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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棋画抵医救性命  穗城展览现身影(五)

更新时间:2019-04-19 22:59:04 | 本章字数:3465

    天亮的时候,天气转晴了。冲洗几天淋浴的太阳掀开东边的缦帐,露出了蛋黄般的圆脸,它脸上的污垢的确洗净了,比任何时候都红得透亮。

    灾民们纷纷走出教室,释放胸腔中淤积的霉气,伸伸腿,扭扭腰,滋生出一种神清气爽的舒坦。

    诸葛全家人仍然愁眉苦脸的,因为诸葛南淼又开始发烧了,而且烧得更加厉害。偶尔听到孩子咽喉里有一种拉锯似的粗糙音。

    诸葛黄氏急忙催促诸葛宏宇带路,她和曹香菱轮换抱着诸葛南淼前往屈安发先生的诊所。留下老头子诸葛戒棋照看还在熟睡的诸葛东鑫和诸葛西森兄弟俩。

    屈安发先生的诊所,坐落在桃仙寺村委会的东头。是三大间坐北朝南青砖灰瓦的正屋,另带两间厢房。

    正屋中间是堂屋,既是会客厅又是诊疗室;正屋东边一间一分为二,前半间是药房,后半间是屈安发先生和他老伴桂氏的卧室;正屋西边一间一分为二,前半间是客房、另放了一张临时的病床,后半间是屈安发先生女儿和女婿的卧室。

    两间厢房在正屋的后面,东边厢房是厨房,西边厢房是储藏室。

    堂屋正面墙壁上横挂一块妙手回春四个字的牌匾;两边的板壁上,分别悬挂着刘凌沧描述扁鹊、张仲景、华佗、李时珍、孙思邈五位古代医学家救死扶伤故事的工笔重彩立轴画。

    西边药房里,整齐摆放着贴有各种药名标签的方格抽屉式药柜,中草药的芳香气味四溢,病人身临其境,即便是不用一针一药也会病除三分。

    诸葛黄氏、曹香菱、诸葛宏宇几乎是小跑步,把诸葛南淼护送到屈安发诊所的时候,屈安发先生的一家三个大人正准备吃早餐,一个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吮奶。

    屈安发先生看到诸葛南淼鼻翼煽动、呼吸急促,他用手摸了一下诸葛南淼的屁股,急忙呼叫正在奶孩子的年轻女子:“屈景珍,这娃子高烧厉害,你过来瞧瞧。”

    屈景珍把怀中的婴儿交给了她的母亲桂氏,换上白大褂,洗了手,拿着听诊器在诸葛南淼的胸部和背部听了一会儿,又检查诸葛南淼的脐带处及全身的皮肤。当她看到诸葛南淼后颈脖上那块紫红色的圆形胎记时怔住了。曹香菱告诉她,孩子生下来时就有这块紫红色的斑纹。

    “大嫂,我知道,我儿子屈洪威后脖上也有一块铜钱大的紫色胎记,他们都是大水之年出生,奇人啊!”屈景珍说。

    “对,他们都是蹚水来的,不是奇人才怪哩!”曹香菱说。

    “你孩子已烧成肺炎,必须尽快使用消炎药治疗。”屈景珍听诊完毕郑重地说。

    屈景珍说罢,走进药房忙了一阵,拿出一支细小的蓝色注射器和两个酒精棉球出来:“治疗肺炎要用青霉素,先做皮试。”

    屈景珍在诸葛南淼的手腕皮下注射了一滴药物,皮肤上很快隆起一个小丘点,诸葛南淼对注射药物的疼痛已没昨夜那么敏感,只轻轻地“吭吭”两声。

    大约过了十分钟,诸葛南淼皮肤上的小丘点消失了,屈景珍很快给诸葛南淼肌肉注射了青霉素药物和退烧镇静针剂,嘱咐曹香菱将诸葛南淼放到客房里临时病床上盖上被单睡觉。

    安顿好生病的诸葛南淼,屈安发先生说:“娃子打了针,先让他睡一觉,我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只有粗茶淡饭,大家凑合着吃早餐吧?!”

    诸葛黄氏说:“不行,不行!我们已经给屈先生一家人添了很多麻烦,哪好意思在这里吃饭呢!”

    虽然诸葛黄氏嘴巴这样说,但心里很想吃这顿早餐了。因为昨夜被生病的孙子诸葛南淼折腾一宵,早已是饥肠辘辘。看到桌子上摆放的蒸馒头和南瓜粥,还有青辣椒炒秋茄子、青辣椒炒秋苦瓜,口水已在嘴巴里打起旋窝。

    “不用客气,如果没这场水灾,没你们舍小家保大家,你们鸭子湖的这些客人请都请不来的,你们家乡是好地方啊!只是被水淹没了太可惜!”

    “屈先生去过鸭子湖吗?”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那年腊八节前,受葫芦洲县冯口镇济仁医院院长、我父亲的师弟邀请,我陪父亲前去参加鸭子湖象选执湖会长比赛下象棋,被当地的湖霸使火铳枪驱赶回来了。第二次是日本人入侵后的两年,鸭子湖镇和曹家河镇同时发生大火灾,我驾船的堂兄在冯口镇被日本鬼子杀害了,我们去料理了堂兄的后事。”

    “屈先生的堂兄叫啥?”

    “他是一个长年累月在江河湖海驾船谋生的汉子,叫屈老大,他在鸭子湖蛮有名望的。”

    “原来屈先生是屈老大的堂弟呀!我家老头子诸葛戒棋和屈老大是至交。发大水的乙亥年,我们一家老小从岳阳逃荒回到鸭子湖,就是坐的屈老大的船,汪洋河泽,风高浪急,一路上都是他细心照顾。唉!没想到好人命不长,他和我家公公爹开枰先生死在日本人刀下已有十四年了。”

    “呀!你们原来都是诸葛开枰老先生的后人?”

    “正是,我公公爹诸葛开枰,也是在那年冬天的大火中,被日本鬼子杀害的。”

    “没想到你们是一代棋贤、棋雄的后人。十五年前,我就听堂兄屈老大介绍过诸葛开枰先生超群的棋艺。我也是一个爱棋之人,还来不及请先生赐教几招,先生却仙逝了,终身遗憾,遗憾终身啊!”

    “爹,还是先请客人吃完早餐再说吧。”屈景珍一旁插话道。

    “对,对,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坐下来吃早饭吧。”

    诸葛黄氏没再推辞,连忙招呼儿子和儿媳:“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有情不在一日之还,以后定当谢谢屈先生一家人。”

    “一餐粗茶淡饭算不了啥,不要说还情的事。以后,说不定我们麻烦诸葛家的事多着哩!”

    早饭之间,屈安发先生介绍了屈家的祖辈,是怎样从行走江河湖海驾船为生改行从医的历史。着重讲到了他父亲自小在长江陆城港舍船登岸,进入湘鄂两省的石门、五峰、鹤峰、长阳、宜都等五县交界的深山老林,奇遇一名世袭骨科老中医学到了一手治疗跌打损伤绝技的过程。屈先生说,他父亲走遍悬崖峭壁采药,尝尽百草滋味验效,研究得出一个专治伤筋动骨、跌打损伤的独门秘方,让无数腿断的人重新站起来行走无碍,让无数臂折的人重新完好如初操持各种器具。因此,他赢得了“屈接骨”这个外号。当然,在他救治的病人中既有国民党,也有共产党,既有好人,也有坏人。他学到的医疗绝技既害了他自己,也救了他自己。就因为他曾经给土匪头子疗过伤,给国民党军官治过病,解放那年要把他绑缚刑场执行枪决。关键时刻,监斩的一名解放军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要杀他?好险!”诸葛黄氏说。

    “他给粉碎性骨折即将锯掉双腿的解放军首长治好了腿,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后来又改成了有期徒刑。”屈先生说。

    “屈老先生现在可好?”诸葛黄氏问。

    “我老爷子现在陆城监狱已服刑五年,还有十年才能出狱。”

    屈安发先生的医疗技术强项也是骨科跌打损伤,而不是内儿科。他的独生女儿屈景珍毕业于湖南长沙湘雅医学高等专科学校两年有余,内儿科医术比她父亲屈安发高明;女婿陈民康是女儿屈景珍的同届同学,现在是长沙省立医院的一名医术高明的外科医生。

    屈安发先生的老伴桂氏,也出生中医世家,她是经过政府西医培训合格的一名妇产科专职接生员。女儿屈景珍身怀六甲,想得到母亲的亲手照顾。她在临产之前,回到了家乡桃仙寺村,刚生下儿子屈洪威不到十日。昨晚诸葛南淼喝的奶,就是屈景珍挤出来给父亲屈安发带过去的。

    由于屈安发出生地主家庭,他家父又在服刑坐牢,当村委书记安排鸭子口村第一批到达的灾民司马耀祖一家人来他家居住时,司马耀祖得知他家有历史政治问题,带着家人转身就走了,令屈安发全家人十分尴尬。

    因此,屈安发先生说,如果诸葛家人不嫌弃的话,为方便娃子治病,全家居住这里总比学校大教室要好得多。

    屈安发先生讲到这里,诸葛黄氏觉得诸葛一家人是幸运的,大灾之年,孙子诸葛南淼重病垂危之时,能遇到屈氏一家人搭救,是老天爷有眼,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她说,啥历史政治问题?纯属好坏不分,是非颠倒。我们诸葛家人是拿善心和善行做标准来区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住在屈先生家里,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哪有嫌弃的道理?

    她马上交代儿子诸葛宏宇,赶快去学校把老头子诸葛戒棋和另外两个孙子接到屈家一起居住。

    “多谢大嫂一家人不计较屈家的历史问题,又如此信任屈家!”屈安发先生感激地说。

    “屈先生,您本末倒置了,应该是我们感谢屈家人才在理啊!”诸葛黄氏说。

    诸葛黄氏的话音刚落,在西边临时病房里照看诸葛南淼的曹香菱,急呼:“婆婆!屈医生!你们快过来瞧,三骡子咋啦?”

    诸葛黄氏、屈景珍、屈安发闻声赶到西边临时病房,只见诸葛南淼两个眼珠倒插,手脚开始惊痫抽搐。屈景珍急忙给诸葛南淼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屈安发又用针灸扎诸葛南淼的平风止惊穴位,接着又去东边卧室里找什么贵重药物。只听到东边卧室里传出桂氏的说话声:“我从娘家带来的羚羊角就这么一点点了,如果以后自家人有啥头痛脑热的急需使用,去哪里买?”

    “我知道,现在救那娃子的命要紧,哪能管以后的事?”

    屈家的羚羊角是纯野生的羚羊头部所割,是一种清热镇痉,平肝熄风,主治高热神昏、谵语发狂、惊痫抽搐等症的奇药,极其珍贵。

    屈先生拿出羚羊角,刨下薄薄几片,在温水中浸泡片刻,然后将羚羊角水喂进了诸葛南淼的嘴巴。大约折腾了将近一小时,诸葛南淼的惊痫和抽搐终于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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