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29:36 | 本章字数:3006
这几天大山上到处响着伐木声,村民们为了盖新房,等不及林管部门报批,都争先恐后上山砍伐,山路拥挤着扛树抬树的人,像逢会一样热闹。这事惊动了乡林管站,派人下来察看,制止大家砍伐。无奈人多势众,非但没有制止,还遭到人们唾骂,只好回去报告领导。站长感到事情重大,立即报告县林业局,于是来了警车和几名森林警察。警察来了按说可以制止,但大家互相攀比,谁也不想第一个停下来,有的说:“怕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警察没收他们的斧子遭到他们围攻,有个叫陈二愣的人动手跟警察打起来,警察吃了亏,就向天空鸣了两枪。这两枪一放,整个大山顿时安静下来。几个警察上去给陈二愣带上了手铐,二愣媳妇拽住二愣的腿大哭大闹,死活不放人走。最后连他媳妇都被拉上了警车。
田英得知情况以后,马上给铁柱打电话,回话说他正在林业局报批砍伐计划。她只好抱病上山,走到路上碰见警车。警察见田英来了,就把车停下来。问明情况后,她说:“我是这里的村支书,整个责任由我来负,请你们把人放了。”警察说:“他阻碍我们执行公务,而且动手打人,这不是一般问题,人不能放。”二愣媳妇在车上嚎啕大哭起来。田英说:“他犯法他媳妇没犯法,你这执法有问题。”警察无奈把二愣媳妇给放了。
警察刚刚放了二愣媳妇,山上下来男男女女一百多人把警车围住了。田英站出来叫大家快点散开,不要防碍人家执行公务。大家说山是俺们集体的山,树是俺们自己栽的,俺们自己盖房用,能犯多大法?田英说:“那也要审批后才能砍伐,要做到有计划的边植边伐。”大家还不听,围着不散。
“散也行,把二愣放了。”一个叫顾大光的人说。
“对,把二愣放了!”大家齐声吆喝着。
“你们再要闹,我就鸣枪了!”一个警察说。
“大家静一静!”田英说,“二愣暂时跟他们走受不了委屈,明天我就去把他接回来,我说了整个责任由我来负,我去向林业局领导作检查,他们会从轻处理的。”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黑大汉来,一把拽住一个警察,说:“你说俺二哥阻碍你们执行公务,还说他动手打人?那是屁话!俺亲眼看见你夺他斧子他不给,跟你扯拉了两下,这叫打人吗?你的伤在哪里?让大伙看看!”
“自然没有打伤,打伤了那就是犯罪!”
“既没打伤你,那就不是犯罪,你把俺二哥放了。”
“你这样纠缠不放,到底想怎么样?”
“不放人俺就跟你拼命!”黑大汉说着就攥紧了拳头。
呼啦一下上来几个警察制止,二愣媳妇一看生怕自己兄弟吃亏,哭着过来抓住那警察的手不放。那警察把手一甩,不料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哭起来说警察打人,疯狂一般扑上去,抓住警察的手猛咬一口,顿时血流不止。田英从人群中挤进来,急忙从挎包内取出手帕撕成布条为警察包扎,拉走二愣媳妇,喝退黑大汉,生气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真想犯法吗?”她平静下来以后,说:“乡亲们,我知道你们不是胡作非为的人,湖西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是忠厚老实、纯朴善良的人,多少年咱们这里没出现治安问题。如今日子过好了,应当感谢党的好政策,应当互敬互爱,做精神文明的模范,建设好咱们的新农村。大家都散了吧,别影响人家执行公务。”
“二愣咋办?”黑大汉问。
“你放心吧,我陪着一块去。”
警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田英拉过那受伤警察的手问疼不疼,警察说不疼。田英说:“委屈你了,村民们法律意识差,是我们教育不够,要批评就批评我吧!”警察苦笑着说:“这里确实封闭,连最基本的法律常识都不懂。”田英说:“我们现在把精力都用在了脱贫致富上,已经初见成效,以后就该着力抓精神文明建设了。”警察说:“你看这一路家家都在盖房子,这是你们统一安排的吗?”田英说:“是的,居住条件不改善也实在不行了,今年村里收入一点钱,都全部补给村民盖房子了。”警察问:“一户补多少?”田英说:“每户两万。”警察说:“照现在的市价每间砖瓦房两千左右,每户最多盖十间八间,自己不花钱也就够了。”田英说:“这次村里提了要求,必须有天花板、硬地平,必须有合格的卫生间。有一些讲究的人家如果要贴地板砖什么的,还是要花上一万八千的。”
警车进城以后,田英要把警察领进医院包扎,警察拒绝了,说:“这点小伤没关系,像这种事在我们执行任务中是常有的,我们这种人是摔打出来的,皮肤好,一般都不会感染。”
田英来到林业局,在办公室里见到了王局长,她首先对乱砍滥伐作了检查,接着将村民急于改善居住条件,村里补助等情况说了一遍。王局长笑着说:“还是村民的法律意识差了,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说着叫办公室的同志把那位受伤的警察叫了来。原来他就是公安森林分局的潘局长。王局长听了潘局长的情况汇报后,说:“念这二愣是初犯,他们支书也作了检讨,就把他放了吧?”潘局长对田英说:“回去你得对他好好批评教育,不然他不会认识到法律的严肃性。”
离开办公室时,王、潘二位局长一直把田英送到大门口。
田英打手机给袁嘉成,问:“能不能用车送我回去?”袁嘉成说:“我正在开会,马上派车送你,你等着。”不一会来了一张面包车,车门打开时,何秀英坐在里面,满脸泪痕地向田英打招呼。田英暗吃一惊,不知出了何事。一路上何秀英沉默不语,田英问一句,她勉强回答一句,使田英很尴尬。车内很静,只听到车轮磨擦地面沙沙的声音。
司机把她俩送到三岔路口转回去了。
田英和何秀英在河堤上慢慢走着,何秀英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田英很担心,她拉着何秀英的手在堤埂上坐下来。
“三嫂,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田英说着,掏出卫生巾递给她擦脸。
“他不是东西!”何秀英边擦鼻涕边说,“刚去那十来天对俺亲亲热热,几乎连班都不上,许俺这许俺那的,慢慢就凉了,还故意找岔子生气。俺提出来要登记,他今个拖明个,明个拖后个,后来再提时,他一瞪眼说:‘半路夫妻登什么记?’俺一听心里凉半截,这不分明是想甩掉俺么?就跟他打闹起来,他把俺撵出来不让进门,俺就在大门外坐着哭了一宿……”
“后来怎么样?”田英关切地问。
“后来我在门外吆喝,说他耍流氓、骗奸,他急了,拉俺进屋,说有话好商量。”何秀英看着田英说。
“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他这人看着大气,实际是小气鬼!”何秀英说,“把他给俺买的项链、戒指都要了去,丢两千块钱给俺让俺走。俺把钱掼在他脸上,出门要去吆喝,他又把俺拉回来说给五千。俺还是不依,就给了俺两万。俺一想算了,算俺瞎了眼!原先还想跟他做长久夫妻哩,屁,那是美梦……”
“你呀,是把人看得太简单了。”田英说,“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里怄出病来,以后有机会,在村里找个老实本分的。”
“妹妹,我还能回去吗?”
“你跟厂里请的什么假?”
“俺是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那你还回去吧,真不行,我跟春旺他们说说。”
分手后,何秀英直接回厂去了。
田英回到家里,高五奶已把中药煎好,催着田英喝了。田英感到身体疲乏,洗了洗手脸,就在床上躺下了。想到刚才何秀英说的话,想到袁嘉成的所作所为,心里感慨万千。心想:像何秀英这样一个乡下农妇,到底是缺少见识,思想简单,容易上当受骗。不论在农村或城市,配偶如果有一方素质提高了,而另一方素质始终不高,这配偶关系必然难以维系。所以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普遍提高人的素质,是摆在我们基层工作者面前的头等大事。她想着,眼前又出现了袁嘉成的影子,看上去衣冠楚楚,扒开华丽的外衣,里面是那样龌龊!看上去是正仁君子,其实是无耻小人!一个活脱脱的聂赫留朵夫!她想着想着不禁为何秀英叹息了。在托尔斯泰笔下那被聂赫留朵夫蹂躏和抛弃的令人同情的玛丝洛娃是那样的年青、弱小,而被袁嘉成蹂躏和抛弃的何秀英则是白白胖胖的半老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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