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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9-04-26 12:50:31 | 本章字数:18483

    为保住一份珍爱,金钱在她眼中只是粪土。

    ——作者自我述评

    第四章

    欧阳明回到事务所已经是下午四点,刘正国的事他不得不给郭安娜打了个电话:“喂,郭科长吗?”

    “是阳明吗?回来了!有什么事?”郭安娜问。

    欧阳明说:“你找过我?”

    郭安娜说:“是呀!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说你去省城了。打手机,手机不空,你真是个大忙人啊!”

    欧阳明:“有什么办法,我是个劳碌命,一辈子奔波。有什么事吗?”

    郭安娜问:“听说你们所的刘正国被×××抓了,为什么事?”

    欧阳明回说:“我正想问你呢!难道你没听到一点风声?”

    郭安娜说:“没有。知道我还问你!”

    欧阳明满腹牢骚说:“抓注册会计师总该给财政知会一声吧!”

    郭安娜说:“如今这些人办事哪讲规矩,再说他们也不理会你这协会。”

    欧阳明说:“你能出面打听打听吗?你可是我们注册会计师的靠山,总该关心关心吧!”

    郭安娜说:“好喏,我帮你打听一下。不过,如今办事动手就要请客,你可得出点血。”

    欧阳明说:“这个自然,你安排吧,一切由我买单。”

    郭安娜说:“我知道你财大气粗”,接着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今晚能过来一下吗?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

    欧阳明问:“电话里不能说吗?”

    郭安娜神神秘秘地说:“不能说。绝对的好消息!你要听就过来,七点钟我在家等你。”

    欧阳明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决心说:“好吧!我一定来。”

    晚上,郭安娜准备了几样可口的菜肴,等待欧阳明来吃饭,还特意买了一瓶五粮液。可是她左等右等,却不见欧阳明的影子。她打手机,欧阳明的手机关机了。她在心中暗暗骂道:“这个鬼东西搞什么鬼?”她知道欧阳明有意躲她。自从上次令她神魂颠倒、终生难忘的幽会之后,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欧阳明。她多想他能没日没夜地守在自已身旁。可是事与愿违,她多次约他,不是推托晚上有应酬,便是说他要开会。开会开会,不知他怎么有这么多会。她真想冲到他事务所去看个究竟。可是她终究身份不同,还得顾及面子。由此,她心中暗生一种恨意,我看你事务所搞得多久,我把你事务所搞垮了,看你还有那么多会要开,还有那么神气。今天,想不到欧阳明爽快地答应过来赴约。虽然是她设法引诱,可他总算要来了。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不由心中又生恨意。牙齿咬得嘣嘣响,真恨不得就将他欧阳明生吃了。她时不时到阳台上探望,猛然,她看见了欧阳明的身影正朝她家走来。他终于来了!此时她一切恨意顿时烟消云散,真恨不得立即扑到欧阳明怀里。

    “笃笃笃……”不一会,敲门声响。郭安娜走过去开门,正准备扑向欧阳明,不想顿时惊呆了,在欧阳明的身后跟着个女人!

    她侧身将欧阳明和那个女人让进门,欧阳明介绍说:“这是阿美,我妻子。这是郭安娜,郭科长,我的同班同学。”

    郭安娜显得有几分慌乱和尴尬,连忙说:“请……请坐,快请坐!”

    欧阳明和阿美依言在沙发上坐下。郭安娜问道:“你们吃饭没有?我一直在等你们,我们喝两杯。”

    阿美笑笑,露出美丽笑靥,温声款语说:“不啦,我们吃过了。”

    郭安娜反问:“你们真吃过了?”

    欧阳明也说:“你别客气,我们真吃过了。对不起,害你久等了。”

    郭安娜还没见过阿美,说心里话她是真不想见她,所以调回市里后,多次经过欧阳明家,她从未进去过,故一直无缘见到阿美。今日一见,不由心中暗暗吃惊:“呀!真是个美人儿,难怪欧阳明丢不开她。”

    郭安娜一直自恃自己是人中凤凰,鹤立鸡群,今日一见阿美,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大感自惭形秽,大不如人,这才知道自己对欧阳明如此用情而终不能得到他的心,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嫉意。

    郭安娜不失礼貌地端上一盘水果说:“来,随便吃点。原准备等你们来吃饭,你们既吃过饭了,我就不客气了。我的肚子可有些饿了。”郭安娜说着,自己盛了一碗饭吃起来。

    欧阳明和阿美默默看着郭安娜吃饭。郭安娜催道:“吃呀!吃水果呀!”

    欧阳明说:“郭科长,你吃饭吧。我们不打算久坐,你能把那消息告诉我吗?”

    郭安娜见欧阳明带着阿美,心里很是呕气。你欧阳明这是什么意思?是向我示威?还是怕我对你怎么样?心中那股恨意重又涌上心头。她本不想给欧阳明说什么,可既然约他来,又当着阿美的面,她可不能示弱。于是她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子,打着官腔说:“阳所,你可得注意点咧!执业质量这可是你们会计师事务所的生命线哦!我告诉你,原来省里要给你们停业整顿一年的处罚,后来我给秘书长说,停业一年,这不是要他们散伙吗?是不是停一个月算了,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了。后来秘书长请示厅领导,采纳了我的意见,只停业整顿一个月。”

    欧阳明一边听着,一边心里琢磨:停业一年,本是你打的报告,如今反倒在我面前讨好卖乖,这女人太可恶了!但是为了照顾关系,他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只讪讪说道:“停业一个月就不得了了,岂能停业一年?文件下来没有?”

    郭安娜说:“文件还没下来,电话来了,同意我的意见。”

    欧阳明说:“这怎么行!停业一个月,这将给我所信誉上带来多大损失!”

    郭安娜说:“这只怪你平常管理不严,如今对我说有什么用?我看交点学费也值得。”

    欧阳明有点生气了:“不行!明天我去找秘书长。”

    欧阳明几乎是拂袖而出。离开郭安娜家,他心中十分郁闷,原本想请郭安娜出面来摆平×××的事,不想反而听到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他心里明白得很,都是她郭安娜在捣鬼,她不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他忿忿不已,回到家一宿辗转难眠。

    欧阳明只好将营救刘正国的事暂放一放。第二天他又开车赶往省城,在省注册会计师协会找到了秘书长。欧阳明把情况一说,秘书长反问:“你听谁说的?我们的意见只是签字注册会计师停止验资一个月,谁说要你所停止执业一个月?”

    欧阳明闻言,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底。只是签字注册会计师停止验资一个月,影响不会太大,但他还是不服气,他反问秘书长:“为什么要绐我们处罚?”

    秘书长说:“严格说你们的报告还是有纰漏的。你们若写明是委托投资就没事了。再说我们也不得不尊重下面意见,我们给你们这个处罚,己经是网开一面了。若是完全照市里的意见办,你们就关门吧!”

    听秘书长如此说,欧阳明不好再说什么。他心里很明白,他的猜测是对的,今后可得小心。

    回所后,欧阳明集中精力营救刘正国。几经打听,刘正国被抓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阳市有一家小型零售公司,叫明天工贸公司。他的经营范围按他的老板倪志高的话说是除了贩买人口、毒品和武器外,什么都搞。倪志高的经营有四个特点,一是专找那些大企业进货;第二是每次进货批量很小,只一两万元的交易;第三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经常更换购货单位;第四是每次购货都只给少量钱,赊大量账。因为他有正儿巴经的营业执照,上面士载明了法人代表、注册资金、法定地址。兼之他还有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三十万元的验资报告,那些厂家和经销商不得不相信他。他为什么这么作?主要是看准了那些大型企业对几千几万块钱的帐款根本不放在眼里,欠着就欠着,没有人会兴师动众来找他要钱。可是对他来说,这个企业欠一点,那个企业欠一点,家数多了,他揽的资金可就多了。他还有一个特点是贱卖快销,他的零售价比批发价都低,虽然表面上他亏,但实际上他赚。他就是靠这种手段,一两年便聚资百万。可是俗话说:“把戏不可久玩”,他怕穿泡,搞了这些钱后,他将门一关走人,不知去向。等到那些企业认真追起帐来,一追查,他已人去楼空。有的企业就不服气,拿着他的营业执照复印件找到工商局。工商局见找的人多了,也就认真起来。一查,这家公司已关门停业,法人代表倪志高不知去向。工商局打开档案一看,这家公司是黎明会计师事务所验的资,签字注册会计师是刘正国。这么大的诈骗案,这还了得!倪志高不知去向,可你验资的注册会计师还在,一纸文书将案件移送公安。公安动用司法权威,派出警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守在刘正国家附近,只等刘正国回家便敲门。刘正国看到几个警察进门,不知怎么回事?便问:“你们找谁?”

    警察:“我们找刘正国,你是刘正国吗?”

    刘正国回答:“我是。”

    警察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刘正国问:“上哪儿?”

    警察说:“到×××。”

    刘正国又问:“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抓我?”

    警察说:“不是抓你,是有一些情况需要你去说清楚。”

    刘正国又问:“什么事?难道不能在这里说清楚吗?”

    警察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事?我们是奉命行事。到那里就知道了。走吧!”警察的语气越来越强硬,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慑力量。

    刘正国无法,只好跟着警察到了×××。一进×××,他便被人推进了拘留室。

    欧阳明知道这一情况后,马上叫朴雪将明天工贸公司的验资工作底稿调出来。他仔细查阅了验资资料,从验资工作底稿来看,没有任何纰漏。有章程、有工商局核名通知、有明天工贸公司第一次股东会纪要、有三十万元进账单、有银行函证、包括股东身份证复印件与身份证明和公司场地证明等等一应俱全。有这样齐全的验资资料,×××凭什么抓人呢?!欧阳明又犯愁了。

    欧阳明思索着怎么将此事申辩清楚。这不但关系到刘正国的自由,更关系到事务所的声誉,甚至是事务所生死存亡的大事。因为一旦虚假验资成立,接踵而来的是诉讼官司,少不了要赔钱,还要罚款、受行政处罚,事务所能经得起这些折腾吗?他想非得将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不可。他想如果直接去找×××,可能会把事情弄僵,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手里掌握些什么材料。看来只能走水路,进行冷处理。他不再指望郭安娜能给什么支持。他想先从外围打打迂回战试试看。他问朴雪:“朴雪,你在外面门路广,政法委或者×××你有熟人没有?”

    朴雪回答:“我有个朋友的爸爸在×××当副书记。”

    欧阳明问:“是郑鸣吗?”

    朴雪回答说:“正是。”

    欧阳明问:“你和他儿子的关系怎么样?”

    朴雪说:“关系还可以,我去过他家,他爸我也见过。”

    欧阳明问:“是不是他追过你?”

    朴雪嗔怪说:“阳所,你怎么这么敏感?一说就说到那事上去了。可能人家有那个意思,我却有点瞧他不起,十足的纨绔子弟。”

    欧阳明问:“好,好!怪我多嘴,不说那些了。有那层关系岂不更好。你能把他约出来吗?”

    朴雪说:“那还不容易,我一个电话他就来了。可约他有什么用?要找就要找他爸爸。”

    欧阳明说:“他爸你能约出来吗?就说我请他出来聚一聚。”

    朴雪说:“只怕难,阳所,你要找他不如干脆登门拜访。”

    欧阳明说:“这些人会议多应酬多,常年不在家,上家能找到他吗?”

    朴雪说:“我先打电话探探路,问明情况再回你。”

    欧阳明交待朴雪说:“礼物你去安排。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礼物送重点。”

    朴雪说:“好喏,这回你不心痛了。”

    欧阳明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呢?”

    朴雪开始打电话,她追了几个电话之后对欧阳明说:“阳所,有门了,他今晚正好在家。”

    欧阳明高兴说:“你快去准备吧!”

    晚上,欧阳明和朴雪开车直驶市委大院。

    朴雪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大概是郑书记的夫人。她一见朴雪便笑盈盈地说:“哎哟!是朴雪啊!今天怎么有空上家来了?快请进!哎哟,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一边说着,一边将朴雪和欧阳明领进客厅坐下。客厅内沙发上盘腿坐着一位五十上下、身体微胖的半老头,他正在用遥控器调着电视。

    郑夫人叫道:“老郑啦,你看谁来了!”

    朴雪有礼貌地走上前叫了声:“郑伯伯,您好!”接着马上介绍:“这位是我们所的阳所长。”

    欧阳明上前叫了声:“郑书记,您好!”便伸手和郑鸣握手。

    郑鸣像伸懒腰似地伸出一只手,和欧阳明握了一下,说:“哦,阳所长,请坐。”

    欧阳明在郑鸣坐的长沙发旁边一个短沙发上坐下,朴雪坐到另一个短沙发上。

    郑鸣继续调台,嘴里说:“这几天天气可真热啊。”

    欧阳明附和道:“是呀!如今天气真有点失常,才五六月间,天就这么热。”

    朴雪插嘴说:“郑伯伯,阳所他今天来想……”

    郑鸣一挥手打断朴雪的话:“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是为刘正国的事吧!这件事在市里影响很大哩!像这样的诈骗犯不抓,这市场经济的秩序怎么维持?”

    欧阳明又附和说:“的确,这些诈骗犯太可恶了。可是郑书记,这一板子打在我们会计师事务所的屁股上可有些冤枉啊!”

    郑鸣问:“是你们所验的资吧?你们所为他验了资,就等于给他开了行骗的通行证。”

    欧阳明闻言哭笑不得:验了资就等于给诈骗犯开了行骗的通行证,可我们验资时哪知道他是诈骗犯呢?他心里暗暗叫屈,脸上和嘴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他好言低声说道:“郑书记,我调阅了明天工贸公司的验资底稿,我可以保证我们的验资报告绝对没有纰漏。明天工贸公司三十万注册资金绝对到了位。我们只能对他某个时点的资产负责,我们可不能对他的行为负责啊!”欧阳明忍耐不住,最后声音还是提高了一点。

    “那也难说!”郑鸣慢条斯理说:“你保证验资报告没问题,你能保证验资过程中没有猫腻吗?没有伙同诈骗吗?”

    郑鸣这句话可把欧阳明堵了个结结实实。

    欧阳明无奈地说:“这……这你们可以调查呀!”

    郑鸣说:“是嘛!我们把人传来讯问,这也是一种调查手段嘛!”

    我的天!这也是一种调查手段,今后的验资可真不敢作了。只要哪家公司出现问题,都可把签字注册会计师抓起来“调查”。欧阳明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他只得低声下气地说:“郑书记,这事还得请您高抬贵手。因为你们把人抓去调查,知道的人知道只是调查,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样对我们所带来的损失您想像得到,在我们注册会计师的心理上也会造成巨大压力。您能不能说说话,先把人放出来,要调查我们保证随喊随到。”

    此时郑鸣大概也调好了台,他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脸对欧阳明说:“这样吧!我出面把危局给你约出来,你去跟他说吧!”

    欧阳明见有转机,稍许有些宽心,他连忙说:“那好,明天中午,就订在狮子楼吧!”

    郑鸣说:“不!我先给他通个电话,看他明天中午有没有空。”郑鸣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在电话中先打了几句诨,接着问他明天中午有安排没有?郑鸣放下电话对欧阳明说:“不巧,明天中午他没时间。这两天纺织厂的工人堵大桥,他离不开身。”

    欧阳明这下犯难了,他试探着问:“晚上怎么样?要不就后天……”

    郑鸣说:“这样吧!反正这两天我给你约他。约好了我给你电话。”

    朴雪连忙递过一张名片说:“郑伯伯,这是阳所长的电话号码。”

    郑鸣接过名片,瞟也没瞟一眼,顺手便往口袋里一插。欧阳明可真担心他把名片给弄丢了,到时联系不上。但又不好说,只得告辞。

    郑鸣连身也没起,挥了挥手说:“我不送了。这集电视剧还蛮好看的。”接着便专心去看他的电视去了。

    出门时,郑夫人拦住朴雪:“小朴,这东西你们带走!”

    欧阳明觉得尴尬极了,他赶紧出了门,并暗暗摇手叫朴雪快走。朴雪也急红了脸,忙说“段阿姨,你太见外了!一点小意思,这是我们阳所长的心意。”一边说着,赶紧挤出了门。

    出门后,欧阳明心中仍然压着一块石头。他不知道他们这一调查将调查多久,会调查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朴雪在一旁说:“阳所,你这所长当得也太难了。你呕心沥血,一颗心扑在工作上,真叫人担心你的身体哩!”

    “我的身体怎么样?我的身体很好呀!”

    “像你这样日夜奔忙,机器也会磨坏的!真的,阳所,我看您不能光顾工作不顾自己!”

    “唉!有什么办法,我是这么个禀性。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说‘人在其位必谋其政’。要我当一天所长,我就要把这所办好,就要为每一个人负责。”

    “可您……”朴雪动了感情,她几乎说不下去了。她知道欧阳明的心脏不好,他说自己身体好是在硬撑着。

    欧阳明若有所感,他拍着朴雪的肩膀说:“没什么,你放心!一时三刻我还完不了!”

    两人钻进车里,朴雪发动汽车,车子“呼!”地一声开动了。此时两人心里似乎都弊着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刚回到家里,喻少清的电话追来了。欧阳明也很担心他的事,忙问他有什么事?喻少清说:“现在×××找我的麻烦,说我的土地使用权产权没有过户,要罚一百多万!”

    欧阳明一听乐了,原来不是迁涉到事务所的事,便逗趣说:“那好嘛!你多的是钱,为××局作点贡献也应该嘛!”

    喻少清着急说:“阳所,我急得要死,你反说风凉话。你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欧阳明说:“这只怕难咧!×××抓了我们的人,我比你还着急,这两天我没时间,你过两天来找我,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喻少清没有办法,只得挂了电话。

    过了两天,郑鸣果然打来电话,说已经约好危局,晚上在狮子楼十字坡包厢。狮子楼是《水浒》中的名字,所以包厢也都用《水浒》中的名字命名。

    下午五点,欧阳明和朴雪来到“十字坡”。这是一间挺豪华气派的包厢,包厢的一半被一张大圆桌占据,这大圆桌大得可以坐十五六个人,另外一半摆了三张大沙发和一个茶几,大概是作会客用的,用餐之前,客人们可以先在这儿品着茶谈工作。欧阳明和朴雪到包厢时包厢里尚无一人,他俩便在那大沙发上坐下。服务员见他俩进了包厢,忙进来捧上两杯银针。他俩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待客人。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客人们陆续到了。虽是××,却都没穿制服,没戴大盖帽。来的客人欧阳明大多都不认识。朴雪倒很干练,她给客人一一介绍。客人们一一和欧阳明握手。如此来了十多个人之后,危局长才来。欧阳明并不认识,是先来的人给欧阳明作的介绍。危局长后面跟了个刑队长,是××队的队长。欧阳明问:“郑书记怎么没来?他会来吗?”

    危局长说:“他不来了,反正事情他都知道。”

    欧阳明一听,觉得有点门了,心里不觉一阵高兴,忙说:“那好,请大家入席吧!”

    于是从危局长开始,大家鱼贯而入,坐进了那个大圆桌。正好坐满,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欧阳明又觉放心,刚才他还在心里犯愁,怕人来多了坐不下。

    服务员送过菜单,欧阳明请危局长点菜。危局长推辞道:“你点,你点,吃饭我最怕点菜了。”

    欧阳明坚持道:“请点喏,我不知道您的口味,怕点不好。”

    危局长说:“好吧,我跟刑队长一人点一个,其余的你点。”危局长接过菜单,翻看了一下,指着菜单说:“就这个吧!鲍鱼鱼翅羹。“

    服务员记下菜名,危局长将菜谱递给刑队长,刑队长翻着菜单,点了一个虫草炖土鸡,然后将菜谱递给欧阳明。欧阳明将菜谱交给朴雪:“小朴,你熟悉,还是你来点!“

    朴雪接过菜谱,很熟练地和服务员头碰头点了十来个菜。服务员问:“可以上菜了吗?”

    “上上上!要快点!”欧阳明说。服务员小姐拿着菜谱菜单走了。接着又进来一位小姐,身上穿着一领印有六粮液牌号的工作服。进来后她问:“需要什么酒水?六粮液行不?”

    欧阳明对大家说:“大家喝什么酒?是酒鬼?还是喝六粮液?”

    危局长说:“就来瓶六粮液吧!不是假的吧?现在越是名酒,假货越多。”

    推销六粮液的小姐忙说:“绝对不可能,假一罚十!”

    危局长说:“我才不相信你们那假一罚十呢!我喝了这么多酒,还没看见过假一罚十。这样吧!阳所长,来瓶XO怎么样?还是外国货信得过。”

    欧阳明说:“那好!小姐,你们有XO没有?”

    那推销酒的小姐见不买六粮液,便有些急了,撒着娇说:“不嘛!你们国酒不喝喝洋酒,崇洋媚外!“

    危局长说:“嗬!这位小姐给我们上纲上线了。这样吧!就喝你的六粮液,可你得陪我们喝一杯!“

    推销六粮液的小姐高兴地说:“行!我一定敬您一杯!”

    于是六粮液上来了,菜也陆续在上。

    推销六粮液的小姐给每个高脚杯斟上酒。一瓶完了,她又上一瓶。接着,她从柜台里拿出一只酒杯给自己斟上,走到危局长面前,对危局长说:“尊敬的客人,我敬您一杯,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家庭和睦,小秘相亲。来!我先干为敬!”说着,脖子一仰,一杯酒下肚,不觉满座皆惊,互道:“这小姐有狠!”

    危局长跟着也喝了一口。小姐可不依了,拉着危局长的衣袖撤娇说:“不行不行!我是一口干,您可不能使奸。”

    危局长问:“你要怎样?”

    推销六粮液的小姐哆声哆气地说:“要跟我一样,一口干!”

    危局长拿着酒杯迟疑着,心想这一杯酒不下二两,今天可遇对手了。在一个小姐面前可不能示弱,他豪情满怀地说:“好!我今天就舍命陪小姐!”一仰脖子,一杯酒也见底了。众人齐声叫好。推销六粮液的小姐鞠了个恭,说:“谢谢!大家吃好!”说完,便退出去了。

    欧阳明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家也跟着站起来,一齐举杯。

    欧阳明说:“欢迎大家光临,来!干杯!“

    欧阳明和在座的一一碰杯,然后喝下一大口酒。坐下后,朴雪拉了拉他的衣袖。欧阳明凑过头去,朴雪在他耳边说:“你这样喝不行,不准你喝了,让我来。”

    欧阳明知道朴雪的好心,他无言地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喝过一遍酒后,首先是刑队长发难。他站起举杯对欧阳明说:“阳所长,谢谢你的盛情,我敬你一杯!”

    欧阳明本欲站起来应对,朴雪抢先站起来了。她对刑队长说:“刑队长,我们阳所长身体不适,让我陪您喝。”

    刑队长见又上来一位女将,心里有几分胆怯。他知道女人一般不端杯,端杯就是厉害角色。他本待不依,但听说阳所长身体不适,不好勉强,便硬着头皮说:“行!”

    朴雪端着酒杯说:“我可没那位小姐厉害,我们随意。”

    刑队长求之不得,“好!随意!随意!”

    朴雪喝了小小一口,但也把她呛得直咳嗽。大家这才知道她果真不能喝酒。

    欧阳明轻轻跟朴雪说:“我说你不行吧!”

    朴雪说:“没问题,这是第一口,下一口就好了。”

    大家见欧阳明和朴雪都不能喝酒,于是就不敢放肆敬酒。只得相互敬酒,但终究造不起气氛,这酒就喝得有些沉闷。朴雪见状便说:“如今社会上真是无奇不有,不知你们听到这么一句‘名言’没有?”

    大家的兴趣一齐转向朴雪。朴雪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便说:“现在有句名言,叫做‘我借银行5000元,我的命是银行的;如果我借银行5000万元,银行的命就是我的’。”

    “啊!……”大家觉得这话挺新鲜有趣。

    “可不是”,刑队长接过话来说:“我就接过这么一桩案子,可能大家都听说过。就是去年失火的那家公司,老板叫水少华,他在建行借了两千万,购进大批彩电。结果由于他的失职,公司晚上起火,五千多台彩电全部烧毁,还烧死两个小姐。照理他是该枪毙的,结果银行出面求情,说你们把他决了,这两千万我们上哪儿去要?他有好些海外关系,不如留着他让他去筹资还贷。结果还真改判了无期。”

    接着危局长说:“我有一个老乡,这些年他发了财,如今也算是个百万富翁了。你们猜他这财是怎么发的?”大家一听,一时间真猜不出他是怎样发的财,没一人说话,一齐望着危局长。危局长见大家都在听,便饶有兴趣地说:“我相信你们也猜不出来,我这个老乡可狠了。早些年当存款利率高的时候,他想方设法请客送礼,找了我们乡里信用社的一个信贷员,谎称在城里接了一项工程缺乏资金,如果这项工程开工,村上的剩余劳力都可以进城做事。这位信贷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信贷,听他这么一说,这可是件好事,工程上马可解决许多剩余劳动力出路问题,造福一方百姓。于是几经请示汇报,终于同意给他贷款一百万。谁知他钱一到手,哪搞什么工程,他把这一百万存进了工商银行,一存五年。当时的利率好像是百分之十五以上,这样他存五年基本上一百万可以变成两百万。那位信贷员可苦了,时时催他还钱,他老说钱冒到手,反正请你放心,我保证还给你,不会使你为难。一直过了五年,这位信贷员要退休了,他对我那老乡求告说:‘老弟呢!眼看我年岁到了,可我不把这一百万要回来,单位不会给我办退休手续。你行行好,利息还不了,你把本金还我算了!’。我那老乡一听可高兴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对老信贷员说:‘老吉哩,不是我不还贷,硬是钱没在我手。好喏,明天我进城去要,看能不能把本金要回?”第二天他进了城,把两百万从银行取出来,还了信用社一百万。老信贷员高兴得不得了,还专门请了他的客。以后老信贷员的退休手续也办了,哪还有人去追他要利息。后来他用这钱作生意又赚了不少,如今可神气了。这世界上的事真是无奇不有,你看这明明是一种犯罪,可就治不了他的罪。来来来!喝酒!这次我们来个通‘奸’怎么样?”看来这危局长可是海量,开始就被推销六粮液的小姐灌了一杯,又和他的同事们喝了不少,如今又要干了,而且要大家都干。朴雪可急了,她自己喝不了酒可撒赖不干,但欧阳明是东道主,不干可不行。她担心着欧阳明的身体。于是她站起来说:“危局长,我看先不要大家干,还是让我敬您一杯。”

    欧阳明一见朴雪此举动,心里也急了,这妹子,喝一口酒还呛得不得了,如今她要和危局长干杯,她疯了!他忙拉朴雪的衣角叫她坐下。朴雪没有理他,叫服务员把危局长的酒上满,又叫她把自己酒杯上满,然后对危局长说:“危局长,我代替阳所长敬您一杯,以后我们所里的事就请您多关照了!”

    众人都是一惊,刚才看朴雪喝酒模样,明明不会喝酒,谁知如今她要和危局长干杯。一杯酒至少二两,喝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危局长见朴雪要敬酒,兴头也来了。这么漂亮、大方、干练的姑娘,世上少见。石榴裙下死,到死也风流。他欺朴雪不能喝酒,便说:“好说,好说。朴小姐,只要你喝下这杯酒,什么事情都好说。来,干!”

    “铛!”酒杯碰在一块,然后同时一仰脖子,两杯酒到底,两人同时坐下。朴雪心里好堵,直想吐,但她强忍着不露破绽。

    众人齐声喝采。倒是危局长这一杯下去,至少也喝了一斤了,心里直发烧,有些受不住。

    欧阳明见大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便提议:“来!我们各扫门前雪,把酒干了,来个门清,然后吃饭!”

    大家见欧阳明的提议好,除危局长和朴雪外,便都举起酒杯将酒干了。服务小姐适时送上饭来。危局长和朴雪都不想吃饭,没上饭,其余每人都上了一点。

    欧阳明关切地低声问朴雪:“怎么样?快喝点汤。”他给朴雪上了一碗汤。此时朴雪也觉脑袋昏昏沉沉不能自持,但她还是说:“没事。”她把欧阳明送过来的汤喝了。不想这汤一下去,更觉欲吐。她连忙离席往卫生间跑。

    这边危局长也觉不行了。但他到底久经沙场。他强忍着对大家说:“怎么样?酒足饭饱,真该谢谢阳所长的热情款待。就这样吧!”说完危局长起身离席。

    大家见危局长起身离席,也都纷纷离座往外走。欧阳明想跟危局长说两句话,见他醉了,不便打扰,便走到刑队长身边说:“刑队长,你看刘正国那事……”

    刑队长说:“好吧!我们回去研究研究,明天给你答复。”

    一行人脚步杂踏走了。朴雪从卫生间出来。欧阳明上前扶住她,“怎么样?能坚持吗?我说你不行,你偏要逞强。”

    朴雪对欧阳明苦笑了一下,倒在欧阳明身上无精打彩地说,“阳所,我真不行了。”

    欧阳明见状,忙将她扶到沙发上躺下。欧阳明俟着她坐下,叫服务员倒来一杯水,欧阳明喂朴雪喝了。朴雪嘴角边露出一丝满意幸福的笑靥:“我……我这是舍命救君子啊!”

    欧阳明闻言深为感动,但又不好说什么。良久,他说了句:“你为了我何苦如此?”欧阳明如此一说,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猛然觉得这么紧挨着朴雪不好,便起身欲走。朴雪拉住他:“你别走!”

    欧阳明说:“我不走,我坐那边。”

    朴雪说:“别!就这样坐着我心里好受些。”

    欧阳明依言重又坐下。他帮朴雪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头发。

    朴雪抓住欧阳明的手放在嘴唇上吻着,她乘着几分醉意深情地望着欧阳明说:“阳所,你真好,你是真君子!”

    欧阳明见朴雪酒后露真情,心中不觉一惊,霎时涌起了感情的波澜。

    十年前,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刚成立不久。一天,欧阳明去洗车,他把车停下对洗车老板叫道;“喂!老板,给我把车洗一下!”

    “好好!你把车停这儿,十分钟便好。”一个瘦得象猴精似的人忙出来应酬。

    欧阳明将车子熄了火,走出门把车门关了,站在一旁看洗车。

    那个瘦猴精叫道;“朴雪!出来洗车!”随着声音,从工棚里走出来一位姑娘,她启动压缩机,拿着水管往汽车上冲水。

    欧阳明初时并未注意,当他转身看那姑娘时,不觉吃了一惊。只见她梳理着一头马尾式头发,穿着一件粗布工作服,脚上穿着一双长筒套鞋,一身穿着整齐、利索,给人一种精明强悍之感。欧阳明再着意看她的脸,更使他大吃一惊。这哪是干这种粗俗活的脸,只见她国字型脸上一脸俊气,无论是鼻子、眼睛,还有嘴唇都无可挑剔地长得十全十美,尤其是那一双浓眉,一对大眼光彩夺目,望一眼都叫人难以忘怀。欧阳明心中首先是一声惊呼:“啊!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女子?!”接着他的感觉是,如此俊俏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干这种粗俗的工作?出於好奇,欧阳明信步走进刚才姑娘容身的地方。他进去一看,不由更加吃惊。这哪是什么卧室,简直就是一个狗窝。只见低矮破烂的工棚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水管水桶,破布烂袜,还有什么木棒铁屑之类。靠墙角摆了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一床皱巴巴的邋里邋遢的床单,床单上放着一堆露着棉絮的破棉被。欧阳明想这哪是人睡的地方。他接着往里一看,眼睛不觉一亮。眼前见一块兰底白花的棉布把工棚分成两半,那花布虽然陈旧,但洗得挺干净,白是白,兰是兰,显得十分分明。欧阳明掀开花布往里一瞧,里面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只见一张干净整齐的床铺,上面虽无什么豪华饰品,但一床棉被叠得四角四梭,非常整齐,一张床单铺得平平整整。尤其是墙角上安了一块小木板,小木板上放了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插了一支鲜红的玫瑰花显得特别醒目,看样子这是位喜爱干净整齐,会过日子的姑娘。可是欧阳明心中涌起了一个疑问;难道这两人是这么同室而居,若真是这样,那可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实在可惜。欧阳明真想找姑娘细细打听一番,可是初次见面,怎能如此唐突。他只得走出陋室,站在一旁看她洗车。

    车洗好了,她洗车洗得十分细致,十分专业,十分到位。欧阳明走过去想钻进汽车,那姑娘突然轻轻叫道:“老板,慢一点!”那声音竟是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而且清脆悦耳,听了叫人难忘。欧阳明只得止步,那姑娘提着一桶水朝车门下泼去,将临车门的地面冲得干干净净。欧阳明明白,姑娘这么作,是不让他将地上的泥污带进车里。他心想这姑娘的心可真细。

    自那次洗车之后,欧阳明每次都到那儿去洗车。哪怕是车开到外地,他都要留着脏车到那儿去洗。

    混得熟了,欧阳明这才开始打听起来,首先他问那瘦猴精:“老板,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漂亮的洗车女?”

    那瘦猴精得意地说:“我不告诉你。你看上她了吧!她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欧阳明见他不肯说,便把他拉到一边说:“晚上我请客,怎么样?”

    瘦猴精说:“请客有什么用?现在看上她的人可多了!”

    欧阳明说:“莫喏!晚上去最好的餐馆,任你挑,吃完后我们再去兰色海洋。”

    兰色海洋是金阳最有名的洗脚诚。瘦猴精闻言,受宠若惊,这种待遇他可从没享受过,尤其是洗脚城,他只有望一望的份。于是便说:“好喏!我陪你一回,就去九龙山庄吧!”

    欧阳明说:“好!一言为定!六点钟我在九龙山庄大厅等你。”

    下午六点,瘦猴精如期而至。从他口中欧阳明打听到原来这姑娘姓朴名雪,是从北方跑过来打工的一个孤身女子。当欧阳明再细问情况时,瘦猴精竟一问三不知。欧阳明心想,真白费了这顿酒饭。尽管如此,但他不得食言,晚上果真带瘦猴精去兰色海洋休闲了一番。可临别时欧阳明警告瘦猴精说:“你小子可不准在她身上打歪主意啊!小心我拆了你!”

    瘦猴精抱屈地说:“我哪敢!好些个公子哥儿想打她主意,不管送多少钱,都被她严辞拒绝。她说,别看我干这种下贱工作,可我人不下贱,我像你们一样有我自己的人格,你钱再多,也买不到我的人格!”

    欧阳明一听,心里对朴雪更加敬重,便问:“你小子没强暴过她吧?”

    瘦猴精嘿嘿笑着,一脸猥亵:“嘿嘿!这么漂亮的姑娘睡在身边,我哪有不想。可是我几乎被她打得半死!”

    欧阳明不由在心中暗暗发笑。他想这姑娘着实可怜,与这么个瘦猴精同居一室,简直是与狼共舞,真危险!自此,他产生了拯救朴雪的想法。于是他约朴雪进行了一次长谈,从谈话中,他了解到她的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

    朴雪出生在东北吉林省延边一个偏僻屯子里。人说高山流水养美人,朴雪从小就长得十分出众,逗人喜爱。长到十八岁时,已经出落得风姿绰约,既有北方姑娘的丰腴身姿,也有南方姑娘的秀美灵气。虽是乡下姑娘,可她有城里人的志趣,有城里人的理想,高中刚刚毕业,她就随着改革的潮流来到城里打工。她先在松花江大酒店当招待。有一天她走出酒店,在大门口看到保安在为难一位青年。那青年长得高高个头,清矍英俊的脸,一对剑眉分外显眼。可是却穿一件邋里邋遢的上衣,下身着一条油渍斑斑的裤子,一只裤腿卷得老高,一只裤腿却拖在地上。保安说他衣冠不整,不准入内。青年却坚持要进去。两人坚持不下,纠缠在一起。朴雪一见那青年便很有好感,他想这世人也太势力,这衣服没有穿好,怎么就不准进去呢?她拉开门卫,把青年叫到身边,对他说:“你呀!怎么不好好穿衣呢!”说着,便帮青年把裤管整理好,翻开他的上衣,发现这还是一件可以两面穿的名牌货,于是便帮青年把衣服脱下,翻了个边,再帮青年穿上。这一下那青年突然变了个样,容光焕发,帅气逼人。那门卫一见,连忙鞠躬,弯着腰伸着手说:“对不起,请!”

    那青年此时却被朴雪深深吸引,他呆呆地望着朴雪不知所措。朴雪朝他嫣然一笑,转身走了。那青年还未晃过神,朴雪已消失在人群中。青年朝她追去,却难寻踪影 。

    第二天,朴雪上班时,她见那青年又站在门口。这次他不是和保安纠缠,而是在专门等她。只见他穿一身笔挺的西装,系一条金绣的金利来领带,脚上一双黑色皮鞋擦得锃亮,浑身上下全是名牌。他见朴雪走来,行了个西方式大礼说:“小姐,你好!”

    这次倒使朴雪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有点茫然地问:“你是……?”

    青年说:“我是被你拯救的灵魂,我谢谢你的帮助。”

    朴雪问:“你要干什么?”

    青年说:“为了感谢你的善心和帮助,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小姐能够赏光,同我一叙吗?”

    朴雪见他言谈不俗,举止高雅,心中很有好感,有心答应他,但想自己还得上班,便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要去上班呢!”

    青年说:“这没问题,只要小姐同意,我马上给你老板打电话,帮你请个假。”

    朴雪有点为难,她说:“这……这怎么可以?”

    不容朴雪同意,青年已在手机上拨号,接着听他对着手机说:“吴总吗?我是小……我想替朴雪请个假,你安排一下,好!好的!”青年放下手机对朴雪说:“没问题了,我们走吧!”

    朴雪随他走到一家豪华阔绰的茶馆,朴雪止步不前,说:“我一个打工妹,可买不起单啊!”

    青年笑了,说:“哪能要你买单!我请你,自然倾其所有也是我买单。”

    两人走进茶馆,拣了一间僻静的包厢坐了。青年一言不发,两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只是看着朴雪,像欣赏一幅画,像读一首诗,倒把朴雪瞧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你尽看人家干什么?你把我请来作甚?”

    人们常用“一见钟情”来形容男女之间的感情发展,此时用这句话来形容他们俩的心情真是最恰当不过了,一个帅男,一个靓女,其实心中早已动了心念。朴雪问这个话,实在有点多余。

    青年没有回答,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相对无声胜有声,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难以表达两人此时的心情。

    两人默默坐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朴雪猛然想起还要上班,便起身欲走,此时那青年问了一句:“明天还在这里见面好吗?”

    朴雪觉得有点为难,她如今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明天还要上班呢!青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吴总那儿没问题,我给请假。”

    朴雪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朴雪如期而至。自此,两从频频接触,渐渐发展成为一对恋人。

    有一次,朴雪问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反问道:“查户口?这很重要吗?姓名只是个符号,关健是我这个人。”

    朴雪说:“人要有个符号嘛!要不你失踪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朴雪。朴雪接过名片一看,才知他叫凌啸风,是长白山集团的总裁。朴雪吃了一惊。

    “是假的,反正现在名骗名骗多得很!”朴雪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凌啸风喃喃说:“信不信由你。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是你要我说,说了你又不信。”

    朴雪说:“我们吴总训话时常提起你,你的产业很大吗?”

    凌啸风说:“不大,只有两个多亿。”

    “吹牛皮!”

    “说点别的好吗?对我来说,钱已经不是钱了。”

    “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搞成那副没落相?!”

    “我常这样,那天我是去找你。”

    朴雪奇怪了,素不相识,怎么会去找我?便说:“骗人!我们素不相识,你怎么会去找我?”

    凌啸风说:“你不知道,你名气大得很呢!整个吉祥市都在传着,在松花江大酒店有一个漂亮的服务员,我是慕名而去。”

    朴雪被说红了脸,他嗔怪地说:“就你会耍贫嘴!”

    凌啸风坦诚说:“是真的。”

    朴雪突然明白,她喊道:“好呀!你是在试探我!”

    凌啸风说:“你合格了。”

    朴雪啐道:“呸!谁答应你了?!”

    从此两人的感情日渐亲蜜,后来如胶似漆。有一天,凌啸风开车来接朴雪,此时朴雪已不再是普通招待,已经升为大堂经理,出入自由,吴总根本不加干涉。

    朴雪上了车,汽车一直开出了吉祥市,在吉祥市城郊的凤凰山上,有一个别墅群。汽车开到一座别墅前停下。

    朴雪问:“这是你的家吗?”

    凌啸风说:“别问,进去就知道了。”

    朴雪又说:“等会见了你父母,我该怎么办?没带一点礼物。”

    凌啸风说:“你少罗嗦。”

    说着,两人走过了小花园,来到厅屋跟前。一个保安连忙过来开门。两人进到厅屋,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各种家什却样样俱全,而且全部都是顶尖级的,显得十分豪华气派。

    朴雪问:“你家里的人呢?”

    凌啸风微微笑道:“这哪是我的家,这是我们的家!”

    朴雪不解地问:“我们的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啸风说:“意思明白得很呀!往后我们就住在这儿!”

    朴雪又不解地问:“住这儿?我们还没结婚就住这儿,你要和我非法同居?!”

    凌啸风说:“这是当今时尚,难道不行吗?”

    朴雪坚决地说:“不行!不办正式手续,我决不会和你同居!”

    凌啸风嘲弄地说:“你要办正式手续,什么手续,难道你叫我重婚?!”

    朴雪惊讶说道:“重婚!你已经有妻室了!!”

    凌啸风未置可否。

    朴雪愤怒极了,骂道:“你这流氓!既然有妻室,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说着,一腔眼泪夺眶而出。

    凌啸风见朴雪哭了,便安慰道:“不是我存心骗你,因为你太优秀了,我们只能恨相见太晚。”

    朴雪抽泣道:“那你……你可以离婚呀!”但她马上又否定了:“不!你不能离婚,我不能作可耻的第三者。鸣……”

    凌啸风涎着脸皮说:“不作第三者,就作第二者嘛!”

    朴雪更愤怒了,喝道:“你要我作二奶,办不到!”

    说着她掩脸向门外跑去,也没上凌啸风的车,喊住一部的士,一口气回了酒店。

    以后,朴雪再也不见凌啸风,可是她对他的思念不减,她万没想到她的第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竟是这么一个结局。他恨凌啸风这个家伙太坏了,竟如此欺骗蹂躏她的感情。她怨自己太幼稚单纯,连别人姓什名谁都不清楚,就对他产生感情。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就跟他明确恋爱关系,以致如此一败涂地。每想到这些,她就有说不出的伤痛。每天晚上,她都躲在宿舍暗暗饮泪。

    凌啸风自朴雪拂袖而去后仍没有放弃,他仍象往常一样,每天来等朴雪,可是朴雪总是避而不见。

    凌啸风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玩过多少女人,还没有一个不在金钱面前动心的。他托酒店的吴总送去一张支票,上面是十万元,可是朴雪当场把它撕了。

    后来凌啸风想出了一个欲擒即纵的办法。他叫酒店吴总提升朴雪为副总经理,朴雪自然不知其中奥秘,她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命。

    朴雪在副总经理位置上干得十分卖力,她不但懂业务,而且很敬业,把个酒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日趋兴隆。许多顾客都闻松花江大酒店有个美丽的副总经理,纷纷慕名而至,吃饭非要副总经理陪酒不可,弄得松花江酒店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吃饭得排长队。

    为了酒店生意,朴雪不得不出面应酬,但是她把持着自己决不喝酒,她知道自己一旦喝醉,就怕不可收拾。

    这一天,凌啸风带着一帮人到酒店吃饭,他已经喝了五分酒,带有几分醉意,进门就对服务小姐喊:“喂!朴雪在不在?你叫她来见我!”

    服务小姐应道:“好!我马上去请。”

    朴雪不知是凌啸风来了,自然像往常应酬客人一样来了。一进门见是凌啸风,马上转身欲走,凌啸风一把将她拉住,说:“朴雪,你好大的架子,今天总算肯见我了。今天我不能让你走!来!陪我喝一杯!”

    朴雪不想当众与他拉拉扯扯,又见他醉了,便喝道:“凌总,你若好好喝酒,你是我的客人,你若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凌啸风只得老实了,说:“好说!好说!只要你不走,一切都好说。”

    朴雪只得在身边一个座位上坐下。

    喝了几杯酒,凌啸风酒意更浓了。他说:“朴雪,当着这么多兄弟说,我……我为你花了多……多少心思……可你……你不见我!你们说……有哪个女人……敢……敢对我这样?!”说着,他便一手搭在朴雪身上。

    朴雪一怒,“嚯”地站了起来。刚才他的话伤透了她的心,原来他不但玩弄自己,他还玩弄过不少女人。这个流氓!她在心里骂道。凌啸风在她心中留存的那点好感此时荡然无存。她又伤心又痛恨,不管凌啸风如何纠缠,她拂袖而去。

    下午,酒店吴总把朴雪叫到办公室,说:“朴小姐,你跟凌总怎么了?我实在很想留你,你把酒店管理得很好,给我带来了许多生意。可是我没有办法。”说着,他递给朴雪一个信封,“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你另谋高就吧!”

    朴雪接过信封,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她早就想离开这伤心之地了。

    “喂!慢走!”不想酒店吴总叫住了她,说:“朴小姐,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答应他不就得了?这个副总经理的位子可不是人人都得到的啊!”

    朴雪稍停一下,然后不加理会径直走了。

    朴雪知道逃不出凌啸风的魔掌,她连这个城市都不想呆了。晚上,她带了自己的行装和积蓄,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朴雪刚到金阳,灾难便降临到她头上。她的行装和钱包都被盗贼偷了,连身份证、银行存折与银行卡都被扒了,银行的钱也取不出来了。

    朴雪一下变得一文不名,衣食无着。她万般无奈,信步在街上溜达。忽然她看见路边有一洗车房,她想洗车是个力气活,不需什么技术,不妨在这里洗几部车弄几个盒饭钱再说。她找了洗车房老板,洗车房老板便是那个瘦猴精,他见朴雪来访,如同看见仙女下凡,顿时心花怒放。当朴雪提出想帮他打工时,他连连点头称好,于是约定说洗一部车一元钱。“人到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朴雪无法,只好答应。如此一来,她每天要洗二三十部车,虽然可收入二三十元钱,解决了吃饭问题,可是从早到黑,没有一点空闲,把她累得够呛。

    谁知一干就干了两个多月。她给瘦猴精洗车,瘦猴精的生意兴隆,不少纨绔子弟、伟伟大款和公务员们都来找她洗车,有人见她长得如此美丽,其中少不了有人动手动脚,甚至有送钱的,有邀她去休闲的,跳舞唱歌的。朴雪都一律怒斥道:“你不要看我干的是下贱工作,可我的人格是高尚的,请你尊重我的人格好吗?”如此一说,使那些有所企图的人也自觉矮她三分。

    欧阳明了解到朴雪身世后,对她既同情又敬佩,所谓“红颜薄命”,一个美丽女子的美丽倒成了她的一种负担,要保住和珍爱自己这份纯真,是多么不易!他问朴雪:“小朴,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朴雪回答:“当然想,可是我忙于洗车,无暇去寻找别的工作。”

    欧阳明怕朴雪误会,便首先声明:“小朴,我十分同情你,但我没有任何其他企图,你相信我吗?”

    朴雪扑闪着一双大眼望着欧阳明微笑说:“我相信,看样子你是个好人。”

    欧阳明掏出一张名片给朴雪。朴雪接过去认真看着,接着轻轻说道:“啊!欧阳大所长。”

    欧阳明说:“小朴,你若真相信我,你到我们所里来工作好吗?”

    朴雪略微迟疑一下,说:“好吧!”

    自此,朴雪进入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欧阳明给她租了一间房子住下,解决了她的住宿问题。因为朴雪不懂会计业务,欧阳明首先安排她给所里打扫卫生,帮着煮一餐中饭,一边叫她学习电脑。朴雪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学电脑,一学就会。以后就给所里打印文件。不久,她家里帮她把身份证办过来了,她到银行挂失重办了卡,如此经济上也并不怎么拮据了。

    朴雪在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一干就是十年。她已成为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骨干。她不但学会了电脑,而且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本科文凭,以后又考上了会计师和注册会计师。但欧阳明仍叫她保管档案,干着办公室的工作,只有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时,她才参加作一些业务。有时帮欧阳明审阅报告,对业务上的事也慢慢精通起来。

    朴雪进所时,只有二十二岁。欧阳明一直把她作女儿般看待,尽管两人常常双进双出,双飞双宿,但他始终坚守诺言,对朴雪从没有丝毫非份之想。真想不到今天朴雪酒后会流露出一股对自己的感情,过去微波不起的心中此时却泛起了波澜。望着朴雪那美丽动人的脸蛋,觉得她在酒醉后更显鲜美。如同一朵雨后的玫瑰。他不由叹道:“唉!朴雪呀!朴雪!这怎么可能呢?你费尽艰难要保住自己的一份纯真,又怎能落入我的情网?你可是我的晚辈啊!”

    欧阳明抽回自己的手,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朴雪的脸蛋,然后说:“怎么样?好过些了吗?能坚持下楼吗?”

    朴雪坐起来,欧阳明扶她走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朴雪便伏在欧阳明肩上。下到一楼,欧阳明扶着朴雪走出电梯,钻进了汽车。

    第二天,刑队长果然来了电话。他要欧阳明带八万块钱去取保候审。他再三强调说:“这八万块钱不是×××要,而是作保证金放在那儿,待案子结后退还。”

    欧阳明无奈,只好从账上取了八万块钱和朴雪一块到了×××。刑队长叫他们先到财务上把钱交了,然后在保证书上签字划押。刑队长一再交待,刘正国不能外出,必须随喊随到,另外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可以随时来交待。

    刑队长交待完,叫警察把刘正国带了出来。刑队长又对刘正国作了一番训示和交待,无非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能外出之类的话。完了,欧阳明带着刘正国一块回了所。

    回到所里,欧阳明问刘正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正国抱屈地说:“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去后他们就要我交待作了哪些验资项目?与哪些法人代表有过交往?我有哪些朋友?接受过哪些人的请客送礼?我照实说了一些,他们就不要我说了。要我把这些问题全部写出来,不要漏掉一个。我按照他们出的题照实写了,整整写了半本材料纸。他们看了一遍,说不行,再写。于是我又第二遍第三遍地写个没完。”

    欧阳明思索着说:“他们问你验了哪些资,明天工贸公司是你验的资,你写了吗?”

    刘正国:“写了。”

    欧阳明问:“他们问你与哪些法人代表有过交往,还问了什么?有哪些朋友,这意思就是要你交待倪志高是不是你的朋友?你与他有没有交往?你老实说,验资前你认不认识倪志高?”

    刘正国再次抱屈说:“我哪认识他!至今他是何许人也,我都不知道。当时是他的一个代理人来验的资。”

    欧阳明又问:“他们还问你受过哪些人的请客送礼,显然他们在怀疑你是伙同诈骗。只要你跟我说的是实话,你没有接受过倪志高的请客送礼,那不怕!”

    刘正国说:“我才不怕哩。脑壳掉了只有碗大个疤。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他们去调查吧!我不服的是我们注册会计师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欧阳明说:“我们注册会计师是弱势群体,只有挨打受审的份。听说现在注册会计师行业中已经发生了诉讼爆炸。还不知道这个爆炸会不会波及我们,听说诉讼会计师事务所最大的赔偿案赔偿金额高达一千万美元。”

    刘正国说:“这么说,我这次被抓,仅仅只是一个先兆喏?”

    欧阳明无限感慨地说:“唉!谁说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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