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 王老小婚事
更新时间:2019-03-25 13:33:02 | 本章字数:3909
据清人 徐时栋《烟屿楼笔记》记载:有位教书先生,课余之时,萌生感慨,写了一首题为《咏薄粥》的诗,诗曰:
撮米烧成粥一瓯,北风吹去浪悠悠;
手持好似菱花镜,照见楼台在上头。
教书先生很是得意,摇头晃脑一吟三叹。此时,一个乞丐正巧路过,听了先生的吟诵,便对他说:“诗好到是好,只是‘撮米一瓯’已经不算少了,如果把‘撮米’改为‘粒米’岂不更妙?喝粥时未必就遇上括北风,‘北风’,不如改成‘鼻风’;喝粥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有楼台,因此最后一句可改为‘照见须眉在里头’。”
教书先生按他所说改为:粒米烧成粥一瓯,鼻风吹去浪悠悠;
手持好似菱花镜,照见须眉在里头。
先生将改后的诗再吟一遍,果然味道不同,比原诗更胜一筹,大吃一惊,对乞丐说:“想不到你一个要饭的叫花子,竟有如此的才华,为什么不去学馆里教书,却要沿街乞讨?如果你愿意去教书,我一定负责推荐。”乞丐听了,眉头紧皱,连声说:“谢谢先生的美意,在下正是不愿意喝此等稀粥才宁愿去过乞讨的生活。”
这故事让人忍悛不禁之余颇发人深思。姑且不论这乞丐所表现出来的超凡才智,就凭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足以说明他是一位享受自由的人。鹑衣百结,无拘无束,街头流浪,无签到请假之烦,只求免于冻馁,富贵于我如浮云。
真正的乞丐是因不能生存而行乞,还有一类乞丐,是为骗钱而行乞。无论哪一类都是谋生而已,你大可不必惊讶。你同情他,你就分他一杯羹,你觉得看不惯,就别理他好了。
话说苏北连年闹饥荒,大批流民来到安徽行乞。就在去年春季,有一个叫果实子的年青人,到汪山来要饭,要到王和尚家门口,大娭毑盛了一碗饭并搛了一些小菜给他,他千恩万谢后转身要走,却被王和尚叫住,问道:“这个,这个”王和尚用手抓了抓头。果实子瞪大有些惊恐的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王和尚猛眨了几下小眼睛说:“这个,你这小伙子,身强力壮的,这个,给我们做些短工,可有兆?”
果实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操着苏北口音说:“可以嘛,只要有得吃,有得住就行。”
原来,汪山田地多,人口少,王和尚在分工时,有些儿捉襟见肘,他见果实子年青能干,天天讨饭很可惜,他就试探了一下,听果实子这样回答,他很高兴,也不和队委们商量,就直接对果实子说:“这个,你找几个人来,我可以包你住,包你吃的,免得你们四处讨饭。”
“你们能要几个人?”
“这个,要四五个人,这个,要能做事的。”
“好嘞。”果实子兴冲冲地走了。
第二天午饭后,果实子带了一大帮人来到王和尚家,王和尚眯着小眼睛仔细的看着,能做事的除了果实子以外,还有两男一女,另外有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王和尚指着那一对老夫妻说:“这个,这两位朗咯,我们请不起,剩下的有兆。”
“他们不是做事的,他们还出去讨饭,我们同来的,和我们搭伙住下。”果实子向王和尚解释着。
“这个,我给你的屋就奈么一大间,奈你们就挤挤吧!”王和尚说完,他们就商讨工资的问题,最后达成口头协议,四个人,每天发给五斤稻谷,另外允许他们在规定的地方开点荒,种些蔬菜。事情就被王和尚这样定下来了。
老队屋就在我家东头,共有三大间,大姐夫住东,朱老贵住西,紧挨着我家,中间一大间,就是果实子他们住了。时间一长,我就和那个小女孩混熟了,知道她叫小花子,而那个能做事的女子就是果实子妹妹,名叫果英子。
果英子今年二十四岁,不美但也不算丑,皮肤黑了些,也就是农村里常见的那些普通女子。但在王老小看来,她可是个美人儿。
这王老小,自从老婆孩子死后,已经单身一年多了。俗话说,没有女人不成家,他家里搞得邋邋遢遢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披一片搭一片的。幸好有大娭毑时常帮助他洗洗被,逢年过节还帮他补补衣裳。本能的性欲总是难以抑制,虽然手淫能帮助解熬,但没有女人的肉感有味,实在是想女人了,偶尔也到“一鼓箩”那里发泄一通。可是个人的生活,总会有些不如意。有一次,他在外淋了雨,回家就感冒,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苏醒过来,只觉得头痛,他想喝水,可身子沉重,不得已,爬到水缸边,用水瓢舀了些冷水喝了。一直到晚上,他才能勉强坐起来,胡乱找点吃的,总算熬过一关。
他平时,最喜欢帮人家做事,因为帮人做事,可以在人家吃饭,免得自己生火做饭。他在我家就吃过几次饭。他做梦都想成个家。可是,他家一连死掉四个人,人说他家有邪气,哪个女子还敢嫁他。当他第一次看到果英子做事时,心里就有了想法:“这个女人要是单身的话,奈多好啊!她是外地人,也不知道我家里发生的事。一个要饭的,还讲究什么条件呢!”这样想着,他就找机会接近果实子,打听他妹妹的情况,果实子告诉他,他妹妹没有嫁人,还是个大姑娘呢!
王老小暗自高兴,但是怎么和她说呢?怎样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呢?人家是个大姑娘,可看得上自己呢?这一系列问题压得他开不了口。只好闷在心里。
有一天,队里人都挑秧把子到湴湖里去栽秧,王老小挑担秧把子正好走在果英子后面。走着走着,果英子的扁担突然从肩上滑下来,秧把子撒满一地。原来是绳子断了。王老小也停了下来,帮她收拾。她对着王老小微微一笑说:“谢谢你啊!”
这一笑,使得王老小发糊了,他不知怎么说,不声不响地把秧把子捡了一些加到自己的担子里。一切收拾好了,他们又一前一后地向湴湖走去。自那以后,他的眼光都射在果英子身上,给人以色迷迷的感觉。这一切,果英子自己竟全然不知,却被果实子察觉。他警告妹妹说:“果英子,你要防着那个王老小,他对你不怀好意。” 尽管果英子答应了他,他还是不放心,尽日里不离妹妹左右,生怕她吃亏了。
从那以后,王老小就象掉了魂似的,满脑子都是果英子。回到家时,好像锅门口坐着果英子在为他做饭,独坐在灯前,觉得果英子就坐在他的对面为他缝补衣裳。他开始在黑夜里想念她,他幻想的梦境里她是女主角,甚至和他发生那个,弄得他常常梦遗。他想过怎样找个机会去搞她,可他又不敢,果实子几乎不离妹妹左右,何况他还是个退伍军人呢!不能乱来。
今年发了大水,汪山的河田被淹了许多,圩堤也破了,眼看是个荒年,估计奈些江苏人在汪山呆不下去了。王老小已经在这种“相思”之痛中煎熬了半年之久,他不能再忍了,他要出击。于是他找到大娭毑,鼓起勇气说:“大嫂,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哉?”
“我想把果英子娶家来。”
“这歇晓得要老婆了咯,人家还是黄花大姑娘,经不起你打啊!”大娭毑故意沉着脸说。
“好大嫂,你要是把我讲成,我保证不会动她一根毫毛了。”
旁边王和尚眯着小眼睛笑着说:“应该不会了吧!这个,他也尝够了做寡汉头子的滋味了。”他又转过头来对老伴说:“第一个平屌常,第二个当老娘,你就去把他讲讲看哉。”
王老小慌忙接着说:“是啊!大嫂,你要把我讲成了,我是真的把她当老娘待,当菩萨供,要是有半句假话,你可以打我的咀巴。”
大娭毑见他说得可怜巴巴的,心就软下来了,其实,她何尝不想把他讲个老婆,一是他在近处名声不好,二是怕他秉性难移,因此不敢给他讲。这回见王和尚也在中间凑兴,再者那果英子又是逃难之人,如果她愿意,也是一桩好事,于是她对王老小说:“你呀!又可怜又可嫌,好吧,我就再做一次媒人吧!可别再要我倒霉哟!我今晚就去讲讲看。成不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王老小王听这话,连声说:“谢谢大嫂子,我不会再带你为难的,一定不会带你为难的,我对天发誓,如果再带你为难,天打五雷轰。”
王老小离开王和尚家,就直奔五神庙,有事问菩萨,是这里人的习惯,只见他跪倒在菩萨像前,用右手拿起两爿用木头做的告子,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轻声念道:“老菩萨,我和果英子如果有姻缘,你就发个顺告吧!”他将告子悬在空中绕了三圈,然后丢下来,一看是个阴阳告,说明菩萨没有发话。于是他讨了第二告,这次却是反告。他心又不甘,口内又不停地念叨着:“一告两告都不算,三告为满,三告为满。”他又讨了一告,这次却是个顺告。他大喜,兴冲冲地回家等候佳音。一会儿,大娭毑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兆吧?”
大娭毑,没好趣地说:“你咋这么急哉,恨不得一下子就抱到老婆了,早知有今天,你”大娭毑没说下去了,王老小只是笑笑,也没做声。大娭毑转过话题说:“我找到果实子把事情讲了,他讲,他要和妹妹合计合计,明天回我的话。”
“还要等到明天啊!”
“你以为人家是小猫小狗啊,一句话就答应啦,家去吧!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王老小有些儿失望,无可奈何地回家了。
再说果实子,等到晚上,人都聚齐了,就把大娭毑来提亲的事说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那个留着一把胡子的老头子首先说:“我看这地方还好,这里的人也还好,果英子老大不小的了,是该找个人家。”
“找个人家,也要在江苏找,我们也不能把她丢在这边。”他老伴立即反对。
“这个要看果英子自己的态度,她愿不愿意。叫她自己说。”那个光头佬躺在那里说。
于是大家把目光聚集到果英子身上,只见她低着头,不做声,想起那回王老小帮她拾秧把子,还把她的秧把子放到他自己的担子里,觉得他这人挺能关心人的,心里有些愿意,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
果实子把妹妹拉到一边,轻轻地说:“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你讲一下。不好讲的,你就点点头。”
果英子红着脸点了一下头。这果实子又对大家说:“果英子身体不好,你们是晓得的,这事要不要对他们讲?”
这时那老头子又说了:“果英子要是不同意,就以这个理由来推脱,如果她愿意了,就不要讲了,反正人家又不知道,讲了,这事还不一定成。”大家一致同意这个说法。于是第二天,果实子就找大娭毑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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