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七十章 初中毕业未来进退两茫茫 推磨看人吃水饺母家教令人心伤
更新时间:2019-08-13 14:30:40 | 本章字数:3452
要是按照现在的学制来算,我是要到1981年才初中毕业的。可是按照那时候的学制来算,就要少上两年:小学五年,初中两年,就完了。所以1979年走出初中校门时才十五岁,在母亲的安排下我又去复习了一年。但是因为严重偏科,仍然没有考上高中。这显然有小学三年级数学老师的冤枉结果,更有自己的偏执性格所致。
而接下来除了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和郝大娘的孙女——好大妮子弟弟家的女儿小二去割草,同时还有几个小伙伴:方大娘的小女儿英子、送上门来的媳妇四大娘的女儿三风,另外还有识字班肖老师的小女儿:石芬。我们五个女孩既是从小的同伴,又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除了英子和三风大一岁,其他我们几个都是小一岁的。在我们那一个生产小队里,这样大一岁小一岁的我们那一批孩子,男少女多,加起来总共有十二个之多。可是唯有我和前面的那四个女孩,共五个人供着生产队的牲口吃草。其他谁割了草送到生产队去都不要,就只要我们五个的,所谓“包”了。
生产队的饲养员恰恰是郝大娘的儿子儿媳——小二的父母,我平时叫大哥大嫂的。说到这里,先插叙介绍一下小二,也许接下来的故事就好明白多了。
小二是郝大哥郝大嫂的第二个女儿,也就是说小二在家排行老二,她上面有个姐姐。姐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娥妮儿,嫦娥的娥。可是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中,当小二来到这世间的时候,她和姐姐一顺儿都是女孩,便不受待见,按人的心理,若是男孩儿,连姐姐也都是受人欢迎的了。可是老天并不遂人愿。所以小二的家长也就没了兴致再给小二起名字了,直接按照排行,就叫了小二。而小二下面接连着又有了两个妹妹,都是大两岁三岁的,也和小二一样,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就小三小四地按照排行叫起来。也多亏那时的社会风气纯净,小三就小三,小四就小四,只是个称呼罢了,要搁到现在,就会让人考虑到小三小四的另外含义了。
可这小二的“二”在世俗者的眼里,还是有点异样,说白了就是有点傻,有点愣青,就是不傻不愣青的,也断是聪明不到哪里去,或者根本和聪明不搭边儿。所以,“小二”从小也就遭到包括我在内的小伙伴们的捉弄了,当然天性善良的我也并不是那一个挑头捉弄小二的人。不过关于“二月二吃豆粒”的顺口溜和小二遭遇被捉弄之后特有的镜头,在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我们几个小伙伴是一块走进学校大门的,我们上学后,正赶上“学农”,就在那个没收来的地主家大院子的最西头养了几头猪。我们三年级后,那些大点的养猪的学生毕业了,我们几个就接过了喂猪的活儿。当我们几个兴致勃勃地去叫小芳割猪草的时候,她奶奶总是很没有觉悟地反对:“不去!学什么农?咱就是农民,还用学?天天看着大人在家里干这干那的。再说自己又不是没干过!还非得到学校里去养猪?恁到底是去上学啊?还是去养猪?”
其实老师也没用要求我们那样去做,我们这几个完全是“精力有些多余”,自己积极主动去做的。当我们因为割草迟到的时候,校长正站在院子里给全校同学讲话,面对歪歪地却精神十足地背着猪草而来的我们几个,那个转业过来的校长不仅不批评我们,相反却立马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了我们:“大家回头看看这四位同学,还都是女生,呵,三年级一班的,为了我们学校这个集体……呵……”
于是我们几个就有了继续放着书本知识不学、就是迟到也可以理直气壮、而去田间地头打猪草、回到学校弄猪食,然后好好喂猪的“壮举”了。
小芳一直很听她奶奶——郝大娘的话,就是不跟我们一块去割猪草。我们几个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尴尬。但是尴尬没多久,还是积极性非常高涨地去拔猪草了,她不去就不去了。
拔完草之后,从小河里洗净,还滴嗒着水,两人抬一个草筐就去学校了。看着别人都在学校里,心里还想着:我们这是积极做好事呢!然后再在案板上切碎了,暂时放一边。接着把大锅刷得干干净净,煮一些玉米糁,再和切碎的嫩嫩的草掺在一块儿,那三四头或白或黑的猪,吃得可带劲了。还记得我刷锅时的样子:在刷第一遍到最后时,我用刷帚将锅底的疙疙粑粑、粒粒糁糁,努力往外扫,尽力干净一些,然后再准备刷一遍。英子就会问我一声:“不再刷(第二遍)了吗?”我说:“刷呀!这样多扫一下,第二遍不就好刷了吗?用清水一涮就行。”
小学五年级毕业的时候,曾经在郝大娘面前很受挫的我们几个,还是很重感情地想叫小芳和我们一同去那个镇上唯一的照相馆照相,留下一个美好的纪念。大约每人要凑一毛钱。小芳的奶奶郝大娘就会很烦躁地说:“咱不去,谁爱去谁去!照相吸血哩,照一回就吸一回血,没看见那个底板都是红的吗?”小芳本来也想去,可是,经她奶奶这么一说,也就不去了。就连我们几个也被她奶奶的话吓得将信将疑了。最终也不知道到底照没照相……
现在想来,小芳的奶奶一定是在心疼那一毛钱,因为随着小芳姐妹四个的相继出生,他们家的日子也更加拮据了。多亏小芳的父母亲后来做了饲养员。等晚上饲养院里不去人的时候,小芳的父母就会将喂牲口的麦糠底下沉淀出的麦粒儿,从长长的大驴槽子里捞出——那槽子是青石做的,上面还有许多斜着的凿痕,都有指头那么粗细长短,但是整个表面却已是光滑的了。麦糠和草料都在水上漂着,牲口要从槽子里捞着吃——我以为这是小芳的父母故意这样做的,因为若是没有那么多水,直接将麦糠和草料拌起来,那么隐藏在麦糠里的麦粒儿就直接会被牲口吃掉的。
他们捞出后,再用清水去淘净,偷偷地晾晒在牲口棚的后院,要用两领席子来晾晒呢。至于是否在晾干之后,再偷偷带回家去,夜里用自己家的石磨来磨,然后再由小芳的奶奶把面箩出来,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们家因为里里外外会持家,竟然还能在平时吃上韭菜鸡蛋的水饺!后来,小芳家的三间大堂屋,竟然也是由小芳的父母没找任何人,就两人,一砖一石一瓦那么慢慢地盖起来的,令许多邻人羡慕。
一次,我和母亲、弟弟,在小芳家用石磨推玉米。时间临近中午,小芳的奶奶郝大娘从北堂屋里端着一大盖垫水饺出来,到院里的西饭棚底下去下水饺。对我们娘仨客气地礼让道:“快晌午了,恁娘仨歇歇,在这里一堆儿吃了饭再推吧?”母亲回道:“不了,这就磨完了,家去吃呢!”郝大娘又对我和弟弟说:“珍和棒,你俩在这里吃吧?”我立刻摇头否定道;“嗯(这个字要用鼻子发音,而且拐两道弯儿),不吃。”因为小时候的我无论跟着母亲走到哪里,总会有人让我吃东西。母亲就会替我回了别人:“别让,她不吃,真不吃!你看,就是让哭了,她都不吃。”尽管我心里是那么想吃的。
所以我看了一眼那盖垫上排列整齐匀称——由大圆圈到小圆圈规整有序的小水饺,说实话,我内心还是馋的。所以,当郝大娘去了西饭棚底下的时候,看着郝大娘的背影,就对母亲描述着我心里的想法:“那么小的水饺,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得有多好呢……”
母亲立刻对我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嗯,人家将将(刚刚)让了,你说不吃。这又‘一口一个,一口一个’!真没出息!一个女孩儿家!”
我立刻觉得脸上发烧了,心里憋闷了,觉得自己似乎犯了极大的罪行……
我那时最想听母亲说的话是:“等回家,咱也包。”或者:“以后咱也会包的,比这个还小!”可希望总是落空的。
我们那是吃的最多的还是煎饼,几乎顿顿如此。而当以后有了电磨,再不用去人工推磨的时候,母亲称好了称——八分钱磨十斤,我就背上十斤玉米——再少了就磨不着前面有人磨还好,顺便就磨好了。但是若是单独开磨,人家就直接不给磨了,还有十二斤的时候,最多一次十五斤,奶奶给我零钱,父亲赶上了,也鼓励我背着玉米去电磨上去磨玉米面,本来不想去的,但是一鼓励:“看看俺珍,真能干!”,于是我就歪歪地背着玉米去了磨房,在肩膀的生疼里,看着长长的躺在地上、扎着口的满是空气的袋子,在解开、窝起,然后用手捋过几次后,伴着机器上面上宽下窄的漏斗里“呼呼啦啦”玉米粒的声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里面出来玉米面了。
于是我们的饭桌上就有了玉米面的“饼哒”了——将手洗净,可着手心攥一把“玉米面泥”——用开水烫过的,好的时候加一点豆面,先团一个球,然后把球拍扁了,就成了一个个小“饼哒”了,下到开水锅里,开过几滚儿以后,再下上些玉米面,又吃又喝,总没有小芳家小小水饺的好吃吧,尤其是在想象里。
这还是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到年底分来的玉米,但是相对于许多人来说,能顿顿吃上玉米面就已经不错了。
因为小芳的父母是饲养员的缘故,我们几个无论谁割了草是一定要经过小芳父母的过称、写草条,那样我们割草的劳动成果才会换来工分,最终和家人的工分一起换来年底可怜的粮食。所以,小芳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来雪幼年时在二月二她被我们几个捉弄的“恨”了。但小芳并没有那么做,而大家对小芳的态度从此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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