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更新时间:2020-10-04 21:35:15 | 本章字数:5344
“你怎么就回来了?”看到一身疲惫的赵惠兰开门进屋,张春霞不解地问。
“先利哥没有来?”赵惠兰扫视了屋内问。
“没有啊,你不是找他去了吗?”张春霞感觉不对,要赵惠兰喝口水,歇歇气再讲。赵惠兰坐下把门卫告诉她李先利进了城的事说了一遍。
“你急什么?既然他回来了肯定会来找你啊。下午不来晚上准来,你就待在家里好好等你的先利哥吧。”张春霞听完赵惠兰 的叙述后,安慰她说。
下午李先利没有来,晚上快十点了有人敲门,赵惠兰急忙去开门,李一辉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赵惠兰失望地低着头。
“姐夫,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张春霞打着招呼。
李一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赵惠兰送来了一杯热茶,李一辉接过飘着清香的茶说:“惠兰啊,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赵惠兰说。
“对了,听说李先利回来了,姐夫看见他没有?”张春霞问。
“他上午向我说了说厂里的情况就走了啊,没有来看惠兰?”李一辉问。
“惠兰今天一早去康王看他扑了一个空,在家里等得快要哭了。”张春霞笑着说。
“筹建工厂事很多,你就先委屈下,莫生先利的气啊!”李一辉对赵惠兰说。
赵惠兰不好意思地点着头。
张春霞知道李一辉是担心自己的伤情,便主动说借用拐杖左脚可以着地用些力了,并问玉湘还好不。李一辉沉思了一会说,昨天班主任老师把他喊去了,说玉湘经常请同学的客,搞得一帮同学都跟着团团转,说这习惯不好。回来后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钱都是她自己省下来的,请同学们的客是想和同学们搞好关系不欺负她。李一辉的声音嘶哑了,张春霞几乎要流出眼泪。玉湘太孤单了,在玉湘面前她和李一辉都觉得心里有亏欠。
“姐夫,你来得正好,我有两个事要同你商量。”张春霞稍做停顿后说:“过去是我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对,这段时间我也想了许多,我这伤并无大问题了,加上有惠兰的照顾,这几天在家心里还闲得慌,所以我想还是把玉湘接过来,娜娜毕竟还是外人。另外呢我也想好了,我以后就不去公司上班了,你帮我一把,让我自己做生意。我想开一家红木馆,这事你帮得上,如果惠兰愿意我就带着她。”张春霞是第一次这么冷静地同李一辉讲话,话也说得有条有理,她主动带玉湘这是再好也不过的事啊,至于开红木馆也是好事一件,自己的资源优势就可以完全得到发挥。他仿佛觉得张春霞一夜之间长大了,高兴地连连点头。
张春霞的话确实让李一辉意外,连日来李一辉思考的问题是让娜娜带着玉湘合不合适。当初娜娜要带玉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时间一久了李一辉就感觉到问题来了,让一个职员带着自己的女儿总有许多不便,想去看玉湘吧又怕人说三道四,不去吧女儿玉湘又对他有意见,他正处在两难之地,张春霞要带玉湘这是最好不过了。开红木馆这事简单,货源有,只需找好门面就行,李一辉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走出张春霞的门外,望着满天的星星伸了伸懒腰,想起了多日不见的胡老师。路要自己走,日子要自己过,张春霞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李一辉的生活就自己做不了主?他不再考虑那么多了,事业已经起了步,爱情也要跟上,李一辉加快了脚步,他要去找胡老师。
胡老师还在咳嗽,李一辉一边敲门一边喊着胡老师。胡老师听出了是李一辉的声音,慢慢起床打开了门,李一辉看见左右摇晃的胡老师,连忙问:“你怎么了?怎么了?”伸出双手扶 着胡老师在床边坐下。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胡老师带着微笑问。
“我……我……”李一辉一时答不出话来,他转换话题问:“你是不是病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上午去了医院拿了药,你自己去烧开水泡茶吧。”李一辉起身拿起水壶去接水烧茶,心里盘算着如何向胡老师表白。
张春霞与赵惠兰两人坐在餐桌边吃饭。张春霞先喝了口排骨汤,淡淡的没有放盐,她再尝尝辣椒炒肉,却又像在咸水里泡了似的。她望了望赵惠兰,她手里端着半碗饭,眼睛却望着窗外,她知道赵惠兰在想她的先利哥。这个李先利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这么久了见不到人影,看我不扒你一身皮。张春霞的急性子又上来了,她没有说菜咸了淡了,就着豆瓣酱下饭, 对赵惠兰说:“后天是周末,我看天气也好,这段时间把我关在屋里闷慌了,你不是说看见周大红了吗,我要姐夫帮我们找辆车,我们带着玉湘去康王散散心,顺便看看那个印刷厂搞成什么样子了,看李先利那小子在干些啥。你明天去买些水果和鱼、肉,再带两瓶酒,我们到大红姐家里吃饭。”赵惠兰点头说好。这些天晚上她总做梦,梦见李先利拉着别的女孩在山中跑,她在后面追呀追却又追不到,还常常跌倒在地,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晚上李一辉带来了好消息,他看好了一个800多平方米的门面,并同西双版纳的吴有胜联系上了,他说红木馆里所有的货都归他铺底,不要一分钱。过两天他就飞过来看场地搞设计,估计红木馆装修好,你的身体也就恢复了。800平方米,好大的店面啊,张春霞惊喜得要站起来,守在她身边的赵惠兰伸出双手扶起了她,张春霞依靠拐杖在李一辉面前踱来踱去,拐杖冲击在地板上弄得“咚咚”响。
“姐夫,惠兰答应跟我一起干,我把红木馆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春兰红木馆,你说要得不?”张春霞带着几分兴奋问。
“春兰红木馆,春兰红木馆。”李一辉重复了两遍称赞道: “好!这个名字好。春,代表希望有活力;兰,优雅、文静、大 方有生气,又是你和惠兰名字的组合。那我就让办公室帮你办营业执照。”
“谢谢!谢谢姐夫!”张春霞说完,提出了周末要车去康王的事,李一辉满口答应,嘱咐要带好玉湘,提醒她说农村里狗多,玉湘最怕狗,千万莫让狗吓倒玉湘,张春霞和赵惠兰都点头称好。
早晨六点多赵惠兰就起了床,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收拾好坐在沙发上发呆。车约的是9点钟,还早得很,赵惠兰的心里七上八下,她想见李先利又怕见李先利,这么久李先利没来找她,肯定是有原因的。都说梦是相反的,她觉得她做的梦是真的,李先利变心了。
玉湘梳着长长的辫子,穿着一套红色连衣裙,背着一个旅行袋,连蹦带跳要坐前排位置,赵惠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扶着张春霞坐在后排,车向康王驶去。玉湘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问个不停,赵惠兰一一回着她的话,闲时还带她唱歌很是开心。
面对熟悉的街景,久违的地方,新鲜的空气,灿烂的阳光, 张春霞感到既惊喜又伤感。好几个月了,她不是躺在病床上就 是待在家里,连最起码的逛街、散步都成了奢侈,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真实感受。以前抬起脚就能迈步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现在变得是那么的艰难和痛苦。张春霞微闭着眼睛,又想起了在医院的一幕幕,被锯了双腿的周大红又出现在她眼前。“两条腿锯了就锯了,要保命没有别的办法啊。我丈夫抱着被锯下的两条血淋淋的腿哭得昏倒了,医生要他把我的腿埋了再到公安局备案。”周大红这样介绍她的腿被锯的经过。
在内心里张春霞非常感激周大红,是这个农村大姐的快人快语让她懂得活着的伟大和不易,是这个农村大姐让她学有榜样比有对象,是这个农村大姐让她重新燃起了活着的信心和自立的决心。道路坑坑洼洼很难行,小车颠得厉害,她们都系着安全带,车只能慢慢爬行着。
进入了印刷厂新修的公路,赵惠兰的心里在扑通扑通地跳, 先利哥在厂里吗?他在干什么呢?门卫把车挡住了,问找谁。
“李先利。”张春霞摇开车窗说。
“李厂长不在,出去了。”矮个子门卫说。
“到什么地方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张春霞问。
“不晓得。”门卫回答很干脆。
“你是这附近的人吧?认识周大红吗?双腿没有了的。”张春霞停顿片刻思考了一下问。
“认得,认得,你沿着这新修的公路往前开上老路右转约2 里路后有一个小屋场,到了屋场一问就晓得了。”矮个子门卫说得蛮详细。
“谢谢你,我们就先去周大红家。李先利回来了要他到大红姐家里找我们,我们是从公司里来的。”张春霞交待。
“是公司里的领导哦,我晓得了,周大红李厂长也认识。”门卫说。
张春霞入院时,李先利天天往医院跑,自然认得周大红。周大红一出院听说有人在家门口办厂,便要丈夫推着她去看热闹,不曾想负责人居然是李先利,当天就把李先利请到家里喝酒。周大红家里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司机按照村民的指引把车开到了周大红房屋的前坪,房屋门前周大红坐在轮椅上,一只装着衣服的脚盆高高放在她面前,她弯着腰正在洗衣服。
“大红姐,大红姐,我们看你来了!”赵惠兰喊着跳下了车。周大红一眼就认出了赵惠兰,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说:“一早就有喜鹊在门前叫,我就想肯定有贵客来,没想到原来是你们,快进屋坐,进屋坐。”这时张春霞打开了车门也喊着:“大红姐, 大红姐。”赵惠兰从车里拿出了拐杖递给张春霞。“稀客,稀客!” 周大红连连说。一条黄狗摇着尾巴走了过来,玉湘喊着“狗、狗”,吓得不敢下车。
“老信子,老馆子,快出来把黄狗抱走,杀鸡,杀鸡!”周大红喊着丈夫。
张春霞主动提出带玉湘和开红木店,这让李一辉感到有一种难得的轻松,一方面他觉得张春霞懂事了,另一方面把玉湘交给她带他更放心,一个人心里开心自然就想着开心的事。李一辉约了胡老师在“又一村”吃中饭,想好了下午请她去奇幻咖啡店喝咖啡,好好与她说说心里话。那天晚上他看到胡老师病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睡了个懒觉,哼着邓丽君《真的好想你》的曲子洗了澡,特意用新刀片刮了胡子,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遍,慢慢走出家门,心里在思考着如何向胡老师开口。这个事他想了许多次,也做了许多准备,却又总难得说出来。
赵惠兰帮着周大红的丈夫在厨房里做饭,玉湘跟一只小黑猫在玩耍,周大红同张春霞在堂屋里说着话,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会,话题自然就转到李先利身上了。
“哎呀!先利厂长现在可吃香呢。”周大红说。
“吃香?怎么个吃香法?”张春霞疑惑地问。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你看要建那么大一个厂子,泥工木工要吧,沙子红砖要吧,钢材水泥不能少吧,这还只是现在盖厂房啊,以后呢?要做工的、要做饭的、要守门的。所以天天都有人排着队找他呢,村里好几个女孩都在追他。”周大红压低声音说,生怕赵惠兰听见了。
“还有呢,李厂长为了村里的易果姑娘与西瓜皮一伙打了一架,想不到他还真有几下子,把西瓜皮和几个小流氓整得服服帖帖。”周大红补充说。
“有这事?难怪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去找惠兰,他变心了。”张春霞咬着牙说:“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你细声点,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周大红嘱咐着。
“那个易果长得怎么?西瓜皮又是谁?”春霞问。
“易果长得可水灵呢,是我们这上下屋场里公认的美女。西瓜皮是我们这上下屋场里的小混混,天天带着一帮人游手好闲……”
“春霞,你怎么来了?”周大红说得正起劲,李先利急匆匆跑来了。听到李先利的声音,赵惠兰放下了手里的活也跑了过来。
“李大厂长啊!大忙人啊!”正在气头上的张春霞看见面前的李先利,恨不得上前去把他撕成八大块。她用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凶巴巴地怒视着李先利。
“你干什么呀,这么一副凶样子,谁欺负你了?”李先利问。
“干什么这么凶啊?老娘不但凶你还要打你。”说话间张春霞已经抬起手上的拐杖扫了过去,李先利见张春霞打他忙往后退,张春霞扑了一个空没有打到人,受伤的腿却支撑不了自己, 重重地摔在地上号叫起来……
又一村饭店一角,李一辉与胡老师相对而坐,三菜一汤正冒着腾腾热气,李一辉端起一杯啤酒敬喝牛奶的胡老师,他刚要开口说话,娜娜突然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春霞的腿又摔坏了。”三个人急忙转头向医院跑去。
张春霞又被送上了手术台。手术室外赵惠兰站在一旁流着眼泪,玉湘两只拳头打着李先利,哭着骂他是坏东西。李一辉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生气地指着李先利骂“混账东西”,接着“啪啪”打了李先利两个耳光。看见像雄狮一样发怒的李一辉,胡老师忙上前阻止,劝他冷静。李一辉不顾劝阻又伸出腿要踢李先利,胡老师知道自己阻挡不住,冲李先利喊道:“他在气头上,你还不快跑!”这时医院保安也过来了,请李一辉保持冷静。赵惠兰和玉湘哭得更厉害了,胡老师转身去安慰她们。
李一辉的两巴掌打得李先利脸上火辣辣的痛,这两个月他在一片赞赏声中过日子,有着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有时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糊里糊涂,他想过有事要发生,但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凶猛。当李一辉把重新建厂的重任交给他时, 他心里明白,这是伯父对自己的抬爱、对自己的信任,他专心致志不敢有半点怠慢。刚到工地人生地不熟,老百姓还有些欺生,幸好他是农村出生、农村长大,还是知道一些事礼。夜晚他常去工厂附近的农民朋友家里串门,屋场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也自掏腰包送上礼表达一份心意,局面就这样慢慢地打开了。后来推土机一进场,建厂的架势一摆开,开始还对李先利半信半疑的人这下相信了,李先利是真心要建厂,建厂就得盖厂房, 盖厂房就有担泥挑瓦、水电安装、绿化亮化许多工程,厂子建好了还要出纳、会计、车间主任、做大事小事的人,大家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他接上头拉上关系,好为自己谋份工作,找各种由头请他吃饭喝酒的让他应接不暇,给他送鸡送蛋送土特 产的让他无法拒绝。他虽说用烟、酒或其他的东西回礼,但你来我往搞得更加烦琐了。不知是谁打听到他还没有结婚,便有媒婆找上门来,不是这家的姑娘美若天仙,就是那家的姑娘国色天姿,仿佛跟他就是天仙配。他说自己恋爱了,有了女朋友, 媒婆却说现在时兴竞争。当地的女孩先是结伴找他玩,后是一个个去找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攻势,他也不曾设防要注意什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被追求的快乐日子,把赵惠兰给淡忘了。至于要接工程和以后进厂上班的事,李一辉有严格的要求和程序,他知道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数,都只做了登记,并没有承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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