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月假悄悄地过去了，紧接着又是紧张的高考临战复习。高考对于高

    三学生来说是人生的一场占领制高点的争夺战，堆积如山的作业让人没有半点

    心思去想别的事，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结束整个高中的学习了。

    人生最难忘的岁月就是高中几年的倥偬岁月，这是成长的岁月，这是人生

    变化最大的岁月，这是知识爆炸的岁月，这是从幼稚到成熟的岁月，这是人生

    最纯洁最浪漫的岁月，是将来事业人脉积累和知识积累的最佳年华。

    梦瑶在这三年里结识了很多好朋友，秋瑾、雅安、青莲，还有坐在她前后

    排朦朦胧胧的说不清对她好的小男生，她忘不掉桌子底下递过来的小纸条上一

    行行耳热的文字 :

    你是一本圣洁隽永的书，多少次浏览漂亮的封面，你青涩的眼眸，天使般

    的微笑深深地吸引我，进入卷首语《渴望如初》一段美丽的文字才让我读懂你

    的眼神。噢，原来你是为他怦然心动，祝福你，亲爱的瑶！

    ——坐在你前排的一男生

    下午第二节课

    多么想你每一节课能转一回头，向我深情一瞥，莞尔一笑，可是你没有。

    你灵魂的一种香味，如兰的一缕芬芳，让我多少次走近你，你彷徨地转身走进

    那间小屋。从此我不想你，因为你不属于我。

    ——坐在你后排的一男生

    晚自习课上

    这两个小纸条一直珍藏在她书箱里，两个非常优秀的男生没能让她陶然沉

    醉，她不再想与任何异性亲密接触。

    因此，梦瑶的朋友圈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孩。

    春天很快就要过去，校园里的杜鹃花已全开了。池子边，假山上处处绽放

    着颜色各异的花朵，红、白、黄随处可见，迎春花在风雨中嫣笑，矮牵牛在黄

    昏的雾霭中闪烁生辉。还有阳台上那一盆盆叫不出名的奇花异卉的香气飘进教

    室，诱惑着埋头学习的少男少女们。

    百花盛开的春天过后就是夏天。峥嵘的夏日，多少梦想在孩子们心中萌发。

    梦瑶一直埋着头在做数学题，她被那些怪题难题弄得脑子要爆炸了。她用

    力捶打着脑门，抬眼从窗外望去，感觉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好，突然想起了韩

    愈的《晚春》: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花草树木们似乎都知道春天就要离去，因此它们费尽心思争芳斗艳。杨花

    榆荚没有花朵的芬芳，只知道随风飘洒像雪花般漫天飞舞。

    “春天就要过去，高考还会远吗？”她突然想起了高考，突然想起了最近

    糟糕的学习状态。这段时间，同学们沉在作业堆里，高考复习就是题海战术。

    很多人累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神经衰弱。她更是心力交瘁，寝不安席。

    高考，在校园里已成为老师和同学们的热门话题。花香鸟语毫无诱惑。

    秋瑾坐在课桌前，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复习资料，她不停地翻，不停地找，

    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听到梦瑶的感叹，也颇有感触地吟起诗来 :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唐朝诗人杜秋娘的《金缕衣》。

    “秋瑾，你也学会吟诗了？”雅安说。

    “刚从唐诗里捡来的，吟一吟，放松一下！”

    “哦，我也要放松了，今天做了那么多的数学题，头都快要炸了，我要走

    走去。”

    雅安向教室门口走去，走到梦瑶身边就停了下来，好奇地盯着梦瑶问 :

    “瑶，数学作业做得咋样了 ?”

    “这些该死的函数费好大的劲才做好。我想，数学这一科肯定会拖我后腿

    的。”梦瑶说。

    “别怕，别怕，你文科那么厉害，基本能得满分，还能拖到哪里去。关键

    是临近高考了再也不要分心，别老去晓啸那儿。看你憔悴的样子，昨晚又失眠

    了吧！”

    雅安这些体贴入微的话让梦瑶好一阵感动。是的，昨晚从晓啸那儿出来，

    东方已出现了启明星，回到宿舍竟毫无睡意，也不知这个白天是怎么撑到现在

    的。特别是这个时候，她想好好地睡一觉，但不可能。

    下午很快又上课了，晓啸又要站在讲台上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不

    想见到他，她害怕教室里几十双眼睛望望晓啸又突然转过来望望她，尤其是坐

    在她前面的那个小男生总会故意转过脸瞪她。

    真的上课了，晓啸穿着常穿的休闲服站到了讲台上。他的眉很浓，鼻梁有

    点高，才四十来岁，就戴上了一副老花镜，分明是用眼过度。他身上散发出许

    多男人没有的一种独特气质，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他的温柔与成熟，显示出

    他特有的空灵与俊秀。一个人的时候，世界只有一个人，他孤孤单单想要的温

    暖如此的深厚。很长时间来，连在课堂的微笑都是矫揉造作。

    这一堂课尽管他讲得特别生动，特别有收获，梦瑶也不敢望着他笑，更不

    敢抬头看看教室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始终把头埋在书本里。

    当下课铃突然响起时她才如释重负。

    下课了，晓啸没敢多看一眼梦瑶，只有在他的二人世界里，他才有那个胆

    略，有那个野心触摸她胸前的白鸽，搂起她水蛇般的腰肢。

    就是见到梦瑶的好朋友，晓啸都有种羞耻感。他曾多次问自己，凭什么跟

    她聊？一个曾为人夫，为人父的四十几岁的男人，要钱没钱，要貌没貌，凭什

    么去欺骗一个小女孩的感情？若被梦瑶父母知道了，梦瑶还能活吗？自己还有

    脸见人吗？天不塌下来才怪。

    晓啸呀，晓啸！不要因为梦瑶的一时冲动乘虚而入，更不要闹得满城风雨

    才收场。他决定好好和梦瑶谈谈，像以前一样保持纯洁的师生感情。

    从教室到住房的这段路虽然不长，他却走了几十年，几十年的爱恨长情，

    酸甜苦辣全都蕴含在他沉重的步履里。

    他走进冰冷的房子里，开始轻轻地哼起一首儿歌 :

    摇啊摇，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在家蒸糕糕。

    我一去，

    又买糖，又做糕，

    吃不完，

    带回家去给宝宝。

    骑大马，呱嗒哒，

    一跑跑到外婆家，

    见了外婆问声好，

    外婆对我笑哈哈。

    一二三，上高山。

    四五六，吃鸡肉。

    七八九，来喝酒。

    哈哈哈哈，我们都是好朋友。

    晓啸很小的时候常去外婆家玩，外婆总会拿好吃的哄他。回到家，他跟妈

    妈一说，妈妈就把他搂在怀里，教他唱儿歌，妈妈还给他讲过去的事情，用诙

    谐的口吻对他说 :“家里这么穷，如果不努力学习，将来老婆都讨不到。”

    他摇着妈妈的臂膀，撒娇地说 :“我不讨老婆，我不讨老婆！我只找个漂

    亮的女朋友！”

    后来上大学了，大学里也有女孩子追他，他从没动过真情。他忘不了少年

    那段美好的时光，那个非常像李谷一的小姑娘的倩影伴随他读完大学，最终成

    为他的妻子。这其中一段很长的故事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晓啸是个非常执着的人，面临人生、事业、爱情的选择是认真的，是负责

    的。所以他决心给梦瑶一个正确的交代，给她好朋友一个正确的交代，给正在

    议论他诋毁他的人一个有力的回击——我晓啸并非那种玩弄女学生，欺骗女学

    生感情的伪君子。

    他恨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恨只恨自己已经老了，如果他还年轻二十岁，人

    们怎么说他也要大胆叫一声 :“梦瑶我爱你！”而现在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他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美好的未来，当他白发苍苍的时候，她还是风华正

    茂的年龄。他要坚决抑制自己不去想梦瑶的好，他要把她对他的好当作一种不正经，

    一种水性杨花，记住，晓啸。晓啸自言自语地站在窗台边狠狠地咬着手指头……

    梦瑶在课堂上的一举一动都被秋瑾、雅安、青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梦

    瑶为什么老低着头不敢望一眼晓啸。

    秋瑾知道青莲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梦瑶讲，果然，青莲忍不住了，劈头盖脸

    就是一句 :

    “梦瑶，晓啸有什么魔力吸引了你？”

    梦瑶愣在那儿没吭声。秋瑾接着说 :

    “他四十岁的人了，你还刚成年，他可以做你父亲啊！”

    “我不在乎他的年龄。”

    “梦瑶，你不在乎？你爸妈呢？你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梦瑶，还是你爸妈

    的梦瑶，还是我们的梦瑶啊！”

    雅安也开始说话了 :

    “梦瑶，你得仔细想想，他究竟能给到你什么 ? 亲爱的瑶，多为自己想想

    未来呀！”

    雅安的这些话，句句击中要害，她无言反驳，沉沉地低着头，一个劲儿地

    拨弄手指头。

    忽然，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对她们说 :“不要再讲下去了，这些我似乎听

    过一遍了，你们叫我怎么做，叫我怎么做啊！”

    “彻底地把他忘掉！”

    “我做不到，做不到呀！我会崩溃的！”

    “你这是魔鬼的冲动，不是爱情。”青莲懊恼地望了望梦瑶，愤愤地说。

    秋瑾语重心长地说 :

    “姐妹们完全是为你好，如果你一意孤行，还不听劝告，只有告诉你爸妈

    了，这是尽我们好姐妹的责任。这么重要的事，作为好姐妹还帮你瞒着，将来

    老人家会怨恨我们的。”

    “不要！不要！不要让我妈知道了，如果我妈知道了会死半条性命的。求

    求你！求求你！我的好姐妹！”

    “不说就不说，但你要答应我们离开晓啸好吗？”

    秋瑾步步逼近，让梦瑶没有回避的余地。

    “好好好！我试试看、试试看。但要我一下子彻底忘掉他，除非我死了。”

    “你还蒙在鼓里，今天我到英语老师那儿拿资料，正巧碰到教导处的刘主

    任与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男老师正在议论，说什么这年代居然还有这么年轻漂亮

    的女孩子去爱晓啸这样的男人，莫不是他走桃花运了。也有人说晓啸是利用少

    女的单纯无知，用一种引诱的方式骗取少女的爱情。我在旁听了一会儿，实在

    听不下去就走了。梦瑶，你一定要避开这些流言蜚语，把精力集中到高考复习

    中来，等到毕业，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伤心之地，你就会突然感觉到以前那份

    爱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幸好有姐妹们给了你奉劝，才没陷入深渊而不能自拔。

    你说对吗？”

    “我懂，姐姐。我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知道

    晓啸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影子，恍惚、虚无缥缈，这个影子拉得越长就伤害得

    越深，我的人生世界仿佛注定要走这么一遭，注定要上演这场爱情悲剧。我早

    就想好了来自家庭的压力有多大，来自社会的舆论有多大，来自朋友的劝阻有

    多少。你们的劝阻都是对的。”梦瑶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激动，秋瑾听了眼圈

    也是红红的。

    晚霞辉映着校园，也映在梦瑶苍白的面颊上，习习凉风吹来，抚弄她三千

    青丝。秋瑾望着她，感觉她如断臂的女神维纳斯那样婀娜多姿，她读懂了梦瑶

    的眼神，她知道她的爱来得像潮水般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