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队里耕牛 是社员命根子
更新时间:2020-06-15 22:01:24 | 本章字数:2272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那有韵味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和那“咣咣咣……”的锣声了。就在傻二“下岗”的这年冬季,王庄生产队的牛房起了大火……
那年冬天,天气干得出神,老天爷一连四个月,没有下一滴水珠子。真是天干物燥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傻二一声吼叫冲进了火海。
那时候,生产队里还没有“铁牛”(拖拉机),耕田耙地的农活就全靠“牛劲”。生产队里如果没有耕牛,那来年的春耕大生产就……
说时迟,那时快,傻二很快从火海里救出了一头耕牛。他的头发已经全部烧焦,头、脸、手、腿……已多处烧伤。傻二又迅速拿水从头浇下,把身上全都淋湿。那是冬天呀!滴水成冰的冬天呀!他顾不得天寒地冻,也顾不得人们的阻挠。时间就是生命,他又一次冲进火海,救出了第二头耕牛。当他再次冲进火海,救饲养员的那一刻,牛房突然倒塌。傻二当场就被砸死!死时他的身体还紧紧地护着饲养员大愣。
大愣得救了,傻二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人们从灰堆里把二傻抬出来,傻二已经没有一丝生息。
大愣姓什么无人知晓,他才咿呀学语的时候,父母就走了。他孤苦伶仃的与伯父相依为命,伯父又在三年自然灾害时饿死。从此,他就成了站起来一竖,躺下来一横的“孤家寡人”。虎头拐子的人叫他“大愣”,是因为他长得愣头愣脑的。
每到春风料峭的时候,南澄子河上就飘浮着一片片雪白的柳絮,随着河水的起伏,向东蜿蜒而去,河水在微风中涟漪潺潺。
大愣的家就住在南澄河边,当河坡上慢慢长出小草的时候,大愣心里就特别开心。他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绿绒绒的小草,自言自语地说:“春天来了!草宝宝呀,快些长哦!我们的牛宝宝还在等着你们喂养呐!”
在春风劲吹,柳枝舞动,绿草摇摆的时候,大愣就和傻二一起,吆喝着队里的几头母牛带几头小牛犊子,来到河滩的绿草地上,让这群牛儿尽兴地啃食这软绵绵、绿茵茵的小草。
傻二一边看着牛儿,一边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大愣的右肩上挑着一担木桶,一只木柄有一人多高的尿舀子(一种接牛尿的专用工具),斜靠在前边的一只木桶里。他跟在群牛身后,聚精会神地察看着每一头牛的“尿意”,随时准备着为牛接尿。只要哪头牛叉开后腿,蹶起屁股,他的尿舀子就立马伸进牛的后裆里等尿。
牛悠闲地在河坡上啃着毛绒绒的青草。大愣忽然发现撇在最后边的那头老母牛,仰起头,蹶起屁股,要撒尿了。大楞快步上前,迅速放下肩上的粪桶,快速拿出尿舀子伸进母牛后裆。“哗…哗…哗……”老母牛的尿液像拉了闸门的渠水一样,不停地往下流。几分钟后,老母牛后裆的那只尿舀子,便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臊味难闻的牛尿。老母牛收脚甩尾,好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样子,迈开四腿赶紧追赶它的同伴们去了。接着又是一头牛开始撒尿,就这样,不过多时,一担木桶里就装得满满的牛尿了。 大愣便火速挑起满满两木桶的牛尿,打着“小大娘子个歪歪吱……”的号子,大步流星般地往生产队里大粪坑走去。他把挑回来的牛尿,倒在生产队公房东边的大粪坑里。
一天,大愣和傻二又赶着队里的牛到河坡上吃草。大愣依然挑着那担木桶,在牛屁股后面睃巡着。我十分好奇的问:“愣爷爷你把这些牛尿挑回去干嘛呀?”大愣嘴一抿,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的一双粗糙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嘿嘿嘿”地笑着。
他的手一股臊臭味钻进我的鼻孔:“愣爷爷,你的手太臭了,快拿开。”
愣爷赶紧缩回手,说道,“小来(我小名),我告诉你。你晓得么?春种一颗籽,秋收万粒粮。那些庄稼呀也跟你们娃娃一样喽!从小也要吃奶水才能长大吧?这些牛尿,浇到地里就是给庄稼喂的奶水呀。”
“哦,原来牛尿是庄稼的奶水呀?”我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愣爷爷说:“难怪你这样喜欢接牛尿的。”
我们与愣爷爷正说话间,傻二在不远处叫喊起来了:“大愣,快过来,这头小牛犊子要撒尿了。”
愣爷爷赶紧抡起尿舀子,三步并作两步,向要撒尿的小牛犊子跑过去。
等夏收夏栽一结束,生队里的早稻秧苗长到揸把高的时候,大愣和傻二就把大坑里储存的牛尿舀到粪桶里。粪桶舀满了,每个桶里放个稂草把子,生怕粪桶里的尿液在路上被荡了出来。他们一担一担地往秧田里挑。二人一前一后,走起路来扁担一翘一翘的,发出“咯吱咯吱”的节奏声,伴随着二人的“歪歪哉,大嫂子个歪歪吱呀……”的号子声,好听极了。
刚栽插到田里的秧苗,身子儿纤弱细小,长得“病秧秧”的。傻二和大愣用粪舀子把挑来的牛尿,一舀子一舀子地使劲向田中间泼去……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傻二有说有笑道:“愣爷,今年如果大丰收,还不是亏愣爷。你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收集了这么多的“尿肥”。
听到傻二如此夸奖自己,愣爷不禁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得意地唱起自编的扬州小调:
庄稼长得像支花,
全靠肥料来当家。
多收牛尿多积肥,
粮食产量往上爬。
……
他唱一段傻二接着又来一段“送麒麟”:
咯喳喳来咯喳喳
我挑尿肥汗洒洒
想要粮食丰收呀
全靠肥料来当家
哎嗨哟一一
全靠肥料来当家
……
等尿肥全下了秧田之后,他们又开始收聚春小麦的尿肥。到了第二年“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时候,他们又把尿肥一担一担地挑到麦地里。
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拽着愣爷爷给我扎风筝。愣爷爷扎风筝时很认真,他低着头,一只手捏着一根细铁丝,在一个箍得像个大蜻蜓的篾片上牢牢地扎着。他一边扎,一边对我说:“放风筝有个诀窍,要逆着风,手托风筝使劲跑。一边跑一边放线,待风筝升到天空中的时候,就要稳住手中的线,力度不能太大,否则,风筝线会被风吹断。”说到这里,愣爷爷叹一口气,接着又说,“小来,你知道不?断了线的风筝,就像没了爹娘的孩子,多可怜啊!”那时我小,愣爷爷说的话,我哪里听得懂?我只是想他快点为我糊好又大又好看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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