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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第二十三章   无辜被打,母亲疯了

更新时间:2019-03-29 23:21:22 | 本章字数:2144

    曾经母亲用自己的身子去挡炮弹救下小叔子的时候,洋炮对母亲是感激的。但几个月过去了,她似乎又恢复了她狼一样的本性。母亲做童养媳时,她没捞着打母亲,她只是手痒,恨不得一天打母亲三遍才解恨,才过瘾,只因没结婚,总是觉得不担事儿,也是遵了“不结婚当客待,结了婚拿脚踹”的习俗,尽管没结婚也未当客待过,但母亲还不至于挨打。那时洋炮是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最多胡诌败气地骂一通算完。而现在母亲“结婚”了,名义上成了她家拜过堂的媳妇,她就会觉得,作为婆婆随时都可以拿出婆婆的威风来耍一耍。

    秋天粮食收回家,少老头儿就准备去赶集了。

    这天早上,少老头儿早早去集上的人力市场雇了两个短工来,预备让他们刨地。人领回家来,他收拾好了他的布衣和棉被就去赶集了,一堆货需要出售。而母亲将雇来刨地的短工领到自家地里去。母亲将他们领到地里后,他们开始刨地,母亲就到地头上去捆豆秸。因为今年豆子熟得透,没有运回家打豆子,担心掉豆粒,只是在地头上按了一个小场,打完豆子,把豆粒儿运回家,将豆秸垛在了地头上。母亲干活从不服瓤,所以豆秸捆儿捆得很大,以致挑起来走路时,老远看去,只是看见两捆豆秸在移动,却不见了豆秸捆儿中的那个小小的人儿。

    母亲想多捆一些,一次尽自己最大努力,能多挑多少就是多少,路上能不休息就不休息,能少休息就少休息,只想以此来争取婆婆的好脸色,不求她夸奖,不求她有什么恩赐,只是少被骂两句,少挨些打就好!

    但即使这样,前脚刚进大门,后脚还没进来,洋炮的笤帚疙瘩就没头没脸地雨点般打下来。不要说吃饭,就是连喘口气、喝口水的空儿都没有,更不知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一顿毒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母亲一下蒙了!她的要强,她的追求完美和于心无愧,却不能阻止恶魔的手掌。母亲打着滚儿直滚到家门外不远处的小河边上,并从高高的陡峭的斜坡上滚落下去。斜坡上有许多酸枣树和茶叶稞之类的植物,乱蓬蓬的。母亲的衣服刮烂了,一头长发散乱开来,满身是伤,并扎满了刺。这一些似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真是措手不及!

    母亲被拦在河水边的小树上。不知过了多久,当母亲哭够清醒过来时,爬起来回家去。三两个邻居听见动静出来观看,却不便帮忙,只发出同情的声音。只是以为是人家的家事,况且童养媳挨打从来是有的。

    可是这时那两个刨地的短工回来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并大体了解了情况,本打算吃过饭领了工钱就走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麻木地冷眼看下去,年龄稍大点的那位有五十多岁,是郝大娘前邻弟媳娘家的哥哥,拿了衣裳,一边气愤地说:“没见过这样的!真没见过这样的!饭,不吃了!工钱,也不要了,走人!这还是个孩子……干了大半天活儿,连口水也没捞着喝,挨上了打?!还打得这么狠!?真没没见过这样的!”

    当时郝大妮子听见动静站在自己后窗户上往牛家院子里观看,没看见全过程,却只是对郝大娘说了这事,可郝大娘知道洋炮的脾气,而且正在气头上,并知道童养媳被打是家常便饭,也是人家自家的事,不便管,但又觉得实在太过分,为母亲担心着。

    这天晚上,母亲没吃没喝,整个人傻掉了一样,浑身的刺和刮伤让她坐不敢坐,趴不能趴,躺也不是,跪也不是,蹲也不是,一夜也没睡着。外在的伤疼在身上,毫无尊严地这么活,伤的却是一颗实实在在、一心一意为这个家的赤心。但是无助的她更多的是无奈,是疼痛的麻木。在孤独与屈辱里,死,几乎是她唯一的选择了,她决定再也不吃不喝……

    母亲原本也是个倔强而要强的人呢!是有着自己脾气的人呢!

    但到最后是她父母弟妹突然有一天回来之后一家人团圆在一起的渺茫的希望,让她慢慢又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他只有自己劝说着自己:能忍的要忍,能让的要让,不能忍不能让的,还要自己揉揉肚子咽了呢!

    第二天早上天有一点麻麻亮的时候,母亲有点迷糊,想起床又起不来,挣扎了好久,浑身就是钢针扎着一样疼痛,但她还是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去,不梳头,不洗脸,不换衣,先摸把笤帚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去扫院子。郝大娘和郝大妮子终于到了牛家,郝大娘看见母亲身上的伤和刺,赶紧叫郝大妮子回去拿了针和郝大妮子的衣服来,这时牛家西北角邻居方大娘也过来看看。于是方大娘和郝大娘两个人在母亲的屋里给母亲拨了刺,擦洗了伤口,换上郝大妮子显得有些肥大的衣服,又劝母亲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口东西……

    母亲再去地里干活,总是朝着东北方向看一眼,青山清水的,蓝天白云的,可怎么就是不见了自己的爹和娘呢?不见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母亲就禁不住泪如雨下,叫一声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唤一声娘:你为什么舍得我这么苦?叫我一个人在人家家里挨打受骂,吃苦受气?娘——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1948年春天,母亲病了,这一病不轻,病得不认人,病得没了廉耻,病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病得不知道去干天天该干的早已习惯的那么多的活儿,不知道照顾小叔子小姑子那更加幼小稚嫩的生命……

    多年之后,母亲谈起这一段经历,依然说不清直接原因是什么,尽管她也不止一次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只是三两句话带过。她说她疯得抱着衣服往街上跑,逮住谁就打谁,而且巴掌打脸,边打边骂。但令人颇为奇怪的是他从来不打老老头儿……老老头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许他能够理清我母亲生病的真正原因。于是他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精力和钱财,亲自去找了老中医,抓了药来,给母亲调理。大半年之后母亲才渐渐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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