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一二五章 房东二人打架没去劝被迫搬家 回老家其乐融融去婆家忧心忡忡
更新时间:2019-08-13 14:53:08 | 本章字数:4755
我们最初租赁房屋的这一家,除了西堂屋里三口之家的房东家,住在东堂屋里的我和杨冲之外,还有一间东屋里的一个东北小伙子在这里上班,也在这里租房,与男房东是一个单位的。东北小伙子微红的脸堂,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头,脸大肩宽,很健壮很帅气的样子,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也很懂事,看上去有时很深情凝重,有时很乐观率性。
杨冲是上长白班,而西堂屋里的男房东和东屋里的东北小伙有时是上夜班的,自然也上中班——他们当地人称“小夜班”。加上东屋里的小伙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贪玩爱热闹,当他在家里的时候,就常常会有其他年轻人光顾。有的时候,打麻将喝酒就会闹腾整夜。而主要的是,男女房东因为是只有一个女孩,户口转了不让要第二胎,男房东就因为没儿子常常借了一点小事,对女房东就大打出手。男房东也就有一米六身高,脸也不大,而且发黄,人也不胖,还没有他对象个子高身量大,却常常在两个人的交手中,他是占据强烈的优势的。于是女房东就会常常鼻青脸肿。
他们两个人打仗的周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打仗的特点是,先是听不见吵闹声,而是先听见“噼里啪啦咣当哗啦”的砸门窗玻璃、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才是女房东被击打的哭骂声。越被打就越骂,越骂就越被打。有时候,我们已经休息了,忽然就被强大而清晰的摔打声——比方摔碗、摔盆子、甚至暖瓶爆裂,或者是被门窗玻璃的碎响声猛地给惊醒了。等稍稍苏醒过来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我和杨冲就急忙过去拉架。而东屋里的小伙子已经过去了。
这一天夜里,东北小伙子没在家,大约又去上夜班了。我再次被西堂屋里的声音惊醒了。而杨冲大约白天上一天班累了,此刻睡得正酣,我推醒他,叫他过去看看给他们拉开架,不然打闹到什么时候?杨冲却不动弹,显然他已经烦了:“黑星半夜的,谁去给他拉仗?又不是一回两回的!没完了!要去你去,我不去!”
可是我知道自己已有身孕两个多月,为了我自己的宝宝不会受到意外伤害,我就狠狠心没有过去,任凭他们吵嚷打闹。第二天一早,早已没有打闹的动静了,我就去房东屋里看了看。女房东正躺在床上,眼睛朝外巴瞪着。男房东不在,大约已去上班。女房东的眼睛鼻子腮帮都是淤青紫红的,高高地肿着。我对她说:“哎吆,这可怎么办呢?我给你去拿点消炎药吧?”
她说:“行。”
我问:“要去大医院吗?”
她说:“不要。平平,领你大娘去大队(村)医务室里给我拿点消炎药去。”
那个被父母的打仗打怕了的女孩畏缩着,小声地叫着我大娘,和我一块去了卫生室拿了药回来给她妈妈倒上水吃上。然后我很歉意地对女房东说:“我身体不便,昨天夜里没有过来。以后你要学乖一点,不要和他正面冲突,他发火的时候,你就退让一步,免得自己吃了眼前亏。”
我说什么她都是愉快地应着。似乎那一些伤又都是别人身上的了,而丝毫没有令她产生一丝悲伤。
不久,女房东告诉我,她公公春节后就要搬回来住房子了。这不言自明的是,我们该搬家了。我就告诉了杨冲。杨冲就和我只有再去寻找房子了。
离这一家不远的北边,也就是离杨冲单位更近一些的一家低矮破败的不大的院落里,三间低矮的草房,房顶上的草已经黑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日晒,草,也已变得很短。饭屋和栏棚也都是用麦秸苫了上帽儿,但上面的草已经很少,而且从里面抬头看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了透明的地方了。只是一个独自的院落,相对比较清净一些。不像在第一家和房东一个院子里时,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烦扰。
但在我家住这样低矮狭小的房屋,应该是在我刚刚有一点模糊记忆的时候,在那样的屋子里,有母亲的纺车,母亲会在晚上我和弟弟都上了床,而我或许已经睡醒了一觉,见母亲在那个小小的棕色药瓶改作的小煤油灯下纺线;或者母亲坐在床上将小煤油灯移到床上的墙上,再将墙面熏出一道长长的黑烟道道,母亲在长长的夜里纳鞋底做鞋子,或缝制棉衣;也或者在寒冬腊月里的早上,在火盆里续一些柴火,冒着浓烟,母亲左躲右闪,给我和弟弟烤了棉袄再烤棉裤,然后分别叫我和弟弟起床……
可是就是那时候我们家的房子也不会这么破旧吧?
因此我建议杨冲先不要着急决定,咱再找一下看看,反正这里有的是空房子。但他说一不二,立马就决定下来。然后抽时间,从班上叫了几个小伙子来,把我们的家具就搬了过去。我想和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也正如他说的,我自己又不能干。且由着他去吧!
由于这样的搬家,才知道,有许多家具却并不是一件好事。想起老杨上一回来会父母在这里吃饭时,当我送他出大门后,他极不友好地嘟囔了一句:“连房子都没有,穷摆摆!”显然他是嫌我们的家具有点多了。
也是由这一次搬家,我听见杨冲的班长说:“杨冲,你再涨工资就要超过五百了!”杨冲微笑着表示知道了。似乎那时的五百块钱就已经很多了,本来他们这个国企在全国都是有名的经济效益好的单位,属于“五百强”。
年底我从杨冲单位上又订了几本下一年的杂志:《人民为学》、《十月》、《当代》、《中国作家》和《收获》,还有一份《文学报》。
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倚着低矮破旧的门框晒太阳。
有一天,我特想着吃猪肝,就觉得那猪肝一定是很香很香的,越想越香,越香越想,禁不住就咽起口水来。于是我对刚刚下班回家的杨冲说:“哦,我忒想着吃猪肝了,你帮我买一点去行吗?”
不善言谈的杨冲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就出去了。
当他好不容易打听着从一家饭店里买回来的时候,我忽然又觉得特别不想吃了,甚至有了讨厌恶心的感觉。所以一大块猪肝竟都让给他吃了……
杨冲因为又涨了工资,加上他从老杨那里得不到支持而断了心里有所依靠的念想,也曾让他尝到了没钱的滋味,他虽然不把钱交给我,但再买东西的时候,就不会大手大脚乱花钱了。
这一年春节过后,杨冲正月初四才有时间。母亲早已和我们说好:“哪天有时间哪天去,没有必要非得就在正月初二这一天去。别和你姐头一年似的,因为正月初二没捞着来,从那年年别扭。”
我说:“行,恁当老的都不在乎,俺这年轻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呢!”
正月初四,我和杨冲两人坐火车前往母亲那里去。家里没有按照老传统再去请厨师——母亲知道杨冲是个不讲究好伺候的人。一家人欢天喜地,其乐融融,来了个少有的家人大聚会。母亲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笑洋溢在脸上,高高的紧皱的眉头慢慢开始在舒展之中了。我和杨冲也是用自己的行动在告诉姐姐和姐夫:幸福不在于得到的多,而在于计较的少,尤其是在家庭之中。
距上一次来母亲这里还不到两个月。再见到小侄女的时候我告诉她:
“看看,我又来了吧?我知道上一会我走了你没哭呢!这一回我再走的时候,你不哭,我过两天接着就再来;要是哭呢?你猜猜!”
小侄女在学着长大,开始懂事了,双眼皮的美丽的大眼睛眨巴两下,道:“就不来了!”
“敬子,真聪明!”我禁不住夸赞她道。
正月初六又正好是年后的第一个集,沿街的商铺迁就好日子也在这一天开张,我和杨冲买了点东西去姐姐家,弟弟弟媳也去店铺放过炮仗,开了门,卖了一会儿东西,带上小侄女也去了姐姐家。敬敬朵朵俩小不点和平友好地相处着,玩耍着。大家欢笑依旧。姐姐还没有姐夫会弄菜……
此刻,门外老远传来了锣鼓喧天的声音,今年又有故事会了,踩高跷的,耍龙灯的,跑旱船的……姐夫哈哈一笑,和姐姐说:“赶紧的,准备鞭炮,到门口放一挂去!图个吉利,凑个热闹呢!”他后一句是对我们所有人说的。
玩故事的,路过哪个店铺放鞭炮,一定会在哪家店铺前多转一会儿。今年故事队又多添了唐曾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内容。姐夫放完了鞭炮,看着热闹的在门前不远转着的故事队,听着热闹的鼓点,哈哈大笑着……
姐夫从他哥嫂所开的佳肴店里买了肘子肉,整鸡,蛋卷,自己做了糖醋鲤鱼,年底做好的肉丸子在冰箱里,又炸了带鱼块,切了年底灌的香肠,又调了菠菜粉丝火腿丝的凉菜,炒了芹菜木耳肉丝,最后一个鸡块炖蘑菇。十个菜一凑活也就出来了。
饭后是喝茶嗑瓜子吃糖块。
下午回到母亲那里,第二天就准备返回我在的L城的小家了。文化古镇自然懂得“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但更喜欢肃静的我告诉母亲:“我们大年初一给杨冲的父母都拜了年了,我回去了还得去杨冲的哥嫂那里,怎么说也是当大的,结婚前后没少麻烦了他们,去看看他们……”
母亲肯定地说:“是啊,得这样做!”
我把我上面的话对母亲说完:“反正我们那边也不和老的在成块儿,咱这边上班的上班,做买卖的做买卖,都没有工夫,路又那么远。不去我那里了吧!”
敏感的母亲立刻有了一丝惆怅的感觉,但是她除了体贴入微,更是尊重他人的,即使这人是她的孩子。就对我说:
“行,不去就不去。等过完十五,或者出去了正月,我和你大大就去你那里。”
我知道自己不善于应酬,更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住着小破草房的景象,还有这里的不便,他们来了吃喝住就都成问题,当天来回又太过紧张。一切都独自去承受吧!那个挂着我的人,唯有我的母亲。而我在她的面前也应该尽量保持一个乐观幸福的样子……
母亲给我们拿来的年糕,我们吃到正月十五。过完了正月十五才算真正过完了年。
正月十七上午,我正一个人在东边饭棚里准备午饭,给杨冲炸了四条从母亲那里拿来的咸鱼。咸鱼还没炸完,对门的罗锅老太太趴在我家大门口在喊:“小杨家的,做的什么好吃的呢?”
我说:“大娘,来啊,炸鱼吃呢!”
老太太说:“我说那么香呢!”
我说:“来,送你一条。”
她不说不要,我就知道她是想要了。于是用盘子给她端过去一条。老太太罗锅得厉害,脸倒是丰满,红红的肤色,一笑起来嗓子里是“活活落落”的声音,嘎嘎嘎的,外带旧自行车铃铛不响,却在骑起来的时候,发出的沉闷声。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却经常一个人早晚地以去铁道上拾炭拾铁拾柴火为营生,啤酒瓶子也拾。过不了几天,就会卖给上门来收破烂的一些物件。他老头气管炎厉害,高高的个子,红脸膛,一咳嗽必有痰,而且咳成溜儿,止不住。她的几个孩子都长得好,也混得不错,除了二儿子。据说老大还是当兵后转业当官的,二儿子四十多岁,一个大儿子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日子紧巴,就来刮老太太。其他的几个孩子都生老太太的气,说她偏向老二。老太太的日子当然不能想象了。
我刚刚回到饭棚里,准备将剩下的三根鱼盛到屋里去。这时候,堂屋后墙上的小木窗有人在敲,这又是另一个大娘了。这大娘主要的一个特点是:上牙床在里,下牙床在外,明显的“地包天”。她守寡多年,二儿子也早死,二儿媳改了嫁,带走了大孙女,她和二儿子家的二孙女在一起过。二孙女人出奇地漂亮,又正是二十二三岁的年龄,不打扮就够好的了,又整天打扮,在铁厂工作。辛苦赚来的钱都花在衣服和化妆品上了。老太太特看不惯,没有好脸色。孙女就整天不着家。不是去同事那里,就是去姐姐家。老太太微黄的脸色,整天愁眉不展。只有看见我的时候才忽然就笑了。她自己一个人懒得做饭,常常凑活一顿是一顿。
她边敲窗子边说:“做的啥好吃的呀?”
我说:“炸鱼呢!你敲窗子敲得正好,我正要给您送过一条去呢!”
老太太不说鱼的事情,直说:“咱娘俩打正月初一你来给我拜了年,我还再没见你呢!这敲窗子的暗号也倒毫(差不多,快了)用不上了。”
我掀开窗棂,用一个煎饼把鱼卷了递给她。她立刻眼睛盯着煎饼和鱼,嘴里却道:“你看看,恁吃呗,给了我,恁怎么吃?”
我说:“我不吃咸,还有两条呢,够小杨吃的。”
想想有意思!老想笑,尴尬地笑。都怪这咸鱼味道太重。弥漫着空气里到处是。
正在这时,我听院子里有动静,以为是杨冲下班回来了。原来是杨冲的侄儿小山骑着摩托车来了。还以为他是回过年时我们去看他父母的礼呢。谁知道他一进门就说:
“二婶子,家里计划生育的叫你回去查体。”
我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已经给了准孕证,还查的什么体呀?”
小山说:“是年年例行的查体吧,我也不知道,我娘和我说了,叫我来叫你了。”
我想和一个孩子说太多也没用。只好应了下来,等杨冲回来,他又立刻出去买了点饭菜,饭后,杨冲去上班,我就由小山带着,向杨冲的老家而去,因为路上怕查车,就走了更加偏僻的山路,那偏僻的程度,令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我也不时地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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