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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把戏

更新时间:2019-03-25 13:25:01 | 本章字数:3470

    浮云

    放眼空无际,此身何处系。  曾将烈日追,每把群星戏。  

    环宇任天高,绕峰凭意气。  清风知我心,送到相思地。  

    如今的我,已经厌倦了肥鱼大肉,更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蜗居在一方荧屏里,什么都可以听到,什么都可以看到。过着以前做梦也梦不到的日子。可是,此心并不觉得十分快乐。日薄西山,夜已将至。我走在铺满黄叶的小路上停住脚步,望着身边缤纷而过的红男绿女,悠然想起某段尘封的时光。  

    那时,交通不便,人们出行都要步行。村里人上街的极少,而且街上也不能用农产品直接付钱,所以,小商贩们挨村叫卖,把人们需要的东西送到村里来,村民们可以用农产品直接交换他们想要的商品。有摇大鼓的、有卖缸卖坛的、有卖糖换饼子的。而匠人们也是走乡串户地找活计。什么“补伞啰!”、“磨剪子铲菜刀啊!”、“可有雁镰刀锉啊!”、“挑牙虫那!”、“补锅啊!”、······诸如此类的叫声不绝于耳。但是,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些来乡下的把戏班子。  

    下乡来玩把戏的很多,几乎每月都有。先说那扁担戏,也就是一个人,挑着一担道具,走进村里,铜锣一敲,就有许多人围过来。问明节目,如果是新鲜的,就有人去向王和尚提要求。王和尚一点头,那就看呗。

    于是,那人就用扁担把其中的一个大木箱子顶起,立在地上。箱子底部有一块大蓝布围帘,自己就站在蓝布围帘里,箱子上面就是舞台,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木偶演绎着童话般的故事。叫人捧腹大笑。而台上那些木偶的对白及锣鼓音乐,全是围帘内一人所为。这些人,流浪卖艺,有时也乞讨。那天晚上,他就在我家吃了晚饭,之后就留宿在我家,很方便,农村里稻草有的是,往堂心地下一铺,就成了他的床。    

    猴戏来得最多,有单独耍猴的,也有把戏团耍猴的。单独耍猴的无异于乞讨,那猴是乞讨的工具。比猴戏稍大一些的就是加点狗钻圈,猴骑羊之类的节目而已。最吸引我,且又带刺激的是那些大把戏。他们能在一块红布内变出许多东西来。小辫子说,那是摄法(魔术),把人家里的东西摄来了,演完后又还回去。如果不还回去,下次就不能摄来东西了。好奇的我,总被这神奇的摄法迷倒了,做梦也想学会摄法,我要把戏台上皇后穿的衣裳,摄取一套来给桃子姐穿,肯定比戏台上的花奶奶更好看。可我不知道到哪儿去学,自己在家里天天拿着红布,翻来覆去地练,怎么也变不出东西来,摄法,竟成了梦幻,直到如今,我也不会摄法。  

    还有那些练气功的,令我羡慕致极!他们生得膀粗腰圆,寒冬里人们穿着棉衣尚且瑟瑟发抖。他们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单裤,却热汗涔涔。行功前,气功师常要勒紧了裤带,作深呼吸,把肚子鼓得圆圆的,同时两手用力,在胸前划动着,手背青筋暴起。这时,气已经运足了,可以单掌开砖,或头顶碎砖。最可怕的是躺钉板碎青石了。人躺在满是铁钉的木板上,再用几百斤重的石板压在气功师的腹部,有熊腰虎背的大汉抡着大锤,四周的人鸦雀无声,都为这人捏着一把汗,生怕他被钉死在钉板上,说时迟那时快,大锤毫不留情地砸下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巨石碎成两断,气功师却从钉板上一跃而起,接踵而来的是掌声和尖叫声!  

    我曾见过一位气功师,把一个大铁球吞到肚子里,然后又将其吐出。真是奇人也。 还有那钢刀切腹、铁叉刺喉等节目,令人惊叹不已! 气功师们表演完后常常托着药盘子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这里有上等的狗皮膏药,各位父老乡亲,您劳动时不免有跌打损伤的,你花个毛儿块把的,保您平安。”一时间买膏药人还真不少。  

    看过气功表演后,我们一班小学生无不痴迷地模仿,天天演练,可是谁也没有练出气功来。而小辫子却说他们吃了“壮”,他的话一语中的,我们之所以练不成气功,是因为我们没有吃“壮”。这能吃的“壮”竟然这样神奇,我很想吃点儿“壮”,但不知在何处能够找到它。那时的我,绝对相信神仙的存在,在我的想象中,“壮”可能是一种仙药,要历尽千难万险才能得到,就象白娘子上仙山盗仙草一样。

    叫人做噩梦的表演,那就是杀人的把戏了。 记得是秋天,天气已凉,人们穿的是夹(音ga)衣,被杀的是一个小女孩,长得和四丫很象。只见一个男人拿着牌刀,就是家庭中切菜用的那种刀。刀口锋利,能把木棍子斩断。人们都看得真切。三丫心肠最软,一听说要杀人,急得叫起来:“我娭毑,怎背哟,别杀人啰,我都哧死了。” 引起身边人都笑起来。她也顾不得,哧得躲到一边去了。那人可不理会三丫的叫声,说道:“小丫头,我要杀你了,可怕?”  

    那个小丫头上身穿着红褂子,下身穿的是绿裙子。脸上搽了红胭脂,她没有一丝恐惧感,很从容地答道:“不怕。”  

    “不怕你就躺下。”    

    “好的,你来吧!” 小丫头说完就躺在一条长板凳上,并将自己的上衣解开,露出洁白的胸腹。  

    杀人者举着菜刀,绕着圈子,边走边说:“大家看清楚了,刀可是真刀,人可是真人,别紧张,莫害怕,我杀她不要紧的,我可以叫她死而复生。看好啦,看好啦,我要下手啦!” 说完,将菜刀贴着小丫头的心窝,直接切了下去,叫人听得真切,发出的是“咝”的一声响,顿时鲜血直流,小丫头手脚乱划,一会儿就不动了。全场一片“哎呀!” 杀人者将一块蓝布把小丫头身体盖起来,对着大家说:“别害怕,她上西天游玩去了,过一会,我就把她叫回来。”  

    大约等了两分钟,杀人者取来一只空碗,又绕了一圈,说道:“现在,我要向观音菩萨祈求甘露,叫她死而复生。” 神奇的现象又发生了,明明是只空碗,他用右手在碗口轻轻地抹了一下,那碗里就有了半碗水。他喝了一口,说道 :“好清凉的甘露。” 然后又吸了一口,含在嘴里,向盖着蓝布的小丫头身上喷去,一连喷了三口。大声叫道:“小丫头,别玩了,快快回来。”只见死去的小丫头一跃而起。绕着场子向大家行礼。  

    还是小辫子见多识广,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说:“他还能真的杀人吗?他们不怕坐牢吗?他们会使掩眼法(障眼法)。让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而我姆妈说的杀人更可怕,她说她小时候在老牛埠看到玩把戏的,把一个大活人斩成四块,放到大瓮缸里,用红布盖起来,一刻钟后揭开红布,一个完整的大活人又从瓮中站起来。姆妈说这杀人是真的,但是不能破法,如果破了法,那个被杀的人就活不了。到底如果破法,她也说不清楚。  

    是的,当人们猜不透玩把戏的原理时,都用一句掩眼法来解释。比如说,腹内穿针,也是十分奇异的把戏,明明吃进去的是一根白线和一把绣花针,可吐出来的,却是一根根针实实在在的穿到那跟细细的白线上了。一般人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穿针引线也是件难事,他怎么能在自己黑咕隆咚的肚子里,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穿上了呢?不用掩眼法,你怎么解释?

    最让人心疼的是做柔腰杂技的小女孩。她们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们的叨花表演非常惊险。首先在地上摆一条长板凳,再用两个稍小的板凳架在长板凳的两端,架上去的板凳,各有两个脚是悬空的。长板凳的中间放着一朵花,小女孩的两只脚分别踏在架上的两个小板凳上,她的两只手分别端着一碗水,平衡地站稳了。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女孩身上,只见她,头朝后慢慢地,慢慢地仰去。“哎哟,我小心呐,别把腰弯断了。”人群中有人如是说,总之,大家都为她悬着一颗心。渐渐地,渐渐地,小女孩的头够着花了,她必须把头偏过去,用嘴把花叨住,这时人们都在憋着一口气,不敢轻易呼出。这时,小女孩开始向前仰起了,慢慢地,慢慢地起来了,终于起来了,手上碗里的水,没有掉下一滴。人们为之惊呼!惊叹!  

    还有一项让我记忆深刻的杂技是双脚蹬桌子。奇怪的是,表演者竟是一位年轻女子。那桌子可不是自带的道具,记得那次在汪山表演时,五二子特地把自家那张实腰大桌子搬来让她蹬。这是全汪山最重的大桌子,具体多重我也说不清。那位女子仰在一张方桌上,双脚朝天,由两个大汉把桌子抬着,放到她的脚上。那张实腰大桌子在她的脚上,似乎是一块很轻的木板,飞快地旋转,翻来覆去,这还不算完,居然还有一位小女孩爬到实腰大桌子上,做着双手倒立和单手倒立的惊险动作。  

    这些四处流浪、卖艺、卖药的人,是现实中真正的江湖人,四海为家,象浮云,飘忽不定。 他们没有长剑,也不会有打打杀杀和行侠仗义的举动,也许在他们飘流的行程中,曾有过救人的事件,那是出于本能和良心,并不轰轰烈烈。  

    那时,我总想一个藏有绝世武功的琅环玉洞,有一位神仙在调教我,让我练成可以随便拍死强人恶徒的身手,让我练成七十二般变化之术,可以随心所欲,策马扬鞭,走遍天下,行侠仗义。如今,蓦然回首,那些人还在灯火阑珊处吗?随着时光荏苒,童年的幻想烟消云散,眼前物是人非。过客终究是过客,我们都是彼此的曾经罢了。

    一雨饯残热,忻然思杖藜。野田沙鹳立,古木庙鸦啼。  

    失仆迷行路,逢樵负过溪。独游吾有趣,何必问栖栖?       ——南宋诗人刘克庄《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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