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县委领导班子工作重新分工调整后，全县宣传这块工作由牛副县长负责。牛副县长对国庆征文这事特别关心。那天中午，王主编接到牛副县长的电话后，立马神色慌张起来。王主编俯下身子，弓着腰，伸手到废纸篓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摸出那个纸团。并迅速将纸团放开，抹平之后，拿到小张面前，面带微笑说：“牛副县长特别关心国庆征文的事，可见领导对我们报社是多么的关心重视哟。既然领导关心重视我们报社，那么领导妻侄的这篇征文稿，我们也应该关心重视吧！”说着就把那份皱皱巴巴的征文稿，往小张办公桌上一放，又说：“我看李自文的这篇征文稍加修改，还是一篇好文章。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这也是一项‘政治任务’哈，看你如何笔下生花了！”

    这时候的小张就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看傻了眼。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瞧着王主编的脸，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王主编那被宽边近视眼镜挡遮着的变幻莫测的目光。

    过了两天，李自文的国庆征文《村庄的变化》在小报的显眼位置刊登出来了。征文刊登后在全县反映很大，特别是在李自文所在的虎头拐子，因为《村庄的变化》就是写的虎头拐子事。都说李自文的文章写得有“水平”。理所当然《村庄的变化》这篇征文也获得了一等奖。

    当时县委宣传部正在招贤纳士，像李自文这样的“笔杆子”，又有姑父这座“靠山”，进县委宣传部，那就是鼻涕往嘴里淌的顺势。

    李自文很快就进入县委宣传部新闻报道科，整天跟着部长屁股后面转。宣传部的几位领导都喜欢他。喜欢他的原因不仅是他长得英俊帅气，还因为有他姑父这层关系。

    一日，李自文陪刘部长到四谊公社去检查工作，这个公社的“活学活用”挺有特色的。刘部长带的一干子人马，在四谊公社转了一圈，晚上在四谊公社又多喝了几杯。熟料睡到半夜时分，李自文的脑细胞活跃起来，可能是酒精兴奋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爬起来，挑灯夜战，笔走龙蛇，灵感陡生，一篇洋洋洒洒的千字文报道“诞生”了。第二天就在县里的小报上变成了铅字。当李自文看到那份倾注自己心血的文章时，顿觉一阵脸红。因为他心里明白，那是自己乘酒兴“胡编烂造”的，其中不少细节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特别写公社干部夜里掼草粪，争做无名英雄这事。公社干部压根儿就没有做，可自己的笔下，却……

    李自文越想越觉得不安，脊背后好像有刺。便主动找刘部长作检讨。没想到，刘部长一听哈哈大笑，竞拍着他的肩胛说：“没关糸，没关系的，写文章嘛，应该有点合理的想象，不然，怎么叫笔下生辉呀……”

    这年秋天，就在果子熟了，稻子金黄弯腰的季节里，李自文倍感失落。因为他姑父在一次聚会上，饮酒过量，不幸身亡。

    打那以后，李自文不但为人处事低调，而且写每一篇文字，都很小心谨慎，生怕……

    又一日，刘部长带着李自文这个“笔杆子”，又专程来到四谊公社采访“无名英雄”。因为负责宣传口子新到任的杨副县长想借用四谊公社“活学活用”这个平台进行广泛地对外宣传。

    这次采访回来，李自文不光是挑灯夜战，而且冥思苦想，拿出自己全身的解数，搜肠刮肚，拼命而慎重地赶写了一篇通讯报道。经过九易其稿，文章发到省城日报。不几日，文章在省报第三版的下角刊登出来了。虽然是块“豆腐干”，但李自文心里高兴，因为上省报不容易呀！正当他捧着报纸专注着自己的文章时，突然，背后响起了刘部长重重的嗓音：“小李，你这是咋搞的？李自文大吃一惊，忙极恭敬地立起身来洗耳恭听。只见刘部长用手指笃着那分报纸，好像要戳通似的，声音又升高八度：“你写的是啥玩意呀？简直是胡闹，胡闹……”

    李自文涨红着脸申辩：“部长，我写的全是事实呀！”

    “还事实呢！你连四谊公社社长的岁数都写错啦！社长今年才五十，你咋写成五十多岁？这不是严重失实吗！写通讯不是写小说……”

    李自文苦笑着坐了下来，因为他不想再申辩什么了，两只眼睛只是死死地瞪着刘部长脸上，那双被宽边近视眼镜挡遮着的变化无常的目光……

    自打牛副县长醉酒“西游后”，王爱晓就生病了。病的起因还是“爱小”呗，她四百多块钱买了一条镀金的假项链；与窑厂长“风流”被丈夫捉住，险些离婚；吃几颗花生米被人拖到医院里洗胃，牛副县长这座靠山“倒了”，特别是赵吉祥把王爱晓与牛副县长有“一腿”的事，也“抖”了出来。这些事在虎头拐子传得沸沸扬扬，想想这些事情她能不气吗？

    无巧不巧，四月清明节这天，她去给死去的娘上坟。在路边厕所旁有一包纸钱，上坟的人可能是内急，上厕所去了。王爱晓居然顺手牵羊把人家的一包纸钱，带到她娘的坟前，烧给她娘了。就在清明节这天晚上，王爱晓精神失常，嘴里净说胡话：“娘呀！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我不该“爱小”拿人家的纸钱烧给你……求求你们别打我娘，都是我的错……”家里人害怕了，赶紧找个巫婆“下谈”。

    巫婆告诉王爱晓的家人，王爱晓的病三五天都好不了，因为阎王接到报案后，立即派牛头马面把她娘捉拿归案了，又派张牌李牌把王爱晓的魂魄捉去问话。如果不给地府里的“官爷们”一点好处，就怕王爱晓和她娘都要吃苦头；如果不把“钱”还给人家，恐怕她们母女俩都要蹲“大牢”了……

    当然，巫婆的话不会是真的，有可能是骗人的鬼话。但王爱晓几次因小失大的事，她心里非常怄气，今日三明日四的，气出毛病来说胡话，这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