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9-04-26 12:51:01 | 本章字数:34366
发展因诚信而浩荡。
——赛德人的豪言
第五章
公元二00二年是全世界注册会计师行业大动荡的一年。美国出了个“安然事件”,震惊世界,导致全球排行第一的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彻底土崩瓦解,销声灭迹。中国出了个“银广厦事件”,导致中天勤会计师事务所被撤销,签字注册会计师锒铛入狱,昔日经济警察成了阶下囚。一时间,所内注册会计师大难来时各自飞,纷纷寻找就业机会,成为注册会计师行业中的一个反面教材和深刻 教训。与此相类似事件,在中国大地上有十大事件。其中有“原野”、“琼民源”、“东方锅炉”、“红光实业”、“郑百文”、“ ST张家界”、“ST黎明”、“大东海”、“银广厦”、“麦科特”等,数十名注册会计师锒铛入狱。除此之外,全国各地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涉及注册会计师的诉讼案件,形成国内著名的诉讼爆炸。
在这场爆炸中,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也未逃脱厄运。当时明天工贸公司的诈骗案在各大媒体上曝光,顺便不合事实地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也带进去了。反正媒体不负责任,它可以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地报道一些事情。例如对刘正国的事就是这样写的:“……为明天工贸公司验资签字的注册会计师刘正国与明天工贸公司有着微妙关系,目前正受公安部门立案审查……”用微妙关系几个字把刘正国说得不清不白,又用立案审查把事情说得不清不楚、不大不小,不干不净,不明不白,而又无从追究。把个刘正国搞得不敢出门,更不敢外出执业。没过两天,法院通知银行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账上的钱全部划走,这一着使欧阳明吃惊不小,这才感到危机己至。可是这是为什么?法院为什么不声不响就把一个单位的钱全部划走?如果是明天工贸公司的事,可明天工贸公司的事还没有个结论,怎么就能划账上的钱呢?过了一天,法院送来一份裁决书,才知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年前,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为黑金文化乐园的资产评了估,后又出了验资报告。报告发出后,签字注册会计师刘细妹发现委托人答应送交的证据没有送来。她打电话与委托人联系,要么是关机,要么是无人接听。刘细妹一连打了三天电话都联系不上。刘细妹这下可急了,猜测一定是委托人拿不出证据来有意躲避。如果没有这个证据支持,那么评估报告和验资报告都成重大问题。于是她向欧阳明汇报。欧阳明立即果断指示,迅速与经办营业执照的段局长联系,撤回验资报告。如果未发营业执照,请立即停发;如已发请予收回。函件发出后,经办营业执照的段局长不但不执行,反过来要查处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说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出具虚假验资报告,要罚款一万元。欧阳明接到罚款通知后十分气愤,但转念一想罚就罚吧,花钱消灾,花一万元钱可以免除所有责任,岂不更好。于是派人送出一万元罚款。事后,这个黑金文化乐园拿着营业执照到处非法集资,吸收资金达一百多万元。当投资者知道上当受骗之后便纷纷告上法院,法院裁决由黑金文化乐园退还全部集资款,黑金文化乐园的法人代表涂金已将钱挥霍一空,无力偿还。抄他的家才抄出两万多元,法庭的裁决无法执行,于是法院想到了验资单位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找到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时,欧阳明将验资过程与受罚情况给法官说了,法官听后认为这是段局长不作为,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应予免责。可事隔半年后,法院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帐上的钱全部划走了,并冻结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银行帐号,欧阳明十分费解,既然法院已认为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可以免责,为什么还要划我们的钱呢?他找到了执行法官。执行法官说:“根据法院规定,可以把你们追加为执行人!”
欧阳明说:“我们一未参加审理,二未参加调解,你们的裁决书事先也未给我们看,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平白无故地将钱划走,这是何道理?”
执行法官说:“你不要跟我吵,我们是经过反复研究,才定将你们追加为执行人,我们是咨洵了有关法律专家的”
欧阳明仍据理力争,最后执行法官只得说:“这样吧!钱还在法院帐上,你如果能找到权威证据,说明我们错了,我把钱退还给你。”
欧阳明与执行法官的争论得到如此一个结论,他的心情坏透了。到哪里可以找到权威证据呢?显然那位执行法官是量你找不到才叫你去找,以此堵你的嘴。欧阳明怀着万念俱灰的念头毫无希望地翻阅有关法规资料,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有利于自己的文件。他完全绝望了,只好横着想,划就划吧!花钱消灾,只要不抓人就好。可是转念一想,划了这笔钱,还不能偿清那笔一百五十万元的赔偿数,现在帐号也被冻结,今后进来的钱一个都不能用,这一个月的工资、税金、还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怎么办?还有事务所的日常开支怎么办?事务所面临着灭顶之灾。想到这些,他不由忧心如焚。下班回到家里,饭不思茶不饮,一到家便倒在床上,心脏一阵阵绞痛。阿美见状,伤心极了。她喂了欧阳明几粒速效救心丸,欧阳明稍觉心痛有些缓解。阿美问:“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欧阳明说:“事务所遭到了灭顶之灾,这一次怕是捱不过了!唉!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完了。”
阿美说:“唉!你怕什么呢?杨灿不是愿出一百万年薪请你吗?你还怕冒饭吃?”
欧阳明:“我哪怕冒饭吃啊!事务所好像就是我们的孩子,你说孩子死了,你不伤心吗?”
阿美见说,也动了感情,几乎掉下泪来。她长叹一声:“唉!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停了一下她问:“你去找郭安娜,求她帮帮忙吧!”
欧阳明生气地说:“你不要说她了!她巴不得我垮得越快越好。”
阿美说:“你们怎么会有这么深矛盾,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吗?那天去她家,我看她蛮好的嘛?”
欧阳明说:“别说了,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的。”
停了一会,阿美又说:“你去找陈志清,他也是你的同班同学,他那么大的官,总该说得上话。”
欧阳明说:“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人家官越大我越不想去找,再说政府也不一定管得上法院的事,现在关键要找到有关法律依据才能将那法官驳倒,否则谁也救不了。”
阿美没言语了,她想难道真到山穷水尽了?可是也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她苦苦地思索着办法,欧阳明的生命就是她的生命,欧阳明快乐她就快乐,欧阳明痛苦,她也痛苦,欧阳明忧愁,她更忧愁。她见床头上搁了一本书,这是欧阳明刚从事务所带回的一本法规。她不经意地拿起书来,无意地翻着。她是个女工,只有初中文化,对于那些深奥的法律条文大多都看不懂,但既然欧阳明这么说只有法律依据才救得了事务所,再难懂,她也想翻出个道道来。
她翻着翻着,突然对欧阳明说:“阳明,你看这条是不是有用?是讲什么验资报告承担民事责任的事。”
欧阳明闻言,嚯地坐了起来,从阿美手上抢过书来。他一看,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金融机构为企业出具不实或者虚假验资报告、资金证明如何承担民事责任问题的通知》,他的心又灰了。这是对金融机构出具虚假验资报告和资金证明的事,与会计师事务所有何关系呢?他转念一想,既然讲到虚假验资报告问题,定然与会计师事务所有关,因为只有会计师事务所才可能出具验资报告,金融机构只能出资信证明,没资格出验资报告。于是他认真看下去,看到第三条上明确规定:“未经审理,不得将金融机构追加为被执行人。”这一条倒可正好解决当前问题,可惜不是讲会计师事务所。他接着往下看,看到第五条时,上面明明写着:“注册会计师事务所的不实或虚假验资民事责任案件的审理和执行中出现类似的问题,参照本通知办理。”看完这句话,欧阳明的心几乎要从心口里蹦出来。他一扫满心阴霾,高兴地抱着阿美叫道:“有救了!阿美!我们有救了!未经审理,不得将我们追加为被执行人。正符合我们的情况,我说嘛!法律应该是合理的、公正的。法律万岁!”
阿美白了他一眼,瞪着欧阳明说:“看你,美得像个孩子一样,小心你的心脏。”
欧阳明:“谢谢你!阿美,我代表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谢谢你!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翌日,欧阳明同法律顾问一块儿带着那份法律文件去找执行法官。执行法官看到文件后倒也爽快,立即向院领导汇报,很快就撤销了裁决,退回了划去的资金,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又有了活力。
刚解决法院难题,×××又来调阅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验资资料。
欧阳明一见来人,心里就“咯噔”一声,心想难道又有祸事来了?但事先有喻少清的电话,心里并不太急,便叫朴雪将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验资报告调出来。
朴雪找了一会,终于将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验资报告及工作底稿放在欧阳明面前。在一般情况下,×××调阅报告之前,欧阳明总要将报告仔细审阅一次,做到心中有数,但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验资,是他亲手操办,他太熟悉了,所以他并没有看便交给了×××的人。
×××的人拿着报告看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把需要的资料折好对欧阳明说:“请帮忙把这些复印一下!”
欧阳明一直守在旁边不敢离开,见他们要复印材料心里便像打鼓似地咚咚响,他试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的人一直在看资料,未说一句话,显得十分严肃。他们见欧阳明问,便深藏不露地说:“有没有问题,待我们回去研究后再说。”
这一句话,更把欧阳明打入了五里雾中。他不便继续深问,便叫朴雪将档案拿去复印。接着欧阳明在复印件上签了字盖了章。×××的人拿着资料欲走,欧阳明留他们吃了中饭再走,×××的人显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予以拒绝,不管欧阳明如何强留,他们都没理睬,钻进汽车扬长而去。这使欧阳明心情更加沉重。
×××的人走后,欧阳明立即给喻少清挂了一个电话,询问情况。喻少清在电话中显得有些颓丧,他说:“阳所,遇大麻烦了!”
欧阳明一听,心更沉重,更紧张,说:“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你快说!”
喻少清说:“唉!今天×××来人,要我作什么笔录,说我们是虚假出资?”
欧阳明说:“你们明明是用土地出资嘛!怎么是虚假出资呢?”
喻少清说:“是嘛!我们的土地使用权证可是货真价实,可是他们说没有过户,两年了,土地使用权还在我个人名下,并没有转到公司名下,他们说这就是虚假出资。”
欧阳明一听,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原来是为这事,这事与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在验资报告中说得很清楚,要他们在6个月内过户。这家伙,两年了还不办过户手续,查处也是活该。他说:“我们在验资报告中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六个月内必须办好产权转移手续。”
喻少清说:“是喏,开始是没钱,你知道那样多土地转让产权要多少钱吗?一百多万。后来有钱了,又把这事给忘了。”
欧阳明说:“忘了好嘛,现在就交一点学费嘛!”如今欧阳明和喻少清已混得很熟了,说话很随便。
喻少清说:“交学费,你知道这学费是多少吗?要罚一白多万!”
欧阳明说:“知道,除了罚款一百多万外,你还是要花一百多万元办产权转移。”
喻少清说:“这真他妈的是坑人!解铃还需系铃人,阳所,我们是哥们,我给你五十万,你给我把难了啦!”
欧阳明说:“老弟,这不行的,×××不会听我们的。”
喻少清说:“这有何难喏?你再给我做一份验资报告不就得了,想办法把那一份换出来。”
欧阳明说:“你开玩笑!你倒是可以过关,我这会计师事务所还办不办?”
喻少清说:“你说怎么办吧?欧阳老兄,你得给我想办法!”
欧阳明说:“这……明天我们当面谈吧!”
喻少清说:“行!明天中午在万花楼,怎么样?”
欧阳明说:“你少来这一套。明天你叫小李到我办公室来。”
喻少清说:“你他妈的不给面子,好!我叫小李来,不怕你不给我解决。”
第二天一上班,小李就在事务所门外等侯。欧阳明打开门,把小李请了进去。
欧阳明对小李说:“小李,昨晚我想了很久,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叫喻总准备两千万现金把土地置换出来,这样可以省一百多万元过户费。”
小李吃惊地说:“什么?两千万现金!你要我们去抢银行?”
欧阳明说:“你去给喻总说吧!除此没有他法。”
小李说:“喻总请你去万花楼你又不给面子,这时候上哪儿找他?”小李嘴上这么说,还是拿出手机与喻总联系。
小李拨了许久电话,终于与喻少清联系上了,小李对喻少清说:“喻总,不行哩!阳所长叫你准备两千万现金!我办不通,还是你来吧!”
喻少清:“我有事离不开,你叫他中午上万花楼找我!”
小李转身对欧阳明说:“喻总还是叫你上万花楼。”
欧阳明固执地说:“不去,你叫他上这儿来!”
小李再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喻少清终于出现在欧阳明办公室。
喻少清一进门便气乎乎地说:“阳所,你真好大架子,请都请不动。”
欧阳明说:“你呀!你到底是跟我开玩笑?还是给我出难题?”
喻少清尴尬地笑笑说:“反正这事你得帮忙!”
欧阳明说:“我怎么帮忙,我刚才跟小李说了,现在唯一办法是拿两千万元现金来置换。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有钱我就给你办,你无钱我爱莫能助。”
喻少清说:“莫喏!我们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何必用这种强硬态度。你叫我一时间到哪里去筹两千万喏?要不用公司名下的房产来置换怎么样?”
欧阳明说:“投资是你个人投资,怎么能用公司的财产来置换呢?用公司的财产置换公司的财产,那岂不是米在箩里转。”
喻少清说:“我个人哪有这么多资产呀?”
欧阳明说:“你怎么没有?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以你个人的名义,靠你个人信誉到银行贷款两千万;另一个办法是把你个人名下的不动产凑足两千万到银行抵押贷款。”
喻少清说:“我真要喊你作爹了,我说过我哪有两千万?”
欧阳明说:“怎么没有?你的那栋别墅总该值几百万吧!你开的那座酒楼,来个整体评估,总评得上上千万!还有你那些股票,你马上抛出去,又是几百万,还有你那几位漂亮的老婆也总该值得百十来万。”欧阳明调侃地望喻少清笑。
喻少清说:“我哪有老婆?你送我一个。”
欧阳明说:“没老婆,那些情人也可以嘛!
喻少清说:“我不要一百万,只要五十万卖给你要不要?”
欧阳明说:“我不要,要了岂不挖了你的心头肉。听说你每晚都离不开女人是不是?”
喻少清说:“别开玩笑了!说点别的好吗?这事就交给你办,只要你把资产给我搞足,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罚款,我给你五十万。”
欧阳明说:“这很难说,×××那一百多万罚款能减多少你去作工作,你不要听×××的吓唬,真能罚一百多万吗?企业还要不要搞?你去找赵市长,请他出面说几句好话,罚个十来二十万得了。土地使用权就不用转移了,用其他资产作抵押到银行贷款置换算了,一百多万费用就省下来了,五十万我也不要,我只按标准收费。”
喻少清说:“好喏好喏!就按你的办,你拟好合同算好价,我签字。赵市长正好找我有事,我跟他说说”。
欧阳明说:“赵市长找你什么事?”
喻少清说:“是开发河东的事。”
欧阳明说:“你去吧!我拟好合同你叫小李拿回去签字盖章。”
喻少清听后,同意回去把个人名下的资产权证交欧阳明评估到银行抵押贷款,一场风险总算化险为夷。
过了两天,欧阳明所长办公室来了三位客人,一位个子高高,身体微胖,留着平头,三十来岁年纪;一位身材矮小,留西式头,年近五十;另一位则是一位女士,她身材苗条,个子高挑,年轻貌美,很有气质。当时欧阳明不在家,朴雪接待了这三位客人,她很抱歉地对三位说:“对不起,阳所长不在家,三位请坐!三位有什么事?能给我讲吗?”
三位依次坐下,年青女子在前,胖子居中,瘦老头居后。坐下后,那位胖子指着年青貌美的女子操着一口纯熟流利的普通话说:“这位是我们林总。我们是香港林氏集团的,准备到内地投资,想找会计师事务所咨询咨询。”
朴雪见是三位外商,不觉刮目相看。她热情地给客人献上茶,又拿出香烟送上。那位胖子摇着手说:“谢谢!我们都不抽烟。”
朴雪见他们不抽烟,便客气地说:“哦!都不抽烟,不抽好,吸烟有害健康,听说国外很多人都戒烟了。不知几位要咨询哪些问题?”
胖子说:“我们想找阳所长,听说他是本市资深的,名气挺大的注册会计师,我们是慕名而来。”
朴雪:“好!请稍坐一会,我跟阳所长联系一下。”
朴雪用桌上电话拨通欧阳明手机。
欧阳明此时正在赛德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这儿有一块土地需要评估。
欧阳明坐在赛德办公室,他被这个公司的企业文化深深吸引,他用心地看着墙上写的那些企业精神,觉得这些提法既新颖,又有一定的艺术色彩和文学功底。例如他们写他们的发展理念是:“永远大胆妄为(地创新),永远天马行空(地思索),永远否定自我(的经验)、永远拥有明天(的理想);”例如他们的人才理念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学习加勤奋,人人是人才。希望创造激情,困难创造快乐,过程成就事业。”尤其是他们那首《我们是赛德人》的诗,真够发表水平,他想若将它抄录下来,必定能作为所里制定企业文化的参考。于是他掏出笔,寻张纸将它抄录下来:
SUNUP拒绝平庸
SUNUP藐视盲从
SUNUP立志创新
宁做旷野中奔啸的狼
不做家园里悠闲的羊
信仰
使我们直前毅往
质优是我们的基础
创新是我们的追求
朋友因情感而组合
发展因诚信而浩荡
我们不要掠夺式的扩张
我们不屑欺诈性的膨胀
彼此的进取
才是我们该谱的乐章
欢呼吧
每一次的进取与开拓
骄傲吧
每一次的奋斗与成功
正在他抄录的时候,手机响了。朴雪在电话里说:“阳所,你什么时候回来?所里来了三位外国客户,准备在内地投资,他们特意到我所来咨询。”
“好!我马上回来。你叫他们等一会。”欧阳明收起手机,对同来的资产评估师小李说:“小李,这里的事就全交你了,反正费用已经谈妥,你跟钟总约好什么时候进场就行了,要做的准备工作你也清楚,你给他们交待一下。”欧阳明说着迈步就往外走,在门口正好遇上赛德科技公司的钟总进门,他奇怪地问:“怎么?就走?”
欧阳明伸手和钟总握手道别,然后说:“真对不起,所里有点事叫我马上回去。这里的事就由李评估师全权处理,有关事情我已作了交待。”
钟总迟疑着说:“这……吃了中饭再走嘛!”
欧阳明说:“谢谢啦!来日方长,今后我们合作的机会多得很,钟总有空上我们所看看,我们很好地聚一聚。”
钟总说:“行!少不了会来拜访的。你就走,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欧阳明握过手匆匆要走,不想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钟总,你们公司的企业文化搞得真不赖,过几天我要专程来学学。”
钟总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们一切还刚刚迈步呢。好!不远送了!”
欧阳明钻进汽车,扭动钥匙,汽车“呼!”地一声启动了。
欧阳明为何如此急切地赶回所,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外商能亲自到会计师事务所来投石问路,一定对会计师事务所十分信任,只要把关系弄好,将来一定是个大客户。
当欧阳明赶回所时,三位外商还在。进门后朴雪适时地给外商作了介绍,外商听说他就是阳所长,不觉肃然起敬。
欧阳明客气地说:“坐!坐!大家请坐!”
大家坐好后,朴雪重上了一道茶。欧阳明掏出烟来一一递给客人,三位外商都摇手说不抽。欧阳明见状收起烟说:“我也不抽烟,烟不是个好东西,劳民伤财,尽给国家纳税。”
“可不抽烟也不见多出钱来!”那位胖子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说。
欧阳明不觉一愣,在心里说:“难道又是三个假洋鬼子?”他问:“您贵性?”
胖子回说:“我免贵姓江。”接着他指着那位高挑个的女士说:“这位是我们香港林氏集团的林副总。”接着他又指着那位身材矮小,蓄着西式头的男子说:“这位是季总,财务总监。”说着各人都掏出名片,送给欧阳明。欧阳明也拿出名片,每人发了一张。欧阳明接过名片,稍稍瞄了一眼,见上面果然是副总经理,财务总监之类,而那位姓江的胖子的名片上写的是策划部经理。欧阳明心想,一个香港林氏集团的副总和财务总监能亲临会师事务所咨询,这倒真是少见。于是便和他们攀谈起来。
“不知你们内地验资需要些什么资料?”还是那位江经理问,另外两位一直没有说话。
“这要看你们用什么形式投资,假如是货币投资的话,一定要外币,而且要有外汇管理局的函证和银行的结汇资料。”欧阳明很熟练地回答。
“用人民币不行吗?”江经理问。
“外商用人民币投资不行。但有一种例外,你们在国内有合资企业吗?”欧阳明问。
江经理脑子转了一下,问:“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呢?”
欧阳明说:“有的话,可以用你们投资的合资企业所得的利润投资,那么可使用人民币,但是也要到外汇管理局取得证明。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哦!”江经理似乎明白了难处,又问:“如果用实物投资呢?”
欧阳明说:“如果是实物投资那就更复杂了。首先你必须取得国外销售商的发票,还有报关单、运单、商检部门的检验报告等等。另外还要进行资产评估。”
“这么复杂!如果是二手设备呢?”江经理问。
“那必须取得相应的证明文件,证明设备的产权是投资人的,并且也要有证明是从国外投入的相关资料。”
“那当然,既是国外投入,自然会有报关等资料。”江经理稍停一下又问:“阳所长,假如我们要投资,具体怎么操作?”
“首先,你们必须选中一个项目,不知你们是否有投资对象?如果已确定了项目,首先必须有项目建议书,立项后接着进行可行性分析,这些你们可以上招商局咨询,他们将会告诉你们整套程序和应准备的资料。”
“好!我们算是茅塞顿开了。阳所长,真该谢谢您!”江经理说得十分恭维和谦逊。接着他又问:“阳所长对本市的经济情况一定十分了解,我们还想问一下,目前金阳市的投资热点是什么?”
欧阳明说:“投资热点嘛?当前无非是房地产投资。但是我觉得这热点不会太长。目前住房已趋饱和,虽然还有不少的下岗工人仍然住在五六十平米的房子,但要他拿出十多万块钱去换新房,我看是不可能,一则他们拿不出这些钱,二则也没有必要。他们没有必要勒紧裤腰带去换新房。”
“透彻,我很赞同阳所长这个观点,现在沿海仍有许多空房卖不出去,金阳市怎么样?”
欧阳明说“差不多。”
江经理说:“那么您认为作什么投资好?”
欧阳明说;“娱乐业、餐饮业都是投资方向,但这些东西搞多了也不见得好,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江经理说:“您说!”
“我们金阳是个历史文化名城,如果几位感兴趣的话,投资文化,利用金阳历史文化名城这个品牌,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搞图书城、影视城、艺术创作基地、开发人文旅游观光等等。”
江经理三人对欧阳明的宏论似乎不感兴趣,谈话就显得不那么投机,闲扯几句之后,客人便起身欲走。欧阳明起身送客,临走,江经理表示以后有需要会计师事务所服务的地方,一定找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还说可能董事长要和阳所长见见面。
欧阳明打发走三个外商之后,总会计师老孟送来一份验资报告叫欧阳明签发。欧阳明接过报告,一页一页地审阅。当他在审阅验资报告工作底稿时,发现其中有一份收购合同,这份收购合同的内容是甲方神卅大酒店以一千五佰万元收购北京隆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名下的金阳子公司。欧阳明看到这份合同十分怀疑,他知道金阳子公司是金阳著名的大型企业,资产上亿,过去是金阳市的利税大户。可是最近几年连续亏损,将要资不抵债,成了市政府领导的一块心病。同样的职工,同样的设备,同样的资源,同样的市场,过去年年盈利,现在年年亏损,这是何道理?现在竟以一千伍佰万元出卖上亿元资产,这实在令人怀疑。欧阳明将总会计师叫过来问北京隆科公司是一家什么公司?总会计师回答说不太清楚,欧阳明便叫朴雪将签字注册会计师叫来。签字注册会计师是审计二部主任谭建业,他见欧阳明一问,便说这是一家国有独资公司,也是一家高科技企业,以生产销售新型材料为主。他在金阳有一家子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年年亏损,现在已累计亏损三千多万元。北京隆科公司认为这是一个背不起的包袱,所以就进行改制,改制后企业被神卅大酒店的老板莫学剑收购。
欧阳明听后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现在贱卖国有资产司空见惯。金阳子公司是北京隆科公司的沉重包袱,是金阳市政府的一块心病,迅速将其卖出去,这也顺理成章。这么一想,欧阳明又觉得自己的怀疑多此一举。然而他心中仍有不平,尤其他对莫学剑收购如此庞大的国有企业十分反感,从直觉上他就怀疑其中有问题。他问谭建业:“这家公司的年报搞过审计没有?”
谭建业说:“听说北京隆科公司管理混乱,多年来未派人过来搞过审计,金阳子公司也未请会计师事务所搞过审计。”
欧阳明一听,又生疑窦,他对孟总说:“孟总,这份报告暂时不能签发,等搞清楚再说。首先向北京隆科发一份函证,看有没有出卖金阳子公司这件事。”
谭建业有些不同意见,他说:“阳所,人家客户很着急,他们明天就要报告。”
欧阳明说:“哪有这么着急的,总要给我们一点复核研究的时间嘛!”
谭建业仍然坚持说:“这份报告有什么问题呢?明摆着是资本亏完了,能卖几个算几个,趁早脱身。我看他们倒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怎么会有问题呢?”
欧阳明说:“小谭,我们的脑袋要放复杂一点,在验资问题上,我们要把客户当作敌人。这样吧!先弄清这份合同的真实性再再说。马上函证,用快件也不过两三天。小谭,你知道北京隆科的详细地址吗?”
“不知道,我打电话去问问。”谭建业说着便打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一会,谭建业对欧阳明说:“他们说我们太啰嗦了,不要我们搞了,要另请会计师事务所。”
欧阳明说:“那也好嘛!悉听尊便。”
这样一来,这一笔业务算是黄了。欧阳明也没将它放在心上,以往主动放弃的业务也有不少,几万块钱的业务都放了,何在乎几千元。
下班后,他回到家里,敲了几下门却不见阿美开门。他好生奇怪,往常从未出现这种情况。接着他又敲了几下,才听到阿美有气无力地说:“你自己开门吧!”
欧阳明拿出钥匙打开门。进门一看,阿美躺在床上。欧阳明急步赶过去,着急地问:“怎么?你病了?”说着一只手搭在阿美额头上,烧倒是没有。欧阳明着急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阿美说:“我下午上班,突然发觉不舒服,脑子发昏,原以为只是感冒了,坚持了一会,后来硬是不行了。班里的小钦陪我到职工医院看病,医生说我的血压太高,开了药叫我赶快回家休息。”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一点小病我怎好惊动你!”
“唉!小病,高血压还是小病?血压多少?”
“低压一百二,高压一百六。”
“哎哟!这么高!这还得了,赶快去住院。”
“你别大惊小怪,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休息几天就会好。”
欧阳明打来一盆冷水,将毛巾浸入水中,给阿美敷上。他问阿美:“要不要打电话告诉阳纯?”
“别!别让她担心影响学习。她听到这消息,肯定会十分着急。她远在美国,又不能回来,岂不叫她着急……”阿美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她拉着欧阳明的手,似乎是怕欧阳明会离开她似的。她叹了口气,然后说:“唉!一个心脏病,一个高血压,只怕我们真要活到头了!”说着眼泪涮涮而下。
“你别说傻话了!如今得高血压心脏病的多得很,只要我们小心保养,照样可以活到七八十岁。”欧阳明安慰阿美。
“只要你活到这个寿我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我们不能白首同归了。”说着,阿美又伤心地哭了。
一句话,勾起欧阳明好一阵心酸!想不到阿美还记着这句话。
那是在一个星期天,欧阳明去谈一份合同,顺便把阿美也带去了。
上午还是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一轮骄阳直挂中天。谁也没想到过了中午,天空便乌云堆积,雷声滚滚,眼看暴雨将至。欧阳明带着阿美联系完业务,两人来到公共车站,准备乘公共车回家。突然,欧阳明想起谈好的合同还未签字盖章,他担心夜长梦多中途生变。于是他对阿美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着朝那公司跑去。谁知刚跑进门便听到“哗啦啦!”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吓得欧阳明浑身一哆嗦。炸雷过后,豆粒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刹时间昏夭黑地,大地一片昏暗,天地连成一片,。欧阳明急跑进办公室找老板签了字,盖好章,可是瓢泼大雨哗哗下着,把他和阿美分隔开来,欧阳明站在公司的大门口竟迈不出半步。欧阳明回不了公共汽车站,他想大雨来时阿美定然跳上公共汽车走了,只要上了公共车就可直达家门口,所以他不太担心阿美。那雨哗哗哗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欧阳明在那公司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待雨小了,欧阳明急忙朝公共车站跑去。快到公共车站时,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阳明!”欧阳明掉头一看,原来是阿美,她正缩在一个屋角躲雨,下半身几乎湿透了,欧阳明奇怪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阿美跑过来依偎在欧阳明身边轻声说:“我怎么能走,我们相约要白首同归,我若一个人走了,岂不是同去不同归了!”
欧阳明不觉心头一热,这傻女人真是傻到家了。他紧紧把阿美揽在怀里,两人一块冒雨上了车。
今天欧阳明又听她说到白首同归,不觉心中一阵发热。真不可想象,他们两人中无论哪一个先走,活着的将不知是如何痛苦?他忙安慰阿美说:“你呀!轻易不生病,生了病就这么胡思乱想。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既然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那一定会好的。”
“嗯,会好的,你也不用着急,不用伤心。我们不是要白头皆老吗,我们头发未白,我哪会先走。”阿美反过来安慰欧阳明。“让我去给你作饭!”说着欲起身下床,欧阳明忙将她按住:“你莫逞强!病成这样,还作什么饭?今天让我来伺侯你。”
阿美莫奈何又躺下,一边说:“冰箱里有菜,你胡乱搞一点吃吧!我不想吃。”
欧阳明打开冰箱,将要作的菜搬到厨房。不一会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手机里出现一个不熟悉的声音:“是阳所长吗?”
“是呀!你是谁?”
“我是……是你的客户,你有空吗?请你出来我们聚一聚好吗?”
“你有事在电话里说吧!我家里有事出不来。”
“这……谭会计师,还是你来说吧!”欧阳明听到电话里传出他们谈话的声音。接着电话里传来谭建业的声音:“阳所,是这么回事,还是上午那家公司,他们还是要我们做,他们李总想约你出来见见面,喝喝茶。”
欧阳明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小谭,明明交待了不能做,他偏偏还揽这桩事。他怕阿美听见为他操心,便把厨房门关了,对着手机吼道:“小谭,你搞什么鬼,我明明说了不能函证就不做吗!”
谭建业说:“阳所,情况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过来一下嘛!”
欧阳明说:“不行!我爱人病了,我离不开。你跟他们说,若是同意函证就将北京的地址告诉我们,若不同意,就说明其中有鬼,更不能做。”
这时对方有人抢过手机,只听手机里有人吼道:“欧阳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所长有什么了不起,懂味的你赶快过来,我们还是朋友,我派车来接你,你不来,小心老子做了你。”
欧阳明一听,心里不觉震了一下。事务所开办这么多年,还没有碰到过这种客户,如此霸道,分明这宴是鸿门宴,绝对不能去。这更说明这宗业务做不得。他回答说:“喂!老兄你是哪位?请客有这么请的吗?我不去还要做了我,那就来做吧!”
接着又有人抢过电话:“阳所,你别听他的,他小子不懂事,火气大。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关于我们验资的事,想请你过来聊一聊,你指示!我们就照你的做。”
欧阳明听对方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缓和了口气说:“对不起,今天实在是我爱人病了离不开。怎么做谭建业很清楚,你和他商量好了,万一不行。明天来我办公室谈好吗?”
对方没有说话:“啪!”地一声将手机关了。
阿美在房内喊道:“阳明,什么事呀!我不要紧的,你尽管去好了!”
欧阳明打开厨房门,走到阿美床边,轻声说:“不要你操心,你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的。”
阿美说:“若是我拖累了你,那真不该的。”
欧阳明说:“你放心,不是你拖累我,我不能去,倒是你的病帮了我的忙,使我有了借口。”欧阳明冲阿美神秘地笑笑。阿美见欧阳明笑得很开心,她脸上也漾开了美丽的笑靥。
第二天上班时候,欧阳明越想越觉得这桩业务奇怪,他问朴雪谭建业来了没有?朴雪说刚才谭建业来过电话,说有宗业务要去联系,不到所里来了。谭建业不在,欧阳明便打开书柜,从柜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全国电话号码簿。他通过查电话号码查到了北京隆科公司的号码,也查到了它的详细地址。他先给北京隆科公司挂了电话,接电话的回答说:“这事我不太清楚,你打电话问我们董事长。”接着他告诉了董事长的电话号码。欧阳明又拨通董事长的手机,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董事长听后说:“是有此事。我全权交给郝志道在办。”
欧阳明不觉呵了一声:“呵!原来是这样。不知您知不知道?金阳子公司以一仟五佰万元出让了。”
董事长有点吃惊地说:“这么便宜?我只知道他们在卖公司,具体情况他们还未向我汇报,不知道卖得这么便宜。”
欧阳明问:“你给郝志道签了法人委托书吗?”
董事长:“签了。”
欧阳明:“难怪,如今正式成交了,他们己在办验资手续”
董事长问:“您贵姓?该怎么称呼您?”
欧阳明说:“免贵姓欧阳。是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所长。”
董事长问:“呵!欧阳所长,您有什么指教?”
欧阳明说:“指教倒谈不上,我是觉得那份收购合同很可疑。这叫什么收购,简直是掠夺!董事长!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董事长说:“这……看来是有点问题。您说该怎么办呢?”
欧阳明说:“董事长,我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为什么金阳子公司过去年年盈利,近几年会年年亏损?你们分析过原因没有?”
董事长说:“欧阳所长,这事说来惭愧,我们家大业大,真有些管不过来,像金阳子公司在我们公司只是个小兄弟,只能算个零头。过去这家公司领导闹矛盾,我们无法解决。后来我们招聘了一个能人郝志道,矛盾是没有了,可是年年亏损,问起来各种原因一大堆,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欧阳明:“董事长,我想再问一下,不知金阳子公司这几年的会计报表审计过没有?”
董事长:“郝志道说公司很困难,为了省几个钱,就没搞审计了。”
欧阳明说:“恐怕问题就在这儿,我们搞会计的知道其中有许多的决窍。”
董事长说:“哦!是这样。”董事长停了一下,大概在思考什么。接着他说:“谢谢你!欧阳所长,我会通知金阳子公司暂不执行收购合同,我想请你们对金阳子公司近几年的账务进行审计,待审计以后再说,你看行吗?”
欧阳明说:“为慎重起见,理应如此。”
董事长说:“好!待我们研究一下,我会派人来和你联糸。”
殴欧阳谦恭地说:“行!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接着欧阳明告诉了对方几个联糸电话和详细地址。他放下电话,心中很久不能平静。他想若是真如自己所料,实际上是神卅大酒店想通过一份收购合同,把这上亿元国有资产给吞了,那问题就大了。他想表面上看这家子公司亏空较大,可谁能保证不是人为做出的亏损呢?欧阳明还只认为他们在账上做了手脚,他还不知道背后的深刻复杂背景。如今这些人胆子大得很,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作得出来。他正思绪万千,朴雪过来问:“阳所,美姨病了?”
欧阳明说:“没事,血压高了一点。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搞得这个去看,那个去看。”
朴雪说:“我去一下总可以吧!”
欧阳明说:“你也不要去,等会我还有重要事情交你办。”
朴雪问:“什么事?”
欧阳明打了个哑谜说:“暂时不说。”
朴雪说:“你要不说我就暂时请假。”
欧阳明问:“干什么去?”
朴雪以牙还牙说:“暂时不说!”
欧阳明嗔怪说:“哪有请假不说明原因的?”
朴雪说:“宪法都规定公民有隐私权呵!难道你要侵犯人权?”
欧阳明说:“行了行了。我可不愿犯法。是谈朋友了吧?你这个年纪是该谈一个了。去吧去吧!”
朴雪佯装生气说:“阳所,你不要乱讲啊!我什么时候谈朋友啦!你要误传出去,害得我嫁不出去,你可要负责啊!”
欧阳明只好以表示谦意地口吻说:“好啦好啦!又是犯法又是要负责任,我可担戴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行不行?”
朴雪卟哧一笑,一溜烟跑了。
朴雪三十多了还未婚配。欧阳明心中着实有些着急。四年前当谭建业刚到所里时,欧阳明就动了这个念头,把朴雪介绍给他。他想虽然朴雪比谭建业大两岁,但他是大学本科毕业,又是注册会计师,跟朴雪还是般配的。当他个别跟谭建业隐约提起此事时,谭建业欣然同意。后来欧阳明又跟朴雪提此事,朴雪也未置可否。以后谭建业就主动接近朴雪,两人一起上过公园,下过馆子,也跳过几次舞。两人虽未明确恋爱关系,但是朝这方面发展。可是后来发生一件事叫朴雪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天下班时,谭建业对朴雪说:“朴姐,晚上我要出一个报告,你帮我找一份档案好吗?”
朴雪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朴雪按时到了办公室。谭建业已在等候她。他叫朴雪找出一份档案,然后对朴雪说:“我这报告明天上班客户就会来取,你帮我打出来。”
朴雪见是客户急需的报告,二话没说,便坐到电脑前打报告。
谭建业站在朴雪背后看她打字。朴雪身上的一股香气直扑谭建业面门,叫他精神恍惚,想入非非,真有点把持不住。于是他的手不自主地搭在了朴雪肩上。朴雪正在全神贯注地打字,对谭建业的举动未加抗拒。
谭建业见朴雪未加抗拒,便将手伸到了朴雪的胸部。
朴雪一惊,挥手打开谭建业的手,忽地站起来斥责道:“小谭!你要干什么?!”
谭建业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忽然他像条发情的公狗猛地抱住朴雪,发疯似地叫道:“朴姐,我真爱你!我是真心爱你的!”一边说着,一边抱住朴雪狂吻。
朴雪气急,竭力挣脱谭建业的拥抱,对谭建业吼道:“谭建业,你干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请你放尊重点!“
谭建业见朴雪如此抗拒,顿时恼羞成怒,他对朴雪吼道:“你……你……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心里只有欧阳明!”
朴雪一听,更是怒火中烧,“啪”地甩了谭建业一记耳光,骂道:“你这混蛋!流氓!”接着她不再打什么报告,丢下谭建业扬长而去。
这晚,朴雪彻夜未眠。谭建业吼的那句话,是她心中藏着的秘密,可是从谭建业口中吼出来,她觉得这是对她感情的最大亵渎,所以怒不可遏,挥了谭建业一记耳光。可是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时,她却无法抗拒地想起了这句话。
是的,自从欧阳明把她从洗车房招到所里,自从欧阳明对她关怀备致,时时培养,让她获得了学历,获得了职称,获得了资格,成为一个有身份、有能力的人,她无时不对欧阳明深怀感激之情。欧阳明的为人,欧阳明对事业的敬业精神,对别人的关怀宽容,还有欧阳明对他夫人的那种真挚感情,都使她对他十分敬重,油然而生一种爱意,令人难以忘怀。可是她又多少次地否定自己,这怎么可能?!人家有着和睦的家庭,他简直就是自己的父亲,我怎么能产生这种胡思乱想。可是她越是否定自己,对欧阳明爱得却越来越深。但是她从来没有向欧阳明表露过这种感情,也从未向任何人讲过这种感情,这是深深埋藏在她心中的秘密。今天她的秘密突然被谭建业吼了出来,她感到又羞又愧,同时对谭建业产生了十分厌恶之情。
朴雪一夜辗转难眠。她明知道这是一种毫无希望、毫无结果的感情,可是她仍然希望他能走进她的梦境。就这样她一直思念到天明。
刚才欧阳明和她说起谈朋友之事,虽然她口头上很轻松地和欧阳明调侃,其实她心里很苦,也很伤痛。阳所,我哪里是去谈朋友,你怎么才能知道我的心?她心事沉沉地离开欧阳明之后,到超市买了点水果和营养品,打的到了欧阳明家。她敲了两下门。阿美起身开了门。阿美见是朴雪,她忙说:“是朴雪,快请进!”说话声有点有气无力。
朴雪见阿美头发蓬松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便说:“你快躺下!”阿美进屋要倒茶,朴雪忙说:“我自已来,你快躺下喏!美姨你平素不生病,怎么一病就病成这样?”
阿美只好仍旧躺到床上,一边说:“也没什么,就是血压高点,医生说吃了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朴雪关切地说:“美姨,血压高可不是好事,要多注意,尤其要休息好,累不得。”
阿美说:“是喏,这下不能照顾他,反成他的累赘了。”
朴雪从带来的水果中拿起一只苹果到厨房洗了。她坐到阿美床边用水果刀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你不能照顾阳所,还有我们嘛!有事你只要吱一声我们就会来的。”本来朴雪是想讲你不能照顾阳所还有我嘛!她怕阿美多心,便在我字后面加了一个们字,这样就没有暴露她的心思,也表现出全所同志对欧阳明的关心。
阿美是个很单纯的人,她根本没有往邪念上想,她说:“是该谢谢所里的同志对他的关心。我又不能常跟他在一块,家里的事情我可以照顾他,外面的事情可得靠你和大家多关心了。”
朴雪说:“这个当然,我们都会尽力的,你放心好了。”
说到这儿,阿美细心地问:“朴雪,有件事我搁在心里放不下。昨天我听他和别人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要做了他,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为什么要做了他呀?”
朴雪闻言大吃一惊,她根本不知道有这等事。这两天阳所为隆科公司的验资和谭建业发生了争执,怎么会说出要做了他之类的话呢?一时间她真是坠入五里雾中,但她不好和阿美说出自己的疑虑,甚至她还不能把欧阳明和谭建业发生争执的事告诉阿美,那样将更添她一份担心。她只得说:“所里没发生什么事呀!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阿美说:“是呀!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太多心了,把话听错了。”
朴雪说:“肯定是你听错了。来!把这个苹果吃了!你生着病还这么关心阳所,阳所真是有福哩!”
阿美说:“你吃,我不想吃。”
朴雪说:“我要吃自己再削嘛。你吃吧!多吃水果对你的病有好处。”
两人推让一会,阿美只好接过苹果放在枕边。接着两人又闲扯了一会。终究朴雪心里有事,她要赶紧回所去把这个情况落实清楚。最后她对阿美叮咛几句就起身离开了阳家。
回到办公室,欧阳明正在看报告。朴雪在他对面坐下来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欧阳明觉得奇怪,问道:“有什么事吗?”
朴雪见问,这才埋怨说:“你呀!这么大的事还藏在肚子里,真出了事怎么办?”
欧阳明问:“什么事呀?这么神秘兮兮的。”
朴雪说:“有人要做了你,你还神秘兮兮哩!”
欧阳明故作惊讶说:“谁呀!谁有这个狗胆?”
朴雪说:“你自己不告诉我,倒还问我。”
欧阳明猜想朴雪定是去了他家见了阿美,阿美听到昨天的电话了。这还了得,阿美向来胆小,一定会为他担心死了,便着急地说:“你到底还是去了我家,真不听话。阿美她给你说了些什么?”
朴雪知道欧阳明定是为阿美担心上了,便故意跟他呕气说:“你不说我也不说。”
欧阳明说:“没什么事,有一个混蛋在电话里威胁我,说若是不去赴宴,他就要做了我。”
朴雪气愤地说:“这是什么话?请客哪有这种请法?”
欧阳明说:“是为谭建业作的那份验资报告。要我去会面肯定是作我工作。简直就是鸿门宴,你说我能去吗?”
“也是。可把美姨担心死了。”
“你给她说什么了,没火上加油吧?她胆子小,最听不得这些事。”
朴雪说:“你以为我会傻到这种程度。我说绝对没这种事。是她过多地担心昏昏沉沉听错了。后来她自己也说可能是听错了。你放心好了!不过真要有这种事你可得小心,如今这些人什么事都作得出来。”
欧阳明说:“好好!别啰嗦了,去干你的事吧。”
朴雪又问:“你说要我去干重要事,是什么事呀?”
其实并没什么重要事,欧阳明想阻止朴雪去探望阿美才这么说的。现在朴雪一问,倒把他问住了。欧阳明脑子一转,忽然想起一事,这件事倒真是一件大事。他对朴雪说:“你去趟×××,问一问刘正国的案子怎么样了,总不能长期将人这么关着,现在要刘正国办的事正多着哩!”
“好!”朴雪答应着:“我先打电话问问,那位酒鬼局长说过有事就找他,看他能不能帮忙?”说着她拨了个电话,可是电话里说:“对不起,您拨的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拨。”朴雪生气地磕上电话,骂了一句:“这老猾头,留个空号给我!我到×××去找他。”说着朴雪匆匆走了。
朴雪匆匆来到×××,除了询问刘正国的事情外,她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要把人家对欧阳明的威胁向×××报案,请求×××保护。
朴雪到×××的副局长办公室,危局长正襟危坐坐在那儿,见朴雪进来,忙起身相迎。
朴雪见面便问:“危局长,你好!还认识我吗?”
危局长:“认识认识,女中豪杰,怎么不认识,请坐!”
朴雪在危局长对面一条木沙发上坐下。危局长叫道:“小黄,倒杯茶来!”
门外小黄应声,不久一杯热茶送到了朴雪面前。
危局长问:“朴小姐,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朴雪说:“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喏!是阳所派我来问一问刘正国的案子调查得怎么样啦?”
危局长说:“你是说那桩诈骗案啰!好,我叫刑队长来一下,他最清楚。”说着他拨了一个电话:“刑队!你过来一下。”
危局长拨完电话,便与朴雪亲热地攀谈起来:“小朴,最近还好吗!”
朴雪说:“托您的福,好着哩!”
危局长说:“你可是越长越漂亮了,像你这种又有才又有貌,办事干练泼辣大方的女同志真难找哩?”
朴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危局长如此看重我,何不将我招到您的麾下。”
危局长:“敢情不!只要你愿意,明天我就给欧阳明说,先把你借过来。”
朴雪佯装着急说:“那可不行!要来就正式调过来!”
危局长认真了,接着却又面露难色说:“行!可是……还得弄个编哩!”
朴雪卟哧一笑,说:“我说你是假心假意嘛!那个编那么好弄,算了!你有事要我作一个电话就来了。”
危局长像解了围似地说:“好好好!你真厉害。我还担心,你这样的角色来了,会把我的副局长位子给夺了!”
朴雪仍开玩笑说:“那也说不定啊!”停了一下,朴雪转为认真地问:“危局长,我要向你报个案哩!”
危局长也严肃起来说:“你说!”
朴雪说:“有一家公司要验资,因为有一些原因,阳所长不同意验,有人就威胁说要做了他,不知你有办法帮忙不?”
危局长说:“有这等事?是什么人?”
朴雪说:“我正在查。”
危局长说:“行!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我给你们那里派出所说一下,要他们注意这方面动向。你也把查到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朴雪感激地说:“好!”
正说着,刑队长进来了。
朴雪立即起身打招呼:“刑队长,你好!”
刑队长说:“好!好!请坐!小朴,你是来问刘正国的事吗?”刑队长单刀直入地问。
朴雪说:“是呀!可以解冻了吗?”
刑队长说:“我正准备通知你们,可以解冻了。”
朴雪问:“哪个诈骗犯抓到了吗?”
刑队长说:“诈骗犯还没抓到,那位代他办营业执照的代理人我们找到了,通过调查,刘正国的确与诈骗犯无任何关系,也未收他任何东西。”
朴雪说:“明镜高悬,明镜高悬。我代表阳所长,不!我代表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谢谢你们!”
刑队长说:“明天,你把那八万块钱保证金领回去。”
朴雪说:“嗯!”说着她起身欲走。
危局长叫住朴雪:“小朴啊!来!坐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朴雪不知又有何事,慢吞吞坐下。
危局长:“小朴啊!如今我们办案经费很紧张,你们会计师事务所是有钱单位,能不能给赞助一点。”
朴雪可为难了,刚才她还满心高兴,满怀感激之情,如今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一下让她掉进了冰窟窿。她脑袋里轰地一时作声不得。稍许她喃喃说:“此事……此事还得阳所点头。危局长,请原谅我,我们小老百姓一个,作不了主的。”
危局长说:“嗨!谁不知道你在阳所长心中的份量,只要你同意了,八成就行,好!你去和阳所长商量商量,我可不是强拉强要,可你们也需要我们保驾护航啊。”
朴雪不好再说什么,她悻悻地离开了危局长办公室。回到所里,他向欧阳明汇报了此事,不料欧阳明听后哈哈一笑:“行!给他四万吧!我们能拿回四万也算不错了。明天你要他们开张收据吧!”
朴雪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欧阳明,她不相信阳所长会如此慷慨。可是他见欧阳明高兴,她自然也高兴了。
下班时,朴雪意外地邀请谭建业去跳舞。自从那晚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单独接触过。第二天谭建业给朴雪发了一条短信,要求原谅他的鲁莽,其实是因为爱才产生如此冲动。可是朴雪仍不原谅他,而且更加鄙视他。朴雪不再理谭建业。谭建业见她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真是惧怕三分,再也不敢轻易邀她。可心里对朴雪仍然须臾放之不下,只是由於朴雪那种凛然正气使他不再敢轻薄,其实他对朴雪渴求日盛。今天朴雪主动邀他跳舞,这使谭建业真有点受宠若惊,兴奋不已。吃过晚饭,他将自己着意修饰打扮一番,然后早早来到“梦巴黎”门口等着朴雪。刚过八点,朴雪来了。朴雪并未着意打扮,却仍然像出水芙蓉般显得高雅出众,引人注目。朴雪是那种追时髦而不显流俗,爱打扮而不显风骚的姑娘。两人见面后会心地笑一下,便一同走进舞厅。舞厅里音乐早已响起,进去后两人便下舞池跳了第一支曲子。
谭建业一边跳舞,一边对朴雪说:“朴姐,你能原谅我,我真高兴极了。事后我后悔不已,我真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
朴雪根本不想提起这种事,她极不耐烦地说:“别提了!”
当第二支曲子响起时,朴雪遇到了一个熟人,那人主动邀朴雪跳舞,朴雪只好将谭建业凉在一边,跟熟人跳了一曲。
第三支曲子是慢四,朴雪主动地邀了谭建业。跳舞间,朴雪很随便地问:“小谭,你说那些威胁阳所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你问谁呀?”谭建业反问道。
朴雪说:“你别装糊涂,听说那天打电话时你和他们在一块。”
“哦!是那些人!那是个二百五,你别听他的。”谭建业说。
“我听说他们涉黑,有这事吗?”朴雪试探着问,她想套出谭建业的话来。
“他们涉不涉黑我不清楚。但我得说一句,他们这帮人势力很大,我们最好不要惹他们。”
朴雪一听,觉得有点门,但不知谭建业陷进去没有?陷了多深?便说道:“小谭啊!听朴姐一句话,如今社会很复杂,你的脑子可得放清醒一点呵!”
谭建业见朴雪对她如此关心,内心感动极了,尤其是朴雪在他耳边如此温柔悦耳,亲切若姐地说话,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尽管在那嘈杂的音乐声中,他都感到这是天籁之音,使他兴奋不己,激动不己,他恨不得立即将朴雪搂在怀中,可是在灯光照射下,众目暌暌之中他终究不敢造次,但是他心里像有一块蜜在溶化。他亲切和蔼地回答说:“谢谢你!朴姐!我会注意地。”
两人没再说话,随着那轻快的舞步又跳完了一曲。坐到座位上后,朴雪又问谭建业:“你说那验资到底能作不能作?”
谭建业说:“我看可以作,可阳所他……”,谭建业自知失言,嘎然止住。
朴雪说:“小谭,尽管我们有不同意见,我们都得维护阳所这杆旗,要是他这杆旗倒了,我们这个所就完了。”
“嗯!”谭建业点了点头,可是他心里却有好些醋意,朴雪如此关心欧阳明,他心里难以忍受。可是转念一想,她可能纯粹是为了工作,如此他心里才好受一些,接着他想起了一件事。
通过朋友介绍,谭建业认识了北京隆科公司金阳子公司的财务总监吴有才。那天晚上,吴有才约谭建业到水上威尼斯茶楼见面。
晚上七点半,谭建业如约到了水上威尼斯。他进门右拐,进了君山银针包箱。吴有才早已在等侯他了,在另外一张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
谭建业进门叫了声:“李总你好!”
吴有才说:“你好!小谭,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副总经理韦一鸣。”
谭建业与韦一鸣握手:“韦总好!”接着他递过自己的名片。
韦一鸣接过名片瞟了一眼。说:“坐!坐!请坐!”
谭建业在韦一鸣对面的一张小沙发上坐下。韦一鸣递给他一支烟,谭建业摇手谢绝:“对不起!不会。”韦一鸣见他不抽烟,自己将烟叨到嘴上,“啪!”地一声打着打火机。他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看模样他是个吸烟的老手,也是个经济场中的老手。
吸了几口烟,韦一鸣缓缓说道:“谭会计师,我们想验个资,难吗?”
谭建业说:“不难,只要你资金真实,资料准备齐全,那只是一个多小时的事。”
韦一鸣问:“哦,我们不是新设公司验资,我们是想变更一下股东,容易吗?”
谭建业说:“按照工商局的规定,如果是光变换股东,不需要验资。你们股东之间互相办好转让协议,直接到工商局去办变更得了。”
韦一鸣又问:“如果我们想验一下资呢?”
谭建业一听,心想这是送上门的业务,有钱哪能不赚呢?便说:“要验当然可以啰!那就是多付一笔验资费啰!”
韦一鸣说:“验资费好说,就是要有法律效力。如果能办成我会重重谢你!”
谭建业一听,心里就高兴了,忙说:“我们会计师事务所专门作这个事,出的报告都是有法律效力的。明天你上我们所里来跟我们所长谈。”
韦一鸣停了一下,好像是一首歌曲出现了一个休止符号。他又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深藏不露地说:“谭会计师,暂时我不想惊动你们所长,你能不能帮我们办好?”韦一鸣把话说得很隐晦。
谭建业为难了,但他又不想放弃这笔业务,因为事务所的奖金是与创收挂勾的,他迟疑着说:“这……”
韦一鸣说:“刚才我说了,办成了我会重重感谢你,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先付一半,说着他朝吴有才使了个眼色,吴有才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票子摆在茶几上。
韦一鸣说:“这是一万元,你先拿去,验成了,我再给两万元,验资费另算。”
谭建业看着厚厚一叠票子,心里矛盾得很。他想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验这个资,其中肯定有诈。可是如果不给他办,眼看着厚厚的一叠票子不能到手,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遗憾。后来,他想如今搞假验资的多得很,何况他是本来不需验资的验资,谅他风险最大也不怎么样,于是狠下决心说“好吧!你们先把情况说一说吧!”
韦一鸣说:“李总,你说吧!”
于是吴有才把他们变更股东的详细情况说了,当然也就是前面欧阳明了解的那个情况,谭建业一听是国有资产变为私人资产,首先应该改制,然后验资。可是他们想跳过改制这一关。以一份收购协议来变更股东和所有制,这风险可就大了,但他心想搞成了就是三万元,这诱惑太大了。于是他为利益驱动,大胆地签了业务委托书,不想一桩美事被欧阳明卡了。谭建业很丧气,韦一鸣很恼火,他的手下的确威胁过欧阳明。今天朴雪问到这事,他岂能将真相告诉她。他想,是欧阳明妨碍了他,使他到手的三万块钱落了空,真发生这种事,也是他欧阳明活该。
这时舞池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最后完全黑了下来,舞池里漆黑一团,谭建业觉得机会到了,伸手欲抱朴雪,朴雪非常生气,她想自己本是一番好心劝他,不想他会存此邪念,她用力将谭建业一推,跺了一脚,提前离开了舞厅。
走出舞厅,朴雪心情十分沉重。她知道谭建业并未说出真实情况,但“他们的势力很大,我们最好不要惹他们”这句话给朴雪心中打上了深深烙印,她预感到一场危机已慢慢向欧阳明逼近。阳所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山雨欲来呢!地雷爆炸,当场炸伤两位战士。他们抓了四个老百姓抬着两位战士往后撤。半路上,那四个老百姓不负重荷,想把两个伤兵弄死。他们把伤兵放在路边,折了几根树枝往伤员的伤口里戳。伤员的伤口被戳后发生大流血。陪同护送的战士急忙跑回连部向喻少清报告。喻少清一听,怒火万丈,当即从一位战士手中抢过一支冲锋枪,跑步赶上那四位老百姓,“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去,那四个老百姓立时毙命。为了这事,他受到军部的通报批评,并撤掉了他的连长职务。回国后,复员回乡当了农民。
在战场上,他多次迂险,多处受伤,多次从死亡线上爬了回来。对于生与死、血与火,他已司空见惯。
就在部队开拨前线的那天,他和战士们分乘四部卡车奔赴战场。车开到离战场不远,他突然尿急,便叫停下车,他从第一辆车上爬下来,躲到路边尿尿。突然一发炮弹打来,正好落在第一辆车上。只听“轰隆”一声,整部汽车顿时灰飞烟灭,吓得他尿未尿完,拉起裤子就往停车的地方跑。到那儿一看,只见满地的残肢和汽车碎片,一部汽车和一整车士兵都不见了。他吓出一身冷汗,一颗心像打鼓似地“咚咚咚”猛跳。为了战争的需要,他只得爬上另一部车命令继续前进,眼里却饱含着泪水。心里是满腔的悲伤和哀痛。他们刚进入阵地,突然间万炮齐发,惊天动地的吼声震耳欲聋,大地不住地战抖,发出隆隆巨响。一名战士吓得浑身发抖,软瘫在地。喻少清走过将他推了起来,“啪啪啪!”刮了他三个耳光,骂道:“你个龟孙子,仗还没打,你就吓成这样,给老子站起来。立正!抬头!挺胸!收腹!”那战士被他一折腾,立时清醒,顿时勇气也来了。大炮响过后,冲锋号吹响,那位战士第一个跳出战壕冲了出去。他还未跑过十米就中弹倒地。喻少清跑过去抱住他,他已快断气了。他对喻少清喃喃说道:“连长……我……我没给你…丢……”一句话未说完便咽气了。喻少清放下他的遗体,又转身指挥战士们往前冲。
在一次冲锋中,他带领全连战士朝一个堡垒冲击,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一颗子弹飞来,正好打在他的皮带上,子弹没有射进,飘过去射在左边一位战士身上。他只受了点轻伤,那位战士却牺牲了。有一次,他们坐在阵地上休整,他捧着水壶正在喝水,突然一颗子弹射来,正好打在水壶上,子弹飘过去了,一位正在后面抱枪休息的战士却饮弹身亡。还有一次,他在战地上巡视,一颗流弹飞来,在他脖子上穿过,只差一毫米就射正大动脉。他常说他是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
战争的洗礼使他变得心灰意冷,他对什么名什么利都视若淡水。本来他铁心务农,再不管尘世俗事,有一天,队上发生的一件事深深震撼了他。
他复员回到生产队,队上有一位赵婆婆,虽同村居住,但和喻少清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赵婆婆的独生子和媳妇在一年内相继去世,留下一个小孙子由她抚养。儿子和媳妇去世时,留给她的只有债务,家里四壁空空,十分贫寒。没有劳动力,每年挣的工分很少,分的粮食不够吃。万般无奈,赵婆婆趁队上分谷时,偷偷拿走半筐谷。东窗事发,队上把她送到大队部关在一间牛棚里。喻少清看她实在可怜,便找大队长求情。大队长说:“队上有规定,凡偷盗集体财产,以一罚十。我不能破这个规矩。你替她交三十元罚款,我就放人!”当时三十元钱对一个乡下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喻少清带回的些许复员费,回家时盖房早就用完了。一时身上空空如也,真是没有钱。无钱难倒英雄汉,喻少清一听要罚三十元钱,顿时凉了半截,有心要救老人,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四处借钱,别人看他是替赵婆婆交罚款,怕无钱还,找了几个都不肯借。正在他四处筹钱之时,传来一个令他撕心裂肺的消息:赵婆婆在牛棚里上吊死了!喻少清痛心疾首,但无法救回赵婆婆性命。这件事给了他深深的刺激,原来钱还这么有用!他下决心离开这个穷地方,到城里去淘金。
一九八三年开放初期,一个年方二十多岁的青年怀着一股子刚猛勇气来到城里,开始在一个货场卖力气混饭吃。有一天,他在马路上闲逛,一部摩托车从他面前急驶而过。摩托车过去,他看到地上留下一个钱包。他拾起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纸。他打开纸一看,这张纸竟是一份购销合同,上面载明是五十吨钢材。当时是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双轨制并行,能弄到一份钢材指标,那就是弄到了一笔财富。他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不见有人来寻,他想如今这官倒十分昌厥,他娘的!他们能倒,为什么我就不能倒他一倒。于是他不再等人来找,便想去找一家公司把合同卖了。那时候市场经济是“小荷尖尖才露角”,各种各样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从中国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公司多如牛毛,故他并不费劲便找到一家贸易公司,将那份合同以五千元价格出让。那时候五千元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等于是半个万元户。他用这笔钱在红都机电厂的大门旁开了一家小小酒店。开始他的生意并不景气,可是过不久国家开了口子,首次在财务制度上将应酬费列入了费用开支。过去办公室买包茶叶都必须从卖废报纸的零星钱中支出,如今不说茶叶,吃上千上万的酒席都可正当报销。一时间中国大地上吃喝成风,一年何止吃掉一个三峡电站。喻少清撞着这股风能不发财么?他摸透那些吃公款人的心理,不光想吃,还想拿。他想老子不干则可,要干就要发大财。因此他在客人吃过喝过之后,每人还送上一件礼物,这礼物小到一包高级点心,大到一只金戒指,一块金手表,而这些花销通通都算在饭菜里,开在发票内。这些客人何乐不为呢?吃了拿了,国家报销。因此尽管他的饭菜价格高得出奇,但仍然顾客盈门,天天满座,因而他从中捞到的好处大大超出他的付出。不几年,他的小酒店从一个只有十多平方米的铺面发展成一座一十八层的高楼大厦。他一跃成为当地首富,拥资千万。当中国第二次经济浪潮来临时,他勇猛的本性难移,一次贷款三千万元在银海低价购入土地八百多亩,又在海北投入五百万购入一百多亩,原想只要时机成熟,一出手就赚几千上亿元。哪知不久气候一变,银海成了死港,他的投资犹如泥牛入海,血本无归。后来银行逼债,拍卖了他所有财产。一夜之间他从一个千万富翁又变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还得四处躲债。
喻少清百无聊赖,万般无奈。他想重操旧业,东山再起,可是手中无有资金。如今也不比过去,国有企业一个个垮了,吃公款的已不多了,大多是民营企业的老总请吃。这些人财大气粗,讲阔气,讲排场,一般小酒店不进。同时他们对那些礼物也不稍顾及,都是作生意的,谁不知其中奥妙,自已拿自己的,我何必让你去刮油。因此重操旧业是不可能了。不久房地产热兴起,他想搞房地产,可是仍是资金问题。一日他忽发奇想,房地产房地产,我虽没有房产却有地产,银海三千万的土地摆在那里不是一笔巨大财产吗?虽然是闲置的不良资产,但它总是财产呀。听说会计师事务所只要有土地使用权证就可以评估,评估后就可以验资,我手上有一千多亩土地的使用权证,何不去碰碰运气。
这一天,他来到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走进了欧阳明的办公室。
欧阳明起身迎客,朴雪捧上一杯清茶。
欧阳明客气地问:“请问老板有什么事?”
喻少清小心地问:“你们这里搞评估验资吗?”
欧阳明笑笑回答:“我们专搞此事。”
喻少清说:“我想咨询一下,你们评估验资要办些什么手续?需要些什么资料?”
欧阳明问:“你想先评估后验资是吗?准备验多少?”
喻少清说:“不多,大约几千万吧!”
欧阳明一听数目不小,心想这可是笔大业务,得将他拢住。便问:“你有什么资产要评估?”
喻少清说:“土地。”
欧阳明说:“土地评估关键是要有土地使用权证。你有权证吗?”
喻少清连忙说:“有!有!”说着他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叠土地使用权证放在欧阳明桌上。欧阳明拿起一本看了一下,不错,货真价实,的确是国土部门颁发的土地使用权证。接着欧阳明看到土地是在银海,心中就有些犹豫,他望着权证上的名字问:“你就是喻少清?”
喻少清说:“是!本人就是。”
欧阳明这才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千万富翁喻少清,便客气地说:“啊!原来是喻总。你的大名早有所闻。可惜一直未曾谋面。听说你在银海跌得很惨。”
喻少清说:“岂止跌得很惨,而是把我逼上了绝路。”
欧阳明犹豫地说:“你这土地在银海,只怕……”
喻少清十分担心地问:“不行吗?”
欧阳明迟疑着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当然,在任何文件上也没规定银海的土地不能评估,待我们研究研究好吗?”接着欧阳明又问:“一共有多少土地?”
喻少清:“在银海有八百多亩,在海北还有一百多亩。”
欧阳明在心里估算一下,五万块钱一亩就是六七千万,少算一点也会有三四千万,这可是一笔大业务,便说:“你要评的话,评估费用可不少啊!”
喻少清问:“要多少?”
欧阳明:“按标准算要五万多元。”
喻少清:“我们刚刚起步,用钱的地方很多,现在的确很困难,能不能少一点?”
欧阳明想,这可是笔大业务,千万不能轻易让它溜了,刚才他还少报了,便说:“要搞的话风险很大,收费上就难少了,刚才我报的数比标准已经少了不少。不过我们很想支持你。我们支持过很多企业,把好些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扶上了马,希望我们也能合作。这样吧!让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吧!”
喻少清急切地问:“什么时候有消息?”
欧阳明说:“明天,明天我给你电话,你有名片吗?”
喻少清的事业八字还没一撇,哪有什么名片。他连忙说:“哦,我的名片用完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
欧阳明从抽屉中拿出一张名片,喻少清写了一个座机电话,原来他手机都没有了。
喻少清走后,欧阳明心中有些好笑,想他昔日手握千万,如今竟是如此一贫如洗。
下午欧阳明组织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几名业务骨干开会专题研究喻少清的事。
会上,大家进行了认真讨论。
总会计师老孟说:“从制度和准则上讲并没有规定银海的土地不能评估,不能验资,但银海的土地是属不良资产,评估肯定是没问题,今后验资恐怕困难。”
欧阳明问:“有什么困难?”
老孟说:“你不知道,银海的土地都在那儿闲置,无法开发。上次我去银海开会,看到街上尽是些烂尾楼,起好了的房子也都空着无人居住。好些高级别墅,如今都由当地农民在喂猪喂鸡喂鸭,还有哪个敢投资开发?”
副所长刘正国说:“我也去过银海,的确是孟总讲的这种情况,不过现在有些回升,房地产又有些热了。”
评估部主任李正光说:“既然评估可以搞,我们就先评估,搞了这笔钱再说。”
欧阳明说:“你光评估不验资,人家评什么估?”
李正光说:“验资叫他另请高明。”
审计一部主任刘细妹说:“你不敢验,叫别人去验,你好良心!”
李正光说:“这也不是没良心,每个人的看法胆识不同嘛!有好多业务我们不敢作,偏偏人家就做了,也没事?”
刘细妹说:“现在没事,不能保他今后没事,我们做一笔业务就是为自己安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定时炸弹爆炸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明说:“细妹说得不无道理,风险意识时刻不能丢,但我们也不能因噎绝食,什么事都不敢做。关健是我们如何规避风险。大家可以分析分析,如果我们作了,会带来多大风险,有什么办法规避没有?”
于是大家围绕着欧阳明提出的两个问题畅所欲言,畅谈了自己的看法,会议最后形成意见,这个项目虽然风险很大,但还是可以作,闲置资产总是资产,我们可以把价格评低一点。严格按验资指南办事,让人揪不住辫子,就不怕这颗定时炸弹爆炸。剩下的关键是看他能出多少钱?
统一了思想,欧阳明打电话约喻少清来进一步谈。
第二天,欧阳明推迟了一个约会,专门在所里等候喻少清。
上午九时许,喻少清如约到来,欧阳明热情地接待了他,寒喧毕,两人言归正传。谈到评估验资收费问题。欧阳明心知喻少清手里没钱,若是开价高,定然将他吓跑,若是开价低,又违背物价部门规定,更重要的是影响所里收入,他正是看准这个大业务,才这么郑重其事,琢磨再三。欧阳明开出了四万元的价,即使喻少清砍一万,也还有三万。不想他的价一开出,喻少清的回答大出他的意外。
喻少清说:“阳所长,你看我没钱吧!我知道你这个价恐怕只有标准的百分之五十吧!这样吧,只要你们给我把事情办好,我出八万元。不过现在没有,现在我只能给你们一点工资,待我第一笔钱到手,如数奉还,怎么样?”
这家伙真狡猾得可以,他这么做,既表现了他财大气粗宽怀大度,又显示出他办事爽快。而更主要的是解决了他目前的困境,现在要他拿出三万元,的确是件难事。可是他这么一说,却给欧阳明出了一道难题。不答应,这笔业务就要泡汤,若答应,谁知他什么时候能搞到第一笔钱。他揣摸再三,试探着问:“你打算先给多少工资?”
喻少清说:“五千,最多也是这个数字了。”
欧阳明迟疑半响,难作回答。此时他的脑子在急速运转,他想这家伙是个角色,是个难对付的对手,可又是个难得的合作伙伴,搞得好,也许能成为一个难得的大客户。正在这时,副所长刘正国来了,他把欧阳明拉到一边,对欧阳明说:“红旗纺织厂破产清算基本拿下了,可是经办人提出要拿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欧阳明说:“百分之二十是多少?整整一万块呀!他妈的,我们拼死拼活累得要死,他一句话就要一万,真养肥了他。”
刘正国说:“没办法,我们不接,几个所都在争,他们开价都比我们低,回扣也同意给。”
欧阳明痛下决心:“行吧!那就答应他吧!”
刘正国走后,欧阳明想到喻少清的事,他想,他妈的给他们回扣,我不如支持喻少清。他若真发迹起来,这八万元可是实打实到手。于是他对喻少清说:“好!行吧!我看你是个人才,是个爽快人,我愿交你这个朋友。就按你的办,我们签约吧!”
欧阳明和喻少清在业务约定书上签了字。两人约定,过两天一起去银海查堪土地。
为了谨慎起见,欧阳明亲自担当这个项目的项目负责人。他把所里的事情作了一番安排后,第三天,他带了两名注册资产评估师小曾和小李一块儿去了银海。
在银海,欧阳明看到的情形果然如孟总所说:一栋栋烂尾楼耸立街头,格外显目,尤其是去金滩的路上,一座座高级别墅有的已经完工,有的还只砌了个水泥坯子,更有的还只有一个地基。更令他惊讶的是,漂漂亮亮的别墅里果真在喂猪喂鸡,一排排,一群群,就这么摆在那儿,像一具具僵尸,真正可惜。可是这些都投入了大批大批资金啊!其中不知有多少企业因此而元气大伤,无法持续经营。有多少像喻少清这样的暴发户一夜之间一败涂地,一厥不振。人们盼望着再一次的开发热到来,那么这些僵尸就能起死回生。可是这开发热什么时候到来?会不会来?这可是谁也解不开的谜。看到这一切,欧阳明心情格外沉重。他想这个项目可是在走钢丝啊!弄得不好可要身败名裂。
喻少清的土地比较靠近市区,这使欧阳明稍许放了点心。这些土地除盖了一栋半楂子房子外,其余地方都是空地,长满了没膝深的野草。欧阳明问喻少清:“这些地你买多少年了?”
喻少清回道:“有七八年了。”
欧阳明又问:“国家有政策,购地三年不开发就要收回,政府怎么没收回你的地?”
喻少清说:“这个政策是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每年租部推土机把土推一推,谁说我们没有开发呀!”
欧阳明微笑说:“你倒挺会钻政策的空子。”
喻少清:“没办法,大家都如此。”
欧阳明走进野草深处,果然有推土机推出的一个个土堆。
欧阳明问瑜少清:“你为什么将几千万投到这儿?”
喻少清说:“顺潮流呗!当时掀起第二次开发热潮,说银海将成为第二个深圳,将建成东方最大的深水港,银海市将成为我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当时地价很便宜,才几万块钱一亩。如果当真成为第二个深圳,你看这些地将变成多少?到时我可是亿万富翁了。有如此诱惑力哪能不来?内地资金滚滚流向银海,最后一刹车,便变成如此僵局。”
欧阳明说:“听说银海并无建深水港条件,现在港口已经开始淤积泥沙了。”
喻少清愤愤不平说:“可不是嘛!这些搞预测的真该杀。”
欧阳明说:“真正的深水良港是钦州港,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中就计划在钦州建一个南方最大的深水港。我去过那里,那儿可真是建港的好地方。”
查堪丈量土地之后,欧阳明一行去了一趟银海市国土局,证实了喻少清的土地使用权证的真实性、合法性。然后他们又到当地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了解土地行情。
这家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姓瞿,是一位从内地到银海淘金的注册会计师。他四十开外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嗓门宏亮,个子不高,但很结实,见欧阳明一行来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瞿所长很健谈,和欧阳明谈得十分投机。他们从国内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发展谈到国外会计师事务所的进入、谈到注册会计师执业环境的恶劣以及会计师事务所之间竟争之惨烈,价格之低下等等。瞿所长掌握的情况十分翔实,谈起来滔滔不绝,一套一套。欧阳明也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两人竟是看法一致,谈得格外投机。后来,话题转入正题,欧阳明询问银海土地评估与验资情况,瞿所长说:“我们银海的评估市场还是挺大的,不过都是些闲置土地,可是谁也没说过闲置土地不能评呀?所以我们照评不误。”
欧阳明问:“上面有说法没有?”
瞿所长说:“至少暂时没有。”
欧阳明又问:“评估后能验资吗?”
瞿所长说:“不验资他评什么估呀?”
欧阳明闻言,心中算是有底了,他诚恳地对瞿所长说:“瞿所长,真该好好感谢你,我算心里有底了。今晚我请客。”
瞿所长说:“不不!你到银海,该我尽地主之谊,那轮得上你请客。”接着他吩咐办公室的一位小姐:“小裴!到银海大厦订个包厢,五点钟,我准时在那儿等你们。”看来瞿所长办事爽快,雷厉风行。欧阳明不好再推辞,嘴上说:“这……这怎么好意思?”
瞿所长说:“怎么不好意思,我们是同行,今后我到你们那儿,不同样要你请客吗?”
欧阳明只好说:“那当然。好!好!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五点见。”
欧阳明三人离开事务所后,在酒店稍许休息一会,五点钟准时到了银海大厦。瞿所长早已在那儿等候。他准备了一桌丰盛晚宴。
吃饭以后,瞿所长又安排到歌厅唱歌,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到下榻的酒店。
欧阳明漱洗完毕,正准备上床睡觉,“咚咚咚……”门被轻轻敲响。欧阳明心想这么晚还有谁光临?难道是小曾他们?他打开门,不想一位坦胸露背,打扮非常性感的小姐站在门口,没等欧阳明允许,就径直进门坐到沙发上。
欧阳明开始有些莫明其妙,后来想,耳闻银海的小姐厉害,难道就是这么个厉害?他刚开口问:“小姐……”不想那小姐扑向他:“老板,你按摩不?我给你按摩!”
欧阳明推开她说:“不要不要,请出去!”
小姐赖着不走,嗲声嗲气说:“老板玩玩嘛!到这里来很辛苦,消谴消谴嘛!价钱很便宜的。”
“多少钱?”这时住同室的一位陌生人插进来问道。
“按摩五十,做爱二百。”小姐毫无羞耻地回答。
陌生人从被窝里起来,开始审视小姐。
这时外面又进来几个男人,他们围着小姐像看动物似的这里摸摸,那里捏捏。这个说你的乳房太小了,那个说你的屁股还不错。
那陌生人却在和她讨价还价,典型的人肉交易。
欧阳明看到这种情景,心里难过极了。他想她也是人家的女儿,如此哪里还有尊严?哪里还有人格可言?他不由叹道:“唉!钱为何物?直教人身体相许。”他想她无非是要钱,他掏出一百元钱递给小姐说: “你快走吧!”
那小姐接过钱一溜烟跑了。那些看热闹的人觉得很扫兴,悻悻离去,同室的陌生人瞟了欧阳明一眼,想说几句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倒到床上睡了。
欧阳明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难以入睡,他想起如今社会上流传的一句话: “到北京怕官小,到深圳怕钱少,到海北怕身体不好。”这社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这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为什么有关部门不管呢?他正在胡思乱想, “咚咚咚!”门又被敲响,那位同房的老兄迅速翻身起床开门。刚才离去的小姐复来,她迅疾闪身进门,抱住了那位同房。那位同房也迅疾抱住了她,两人粘在一块进了卫生间。欧阳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迅疾用被子蒙住了头。
喻少清还有一块地在海北,欧阳明他们完成银海的工作后,又渡海到了海北。
海北建省后,这里成了大特区,虽然比不上深圳,但特区终究是特区的规格。新修的街道,新建的超市、酒家、茶楼、娱乐城比比皆是,倒显出一种特有的繁华,给人的印象只有四个字:“灯红酒绿”。在这样一个既无工业,又非商业重镇的地方出现了一种泡沫式的繁荣。
欧阳明在完成海北土地的堪查与丈量后,拜访了他的一位老部下。当年他在红都机电厂财务科工作时的一位同事杨灿。
杨灿在海北刚建省时就下海到了这儿,来时孓然一身,可说是一无所有。凭着她的果敢与智慧,十年时间竟创下了六七个亿的资产,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杨灿住在海口市秀英区的一个别墅区。欧阳明一行乘车来到这儿时正是上午十时许。只见半山坡上,座落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别墅。一座座别墅独成院落,远远看去却又鳞次栉比,连成偌大一片。杨灿的别墅座落在别墅区的后沿,宏伟高大,鹤立鸡群,像是一座宫殿。欧阳明一行走到跟前,真有些自惭形秽。因有电话联系,约好了时间,进门时,杨灿的车子正好在门口停下。杨灿从车里出来,握着欧阳明的手连忙表示歉意: “阳科长,真对不起!本来应该在家等候的,谁知临时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欧阳明说:“没关系,没关系,如今最忙的就是你们这些成功的企业家了。”
杨灿说: “你也是成功的企业家呀!听说你的会计师事务所办得不错!”
欧阳明说: “哪里哪里!哪能与你相比,不过是撑得下去而已!”
一行人边说边走,已进了大门来到厅屋。这是一间百十来平米的大厅,大厅内除了金鱼缸、盆景、雕龙嵌凤的红木家具、真皮沙发、文物收藏之外,一张卷形楼梯十分醒目,几乎占了大厅十分之一,上面的铁花金饰都十分讲究,还有金花米黄的镜面砖铺地,黑金砂大理石砌阶,一切都显得富丽堂煌,豪华高贵。然而又显得自然流畅,并无着意雕饰痕迹,给人一种美好的艺术享受。众人左顾右盼看了一会,然后分宾主坐下。用人献上茶点,杨灿开口问道:“阳科长什么时候到海北?”
欧阳明回道:“前天才到,我心里老惦记着你,所以一办完事就登门拜访了。”
杨灿说:“谢谢!想不到阳科长还记着我们这些老部下。”
欧阳明说:“如今你是名人喏!我怎能不记得!”
杨灿说:“什么名人?多几个臭钱而已。唉!说到钱这东西,真是一个神奇的家伙。早几年我从内地过来,一文不名,一个在街上拖板车卖西瓜的婆姨,有那个认识你。”
欧阳明试探着问:“听说杨总初来时很不容易。”
杨灿说:“哪是不容易,简直是艰难岁月!”杨灿心直口快,具有男人性格。她很快就讲起了她的发家史。
杨灿原是红都机电厂的一名普通会计。八十年代初,海北建省时她丢掉铁饭碗随着南下大军下了海。来到海口时,口袋里所剩无几。在这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地方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在内地一番雄心壮志,想到海北拾宝掏金,可是到了海北却不知从何下手。后来她在工地上看到许多民工们蹲在地上吃盒饭,突然想到做盒饭也许是个门路。她想凭她多年做家务练就的一手烹饪技术,炒出的盒饭一定不会泛味。于是她买了几块水泥瓦,在工地上捡了几根废木头,请人搭起一个窝棚,开起了一家湘菜盒饭店。下海的民工中湘人多,自然都喜欢吃湘菜,不想她一炮打中,盒饭店的生意一下便红火起来。生意好是好,可是赚头不多,仅是微利。尤其是要起早贪黑,忙这忙那,又要买菜又要煮饭还要收钱打饭等等。每天从早上四点多钟起来,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没有须臾时间休息。手上没钱,她不敢雇人,只好自己撑着。如此一来,不到三个月她就累病了。小病引发大病,接着她大病一场,吃药打针把手上挣的一点小钱全花光了。这时她真想打退堂鼓,卷起铺盖回家。可是回去又干什么呢?自己已经辞职,并且信誓旦旦地发誓不混出个人样来决不回去。此时若是回去,可真是脸上无光啊!杨灿下海前在红都机电厂当了个小小会计。当时她的最大指望就是接替欧阳明当个小小科长。那时内地的市场经济还未起步,会计是社会的第三等人,最被人瞧不起。因为她看到了这一点,她才下决心冒然丢掉铁饭碗下了海。如果此时回去绝对不可能再进厂,因为对她的辞职,厂里颇有微词,此时若去求他们,自然只会给他们笑话。回不了厂,也就只能在海北四处寻找发展机会。若说发展机会,海北比内地机会可多多了,倒不如在这里再忍受一个时期。再说她开盒饭店虽只两三个月,但是她看到了曙光,尝到了那种赚钱的滋味,这种滋味远不是那种拿几十元钱工资可比。她想海北的确是一块掏金宝地,只要找到机会,幸运一定会降临。
本来她想去找一份会计工作重操旧业,可是她对会计工作烦透了。搞会计辛辛苦苦却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钱滚滚而来却都是别人的。她决心另辟溪径,走出一条有发展空间的路来。
当时正值酷署,街上买西瓜的很多。她打听到在文昌买西瓜只有角钱一斤,到海口可买到四角多,赚头很大。于是她买了一部板车,每天凌晨买一车西瓜拖到××卖。作为一个女人家要干如此繁重的劳动,其艰难是可想而知。杨灿在讲到这段经历时,不禁潸然泪下。
艰苦的卖瓜生涯经历了一段时间,不久,幸运果然降临了。
有一天,她在文昌进西瓜,听到两个本地村民谈话。虽然他们说的是海北话,但她经历这些时日,海北话也能听懂一些。他听一位村民说: “那片山至少有两千亩,五十元一亩算来要十万块钱,我们上哪儿去弄这十万块钱啰?”
另一村民说:“是嘛!村上是无人敢租,听说如果村上无人租就要外租了。”
杨灿听到这话,忽然灵机一动,心想这可是个机会。便问那位村民:“老乡,刚才你说租山,那是怎么回事?”
一位村民见她是贩西瓜的,便斜着眼问她:“你想租?”
杨灿见问,心想不能被她小看,可得牛气一点,便说:“当然,如果合算,当然想租啰!”
另一位年纪较大的村民心底较好,温言说道:“我跟你说这可是桩好卖买。我们村上有两千亩山地要发租。”
杨灿:“怎么个租法?”
年长村民说:“五十块钱一亩,租五十年。”
杨灿一听,心里可乐了。两千亩地租五十年,海北这儿是热带雨林,什么种子都能落地成材。可是两千亩地租金是十万元,这十万元到哪儿去弄?杨灿凭她那敏锐的洞察力,她觉得这绝对是桩好买卖。“我一定要把住这个机会。”杨灿在心中暗下决心。她想,管它,先套套情况再说。于是她问村民:“你们村长在哪儿?我想找他谈谈。”
村民说:“他就住前面不远,我带你去。”
在村民的带领下,杨灿很快找到了村长,了解到的情况果然如村民所说。杨灿办事干脆、爽快、利索。她身上虽然只有隔夜粮,心里却想办通天事。她果断地作出决定,与村长草签了一份意向合同。
这一天,她没有再卖西瓜,她买了过海的船票,径直回到了湖南。
在湖南,她游说亲朋好友,费了大约一个月时间,终于筹到了二十万块钱。她揣着这二十万块钱再次返回海北,到文昌正式签下租赁合同。租下后种什么东西?她首先想到的是热带就必须种热带植物,决不能种西瓜之类的东西。那么种什么热带植物呢?她想起文化大革命毛主席给工宣队送芒果之事,她想既然芒果那么珍贵,我就种芒果吧!没想到她这一抉择,给她铺平了一条飞黄腾达之路。
主意拿定,她回湖南招募了百十名民工到文昌开荒植树。经过半年多时间,两千亩山地已种得差不多了,所余十万元除了开销民工工资、生活费用、买苗买肥等费用外,还尚有积余。因为她是会计,在算帐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本领,她紧打细算,一分钱作两分钱用,到头还积余四万多元。当时正值深圳的股票风潮,她果断决策,将四万多元全部买了股票。想不到她这一宝又押正了。经过几个来回,四万元变成了四百万元。这一下她马放南山,如鱼得水,手中有了钱,便可大展宏图了。她专门请了一批人护理那些芒果树,接着又在××的繁荣地段开了一家湘菜馆。开张后生意火爆,财源滚滚而来。
不久,幸运又一次降临。当时国家颁发政策,要大力扶植热带植物的种植,杨灿的芒果林很快引起了国务院的重视。国务院热带植物扶植办公室的领导专程到海北调查考察了杨灿的芒果林,并亲自接见了杨灿。而且国务院领导给海北省政府,海北各大银行作了指示,要大力支持和扶植杨灿的芒果林,要人给人,要钱借钱。这一来,省长亲自接见,各种媒体蜂涌而至。于是乎,杨灿像坐上了直升飞机,一下成为名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给钱,其事业何愁不发。
“去年,我的芒果林已全部挂了果,收获了第一批芒果,收入嘛!这是商业秘密,我不便向你们透露。”杨灿诡密地笑了笑,她那微胖的脸上荡漾着一种得意: “我有了资金,以后又办了一家夜总会,一个酒家,一支出租车车队,反正海口只有这些事好办,我想组成一个杨氏集团。上个月请会计师事务所来整体评估,净资产已有六点七个亿。当然主要还是那些芒果树值钱,今后每年都要带来不少收益”。
“银海开发时你没有去炒地皮吗?”喻少清很关心此事。同是一个赶海人,对杨灿的成功他当然很羡慕,心灵深处少不了也有几分嫉意。他想要不是自己在银海摔跟斗,说不定也会创下这样的家业,所以对扬灿有没有参加银海炒地皮很感兴趣。
“没有。”杨灿回答说:“我没有去赶这个热闹。我倒是在海北炒了一点地皮,收益不少。海北的地皮很好炒,我花一万元一亩的地价买了一个小岛,如今那儿已成为黄金海岸了。地价一下标升到一百万一亩,你们看这收益是多少?”
喻少清佩服地点了点。他想如果不是自己晕了头何至如此,可惜他在海北的地离××市区太远,暂时还没有一点升值的动静。
此时欧阳明突然发现屋子里少了什么人,便问杨灿:“哎,你家李工上哪儿去了?”杨灿的爱人是红都机电厂的工程师,在湖南时欧阳明常上杨灿家,与杨灿的爱人也混得很熟,照理应该出来见见。
想不到欧阳明这一问,引发了杨灿深深的悲哀,她深深叹了口气说:“唉!他过世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说?”欧阳明不胜惊讶。
“他早就辞职到海北来与我一起操持这份家业。想不到功成名就时他却走了!”杨灿禁不住又流泪了,她抽泣着说:“他得的是癌症,要不是这不治之症,我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治好,可惜他……他……没这个命。”杨灿说着,己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停了一会,欧阳明又问;“你两个孩子呢?他们上哪儿去了?”
“他们都去了国外,大的建民去了美国,小的建业去了英国。” 杨灿擦干眼泪忧伤地说。
“如今就你一人在海北?你娘家没有人吗?”
“那都是些不成材的东西。我有一个侄儿,我叫他来帮我作点事,谁知他来后只知道享受,花钱如流水不说,还打着我的牌子在外干坏事。一气之下我叫他滚回去了。”杨灿说完沉吟一会,接着她挺认真地说:“阳科长,我正缺一个得力的财务总监,你有没有兴趣?年薪我给一百万,”
欧阳明没想到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觉暗吃一惊,便笑着说:“杨总别开玩笑,我哪值这么多钱。”
“不!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一百万对你们注册会计师来说并不算个大数字,你来后事业办大了,当然还可增加。真的,我可不是开玩笑。”杨灿说得挺认真。
“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吧!至少我还得和阿美商量商量啊!”欧阳明不便直接拒绝,只好婉言以对。他内心在想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这么大一个摊子,我怎能一走了之。
离别时,杨灿再三挽留他们到自己的酒店去吃饭,尝尝海北的湘菜风味。欧阳明推辞不过,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中午,他们在杨灿的酒店里与杨灿共进午餐,下午就乘船匆匆离开了海口。
在船上,欧阳明还在想杨灿的事。他想杨灿也够可怜的,自己辛辛苦苦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可落得孓然一身。她在物资生活方面算是太富有了,可是在精神方面她又太贫穷了。他为此感叹不己,嗟吁不止。
回到所里后,两个评估师完成了案头工作,给喻少清的土地评估两千一百多万,然后又出了一份两千万的验资报告。
喻少清凭验资报告在工商局注册了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喻少清从一名潦倒的失意者又一跃成为具有两千万资本的大老板。喻少清自然感谢不尽,他对欧阳明说:“阳所长,你们真神,会计师事务所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不久,喻少清凭战友关系搞到了修建解放北路的建设项目,这是个投资上亿元的项目。喻少清凭项目向银行货款一千万,又收了不少工程队的押金,半年时间便将解放北路拉通,整治成金阳市一条最宽敝最漂亮的马路,并且使市区拓展一半,这在市里是一个相当成功的项目,受到市民们一致赞扬。因此喻少清受到市政府的表彰,金阳辉蝗房地产开发公司果真辉煌起来。在开发之初,金阳辉煌房地产公司和市政府签有合同,如果开发成功,解放北路两边三十米以内的土地使用权全部归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如此一来,上千亩的土地使用权划到辉煌房地产公司名下。接着喻少清又请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对土地进行了评估,评估结果是一亿二千多万。喻少清用土地使用权作抵押,向银行贷款捌仟万,归还银行一千万之后,又还清所有工程队的押金及垫资款、工程款。最后喻少清净赚三千万,喻少清又一次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仟万富翁。喻少清用获得的土地进行房地产开发,仅两年时间,金阳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仅还清了银行贷款,而且净资产大幅度增加。他再次请黎卜明会计师事务所验资,注册资本由两千万变更为一亿元,一跃成为市里房地产开发的龙头企业。
欧阳明坐在车里想着这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辉煌房地产开发公司可说是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真要是出点问题,那可不是好玩的。虽然从证据,从法律法规上都没有什么障碍,可总觉得太快了,大玄了,难道我真在玩点石成金的把戏?若真是这样,那我真该万劫不复了!今天喻少清火急火燎找我有什么事呢?是不是出什么纰漏了?
欧阳明正在担心,手机又响了。欧阳明打开手机,手机里立即传出朴雪急切的声音,“阳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有什么事?”欧阳明闻言吃了一惊,急切地反问。
“刘所长被×××抓走了!”朴雪焦急地说。
“什么?”欧阳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反问道:“刘正国被抓了?什么事?是嫖娼还是赌博?”
“都不是。现在还弄不清原因,反正那些事他都没干过。你快回来吧!”
“我在路上,一个小时后到。”欧阳明合上手机,他的心绪一下又变得十分沉重,不知这又是一场什么祸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省里的那桩事还未摆平,市里又冒出一桩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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