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很快就要过去，梦瑶在暑假里所有的不快都是来自家庭的束缚，是她

    的妈尹美玉限制了她的自由，让她困在大山失去与同学和老师的联系，整天无

    所事事导致精神抑郁，才思想狭隘，行为偏激，险些酿成悲剧。

    经过这次波折，尹美玉终于懂得，孩子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和

    思维，决不能再把孩子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山旮旯里。

    为了让女儿开心，她决定放飞捏在手中的风筝线，让女儿的情感翅膀自由

    飞翔。

    有了妈妈的开明、仁慈和支持，梦瑶终于踏上了去学校的路途。她想，学

    校还没开学，除了门卫和护校的其余都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抑或在外旅游。

    晓啸还好吗，他在哪里？这一个多月里，难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写给他的信

    收到了吗？他为何不回信？也许他真的变心了，不理自己了。不会，他一定不

    会。从那天他目送自己回家深情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用情是那么深，

    似乎没有她就没有这个美好可爱的世界。从走进他的心灵世界的第一天起，她

    就认定了他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好男人，他决没有像某些人所说，玩弄女性、欺

    骗小女孩感情，见异思迁，穷极龌龊之能事。

    下了汽车，不远处绿荫掩映下的校园美轮美奂，一个多月前她还在这里自

    由地出出进进，俨然宫殿里的小公主神气活现。眺望曾经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校

    园，现在竟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学校大门紧闭着，门卫见一女孩站在那儿踟蹰不前忙问 :

    “小姑娘，是来找关系读书的吧！快开学了，我们校长躲起来了，连手机

    都是关机的！”

    “哦，叔叔，向你打听一个人？晓啸老师暑假在学校吗？”梦瑶恳切地问。

    “晓老师呀，你别问了，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而单身男人也多绯闻呀！”

    “啥绯闻？叔叔！”

    “别说了，说来也丢脸！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去玩弄班上的女学生成何体

    统？这虽是道德问题，却影响极坏，给我们这个省重点中学抹黑啊！” 门卫带有愤懑的口吻道。

    “叔叔，他去哪里了？”梦瑶问。

    “不知道，据说放假不久就被学校辞退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接着门卫叹息道 :

    “唉！多好的老师啊！知识渊博，书也教得好，为人又温和，要不是死了

    老婆遇上班上一个小妖精，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听了门卫的一番话，梦瑶立在那儿目瞪口呆，心被人掏空了似的难受。茫

    茫宇宙，十方世界，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她一个小女子的立足之地。他走了！

    他走了！他去哪儿了？她想大声呐喊，大声呼叫，才张开嘴，她看到了门卫怪

    怪的眼神，从门卫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看得出他在怀疑自己的人格，他觉得她

    就是勾引晓啸的那个坏学生。她看出了门卫的心思，她想马上离开这里，不再

    遭他的白眼，但这样匆匆离去，她会遗憾的。

    他是走了，他走了！他走了！他人走了，可物 ( 屋 ) 还在， 她忘不了那间

    绿树掩映的小屋，忘不了与他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他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回

    响，他说等她上完大学读完研、读完博再去迎接她，与她走进伊甸园，走进红

    地毯。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就会与自己保持联系，就会找到舂陵来，

    就会写封信告诉自己他现在咋样了。可他没这样做，他走了，他终于丢下她走

    了，走了！偌大的中国他去了哪里？西部？中部？还是东部？依他的个性他不

    会去发达的地方。很可能——很可能——很可能去哪？她不敢往下想，他一定

    是到了祖国最艰苦的地方，最需要的地方……

    “喂！小美女，你是晓老师什么人？”门卫又发话了。

    听了门卫呼叫，梦瑶如梦初醒，“哦哦哦，我是他、是他的学——学生，

    来看看老师，没、没什么！”梦瑶看到门卫追问，急得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了。

    她不想让门卫看到她的难堪，她抬起腿直往里走，她想寻找到有关老师的

    蛛丝马迹，来到他的屋子旁，门紧紧地关闭着，还外加了一把锁，看得出他是

    决绝地离去的。她想，晓啸如果真像门卫所述，是为了她而被学校解除聘任或

    辞退的，她一定要去找校长评理，都什么时代了，还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与时俱

    进的爱情观，婚姻观，这样的领导也太狭隘了，当得太荒唐了吧。这暑假里半

    个人影也没有，去哪儿找校长评理？她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理智

    告诉她，她没有错，如果有错的话，错就错在她胆还不够大，她没有向全校师

    生公开这个秘密，她梦瑶喜欢晓啸，爱晓啸。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他是她

    的唯一，是她的全部……

    谁能否定晓啸为教育事业所做的特殊贡献，他长期担任高中毕业班的语文

    教学，从他班上毕业的优秀学生不计其数，大多都是国家栋梁之材，他集各种

    荣耀于一身，全国优秀教师、省劳动模范，又是文坛新秀，这一切，也让一些

    颇有嫉妒心的人心怀鬼胎，故意编造一些有关他生活作风的丑闻，连晓啸老婆

    的意外身亡都被说成是他为了达到与班上女学生长期厮守的目的而故意陷害，

    还说什么这样道德败坏的老师该清退出校，甚至要清除出教师队伍。在强烈的舆论谴责下，晓啸落到如此地步并不奇怪。

    现在，梦瑶什么都可以不想，连饭都可以不吃，唯一的是要打探老师现身

    在何处，关键时候为他讨个说法。

    她决定还是先去秋瑾家，她登上公交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到了秋瑾家

    楼下，便大声呼叫。秋瑾一听，知道梦瑶来了，忙下楼迎接，久不见面，喜不

    自胜，相拥而泣。到了里屋，各自诉说着暑假中的喜乐哀愁。梦瑶隐去了她寻

    死觅活的一幕。只是唉声叹气地说了声没考个好大学，不打算再上学深造，她

    说这次进城是与姐妹们道个别，去祖国西部发展，那里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和前

    景，能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她还引用伟人所述：“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革命战争是民众的事，常常不是先学好了再干，而是干起来再学习，干就是学

    习。”

    秋瑾听了这话觉得很不是滋味，她说 :“梦瑶姐，你人生梦想哪去了？你

    曾跟我们姐妹说知识改变命运，而今天你咋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竟用伟人

    二十世纪初说的话来搪塞自己，这是真正的你吗？”

    梦瑶听了竟不以为然，也没顺着秋瑾的话往下说，而是一下子避开她的话

    题说 : “秋瑾妹妹，听说晓老师调出学校了你知道吗？”

    秋瑾说 :“知道，这事直接与你有关，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你是要去寻找他，与他在一起生活是吗？”

    梦瑶说 :“妹妹，听说他被学校清退了，我就突然产生了留在他身边的念头，

    这念头在心中萦绕，无法说服自己。”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妹妹，就听听我的劝告，不要再去打扰老师了，这对

    你对他都好。他不会给你幸福的，懂吗？”

    梦瑶说 :“妹妹，幸福的含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与相爱的人在

    一起开心就是幸福。如果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

    绸缎也未必幸福。”

    秋瑾说 :“你才十八岁呀，你可做他的女儿，你没想想你跟他走在一起别

    人怎么看你！你别为一时的冲动而失去理智呀！”

    此时，她根本听不进秋瑾的话，也没据理力争，她的心沉甸甸的，秋瑾没

    站在她的立场为她分担相思之苦，还一个劲地阻止她去找他，她火热的心如

    跌进冰窖，冷了半截。她再也没有信心和勇气去跟任何人说，如果把自己的想

    法跟雅安和青莲说，她们俩的措辞恐怕还会更激烈些。青莲甚至会骂她神经病

    的……

    人生真的挺漫长的，晓啸总是把自己经历的三四十年看成是自己的整个人

    生，于是觉得，那些失去的幸福永不再来，那些正在经历的黑暗永不会过去。

    这个暑假他一直在自省，他与梦瑶相爱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学校闹出那么

    多有关他的丑闻，他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梦瑶对他的钟情是她的权利，她

    十八岁了，她有她恋爱的自由。他也并非引诱女学生，更谈不上玩弄，可暑假

    里学校领导找他谈话时竟以这两点为由，劝他换个环境，消除影响。听了领导的话，他没有太多的犹豫。两年前，就有同学叫他去西部发展，

    西部教育落后，人才紧缺，在那里可以实现人生的抱负。那时他有一个美好的

    家庭，学校也需要他，他没想过离开学校，现在他孑然一身，没有后顾之忧。

    就这样，他毅然决然去了祖国的大西南北部湾。

    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每到傍晚的时候，他那颗受伤的心特别惆怅，在思

    念梦瑶的惆怅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多少次拿起笔又放下。终于有一天他再也

    无法忍受相思之苦，拿起很久没有拿起的笔在微微灯影下向她诉说衷肠 :

    亲爱的瑶瑶 : 你好！

    在一个日出扶桑的夏末，我形只影单来到了祖国的大西南北部湾。北部湾

    经济区濒临大海、风光旖旎，旅游资源丰富。拥有享有中国“绿城”美誉的广

    西壮族自治区首府南宁、赢得“中国第一滩”美誉的北海银滩，还有钦州三娘

    湾、防城港江山半岛旅游度假区、京岛风景名胜区、上思十万大山国家森林公

    园等。

    我已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南宁拥有了一份最适合我的工作，繁忙有序的

    工作让我既开心又痛苦。

    黄昏的时候，扶桑花在夕阳的辉映下，格外光彩夺目，突然外面起风了，

    凉丝丝的雨滴扑面而来，洒落在我的面颊上，我伫立扶桑花前，蓦然想起芙蓉

    国的校园里我的玉树临风，你的千娇百媚。我仿佛看到你袅袅婷婷向我靠近，

    我张开双臂欲拥抱你，却只拥到清风缕缕，细雨丝丝，当雨丝遮住了我的视线，

    当夜雾迷蒙了我双眼时，我便会唱起这首歌 :

    流连的钟声 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 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久违的你 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

    许多年以后 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今天的你我 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 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今天的你我 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唱着唱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心也碎了……

    纸短情长

    晓啸 于北部湾

    写完这封信，晓啸无助的情感得到了释放。

    梦瑶是独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她无法与父母抗衡，冲不出家庭的囚笼，

    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上大学、读研、读博，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娶她。

    晓啸啊！晓啸！爱她就别打扰她。他这样告慰自己，克制自己的冲动，把

    写好的信装进文件夹。后来，每当思念的潮水涌上心头时，他就一个劲地写，

    很多次想把已写好的信一一寄给她而终于放弃。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停地写，几

    乎从没间断过，已装帧成金字塔的情书常常被她翻出来晾了又晒、孤芳自赏……

    一个多月过去了，又快开学了，晓啸对梦瑶一无所知，她现在咋样？有没

    有考上重点本科？她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陷入情感的深渊不能自拔，今夕是何

    夕？二十一世纪第二个秋天了，开学在即，在这个时候，晓啸特别想知道她的

    一切情况，他抛开一切私心杂念，用手托着腮帮子沉思了很久，他无法抑制不

    给她写信的念头，他提起笔这样写道 :

    亲爱的瑶瑶 : 你好！

    当你收到我这封信时，我已来祖国大西南的一个边陲城市很久了。

    我去远方了，你别说我无情，也别骂我懦弱，在这个世界上，你给过我太

    多的快乐，太多的欣喜，也给过我憧憬和绝望。现在，带着你给我的一切一切，

    开始了新生活。也许你不知道，暑假一个多月里，每天都在给你写信，这些发

    不出去的信成了我永恒的记忆，将会伴随我度过人生的每个春夏秋冬。

    我写这封信时，再也没有犹豫了，我如果不把这封信发给你，终生不会安宁。

    瑶瑶，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考上了哪所大学，能否告诉我？

    你曾说过，考上大学的那一天，你请我喝酒，让我坐嘉宾席，现在我无缘

    参加你的升学宴，只能祝福你，一路学业有成，在以后的岁月里你能得到真正

    的快乐和幸福。

    你曾说过，不希望看到我沮丧，我难过，拥有你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充满期

    盼，充满活力，我的世界因你而更加美好，更加光彩夺目。我为我的人生世界

    有这么一个小女孩驻足而骄傲自豪。

    我不会忘记与你朝朝暮暮的相守相依，那些日子已成为永恒的纪念，它将

    激励我不断努力，永远向前。今生无缘长相守，来世喜结连理枝！

    再见了，瑶瑶，祝你永远幸福。

    让我从心底里发出呐喊 : 我——爱你！

    —— 啸

    信写完了，在最后一页纸的后面还附上几行小诗 :

    你的妩媚

    激起我远航

    你的莞尔

    挑逗我眼神

    拔节的思念啊

    一路路疯长

    饱满的惆怅

    喂养着空虚的灵魂

    他捏着才写好的信，顶着初秋的骄阳去了邮局，贴上邮票的那一刻，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内心充满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