“叫刘世显,说是刘府的,可能是男同学吧。”

    “刘府,哪个刘府?”

    “我,我也没问清楚。”

    “不会是碧清公司的刘府吧!”桑宏达来到电话前,从电话簿上找出刘府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喂,是刘府吗?啊……我是桑宏达,嗯,您好,您是学斋贤弟吧……啊,久仰……客气,小女梓晨是不是在您府上啊……哦,请让她下午务必回家,嗯,对对,家里有事……嗯,客气,再会!”

    桑宏达放下电话,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吴氏担心的眼神跟着他来来回回:“老爷?”

    “看样子,梓晨去刘府的身份已经明朗了,听刘文兴的口气,喜庆得很啊!”他停了停:“可是,我怎么跟亲家花恭春交代啊!我尽量不掺和两派的事儿,看来,非让我做出决断喽!”

    “老爷,怎么了,你做什么决定啊?”吴氏瞪大眼睛:“好歹你等女儿回来问问啊,她可是你的独女啊,没有问清楚就能有什么正确的决定啊!”

    “你啰嗦什么啊!”桑宏达纳闷,这个女人没这么啰嗦过啊,可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多么正确啊。他没有跟谁过多解释的习惯,挥了挥手:“就是刘家的孩子看上咱们的千金了!莫名其妙,梓晨这孩子,非让我淌这潭浑水不成?!”

    “刘府是叶氏一脉,不会贬……”

    “你知道个屁!”

    正是:一载同窗姻缘定,两家人脉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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