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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9-04-26 12:51:23 | 本章字数:10442

    他下决心,既使天塌地陷,也要把这场审计审到底

    ——欧阳明的心声

    第六章

    欧阳明在上班路上接到郭安娜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郭安娜说:“阳明,又有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

    欧阳明回答:“好!谢谢你的关心。”

    郭安娜说:“谢什么,我们老同学,我不关心谁关心,喂!你们所里有个叫谭建业的注册会计师吗?”

    欧阳明回答说:“有呀!他是我们审计二部的主任。”

    郭安娜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谭德光的侄儿。”

    欧阳明有点吃惊地说:“难怪我觉得他像谭德光,你怎不早说呀?”

    郭安娜说:“我怎么好说哩!我怕人家说我搞裙带关系呀!”

    欧阳明说:“你今天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呢?”欧阳明问得十分直率,他最恨拉关系走后门,可是如今没有关系却是寸步难行。

    郭安娜:“你说啥意思呢?我说你这人呀!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告诉你吧!谭建业对你有意见,说你压制他,他不想在你们所干了,他昨天找了我要转所。”

    欧阳明一听谭建业要转所,可是正中下怀,他对谭建业的工作早就不满意了。他对着电话说:“他要转所那不是你一句话!”

    郭安娜抢过话说:“喂!阳明,你可要团结大多数啊!人家到处挖注册会计师,你倒好,这么轻易就把注册会计师给放了。我告诉你哪一天你们所的注册会计师达不到法定人数,小心我撤你的所!”

    欧阳明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转所我有什么办法?”

    郭安娜:“阳明,你不要伤脑筋了。昨天我给你作了工作,叫他不要转所,还是留在你们所。阳明,你不看我的面子,你可要看死鬼的面子啊!”

    欧阳明无话可说,郭安娜这句话刺正了他的心,若是他真不关照谭建业,那真有点对不住死去的好友谭德光,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嗯!他不转我不会要他转的!没其他事吧!”说着他挂上了电话。

    刚挂上电话,总会计师老孟和三个注册评估师走进办公室,欧阳明奇怪地问:“怎么回来了,没找到人?”

    昨天欧阳明交待孟总带三个评估师去金阳棉纺厂搞评估,金阳棉纺厂的财产要拍卖。没想到他刚去不久就回来了。

    老孟说:“我们连门都进不了!”

    欧阳明很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老孟说:“金阳棉纺厂的门被封了,围满了工人,人山人海。他们打的口号是誓死保卫国有财产。”

    欧阳明这才明白是出事了,不觉“啊!”了一声, 他叫朴雪:“朴雪,咱们开车去看看!”

    朴雪闻言,一声不响下楼去发动汽车。不一会,欧阳明和朴雪驱车来到金阳棉纺厂门口。只见金阳棉纺厂门口人山人海,工人们已把厂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怕人堵不住,又推来两部破汽车把门堵个严严实实。这样一来星星纺织厂的领导和工人都上不了班,机器开不起来,哑吧了!整个厂区一片寂静。

    在厂门口,临空挂着一条横幅,上书:“誓死保卫国有资产!”欧阳明停车刚探出头,就有人大喊:“就是他,就是他带人搞的破产!”吓得欧阳明不敢下车,朴雪连忙掉转汽车一溜烟走了!

    一路上,欧阳明心里难受极了!虽然这破产不关他的事,但至少他作了帮凶。回到事务所,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他一进门,客人们便站起来,正在陪客的孟总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阳所长。“

    欧阳明一一与客人握手:“各位好!”一边问:“你们是……”

    孟总忙介绍:“他们是隆科公司的,来请我们搞审计。”

    欧阳明一听,忙说:“好呀!隆科公司?是不是北京隆科公司?”

    客人中的一位说:“我们是北京隆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我们方董事长派我们过来一来是要我们代表隆科公司向阳所长表示感谢,二来想请你们对金阳子公司的帐务进行一次彻底审计。”说着,他送过一张名片。

    欧阳明接过名片,瞟了一眼,见他挂了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他也递过一张名片,然后说:“张总,这很好呀!谢谢就不必了,那是我们应该作的嘛!朱总理给我注册会计师定的位是不拿工资的经济警察。我们发现这种事,当然应该履行警察的职责。”欧阳明接着问:“但不知这次审计的目的与作用是什么?”

    张总说:“自从您和我们方董事长通过电话后,引起了我们公司高层的高度重视,特派我来请阳所长帮我们把金阳子公司最近三年来的帐务彻底清查审计,看到底是真亏还是假亏。”

    欧阳明:“行!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情。”

    张总说:“我知道你们是经营单位,有偿服务,收费问题就按你们标准算。我们方董事长还说,审计好了,我们还要重重感谢你们。我们公司对阳所长发奖金。”

    欧阳明忙说:“那倒不必!按标准应该一年收三万五,五年是十七万五千元。”

    张总说:“行!只要按标准算,这没有话说。”

    接着双方在预先准备好的统一格式的业务约定书上签了字。欧阳明要留客人吃了饭再走,客人见时向尚早,坚持不肯,欧阳明只好送客。

    这天晚上,欧阳明刚吃过晚饭,不一会手机响了。欧阳明打开手机,电话里传出谭建业的声音:“阳所长,我这里有一个客户,他说非要跟你谈不可,你能过来一下吗?”

    欧阳明问:“什么业务?”

    谭建业说:“我也不太清楚,他说硬要跟你谈。”

    欧阳明心想,这小谭又搞什么鬼,自从上次郭安娜跟他打过招呼之后,虽然他口头上没有承诺郭安娜什么,但实际上在心里对谭建业有点另眼相看了。听他说接到了业务,自然不好不给他面子,便问:“在什么地方?”

    谭建业说:“在水上威尼斯。”

    欧阳明说:“好吧!我十分钟后到。”

    十分钟后,欧阳明开车到了水上威尼斯茶楼。他按照谭建业说的地点找去,却不见谭建业的影子。他拿起手机拨谭建业的手机,手机却关机了。他在心里骂道,这个鬼东西,又在玩什么鬼?他正准备返身离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拦住他说:“是阳所长吧!幸会幸会!”

    欧阳明觉得奇怪,此人从未谋面,怎么认识他是阳所长。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事也不怪,如今业务做宽了,大小单位去得多了,也就成了一个小小名人了。于是便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问道:“您是……”

    中年男子说:“我是无名小辈,无足挂齿,这里有位先生要会您,请您赏光。”说着他手指一个包厢,欧阳明心想,这大概就是要和他谈业务的人吧!该死的谭建业到哪儿去了?他只好按那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进了一间包厢。推开门,只见里面坐着一男一女,见欧阳明进门,连忙起身让坐,说道:“阳所长,请坐请坐!”

    欧阳明在一张沙发上坐下,主人吩咐服务小姐:“沏壶上等的人参乌龙茶,再上四个碟子。”

    服务小姐走了,不一会服务小姐进来,端上一只紫红色的紫砂茶杯,里面蒸蒸冒着热气,她把茶杯放在欧阳明面前,然后摆上四碟茶点,却是腰果、大红炮、瓜子之类。

    主人启口说道:“阳所长很忙啊!真不好意思,晚上还惊动您的大驾。”

    欧阳明说:“别客气,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吃我们这碗饭,白天黑夜接着干是常事。”

    主人朝那坐在一旁的小姐一使眼色,小姐提出一个提箱放在桌上,主人对欧阳明说:“这里有一点小意思,请阳所长笑纳!”

    欧阳明心里吃了一惊,他想这箱里至少有几十万吧,他们送这么重的礼,意欲何为?便问:“无功不受禄,对不起,实在不敢收!你们有什么业务要作,就直说吧!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帮忙。”

    主人说:“那好!阳所长快人快语,有你这句话就好!听说你们在审金阳子公司的帐,我受人所托叫我拜托阳所长多关照关照!”

    欧阳明一听,顿时警觉,在心里说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事,我们审计还未开始,就有人找上门了,看来这事肯定有蹊跷,我得多长一个心眼。”他在心里这样说着,心想我倒要摸摸他们的底细,便问:“您是……”

    主人忙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我也是受人所托,其实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阳所长若肯帮忙,就请你将它收下,日后还有重谢。”

    欧阳明说:“你不说个来龙去脉,清楚明白,我怎好帮这个忙呢?”

    主人说:“刚才我已把话挑明了,阳所长是‘洞庭湖的麻雀,久经风浪’,肯定是个明白人,何须我多说呢?”

    欧阳明想套出他的身份,又问道:“你在哪家公司或者是哪个部门工作?”

    主人说:“这更没必要了,我想您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了吧!其中的规矩您难道不懂?”

    欧阳明说:“我的确不懂,这样吧!既然你什么也不说,我也什么都不敢作了,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说着欧阳明起身欲走,主人忙拦住说:“阳所长,请坐下,我们有话好商量嘛!”说着他打开提箱,提箱里是白花花一箱票子:“阳所长,难道世界上有不喜欢钱的?办好了,他们还有双倍。”

    欧阳明拱手连声说:“谢谢,恕在下无福消受,告辞!告辞!”说着,他不顾阻拦,夺门而出。

    坐到车上,欧阳明的心还在卟嗵卟嗵地跳。他想,的确是没有不爱钱的,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此横财,必遭横祸,尤其是注册会计师,有职业道德管着,有《注册会计师法》管着,各种准则管着,岂能乱来,稍有乱来,就要负法律责任。可是拒绝了他们,是否就了结了这桩事呢?看来并不会这么简单。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会不会对我采取什么行动?欧阳明心中又蒙上了阴影。

    回到家,阿美见他情绪不正常,心里也有些着急,他们夫妻间有着一种默契,一种心灵感应。于是便追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欧阳明不愿阿美同他一块担惊受怕,便说:“没什么,别这么疑神疑鬼的。”

    过了一会,朴雪打电话过来问他上哪儿去了,并嘱咐他出门一定小心,她隐隐感到有种危险在向欧阳明逼近,但她并没有将谭建业交谈的情况告诉欧阳明。欧阳明怕朴雪为她担心,也没有告诉她去水上威尼斯的事,但听朴雪这么一叮咛,联想到水上威尼斯的情形,心上便更添了一层阴影,朴雪叫他出门注意一点,难道她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明天可得好好问问,还有谭建业,这家伙搞什么鬼?约他去谈业务又不见他人影,明天可得好好克他一顿。想着这些,欧阳明在床上辗转难眠。待他刚刚入睡,时针已指向早上六点。阿美不忍叫他,她知道昨晚他有心事没有睡好,她也陪着一晚没睡好。但是她知道欧阳明的脾气,此时若不叫醒他,让他迟到了,肯定会有一顿好埋怨。当时针指到七点半,她不得不叫醒他。欧阳明起床一看,已经是七点半了,不免大吃一惊。他赶紧漱洗穿衣,连阿美给他准备的早点都来不及吃了,抓了两个馒头便出了门。到办公室时正好八点,朴雪走过来开玩笑说:“昨晚过夜生活去了?嘻嘻!”

    欧阳明横了她一眼说:“过什么夜生活?我被气昏了,谭建业来没有?”

    朴雪说:“来了,刚才我看见他在楼下。”

    欧阳明生气地说:“你去把他叫来!”

    朴雪说:“好!”说着便下楼去了。一路上她在心里琢磨,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与她那晚跳舞有关?她不便多问,领导心中的事,多问显得她管得太宽,太放肆了。朴雪什么事都讲分寸。她到楼下,见谭建业正在上网。朴雪走过去叫了声:“谭主任,阳所叫你。”

    谭建业一听,自然心中有数。他慢吞吞离开电脑,对坐在一旁的小曾说:“你不要动我的电脑哦!”说着便跟着朴雪一块儿上楼。

    到所长办公室,刚进门,欧阳明劈头盖脸问道:“小谭,昨晚你演的什么戏呀!”

    谭建业早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阳所,真对不起,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叫我通知你去谈业务,后来我被小曾他们几个死拉活拽去唱歌,不信你去问小曾,我一直跟他们在一块。”

    欧阳明在心里嘀咕,你把我引到哪儿,你当然会跟小曾他们在一块,这有什么好问的。他单刀直入问道:“你知道那些什么人是哪来的吗?”

    “哪些人呀?是约你谈业务的人吗?”谭建业反问道。

    欧阳明气恼地说:“不问他们我问谁?”

    谭建业显出一种十分抱屈的神态说:“阳所,我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我是接到电话后才给你打电话。”

    欧阳明知道他在撒谎。但他不想戳穿他,他想既然他是这么个态度,再问也是无益,便挥了挥手说:“你去吧!”谭建业见他挥手要他走,如释重负,慢慢走了。

    此时欧阳明心中象一锅暴开的沸水,他隐隐感到这其中似乎有一种什么阴谋,但到底是什么?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站在一旁的朴雪见此情景,也大生疑惑,她问欧阳明:“阳所,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

    欧阳明见问,他的心稍许平静。他对朴雪说:“真是莫名其妙!”于是把昨晚他如何接谭建业电话,如何在水上威尼斯见到两位神秘人物,如何拒贿等等情况一五一十给朴雪说了。最后他说:“此事肯定与金阳子公司的审计有关,看来金阳子公司真不是一些简单人物,真得好好查一查。”

    可是朴雪听后,心情十分沉重,她联想到这几天一连串的事情,这使她对谭建业的怀疑更加重了。她心中这么想,但并没有给欧阳明明说,她只对欧阳明说:“阳所,这几天你可要多加小心。”

    “叮呤……”不一会电话铃响,欧阳明拿起电话,一听,是市政府办的电话。电话中通知欧阳明下午到市政府办会议室开会。欧阳明感到很奇怪,政府办很少通知中介机构开会,这次开会不知所为何事?

    下午两点,欧阳明和朴雪一块下楼准备开车去政府办,上车时,朴雪带着一种调皮的意味对欧阳明说:“阳所,平时总是我开车送你,今天我可要你开车!让我也尝尝当老板的滋味。”

    欧阳明以为朴雪在跟他开玩笑,便说:“行!我来开车。”

    欧阳明和朴雪同时钻进驾驶室,欧阳明坐在左边驾驶室开车,朴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汽车驶离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不到五百米,正要转弯驶上大马路,突然一辆大货车迎面驶来,它突然违规越过双黄线迎着欧阳明的汽车开来。欧阳明急打方向盘躲避,可来不及了。只听“嘭”地一声,小车的右角撞在大货车的右角上。大货车迅速倒退几步,然后加速避开小车逃之夭夭。小车的车头右边撞扁了,小车里的欧阳明胸部猛撞在方向盘上,感到剧痛难忍,但他仍神志清醒。他来不及查看自己伤情,急忙看身边的朴雪。只见朴雪被卡在车里,身上多处受伤,血在不断往外喷流,人己昏迷不醒。欧阳明一见,可急傻了。他不知朴雪是死了还是重伤?他不顾自身痛楚,急忙负痛打开车门,走到右边欲将右门打开,可右门己经变形,无法拉开,这时围观群众中上来两个年青人,三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车门拉开,可朴雪卡在车内,一时弄不出来。此时来往的汽车受阻,前后停了一长串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交通警察赶来,一名交警指挥疏导汽车,另一名交警指挥几个围观群众帮助欧阳明把朴雪轻轻地搬出车外。“嘀呜……嘀鸣……”一辆救护车闪着兰灯鸣着急促的喇叭飞速驶来。众人七手八脚将朴雪抬到救护车上。欧阳明也随车一块住进了医院

    晚上,欧阳明躺在108号病床上。窗外,狂风夹着暴雨,暴雨带着狂风,肆无忌弹地肆虐着大地,拍打着门窗,“呼呼呼”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呼号,好像要将一切摧毁干净方得甘心。欧阳明的心境比室外的天气还要坏。想着这些日子所里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他意识到今天的事故,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而遭殃的不是他,却是朴雪,这叫他十分痛心和颓丧。这时他才知道朴雪早有预感,她所谓要尝尝当老板的滋味,其实并不是开玩笑,完全是有意保护他。想到这一层,欧阳明内心更加痛苦不堪。朴雪啊!朴雪!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为了救我,这么轻易地献出自己,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美好的人生道路要走啊!我,我真该死!他颓丧地躺在病床上不住地捶着自己的后脑勺。他受伤并不太重,只是胸部软组织严重挫伤,医生说住几天就可出院。坐在一旁守侯他的阿美见他如此模样,也无从劝说。良久,欧阳明才问了一句:“朴雪怎么样了。”阿美说:“她还在手术室。”

    朴雪的手术一直进行了六个多小时,她除了浑身无数处受伤之外,右腿还粉碎性骨折,而最令医生头痛的是,她脑部深度脑震荡,至今昏迷不醒,要是她四十八小时不醒,她不死也会成为植物人。

    深夜,朴雪被医生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欧阳明和阿美以及事务所的同事,都在手术室外等侯。见她被推了出来,一齐迎上去询问。医生挥手叫他们让路,大家这才纷纷后退。欧阳明见朴雪仍然昏迷不醒,便焦急地问医生:“医生!她的伤怎么样?”

    一位医生对大家说道:“你们不要吵,她还没脱离危险。”大家目送着朴雪被推进了病房。

    大家跟到病房门口,医生拦住大家说:“你们不要进去,这是病危病房,需要安静,你们这么多人进去,岂不成了菜市场了。”

    欧阳明挤上前对医生说:“医生,我是所长,是她的领导,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欧阳明万不得已露出自己的身份。

    医生朝欧阳明点了点头,侧身将欧阳明让进病房。

    朴雪仍然深度昏迷,浑身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像一蹲石膏像。欧阳明望着她,禁不住眼泪潸然而下,情绪稍许平静,他轻轻地叫了声:“朴雪!朴雪!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是朴雪毫无反应,仍然是一蹲石雕石刻像。欧阳明见状,心头更加痛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医生见状也深为感动,他没见过哪位领导对下属会如此关切,如此情深。他拍了拍欧阳明的肩膀,轻轻安慰他说:“让她好好休息吧!她会醒过来的。”

    欧阳明知道医生的意思是叫他出去。他只得又看了朴雪两眼,然后不忍地悄然离去。这时欧阳明才想起要通知朴雪的家人,他吩咐刘细妹去找朴雪家人的电话,刘细妹从朴雪身上找到一本被鲜血浸透了的电话本,很快与朴雪的姐姐取得了联糸。

    第三天副所长刘正国带着所里几个同事来看他,刘正国告诉他,肇事的货车已经找到,是造纸厂被盗的一辆货车,开车的司机已弃车逃之夭夭,公安局正立案侦查。

    欧阳明闻言心中倒很坦然,事情越发明朗了,这的确是一桩谋杀,这桩谋杀肯定与金阳子公司的审计有关,金阳子公司的审计还未进场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看来金阳子公司的审计真不简单,他下决心即使天塌地陷,也要把这场审计审到底。

    待其他同事走后,刘正国单独留下来告诉欧阳明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更加使欧阳明吃惊。

    在欧阳明和朴雪受伤之后,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象开了锅的沸水沸腾开了。首先发难的是谭建业,他说欧阳明被压扁了,活不成了,所里不可一日无主,他纠合几个对欧阳明不满的人开了个会,组织新的领导班子,要夺所长的权。

    欧阳明听后一声冷笑,说:“哼!幸好我还没死,他要夺权,他还嫩着呢!我正要找他算帐,看来这场谋杀很可能与他有关。”欧阳明不觉脱口而出。

    “什么?谋杀!这次不是车祸?是谋杀?”刘正国惊讶地反问

    “不!你别乱说!”欧阳明突然发觉自己失言,连忙否认。他是个十分成熟老练之人,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他决不能乱下结论。接着他对刘正国说:“我没事,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马上出院。”

    阿美担心地说:“这……这行吗?”

    欧阳明对阿美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一时三刻我还死不了,你陪刘所长一块去办手续。”

    阿美知道拗不过欧阳明,便打开床头柜拿出有关手续一块去找医生。

    刘正国和阿美走后不久,郭安娜拎着一袋水果进来了。她进门就问:“怎么啦?我听到你出了车祸,真把我吓死了。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伤在哪儿?要不要紧?”郭安娜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上坐下。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没伤,我马上就出院了,真不该把你也惊动了。要你来看什么啊!”欧阳明说着起身去搬凳子给郭安娜坐,郭安娜连忙起身说:“你快躺下!我自己来。”她抢过欧阳明手中的凳子坐下:“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怎么阿美没来?你们所里没来一个人?”

    “他们替我办出院手续去了。”欧阳明说着仍又躺到病床上。

    “要是不舒服还是多住几天好。如今啦,什么都是别人的,唯有身体是自己的,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哩!”郭安娜说得深情款款,要是换了另一个人,一定会让欧阳明十分感动。可是欧阳明无动于衷,此时他心中仍然在沸腾着,他恨不得马上回到所里,所以郭安娜说得最好听,他什么都听不见。

    郭安娜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只苹果,然后问欧阳明:“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不待欧阳明表态,郭安娜掏出一把小刀削起苹果来。一边削着苹果,郭安娜又问:“听说小朴也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欧阳明听她问到朴雪,他的思绪才又转到朴雪身上,不禁表示出一种难以明状的痛楚与忧郁。他说:“她伤得很重,还未脱离危险。”说着不禁声音颤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郭安娜面前流露出这种感情,他只得强忍着把心情平复下来。郭安娜却早已看在眼里,心里不无醋意。她在心里说:“我以为你欧阳明真正是位正人君子,原来也是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有这样年轻貌美的秘书在身边,自然不把我这黄脸婆放在眼里。真是老天有眼,该有今日之祸。”现在她真想去看看朴雪那可怜模样。她问:“她住在哪间病室?待我去看看!”

    欧阳明说:“她在病危病房。走!我们一块去看看。”

    欧阳明和郭安娜一块走进病危病房。朴雪仍然在昏迷之中,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鼻孔内插着氧气管,头上缠满绷带,床边挂着几个点滴瓶。欧阳明走进病房,在一旁看护的刘细妹轻轻和他打了个招呼,朝郭安娜点了点头。欧阳明轻轻问道:“醒过来没有?”

    刘细妹难过地摇了摇头。

    郭安娜走到床前仔细端祥朴雪,她见朴雪虽在病危之中,那脸庞仍是那样端庄,那样美丽,她突然产生一个疑问:“这么一位端庄大方,美丽绝伦的姑娘为什么年过三十还不结婚,甚至连对象都不找,难道她真个儿对欧阳明以心相许?若真是这样,阳明呀阳明,你真是罪孽深沉,你伤了多少女人的心!欧阳明走过来,他示意郭安娜让开。郭安娜离开床沿,欧阳明走到朴雪身边,看着朴雪脸庞端祥良久。他看着朴雪那苍白呆滞的脸,感觉到她就要离他而去似的,禁不住眼泪漱漱滚落。他不禁脱口喊道:“朴雪!朴雪!难道你真要离我而去么?难道你真要留下我一个人来苦撑这个局面,独挡这份艰险么?”

    欧阳明话音刚落,忽然奇迹发生了,一颗豆粒大的泪珠从朴雪眼中滚落下来,接着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欧阳明立即收泪激动喊道:“医生!医生!她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医生闻讯赶来,作了一番检查,高兴说道:“是的,她快醒过来了,你们肃静。”

    大家屏声静气,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朴雪的眼睛睁开了,她冲欧阳明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问道:“阳所,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欧阳明走过去激动地拉住朴雪的手,说:“别说话,你受了伤,要好好休息。”

    朴雪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她想起了发生车祸的那一刹那,她忙问:“阳所!你伤势怎样?”

    欧阳明说:“你放心,我很好,只受了点轻伤。”

    朴雪一颗心放下了,她说:“只要你好就好!”说完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此情此景,郭安娜看着也很感动。一方面她心中充满妒意,一方面她又扪心自问,她想自已若是处於这种生死关头,她定不能像朴雪一样对欧阳明如此关切,一时她也感到有几分伤感。她叫欧阳明让开,走到朴雪床前,轻轻叫道:“朴雪!朴雪!”

    朴雪睁开眼睛,看到是郭安娜在叫她,她要起身,郭安娜忙按住她:“别动!别动!你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帮助阳所搞好黎明会计师事务所。”

    朴雪显得气力不加地说;“郭科长,你太抬举我了,我算什么?”

    郭安娜:“好吧!现在不说这些,你好好休息吧!”

    这时,阿美和刘正国办好了出院手续回来,到病房不见了欧阳明,估计他是上这儿来了,便找了过来。他们见朴雪醒过来了,都很高兴。阿美走到朴雪床边激动地说:“小朴,你醒过来了,你真把我们吓死了,尤其是阳明,整夜都没睡,这下可好了。”

    朴雪没说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满意地带有几分幸福的笑容。

    欧阳明说:“朴雪,所里有点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你好好养伤,有空我再来看你。”

    朴雪微微点了点头,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又有喻少清带着随人捧着一个硕大花篮和几箱苹果、梨子等食物来了,他看见欧阳明便开玩笑调侃说:“怎么?阳所你住到女病室来了。”

    欧阳明见他还开玩笑,便说道:“你呀!什么时候都不正经,我们可是才从鬼门关前回来。”

    喻少清见说,忙改口说:“你伤得怎么样?没问题吧?我初听你出了车祸,吓得我魂儿都飞了,我们辉煌公司可少不了你。”

    欧阳明见说,又责怪道:“看来你真是个势利小人,处处都为自己打算,你不看人家朴雪,为了救我险些儿把命都丢了。”

    喻少清这才问侯朴雪:“小朴伤势如何?不打紧吧?”

    欧阳明说:“她刚苏醒过来,还未脱离危险。”

    这时医生过来了,他驱赶众人:“病人需要安静,这儿不是你们拉家常的地方。走吧!走吧!”

    欧阳明只好和喻少清等人一块走出病房,这时病房门口已站了许多闻讯前来探望欧阳明和朴雪的人,他们都被医生堵在门外,欧阳明只好将他们带进自己病房。

    欧阳明回到事务所,所里的同事们都围上来关切地问长问短,可就是不见谭建业几个。欧阳明问孟总:“孟总,谭建业他们几个到哪里去了?”

    孟总回答:“他们听说你毛发无损就都不敢上班了。”

    欧阳明见说,心想古人有云“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管他呢,量他一个谭建业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他待大家散去,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危局长吗?我是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欧阳,对!正是。我想问您有没有时间?我想向你汇报一个情况。好!我马上来。”

    打完电话,欧阳明打的到了×××,走进了危局长办公室。危局长见他,连忙起身迎接,他和欧阳明握过手后,便去倒茶,嘴里一边说:“阳所,该怎么谢你呢?你那四万块钱真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解决了大问题。现在财政困难,给我们的缺口很大,好多案子破不了,不是我们没能力,是我们没钱。我们少不了你们的支持啊!”

    欧阳明接过茶,忙说:“谢谢!危局长,我们少不了你们保驾护航,四万块钱对你们恐怕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只怪我们单位小,拿不出太多的钱来支持你们。”

    危局长坐回椅子上后,问道:“阳所长,听说你出了车祸,伤势怎样?没问题吧!”

    欧阳明说:“我倒没什么,朴雪可伤得不轻,今天上午她才苏醒过来,今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问题。”

    危局长叹惜说:“哦,这么严重!真可惜了一位好姑娘,又漂亮,又落落大方,是位难得的助手。”

    欧阳明也痛惜地说:“可不是!唉!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危局长问:“阳所长专门造访,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欧阳明说:“我正是来向局长汇报一个情况。”

    于是欧阳明将如何接到金阳子公司变更验资业务,他发现了其中有侵吞国有资产的嫌疑,因此拒绝签发报告,结果遭到恐吓。以后北京科隆公司委托他们搞审计,有人对他行贿被他拒绝,结果才发生了这场车祸等等一五一十作了详细汇报。最后他归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请求×××介入侦查。

    危局长听完后,良久才说:“你说的这些情况很重要,前次朴雪也给我谈了这方面情况,想不到还没来得及布置,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车祸。这样,你到刑警队去找李队长,把情况再详细谈一下,作个笔录,我立即布置开展侦查。”说着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说:李队吗?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阳所长有一个重要情况向你报告,你派人认真听一下,作个笔录,晚上我们开会研究。”打完电话,他转身对欧阳明说:“你去吧!他在一楼107号房间等你。”

    欧阳明依危局长所指,快步走下楼去,很快找到了107号房间,他向李队长报告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李队长满口答应立即立案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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