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工碰到小麦，他都不敢和她对视，心怦怦直跳。

    队长抽着晓光给的烟，指着晓光和小麦说：“今天你俩把这些谷子晒干，要勤翻，知道吗？”

    晓光一喜，立马向队长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李月和兰玉羡慕地“啊”了一声，但只好服从队长安排，在他们眼里，队长比校长更厉害，要是得罪他，重活脏活伺候你。

    小麦附在李月耳边嘀咕了一阵，李月伸手要打她，小麦逃到晓光身后来，晓光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护着小麦，李月看他一眼，脸红了一下。

    当公场上只剩下他俩时，晓光问：“你们俩整天嘀咕些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小麦嘻嘻一笑：“想不想知道？一会告诉你。”说完就动手干活，晓光抢下她手里的扫帚道：“交给我就可以了。”

    “那我做什么？”小麦问道。

    “一边歇歇去。”晓光力气大，一会儿功夫就把场地扫干净，接着就把堆好的谷子翻开来，小麦也去翻，晓光又拦住她说：“听话，一边坐着去，今天让我好好照顾你。”

    小麦跟在他身后说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家里的亲妹妹都享受不到你这待遇，没良心的东西。”晓光说完在小麦头上敲了一下。

    小麦摸摸头向晓光展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那——让我也对你好一次。”

    晓光心一跳，不敢抬头。

    小麦嘻嘻一笑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我们嘀咕的都是你，还想听吗？”

    晓光的脸猛然间发烫，轻声说道：“想说就说呗。”

    小麦像个跟屁虫，晓光做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你先说说李月怎么样？”

    “李月？很好啊，爽快，能干，也漂亮。”

    “真的吗？那么，让她做我嫂子怎么样？”

    “做你嫂子？你哪来哥？”

    “你呀，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哥。”

    晓光站直身子，盯着小麦看了有一分钟，然后使劲翻着谷子。

    小麦以为他不好意思，于是更加热情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李月早就对你有好感，昨晚她已经向我坦白了，我说给她牵线她也同意了，我叫她声嫂子她也默认了，晓光，你就让我牵了这根线搭了这座桥好不好？或者，你自己行动，或者，你写个条，我帮你带给她，怎么样？”

    晓光把一把铁铲往小麦手里一塞，板起脸说道：“你闲得慌是不是？干活！”

    小麦撅着嘴说道：“不是你让我歇着吗？出尔反尔，怎么这样啊？”

    晓光叹口气，只好随她去，也不去接腔。小麦却偏要他给句话，说一会儿好给李月个交代，晓光被她纠缠得没法子，生气地向小麦吼道：“李月都不急你急什么？”

    小麦一听笑了：“你怎么知道李月不急？她老问我有没有人对你好，就怕你被别人抢了去！”

    晓光抬眼瞟了她一眼，那么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难过，叹息道：“我这种人会有人来抢？”

    “当然，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抢？”小麦把晓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赞赏道。

    今天的沈晓光的确哪都好，上身穿一件橄榄绿短袖汗衫，下面穿一条牛仔裤，迷人的橄榄绿把他衬得非常英俊。

    “那么，”晓光看住小麦的眼睛，“你会吗？”

    小麦一听笑了：“我怎么可以呢？你是我哥啊，我呀一定要帮我哥找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嫂子。我挑好久了，觉得李月最合适，李月各方面都比兰玉和李丽强，又能说又能干，关健是她对你好。”

    “可是，男人眼里的女人不需要有多么能干，男人不喜欢锋芒毕露的女孩子。”晓光看一眼小麦白白净净的小脸，纤细动人的腰肢，怦然心动。

    小麦听了晓光的话来了兴趣，于是就缠着他问道：“那么，男人眼里的女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男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吗？”

    晓光不理她，小麦又软言相求：“晓光，晓光哥——，说说好不好？让我听听你们男人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好不好？”

    晓光暗暗叹口气，只要小麦用这种声调跟他说话，他就没辙。因为她哀求的样子能把他的心融化掉。他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此刻光彩照人的小麦说道：“就像你这样，行了吧？”

    “我？我怎样？”

    “聪明的女人往往是最傻的女人，最傻的女人常常又是最可爱的女人。”

    小麦听后咯咯笑了起来：“天那，沈晓光，你对女人还蛮有研究呢，我就是这种可爱女人？”

    “可爱？我说的是傻。”

    “我傻吗？”

    “你不傻吗？”

    晒好谷子，俩人就坐在场地的阴凉处休息，晓光两眼眺望着远处，想着心事。小麦看了他几眼，见他不理她，就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晓光目光迷离：“和傻丫头没话好说。”

    “我哪傻了？”

    “小小年纪急不可待想做媒婆，还不傻？要不要给你头上戴朵花？”

    “你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你错过这段好姻缘，换了别人我才赖得去管，我孟小麦是好管闲事的人吗？不谢我还说我傻，不理你了。”小麦坐到一边生闷气。

    晓光见她真生了气，忙去哄她，“你不是媒婆，也不用戴花，你本身就是朵花，一朵清丽的芙蓉花。”

    “那也是朵傻花。”

    “你不傻，我说错话了，我向你赔不是行了吧？”

    “不行。”

    “怎么做才行？你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样行不？”

    “这样行。”小麦抿嘴笑了。

    晓光松口气：“说吧，要我怎么做。”

    小麦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主动去向李月求爱。”

    “你！”晓光被她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他向她瞪大眼睛，大声道：“孟小麦，你是我什么人？是我妈？这么热心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

    “干嘛干嘛，不是你说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这下轮到晓光坐在一边生闷气了。

    小麦悄悄瞄了瞄晓光冷峻的表情，撅嘴独自低语：“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人，跟你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晓光扭头看她一眼，“跟我都没有共同语言你还能跟谁有？”

    小麦见他开了口，就把头一扭不理他。

    “老实跟我说，跟谁有共同语言？”

    小麦忽然嫣然一笑，眉眼间淌出许多妩媚：“不告诉你，反正不是你。”

    晓光听了若有所失，再看看小麦一双发亮的眸子，以及眸子间发出的异样的光、幸福的光、满足的光，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茫然无措了：“小麦，你恋爱了？”

    小麦吓了一跳，忙否认：“没有，你瞎说。”

    “可是，明明写在了你脸上。”晓光看着这张脸，这么一张不谙世故的脸，一张对生活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脸，没有他的保护怎么行呢？

    小麦双颊绯红，眼睛里有一种亮闪闪的柔情。

    晓光转过头去，他的心在微微抽痛，看着小麦嘴角边那一抹独特的笑容，心里很清晰地意识到那是一朵情感之花，这朵花一旦开在女人的脸上，那就是她最美的时候。难怪今天的小麦比往日更可人，晓光双手发冷，一种即将被毁灭的感觉压迫着他，弄得他意兴阑珊，连追问小麦这个幸运男人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晚上，他独自一人踏着凄凉的月光，来到村尾小树林里，坐在树下，心里还感到一牵一牵的在痛。小麦白天的行为让他伤心不已，看来他流水有情，她落花无意啊。她对他就不曾留意过？没有一丝的好感？一点都不喜欢他？可是，平时看起来为什么她又好像很依恋他呢？难道她真把他当哥哥了？难道他不该这么宠她？她把他的宠爱当成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了？孟小麦，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哪有哥哥对妹妹这般宠爱？这其中的爱恋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真的木知木觉全部都不知道？在清水港我是明里暗里地袒护着你，你也不知道？只要是你的事，只要是你们孟家的事，我都会不顾一切去做，你统统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你的价值，只有我能守着你、聆听你、附和你、纵容你啊！

    晓光想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酸，小麦和李月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都不知道，当耳边传来小麦轻轻“嗨”的一声，他才从忧伤的梦中醒过来，看着月光下美得迷眼的女孩，他的心又牵痛起来，他真的很想细细呵护这朵小花儿，给她所有的爱。可是，人世间什么事都可以通过拼搏获取，唯有爱情，得讲个“缘”字，看来他和小麦真的无缘。小麦留下李月走了，带走了他一颗心，他一个梦，从此成了他不可言说的一生的痛……

    身边没有了小麦，晓光很孤独，身边有了李月，他却更孤独，原来，爱会让人更孤独。除了小麦，任何人都无法弥补他的孤独感。

    纵然对小麦刻骨铬心，也只有将这份爱埋在骨里、烂在骨里，这滋味实在太难过了。这是别人无法理解的情感，这是一种只有暗藏在内心深处欲罢不能且又刻骨铭心的“凄切”。

    是的，“凄切”——看到小麦，晓光就有无能为力的凄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