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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9)

更新时间:2019-07-07 15:41:24 | 本章字数:5365

    王建国特意安排镇干部整个下午好好睡上一觉,解解乏。办公室门前右侧的黑板上写出了通知,使每一位干部心里一阵窍喜。有人预言,晚上开会,肯定是放假,几个月没有休过假了,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再说明天恰好是星期五,是休礼拜的日子。

    但晚上八点会一开起,所有的于部都失望了。王建国没有出席,会议由李之龙作了安排。他先代表王书记、党委、政府向各位干部表示感谢,对大家这一段时间没有放假,他感到内疚和不安,希望同志们能够谅解。咱们镇存在这么多的现实问题,是刻不容缓的。王书记这几天东奔西走四处借钱,盼望能给大家解决几个月的工资,希望各片加大力度继续征收陈欠,共同度过难关。

    其次,他做了如下安徘:各片人员在开完会后,立即进村,从今晚开始重新进行征收。计划生育执罚组,由高风副镇长带队,夏龙具体负责,原班人马不动,原先抽调教师继续借用,晚上执罚组主要是核查一下今天在县宣技钻溜走的那两个对象,明天对这两户要严厉执罚,这个风刹不住,将会给我们以后的工作带来许多的负面影响。

    最后,李之龙严肃地说:“今天在县宣技站,咱的两名干部啊,竟然让自己看护的手术对象逃之夭夭,这件事性质是严重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为了使同志们引以为戒,党委做出决定,将两名同志解聘,晚上会议结事后,曾锋主要负责,用面包车分头将两位同志送回,给各自家里人交待清楚。”

    说完后,李之龙破天荒征求其他领导的意见,其他领导摇了摇头,会议就结束了。

    各位领导和片长站在办公室门口,召集着自己片的人员,草草点点名,草草说上一两句,便向各自的辖区出发了。整个镇政府如煮沸的水,摩托车的轰鸣声,人的喊叫声,上下翻滚。

    高风将计划生育执罚队成员召集在房间里开会。执罚队镇上只有夏龙、何丽萍、鱼大住、武二郎(外星人媳妇请了假,在医院服侍丈夫,武二郎便回到了政府)李涛五名了,张海被调回继续当通讯员,但加上抽调来的十五名教师,还是一支不小的队伍。

    高风针对明天的任务,做了些安排,首先必须在计育办副主任童小侠那里查清今天跑走的手术对象的村,这事交何丽萍立即去办,小心童下乡了。何丽萍得令后离开了。第二件事是租用的面包车要改换成客货两用车,面包车没有办法装执法来的沙发等物件,影响执法的力度。他责令鱼大柱和李涛骑摩托车去县车市雇车。第三件事是武二郎去学校找专干和中学校长,抽调的十五名教师明早准时八点在镇政府集中。高风从抽屉摸出一条烟,一人一盒扔进他们的怀里。大家纷纷离开,执行各自的事情去了。高峰特地留下夏龙。

    人们走完了,从高风卧室里闪出了微笑的何海。

    何海握住夏龙的手,说;“这一段时间黑了,也廋了。”

    夏龙笑说:‘你还是老样子。“

    何海笑说;“我廋上一二十斤看不出来。”

    夏龙说:‘人们晚上下去收税了,你却跑到政府来了。“

    何海坐在夏龙对面的椅子上,摆摆手说;“能收个屁,净磨功夫了。天天喊叫上力度,遇事软蛋一个。这些天在村上憋得慌,来和弟兄们联络一下感情。”他建议去街道的酒楼,好好对饮一番。虽然他有病滴酒不沾,但他喜欢酒场的气氛。有时,买几瓶酒和些锅巴,大豆等下酒菜,提供给一些嗜酒者,他坐在他们中间,感受酒醉的狂妄滋味。

    高风一直对酒楼的吃喝感兴趣,他没有放弃过任何一次村干部请吃的机会,哪怕开党委会,他都能找出理由溜出来的。最近,他在炫耀自己体重增加了好多,肚子有了下坠感,皮带该打眼了。去年穿裤子腰还很宽,今年已是很窄小了呀。但人们认为他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即使何海不说去酒楼,他也会提出这个要求的。

    夏龙和何海先去,在酒楼等高风。高风很注意这点的,从不让别人看到他和某些人在一起吃喝的,总是悄悄地去。

    夏龙和何海刚走到大门口,身后传来何丽萍叫夏龙的声音。

    何海拉拉夏龙,悄声说;“走,不要和贱妇说了。”

    何海和何丽萍是一个村的,按辈分何海还把何丽萍叫姑呢。正因为关系亲近一些,何海对何丽萍过去的翻云覆雨,根根节节才了如自掌。

    不管何海如何反对,夏龙还是返身过去了.何俪萍是爬在自己房子窗口喊夏龙的,夏龙和何丽萍隔窗相视而笑。何丽萍那灼热的泛滥着情欲的目光,沉浮着夏龙强烈的欲望,他两的笑象纯情理浸泡过的红手帕,在空白的没有星的一角天幕里随风招展,年龄,身后的苦累,人生的哀乐,不过是埋进坟墓的记忆,或是抛弃在夜风里被雪埋葬的童话。

    何海在大门口喊夏龙了。

    ‘大神经!“何丽萍轻声骂了一句,用手指指房门,诡秘地轻如飘叶地说:“晚上,我给你把门留着。”

    夏龙冲何丽萍笑了笑,挤了挤眼,转身走了。

    何丽萍望着夏龙的背影,一种青春的快马在原野奔驰的快感麻木了全身每个神经,她关了窗子,坐在桌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流出了欢快的泪水,淹没了岁月的沉沉沟壑。

    何海一直提醒夏龙要注意和何丽萍的来往,稍对何丽萍的过去、人品等方面加以剖析,就很容易得出结论,谁染上何丽萍,就会有毁了一生的危险。

    在一品香二楼雅座里,何海仍在唠叨:“龙,千万要警惕,千万记住,犯那样的错误,划不来的。”

    夏龙根本没有听他讲什么,他望着杯子里的淡茶水,想着何丽萍漫过他全身的温存,沉浸在对那女人的回味里,他将茶杯紧紧地攥在手中。

    何海用茶杯碰了碰桌面,夏龙惊醒过来,何海一脸的严肃,说:“哥给你说的,你听清了没有?”夏龙敷衍着说:“全记住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夏龙故意转变了话题,谈起村上的征税了,何海喝了一杯茶,喝得太猛,大部分茶水从下巴淌在身上,他理都未理,伸手提起泡着茶水的铝壶,准备往杯子里倒。楼道响起了脚步声,高风上楼来了,身后跟着武二郎。高风在圆桌旁坐定,看到桌上空空,催着上菜。何海给高风面前的玻璃杯倒茶水,笑着说:“等领导来呢,我俩咋敢点呢。”夏龙附合着说:“就是。”高风习惯性地嘿嘿一笑,夏龙开始感到这笑里藏着什么,听了心往往有一紧,听的次数多了,也习惯了。

    服务员上楼来,手里拿着菜谱,何海示意高风点菜,高风将菜谱往桌心一扔,说:“每天吃饭还用得着这东西,随便搞几样,主要是这一段时间没见面,好好聊一下子。”何海知道高风爱吃酸菜鱼,自然要了酸菜鱼。高风说:“何海,你把我摸清了。”何海认真地说:“跟领导共事、不知道领导的口味,那还能混成?”大家都笑了,何海征求夏龙和武二郎的意见,夏龙和武二郎一个点了盘情人泪,一个点了盘凉拌肚丝。何海补充了一盘凉菜一盘热菜,高风说:“行了,就四个人。”

    何海给一人发支烟,问:“喝啥酒?”高风说:“我喝健力宝。”武二郎说:‘不行,领导咋能不喝酒呢。”高风说:“我不敢喝,喝一点脸就红,小心王书记看见了,很不好的。’.武二郎说:“我怕王书记是正常的,你还怕他么?再说喝啤酒,人发富很快。’高风说:“那好,我只喝一瓶。’,何海对服务员说;“上一捆啤酒。’,夏龙说:“还有瓶饮料。”武二郎说:“今晚不准喝饮料了。”何海说:“胡说呢,哥高血压呢,你想让哥晚上出事呢。”武二郎笑着说:“对,除过何海哥外,全部喝酒。’何海连声说:“对,对。”

    武二郎虽年轻,可他算得上酒场老手.对酒场上的一切规则都懂,莱酒上齐后,他不准任何人动筷子,高风副镇长想捞几片酸菜,都被他拦住了。他对高风很谦诚地说:“高镇长,在酒席上咱们都是兄弟,对吧?”高风说:“对,对。”武二郎接着说:“既然是兄弟.咱就按兄弟的礼仪来。”何海高兴得脸都红了,他又能欣赏酒场的风采了,他拍着武二郎的肩膀说:‘今晚,我们按兄弟说的办。”

    武二郎倡导喝酒的人,必项先喝四杯啤酒,这就是所谓的“四红四喜”,然后抄菜,打关。夏龙一听傻眼了,四杯碑酒,就是一瓶多、他以前从不喝酒的.来镇上后,偶尔和大家聚在一起,拒绝不了,只喝那么一杯。今儿这“四红四喜".他想自己非醉不可。他提出了抗议。武二郎似乎发火了,说:“谁都不行。”何海在一旁敲着边鼓:“龙,喝,怕啥么。”高风说:“其实喝酒也是一种文化。这年月,在社会上要干一番事业,酒是离不开的。龙,喝吧。”夏龙看晚上不上梁山不行了,笑着说:“喝,不就是几瓶酒么,又不是要命。”武二郎很认真地给大家倒酒了,高风端起酒杯,和几人 碰了之后,说 :\"我这份酒,要和何海两人喝呢。\"武二郎坚决不同意,高风解释;‘不是我不喝酒,,你喝醉了无关紧要,我醉了,名声不好‘”何海开了圆场:“对着昵,高镇长少喝些,那天到县上去,绝不宽容他。”高风好歹是一名副镇长,武二郎不好再说什么。在这酒桌上,他只能瞄准夏龙了。

    四杯酒下肚,夏龙有一种前所未有舒坦感,全身犹如干旱的土地,淋此雨水,无处不蓬勃着生机,每根汗毛,在挥发着酒气的同时又有对酒的渴求。他似乎完全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何海拿起筷子,说:‘酒喝完了吃菜。”武二郎的筷子刚伸进菜盘里,不料被夏龙的筷子夹住了,夏龙想要变化自己,就在今夜。说;“武二郎,现在怕还不能吃菜?”武二郎愣了,一脸的问号。夏龙说“刚才的‘四红四喜,是你的,我的‘四红四喜,还没喝呢。”武二郎抽回筷子,盯着夏龙,他压根儿想不到在今晚的酒桌上能遇到对手,他从学校那边回来时,碰上了刚出政府大门的高风。他把情况向高峰作了汇报,明早十五名教师准时过来。高风见他任务完成的不错,便带上了他。.当他从高风嘴里知道,何海和夏龙在那里时,他想晚上的酒席肯定无人敢和他对抗了。他有点骄傲又有点无聊。现在,夏龙明显向他提出挑战,他惊讶之余又感到兴奋。武二郎把筷子一放,问:“你说咋喝?”夏龙说:“和你前头一样。”武二郎问:“就咱俩,还是有高镇长和何海哥?”高风插说:“肯定是你俩。”何海附合着说:“就你俩。“夏龙和武二郎同时说:“我俩就我俩。”

    这次四杯下去,夏龙略感头有些不适,接连打了三个饱嘴,何海劝他,赶快吃些菜,夏龙用一片酸菜压住了往上窜的酒气,但头也有点晕眩,他想这恐怕再不能喝了。但武二郎那里能行,他连吃三大口菜之后,又要碰酒了,夏龙说:“稍等会儿。”武二郎说:“等啥嘛,喝!“高风看出夏龙的窘态,建议说:“吃会儿菜,再喝,急着弄啥。’何海点着头说:“不急给天明吃。”武二郎不说话,手里端着酒杯,等夏龙和他碰,夏龙喝了些酸菜鱼汤,慢慢缓过气来,看到武二郎极富挑战性的目光,横了横心,端起酒杯。高风说“我陪你俩喝一杯。”一杯酒喝完后,夏龙想打击打击武二郎的气焰,喊服务员上楼,来要两个大老碗,何海问:“要老碗干啥?”夏龙笑了笑,将一只碗往武二郎跟前一放,说:“拿杯子喝,没劲,一下一老碗,来,倒酒。”服务员拆酒瓶,何海从服务员手里要过拆瓶器,说:“我给两个兄弟看酒。”

    武二郎这回真的傻了,望着眼前的大老碗咕咚咚,咕咚咚地倒满了,他算不上镇政府的酒鬼,但起码是个酒客了。这个阵势,他的确第一次碰到。但他有过喝十几瓶的记录,这一大老碗,充其量就是一瓶半酒,有什么怕的呢。他很快恢复了常态

    两个大老碗碰在了一起。

    武二郎问:“咋喝呢?”

    夏龙说:‘.你说。”

    武二郎说:“你是哥,你说。”

    何海插了一句:“一起子见底。”

    就在两大老碗碰在一起,老碗里的酒被振得往外滋溢时,何丽萍煎熬地躺在床上,等待夏龙的来临,她把门用纸片夹住,夏龙来了.稍以有力,门就会开的。她躺在黑暗里,望着窗口的亮光,耳旁响着枕边手表清脆的前进声。此时,恐怕晚上十一点了吧,夏龙又能干什么去呢?难道何海带夏龙胡逛去了吗?夏龙啊!你千万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要在村干部屁股后面溜了,全镇那个村的书记村长在县上没有固定潇酒点?固定的小姐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不是夏龙的脚步,夏龙的脚步没有这么脆,又响了脚步声,这不是夏龙的,夏龙的脚步不会那么拖。活了四十多年了,何丽萍第一次感到爱的激情和痛苦。这份偷摸的爱,萌发了她沉睡许多年的活力,她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有意义最光彩的一页。沉沦在爱河中的男人女人们啦,哪里有心思,哪里有时间回首或远眺回周的苍凉,生话不单有生的花朵,也有活的落叶,在一页风景里也是笑和泪揉合的墨迹。但刻骨铭心的爱意是入骨的花纹,使置身其中的痴男迷女钻入逃离现实的象牙塔,尽情上演不食人间烟火的悄感舞蹈。这是人性的弱点和误区,人生的哀伤和悲剧。何丽萍今晨拾起了昨夜丢失的爱恋,忘记了一切,只有一个爱,膨胀着她生存的欲望。除了爱,~切都是一片空白。她曾经也是这样的心情对待汪书记的到来吗?那肯定不是的,那时她是一位少女,满脑子的玫瑰色,对汪书记只是敬畏,当近五十岁的男人尽情揉嘴她少女的身子时,她曾拥有女人所特有的快感,这种快感促使她喜欢起了汪书记,这种喜欢一半是汪书记手中的权力,使她能获得一个农村女娃梦想得到的一切、一半是女人所需要抚慰的欲望。她曾为和汪书记的结合奋斗了一阵子,结果落了个坏女人、贱女人的名声,尤其使她的心里永恒地烙印了爱已死亡的痛苦呐喊,失去爱的女人是一具僵尸,随时光走完生命历程而已。对自己的丈夫,偶尔关怀、爱抚,何丽萍内心十分清楚,那绝对不是爱,仅是义务罢了。现在,她的真爱因夏龙而爆发了,爆发得不可收拾,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处在期盼等待之中,她不时下床来,来回在房里踱步,大门有响动了,她急忙爬在窗口,将窗页拉开一条隙缝,见老宁在关大门了,证明时间已是十二点了。难道夏龙真的和何海逛去了,夏龙答应了她,绝对不会骗她的,她知道.夏龙是狂热的爱着她的,但她也明白,夏龙虽三十而立,但涉世太浅,经不住世间花花绿绿的诱惑,夏龙的心仍然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学子心肠啊,何丽萍返身睡在床上,思绪万千,苦苦折磨着的爱恋使她痛不欲生。焦灼的心情,使地的两张耳轮,使劲地支楞着,等待夏龙的脚步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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