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寞的夜里，晓啸又想起了梦瑶。梦瑶薄薄的嘴唇，总是给人一种能

    说会道的感觉，尖尖的下巴，诱人的眉眼，有着古代四大美女西施、昭君、貂

    蝉、杨玉环身上诸多美的特点。在他的眼里，梦瑶既有古代美女的贤淑，又有

    现代美女的风情。她完美得无可挑剔，与她在一起，生活总是充满阳光。

    很快就要高考了，高中几年的学习总算结束。临考前同学们需要放松放松，

    好好地自由休息几天。晓啸几天没上讲台了，没上讲台，就没机会见到梦瑶。

    现在他非常想她，总希望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突然遇到她。他寻寻觅觅，很

    多次故意走近她的宿舍，在宿舍门口徘徊，希望她突然从宿舍里钻出来，然后

    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也很满足。他被纷至沓来的唾沫淹得半死，自卑得毫无勇气

    去找她。他偷偷地往宿舍里看了看，连梦瑶的影子也没有。上次回家弄得疲惫

    不堪，她说家里没有温暖，高考前再也不回去了。他更没勇气问她的同学，他

    的好友，恐别人说他七老八十还想老牛吃嫩草。他曾暗暗发誓不再跟她往来，

    如果还这样放不下她，寻找她，被别人知道了，脸往哪儿放。那是拿自己的手

    掌自己的嘴，因为自己说过“爱她就远离她”。

    他不知道这些漫长的夜晚怎么过？他抑制住想她的情绪，望着已悄悄升上

    了枝头的明月，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走近电脑桌旁，他把电脑打

    开习惯性地敲起键盘来 :

    ( 一 )

    你从哪里来

    又到哪里去

    来也匆

    去也匆

    匆匆那年

    人比黄花瘦

    (二)

    你

    如春花般灿烂

    如夏花般绚丽

    如秋霜中的红叶羞涩

    如冬雪中的红梅怒放

    没有你就没有春天的妩媚

    没有你就没有夏天的烂漫

    没有你就没有秋天的嫣红

    没有你就没有冬天的皎洁

    世界因你而美好

    (三)

    我希望

    春天的剪子

    剪开我的皮肤

    灵肉

    露出骨络

    让春风

    拂去

    经脉的污垢

    然后

    让春水清洗全身

    金蝉脱壳

    蜕变成全新的我

    让我们一同享受

    一壶老酒

    几根咸菜

    房前鸟啼

    窗下柳飞

    任霞影把花儿揉碎……

    望着这一行行小诗，他不相信是自己写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灵感。他孤

    芳自赏，读了一遍又一遍，恍惚中，眼前有个靓影，模糊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

    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饱含晶莹的泪珠向他款款走来，他欲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她却不情愿地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夜色越来越浓，他的心越来越沉，眼皮像打架似的，全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一人一世界，没有谁知道他此刻陷入一个怎样的境地，他的感情脆弱得随

    时都可能粉身碎骨。相识、相知、相守、相望，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灵相许，是

    一种怎样的相濡以沫，是一种怎样的与之偕老？他就这样地痴迷着，憧憬着，

    靠在那张长长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直睡到大天亮。

    次日，阳光依旧灿烂，和煦的春风依旧拂过窗前，莘莘学子捧着书本依旧

    在操场上，在阳台边，在树底下大声朗读。晓啸用觊觎的眼光搜寻每一个身影，

    却只寻到春的怠倦、阳光的慵懒。

    梦瑶经姐妹们衷心的劝慰不觉进入了“更年期”——焦虑、恐惧、彷徨、

    不知所措。这几天，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她觉得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

    神瞪着她，她朝前面走，后面就有人指她的背心，骂她小妖精。

    为了逃避众人的目光，她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同学家里安歇。

    离校已经三天了，三天，在人生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短暂的一瞬。她却感

    到有一年那么久，好些天没见到姐妹们，也没见到晓啸，总有种落寞和放心不

    下的感觉。秋瑾、雅安、青莲谁也没与她联系，她很想她们。

    晓啸怎么样了？为何不主动找自己，难道真的是想与自己玩玩，从来没认

    真过？

    梦瑶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从晓啸多情的眸子里可以看出，没有她的日子

    里，他会更加苦恼，更加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的小屋角落里常堆着废纸屑什么的，梦瑶去了总要为他清扫，床头堆满

    了各种书籍，梦瑶去了总要为他整理，连窗台上的两盆花梦瑶去了也要给花浇

    浇水，她知道晓啸就是条大懒虫。

    三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好，他的坏，睁开眼是他，闭着眼还是他。

    别人都说他玩弄女学生，欺骗女孩子的感情。可是，什么叫玩弄，是因为

    年龄悬殊太大才叫玩弄吗？如果他三十岁，抑或还小点，有才又有财，还会有

    人说他玩弄、欺骗吗？再说自己也不是金枝玉叶，除了年龄小点还有什么骄傲

    的资本？

    现代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爱上比她大三十岁的德国才子赖雅为什么那样自

    如，没人嗤之以鼻，说三道四。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她还能大大方方出入晓啸的房间吗？

    这些天，她鬼使神差地从同学家到学校来回转，总想朝那间小屋走去，却

    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走一步总觉得后面有人在

    盯着她，跟踪她。吃自己的饭，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管别人的闲事？这是社会

    病了，还是生活在充满炒作的地球上的人病了？

    好几次走近他的房间，思前顾后，一愣就是十几分钟或半个小时，一想到

    朋友的劝阻，母亲的期望，还有别人不屑的眼神，她就感到害怕，她从来没有

    这样心虚过，从来没有这样拘谨过，从来没有这样悲怆过，也从来没这样缱绻

    过。她百感交集，百味杂陈，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的心静下来？有什么办法能让

    她回到从前？回到那清瘦、单纯、没有隐私、没有杂念的日子？已经不可能了。晓啸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潜伏在她脑海里，一经风浪，就会漾起波纹。

    再过两天就要高考了。她想，高考前夕一定要与他见上一面，她要相信自

    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爱本身没有对和错，爱就爱了，爱没有年龄，没有贵

    贱，没有国界。爱不管别人怎样说，是自己应该怎样爱。爱的哲学就是古人说

    的“海枯石烂不变心”。

    漫漫人生寻寻觅觅，可有谁让你怦然心动，悠悠岁月走走停停，何人与你

    一起谛听爱情的足音。就在一个落日的黄昏，她有目的地走着，走着，到了他

    房前，心却跳个不停，当淡淡的烟草味缭绕鼻尖，她很快意识到，这些日子，

    晓啸内心的不平静，人在特别孤独烦闷时就拿烟酒来发泄，发泄内心的空虚，

    发泄内心的积怨。

    “晓啸、晓啸、晓啸！”她连叫了三声，正卧在床头昏昏欲睡，忽听到外

    面有人叫，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听出声音来了，急切地说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有谁看见你吗？”

    “看见又咋样？”

    “对你不好，影响你名誉。”

    “我做贼了？”

    “我是说，以后对你找男朋友不好！”

    “什么？男朋友？你嫌弃我了？”

    望着她生气的样子，晓啸知道话说错了，忙直起身来欲哄哄她。她故作忸

    怩，低着头、不理他，两只眼不停地向一旁扫射。晓啸看到了她觊觎的眼神，

    毫不犹豫地轻轻抱起她妖娆的躯体在房间转了个三百六十度，梦瑶两手紧紧勾

    住他的脖子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几天来的压抑，烦闷，相

    思，全在这哈哈大笑中得以释放，一番折腾后，晓啸有点力不从心地望着她，

    他猛然发现她的双眸噙着泪珠儿，不一会儿就连珠串地像珍珠般滚落。

    西湖的水，她的泪。让这滚滚而来的思念泪水来得更真切、更猛烈些吧！

    这思念的浪涛定会荡涤一切污泥浊水，洗尽人世铅华。这是心的呼唤，这是人

    间的春风，这是爱的期盼……

    “老师，你发什么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

    “你傻吧！”晓啸说。

    “我知道你从没真心爱过我，似乎在与我做游戏！”

    “梦瑶，我何曾跟你做游戏？只是我不配，如果我还年轻，如果我能给你

    人生的美满幸福，我会大胆地追你，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我知道什么也

    给不了你，我才没有勇气去找你，才不敢大声说我爱你，难道你愿意跟着一个

    有拖累的大男人苦熬一辈子？远离你是让距离产生美，远离你是给自己疗伤，

    不想见到你是让自己更安静，不会有人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样度过的，怎样想

    你的？想你不在身边的那种愁肠百结、那种孤悯、缱绻。多少次辗转在你经常

    出没的地方，寻找你的踪影，而后失望地回归。回到这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

    板出神，整个夜晚不能入眠……”

    晓啸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萧瑟，物质世界匮乏，容不

    下一个小女子存在。

    他每个月微薄的工资要养老还要养小，拿什么给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女孩

    幸福？冲动是魔鬼，他不能冲动。

    “我不管这些，我要的是一份感动、一份刻骨铭心的爱，不管风云如何变

    幻，我会守住那份承诺！”梦瑶坚定地说。

    面对一个被美好的初恋冲昏头脑的女孩，晓啸心力交瘁，只好顺从她，哄

    着她，他决不能玷污她的肉体，她的灵魂，真正爱她就应该好好呵护她，宠着

    她，而不是占有她。这才是本来的晓啸。

    晓啸望着她，好一阵感动，好一阵痴迷，与她相处几年来，第一次发现她

    真的长大了，一米六的身高在女孩中是不错的身材了，一头披肩的黑发是晓啸

    对女孩最感兴趣的发型，当年的那个她就是凭如瀑布般的秀发而令他怦然心动，

    初衷不改的。

    现在又遇上一个这样的女孩，他又怎能不心跳？

    现在他顾不得为人师表，顾不得刚才还信誓旦旦。

    不可抗拒的原始欲望让他一反常态，又一次轻轻地抱起她，审视她一闪一

    合的长长睫毛，审视她的千娇百媚，审视她的婀娜多姿。而他的一双大手不自

    然地在她嫩嫩的脸蛋上滑动，慢慢地移到颈项上，胸脯上，轻轻地欲撩开她的

    胸罩，她忸怩地用手挡了挡，便侧转身子，弯曲成一把弓，俨然睡美人风姿绰约。

    他全身酥软，“她不属于他的，他没有权利拥有她，拥有她的该是年轻英

    俊、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的小伙，抑或名门大家的才俊富庶。”

    他狂热的灵魂渐渐离开躯体，温和地对梦瑶说 :“瑶瑶，夜很深了，我送

    你回朋友家吧！”

    瑶瑶立刻坐了起来说 :“高考以后，我将要奔赴何处还是个未知数，如果

    考不上名牌大学，也许还会继续在这儿复习一年，也许放弃学业去一个没有喧

    嚣、没有人嫉妒、没有人议论、围攻、炒作的大荒漠开始新生活，若我选择后

    者你能陪我一同去吗？”

    “傻瑶瑶，那我们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晓啸说。

    “著名作家三毛不是与荷西在大沙漠结的婚吗？”

    当初坚持要去撒哈拉沙漠的人是三毛，并不是三毛的丈夫荷西。三十八年

    的岁月不曾在其美丽、年轻的心与身体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梦瑶开始憧憬起三毛的流浪生活，她轻轻地唱起了《橄榄树》这首动人心

    弦的歌 :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流浪远方流浪

    她这样轻轻地唱，晶莹的泪珠在眸子里闪烁。晓啸也跟着哼起来，一字一

    句地哼，他完全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还有个女儿，还有年迈的父母。此刻，他

    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牵挂，在没有人烟的大漠里与梦瑶架起柴门、

    生起柴火，开始二人世界的新生活。

    梦瑶一个劲地挽着晓啸的手臂，唱着，跳着。她看到了茫茫荒漠，听到了

    驼铃声 :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这是歌手张明敏《梦驼铃》的歌词。晓啸不会唱，只有轻轻地念着这些歌

    词，憧憬未来的梦……

    夜像一个大屏幕，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一夜的缠绵，疯狂，让他们俩忘记

    了时间。城市的校园没有田园的蛙鸣鸟啼，夜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也能听到，

    校园的景物朦朦胧胧。梦瑶呵欠连天，慢慢地靠在沙发上阖上了眼，晓啸拿着

    棉被替她盖好，挨在她身旁依偎着，缱绻着。黑夜无情地吞噬他们俩缱绻的身

    影，湮灭他们未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