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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六十九章    嫂子高调娶进门   姐姐的日子黯然神伤

更新时间:2019-08-13 14:30:15 | 本章字数:3462

    姐姐走出了高中校门,再捞不着去学校上学复习功课了,就由生产队抽调去了镇食品加工厂。姐姐白天上班,晚上还在偷偷学习。只想瞅准机会再去考学。

    姐姐对家庭是负责任的,隔三岔五地就会从加工厂的食堂用粮票买回两个或三个长条白面卷子来,我和弟弟也都吃着香呢!母亲自然也高兴。

    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女子凡是订了婚而还没有结婚的,婆家每到一个节日,就要由未婚夫或未婚夫的家人亲自来叫去婆家过节。这些节几乎每个月都有,按阴历来计算,正月里有正月十五;二月里有二月二;三月里有三月三;四月里有四月八;五月里有端午节——俗称“五月蛋五”;六月里有六月六;七月里有七月十五;八月里有八月十五;九月里有九月九;腊月里有腊八。小年是要在自己家里过。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十月和十一月里没有节气了。

    那么哥哥和姐姐都是订了婚的人,嫂子就要被叫到我家来,哥哥不在家,姐姐也忙,我才十四五,这活儿就常常由母亲来代替了,偶尔也和姐姐去过一两次叫嫂子来过节的。而姐姐常要由姐夫来叫。可是姐夫家什么都没有,叫去了又能如何呢?只好在姐夫来叫姐姐的时候,我母亲就让他在我家吃饭了。

    二月二的节气上,姐夫提前一天来叫了,母亲也让他在我家里吃了饭。姐夫偷偷给姐姐十五元钱,那是他经过劳动积攒下来的:挖沟渠、开拖拉机拉石头等等,只要是能挣工分,能挣钱,再苦再累他也不怕。姐夫来了之后,姐姐也不怎么言语。饭后母亲撵着姐姐去送姐夫。姐姐极不情愿地去了。大约路上姐夫要拉姐姐的手培养感情——毕竟她比姐姐大了三四岁,而且作为男性一定比姐姐懂得多。可是姐姐拒绝了他,并将他给的那十五元钱也还给了他,很快就回了家。

    姐姐闷闷不乐……

    第二天姐姐又去上班,可是去加工厂,必定要经过去姐夫家的那条路。没想到,姐夫老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给了姐姐一封信。当姐姐又下班回家来时,将姐夫给她的信拿给我看,那是一张十六开的好像是学生用过的本子上的纸。上面写了不多的字,字体也显得幼稚。只是那内容在多年后仍然还记得:

    “亲爱的:

    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叫一声‘亲爱的’?别看我现在穷,可是我人穷志不穷。我现在是没钱,可是不等于将来也没钱。士可杀,不可辱,不要看不起一个人……”

    姐姐对我说:“这个人看来是有点志气,呵!不过咱也没图他的东西(钱财)……”

    那时书本上没有关于爱情的教育,家庭也没有这方面的教育,更是还没有电视等媒体,总之接触有限,十四五岁的我对一切也是木然纯粹的,几乎一张白纸。二十岁的姐姐也比我复杂不到哪里去。这事暂时放下不表。

    被叫来过节的嫂子因为比哥哥还大两岁,已经二十六岁——虚岁二十七了,他的父亲已经在来镇上赶集的时候,催过我们家几次来娶她,一是我哥哥比她小两岁,二是我哥哥已经进城当了工人,唯恐我哥哥再把她给蹬了。于是嫂子来了就在这里住下不走。赶巧这个二月二哥哥回家来了。到了晚上,刚刚吃过晚饭,天还早呢,高高大大的嫂子站在我和姐姐的屋门口看一眼南边哥哥的屋子,就红了脸,微低了头扭捏着。因为哥哥已经去了他自己的屋,他对嫂子是没有感情的,也没什么话。嫂子感到自己被我哥哥给晾在这里了,内心无奈着。

    后来我才影影绰绰地知道,那时就有两个邻家女孩——一个是郝大妮子和岳老四的女儿岳丽丽,小名叫小丽的,一个是我姑姑家小表姐夫的侄女儿琴子,都是漂亮的,人也温柔贤惠的,又有文化,都是高中毕业,家庭条件也不错的。丽丽不比我嫂子矮,皮肤好,漫长中有一点四方的脸,双眼皮,长得身材更匀称,人也稳重得多;琴子稍有一点圆脸,但宽肩,依然是双眼皮,比丽丽矮一个头尖,但是在女子之中仍然是数得着的身材。她们都和我哥哥同岁,而且知道我母亲的为人。所以两人在暗里较着劲在追求我哥哥呢!

    母亲看出嫂子的不好意思甚至无奈,就对我嫂子说:“你去吧,去他那屋里睡吧!反正都这么大了,早到了结婚年龄了。都领了证了,也快结婚了(也快举行结婚仪式了)。快去,去他那屋里睡,人家要是有谁来查,叫他找我;出了事儿我顶着!我拾起来!”后来嫂子在扭扭捏捏中去了哥哥那屋里……

    二月二十六,嫂子被隆重地迎娶进门,家里专门请了两个厨师,这是我们那一片都没有的。亲戚朋友同事邻居,热热闹闹。公事过去,还给厨子买了两条“红大鸡”香烟,崭新的一对毛巾——称为厨子的“擦刀布”,母亲亲自送去。一般家庭都是送一条香烟,一块毛巾的,但母亲更爱面子,我们家的日子自己紧一下,还是拿得出来的。因此那被找的厨子也更愿意来我家帮忙。毕竟我们兄妹四个,公事还要好几次呢!

    那时的厨子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差事,而且再好的人经不住惯,远远近近的,没有藏住的话,他们自己更会比较。哪一家办公事,有了高价回报的,他们再面对平价的待遇,就会常常暗里捣鬼。对此母亲的总结是:让他们少给败坏些东西就有了(两条烟钱和两条毛巾的钱)!

    接下来过麦之前,镇上的电影放映队在我们镇子的南端三号洞子处放电影,姐姐嫂子都去了,送上门来的媳妇她二女儿也去了,大家三三两两扛着板凳或杌子,天还不黑时早就有许多人来占位子了。到了那里已是人山人海,站在拥挤的人后面的,就要踩着凳子去看。姐姐刚刚踩上凳子去,只听见姐夫的侄女和侄子在大声地较着劲地喊我姐姐:“婶子,小婶子,小婶子……”

    姐姐回身一看,姐夫就在不远处站着,忐忑着,却又在憋着笑往这边看着,他七岁的侄女和六岁的侄子却已来到近前。这让姐姐十分不好意思,只觉得脸是发烧的,周围有那么多的人!省得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订了婚的人!幸好姐姐口袋里还有嫂子结婚时剩下的花塘块,赶紧一人两块糖,堵住了他们想要继续喊下去的小嘴巴……

    从此姐姐再去上班,总是在冷不丁当中就听见姐夫的侄女或侄子老远就在喊她了,有时又是两个小孩子一起喊,还不到二十一岁的姐姐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有心不理,可那漂亮或可爱的小孩子,让姐难以拒绝;有心理会,可是姐姐的确从心里就是没有要给他们做婶子的意思呢。尤其怕近前有熟人听见了会被笑话的。从此姐姐再去上班,就要围着大半个镇子走远路。这的确令姐姐尴尬又烦恼!这小女孩、小男孩,好像受了谁的怂恿,越是有人来往,就越是叫得欢实,似故意为之。后来姐姐想想又觉得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这一年过麦,已是到了农历的五月份。小工厂暂时放了假,全力支援夺麦的田间劳动。姐姐劳动之余,拾麦穗,她努力着。

    天像下火,姐姐从地里回到家,母亲已蒸好了蒸包。姐姐又渴又饿,洗了手,随手拿起晾在盖垫上的蒸包来,一口咬去了大半个,刚想发自内心说一句真香,下半个还没有再张口去咬,母亲眼疾手快,一把把姐姐手里的半个蒸包夺了过去,边道:“嗨,这个你可不能吃!这是带肉的,是给你嫂蒸的!”

    母亲的这一举动,深深伤害了姐姐。姐姐的泪立刻夺眶而出,那顿饭连吃都没再接着吃,就又赌气下地去了。后来姐姐在向我描述这事儿时说:“你说咱娘,我又不是小了不知害羞,也不是不干活!我已经拿起来开始吃着了,我就是吃完这个再不吃了也行。她可好,硬硬地从我手里夺下来……”我觉得母亲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邻居方大娘知道后也埋怨母亲:“人家都是疼闺女不疼媳妇,至少一样待成吧?你可好,把媳妇捧得高高的,把自己亲生的闺女撂一边!哪有这样当娘的?”

    母亲当时说:“自己亲生的担事儿,深点儿浅点儿都行。媳妇不是亲生的,光担好担不得不济……”面对后来姐姐的埋怨,母亲对这事是这样解释的:“我光寻思,不是你嫂当时正怀孕呢吗?嫌饭。要是都吃肉馅的,当时哪有那么多钱买啊?”

    母亲说这话时已是很自责,很为难。我们也终于理解了做一个好母亲、好婆婆的不容易,当时的条件下,真的是难以两全。而母亲一定是有一种“贵人而贱己”的君子风范,那是来自心底的善良和克己……

    这一年我也拾了麦子,嫂子也拾了麦子,姐姐自然更不例外。过完麦,母亲就将所有拾来的麦子打好晒好扬净都卖了,扯了一大块淡黄灰白相间的方格的确良布,我和嫂子一块去找了裁缝,每人做了一件长袖褂子,唯独没有姐姐的。扯布之前,母亲就和姐姐说:“你那件褂子还能穿,就别做了。你嫂才进门不担事儿;你妹妹还小,正上着学,也知道爱好了。就给她俩做吧。”我记得姐姐那件母亲口里“还能穿的”褂子也是的确凉的,紫黄相间的蝴蝶花,比我和嫂子那块布料好看得多。后来姐姐把那件褂子还给了我,我穿了好几年……

    只是听完母亲上面的话,姐姐当时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老大不满。姐只是觉得母亲不疼她爱她,太有偏有向,甚至从心里是恨母亲的,真怀疑自己不是母亲的亲孩子,就对我说:“我又不是没拾麦子!我那褂子也快不能穿了,我也大了,也知道爱好了!干吗单单不给我做?就差那几块钱?一块儿多截点儿布还省钱!就是光给我做个褂衩不带袖的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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