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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更新时间:2020-10-04 21:42:50 | 本章字数:7212

    昏暗的路灯下,风景树在随风摇曳,街道显得格外的宽敞。易果踏着树的影子,时而像急行军,时而迈着碎步,她白天在这街道上走时人车挤得水泄不通,那时巴不得整条街就她一个人行走,心想拥有这么一条宽敞的、寂静的、平坦的大道自由行走、随意奔跑该是多美的一件事啊!可现在她拥有了却又觉 得寂寞,甚至还有些害怕,脚步随着她的想法时快时慢。人心啊就是这样,常常自己捉摸不定自己。两束汽车灯光刺破了昏暗的路面,喇叭声打破了寂静,给易果带来了几分惊喜,她目送着从身边穿过的汽车消失在尽头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条黑影尾随在她的身后。黑影想干什么?是男是女?她走快它也快,她走慢它也慢。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呼救,可手机没有电了无法开机,一阵冷汗直冒,怎么办?怎么办?它要干什么?是劫色还是劫财?易果开始设想可能要面对的危险。

    要发生的便会发生,要面对的总该面对,已有一定社会阅历与经历的易果开始冷静地思考着对策。她顺手捡起了一块石头,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冲着远远的黑影厉声地吼道:“站住,你想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

    “为什么跟着我?”声音有点耳熟,她胆子大了起来,声音更加高了。

    “我送……送你回家。”这下她断定了,是她家附近的混混赵三。

    “谁要你送?”

    “我想……想……"赵三回着话就朝她身边冲了过来。

    “你再靠前一步,我就一石头砸死你!”易果高举着石头。

    “砸,你砸呀?死在你手里我愿意。”赵三说着就向易果直冲而来,易果手中的石头还没有砸出去,赵三已经将她抱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易果挣扎着,大声喊叫着。

    “你嫁给我吧!嫁给我吧!”赵三越抱越紧说。

    “你松手不,你不松手我就砸我自己。”易果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

    “好,好。”赵三松开了她。

    易果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你哭,哭什么嘛,我是真心爱你。”赵三似乎比易果还气愤,他跳着脚说。

    易青青正准备关门,船老大提着一条10多斤重的鲇鱼来了,这种鱼无细刺、肉细嫩、汤特别香,洞庭湖里不多。

    “您这么晚来了,快楼上请,厨师都下班了,我看有什么就给你送上来。”易青青接过船老大手中的鱼,引他进包厢说。

    “要得,你随便点,我有话要跟你说。”船老大就是船老大的派头。

    “这个我晓得,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易青青说着下楼做菜去了。

    不多时,易青青就用大托盘将酒、菜一齐端了上来,说:“下午油炸的花生米,卤的猪头肉、猪心、猪尾,还有鸡翅、鸭掌、鸭脖,我每样给您上了点,您就凑合着喝两杯。”

    “你怕是忘本了吧,这么多这么好的下酒菜还是凑合?这比我们船上的生活不知要强好多倍呢。”船老大嘴里笑着手已经拿起了一只鸭掌。

    易青青这时也为自己摆好了一套碗筷,倒满了两杯酒。她端起酒杯说:“上次麻烦您帮我找玉湘,还没有好好谢谢您呢,这第一杯酒我就先了了那旧账,敬您!”

    船老大二话不说把酒干了。

    易青青把第二杯酒满上后,这才伸长脖子问:“老大,什么大事让您这么晚了还赶过来?”

    “好事,喜事!大好事,大喜事!”船老大说。

    “这好从何来?喜从何来啊?”

    “今天啊,公安找我了。”

    “公安?又出什么事了?”

    “没呢,现在湖里可安静呢。”

    “那是什么事?”

    “什么事?你丈夫的事呐。”

    “他们还想怎么样,判也判了。”

    “那是冤枉的!”

    “我们说冤枉又有什么用啊!这么多年我找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钱,都没有用。”易青青含着泪花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了。

    “我晓得你为这事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年一个人坚持下来也不容易,所以一送走他们我就赶来告诉你,这次听他们说是重新侦察,我们这些年来喊冤终于引起了他们的重视了。”船老大把脖子一仰也干了一杯。

    “真的?”易青青急切地追问。

    “真的呢,上面的政策好了,说要我们上岸,还帮我们建房办户口呢。”船老大说。

    “这事我听说过,但我不信。”

    “这次看样子是真的,房子在盖呢!”

    “船老五的事,他们怎么在说?”

    “听说是大领导发话了,要再査一査,核实核实。”

    “这一查一核怕就要把他查死去。”易青青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不能这么说,我看他快要出来了。”

    “快出来了?他还能出来?”

    “能!我看能!”

    易青青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任泪水哗哗流。

    北京,宾馆里的灯也暗淡了下来。玉湘在值着夜班,周庆国买来瓜子、花生等食品放在柜台上,两人吃着闲聊着。

    “你想家吗?”周庆国用家乡话问。

    “这里又不好玩。”玉湘说。

    “你男朋友不是在这里么?他不来陪你玩?”周庆国又问。

    “什么男朋友?那是我父亲说的。”

    “现在什么年代了,爱情还由父亲做主?”

    “我父亲就是法西斯。”

    “听说他是军官,现在变成了企业家?”

    “你査我家户口啊?”

    “不敢,不敢!你的这些事宾馆的人都知道啊,这是公开的秘密。”

    李一辉每次来都兴师动众,在这里她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玉湘低着头不说话了。

    赵惠兰还在睡梦中李先利就起床了,他要赶早班车见易果。上次他们在超市见面双方留下了电话号码,回来后李先利主动打了几次电话,知道了易果的一些情况,李先利决定同易果开超市做生意,50万的资金昨天就打去了,他拿了回执去见易果。 易果在电话里告诉他,莫看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货、堆积如山的商品就认为要占用许多流动资金,其实货大多数都是商家铺的。超市不但不要现金进货,有时还可以压货款来周转,这比他开印刷厂强多了,纸张、油墨等原材料要现钱进,印了的书、本子、材料纸等产品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结得到款,更有甚者还赖账找不到人。易果说自己已经开了好几年的超市,有成熟的管理经验和稳定的供货商,她开超市只需门面押金和场地装修费,是稳赚不亏的生意。李先利喜出望外,想可以与她共事又可以赚钱这是多么美的事呀,电话里就商定合伙开一家超市。易果办事真果断,昨天来电话说她已经选定了地方,新超市就开在新城区,他电话里同她约定,超市由易果控股并负责经营管理,他管财务。他挪用李一辉给他购设备的钱想赚了就还回去,本是伯父的赚了都是自己的,真是大好事一桩。李先利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睡着了,梦里他正在数着票子呢。

    “李厂长!”李先利一出站就听见喊声,抬头望去,易果正望着自己笑呢,拥挤的人堆里易果特别引人注目。

    “怎么好意思,要大老板亲自来接我。”李先利只告诉她乘早班车来,没想到易果会亲自来接自己。

    “哎,你别笑话我好不。”易果拍了一下李先利的肩膀说。

    “没呀,我以后就真是要靠你吃饭了,这是见面礼,多多关照。”李先利把转账回执给了易果说。

    “这些年李厂长进步不少啊,讲话越来越有水平了。”易果说。

    “这都是跟着你城里人学的呀!”李先利说。

    “先利哥,你再说下去我可就要生气了。”易果嘟着嘴说。

    “是你把我喊生了嘛,你听叫我哥多亲切。”李先利说:“好,我不说了。说正经的,我今天是来投奔你,接下来就全听你安排了。”

    “这还差不多,走!”易果扯了一下李先利的衣服说:“我们上车,去看看店面。”

    李先利望着易果微微一笑,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感涌上心头。他跟着易果上了一辆轿车,心中的疑问又冒了出来:短短的几年时间,易果怎么就变得这般能干了呢?他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呢?他想起时下养小三啊找小情人啦的说法来,心里越想越乱……

    司机在拥挤的街道上不停地按着喇叭。易果望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先利,这个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人,心想世事真难料,与他做不成夫妻居然做上了生意上的合伙人。她想,如果自己当初如愿嫁给了李先利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至少自己不会离开父母、离开家乡过着这般痛苦的生活,她心里这样判断。

    “生意这么好,老板都舍不得花钱请个妹妹搞卫生,还自己亲自动手。”胖子带着那几个人又来找李文新,李文新正在拖地,他放下拖把说:“现在生意难做呢,几位今天来是?”

    “还……还不来……泡……泡茶?”结巴说。

    胖子一帮人已经围着茶台坐下了,李文新想起张春霞交待的,忙拿出香烟接待他们。他在茶台上坐下烧着开水、洗着茶杯,有些不情愿地为他们泡茶做准备。

    “我们怕是你店里今天的开门生意哟,李老板不开心我们就到别的店去,有钱现在什么东西买不到?”胖子说。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在给几位烧水泡茶么,要什么你们选,我保证质量是全市最好的,价格是全市最低的。”听说有生意做,李文新来了精神。

    “这可是你说的哟,在场的人可以作证的哟。”胖子说。

    “当然,我们店童叟无欺。”这时水已烧开,李文新熟练地泡着功夫茶招呼说:“快喝茶,快喝茶,上好的乌龙茶。”

    他们各自端着面前的茶杯喝着,都夸茶不错。喝完李文新又帮他们加。

    “李老板听着,我们今天先订几样东西看看,半个月要货没问题吧,如果好我们又会再来。”胖子说。

    “没问题,没问题,半个月里保证把你订的家具送到府上。”李文新高兴地说。

    “你说的哟,在场的可以做证的哟。”胖子说。

    “当然,当然。”李文新说着就拿出了订货单。

    胖子起身在店里转着圈,最后订下了一张茶台、一张衣柜和两把椅子。

    深圳,国土工作人员在李一辉的房产公司下最后通牒,吴有胜接待着。有人举报他们拥有的城北那块地按照相关规定已经逾期未开发,现限定在一个月内开工建设,按照公示通过的方案实施开发,不然将依法收回土地。吴有胜送走那帮人后,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城北那块地投入上亿拍在公司名下已经三年了,可开始是路不通,煤气、自来水、电力等基础设施没有到位动不得,几年一过开发建设成本增大,现贷款无门,光到政府部门办理相关报建手续都要上千万的钱,这一时又从何处找到资金呢? 土地不能私自转让,想找合作伙伴谈了几家都没有结果。他这时才明白,买了地就不一定能建房,基础配套设施太重要了,如果跟不上就如他在山上砍了许多木材道路不畅运不下来一样困死着资金,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就很难做好房地产。他几次打电话要向李一辉汇报,李一辉的手机总是关机,这可怎么办呢?他又想是谁下黑手举报我们呢?占地逾期未开发全深圳未必就只有我们公司这一宗地啊?政府当初承诺的三通一平逾期了,又能举报谁呢?他越想越气,“呼”的一声将一只烟灰缸甩在地上,玻璃碴四溅,一块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裤子,顿时鲜血直流,哎,人倒起霉来凉水都烫人呢。

    李一辉上海之行主要是找资金,他电话同战友们联系时也没有讲清楚要多少钱,当他们听清楚李一辉说的数字时都发呆了,要个十几上百万大家找亲戚朋友筹点还是可行的,要上千万的资金这从何处来啊,就是开银行也要抵押物呀。战友们一商量,首长的忙帮不到也不能让他这上海之行太失望,轮流做东把他的吃喝安排好,首长回去时大家再凑个几万给他做费用。这时有人出主意,李一辉自妻子去世了一直是孤身一人, 这次不管是他带娜娜来的还是真如他所说在机场巧遇的,反正看得出娜娜对李一辉有那么一点意思,从古至今老夫少妻都有之,这次大家都想点办法出点招,如果能促成首长的婚事也是美事一桩。计划这么一定大家就分头去做,出游啊、唱歌啊、喝酒啊每天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李一辉被战友们的热情感动着,再说几年没见的娜娜现在变得成熟了,他从她身上真正体会到了日本姑娘的体贴和温情,他沉浸在幸福之中,一时忘却了面临的困难。任何事的急与缓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面对战友的盛情,有着娜娜的照顾,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受的苦与难, 李一辉希望自己忘掉这一切,他要重新开始。他想起了放松、想起了快乐、想起了人生的短暂,便自觉和不自觉地融入到了战友们为他打造的温柔之乡。

    如果没有遥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歌舞厅里,朱连长把这首歌送给首长和娜娜,李一辉抱着娜娜在翩翩起舞,跳着跳着,娜娜似乎跟不上李一辉的舞步, 她整个身子温柔地贴在李一辉的身上。有人把耀眼的灯光调暗了,李一辉深情地把娜娜揽在怀里,娜娜的嘴贴了过来,特有的香味和温情让李一辉无法抗拒,一直压制在心间的那团欲火被点燃了,他的嘴唇迎了上去,嘴唇与嘴唇的相逢是心与心的相通,是爱意的传递,是甜蜜的相逢,是幸福的表达,更是情意的燃烧……

    易青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船老大带来的消息太让她兴奋了,这事就是一个苦胆一直埋藏在她心里,只有船老大最清楚给她的是怎样的一种苦、怎样的一种痛。根植在心底的痛是剧痛,无药可治。对在岸上的人她从不提,李一辉不知从何处知道了一点信息,几次追问她都是守口如瓶。事情还得从秀秀失踪后说起。

    那个大雪天她被押着开批斗会,戴高帽子游街,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好心人把她送上了船。丈夫何江看见遍体鳞伤的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女儿秀秀又不见了,问易青青,易青青只是傻傻的笑。何江急了连问“秀秀呢?秀秀呢?”易青青还是傻傻的笑。何江急怒了,他赤着脚在冰天雪地里狂奔号叫, “秀秀!秀秀!”他疯了似的喊着女儿的名字在雪地里狂奔乱跑,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他疯狂地奔跑着,奔跑着,直到消失在茫茫的洞庭湖。

    众人安葬好何江后,望着生命垂危的易青青孤零零躺在船上叹息着,这样下去她不冻死也会饿死,幸亏船老大和船老五请来了老中医,老中医把了脉,望着空荡荡的船和盖在易青青身上薄薄的被子,为难地说:“这样的环境她的病怎么能治好呢?”

    “怎么呢?”船老五问。

    “要救她的命也不难,只是有三个条件。”老中医说。

    “哪三个条件你说?”船老五问。

    “很简单,第一不能让她冻着;第二我开的药要一日三餐喂着她喝;第三加强营养。”老中医说。

    “这听起来不难,可就是要有专人来做啊!”

    “就是,现在她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她娘家的人你们有人知道么?”船老五问围着七嘴八舌议论的人。

    大家都摇着头。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在场的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为易青青的生命担忧着。船老五沉思了一会儿,望了望船舱里的船老大,和各位两手合十拱手作揖后说:“船老大和各位,何江原是我们大家的好兄弟,易青青平 时与我们也走得近,现在她这个样子又找不到人照顾,我不能就这样望着不管不问。大家都晓得我浪里来、水里去光棍一条,今天我就住这条船上了,照着老中医说的办。如果她好了,我就离开;如果她愿意,我光明正大在这湖上摆酒席娶她;如果她有意外,我尽了我做兄弟的情分,大家也帮我做个见证。话我说明白了,今后如果有谁在我背后说三道四,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当天船老五就把自己的铺盖一卷搬进了易青青的船舱照顾着她,船老五本是洞庭湖里一条硬汉,自己出生在哪里?父母亲是谁?是否有兄弟姐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也只晓得个大概,他重亲情讲情义,为兄弟打抱不平可以玩命。八百里洞庭浩大,它用宽阔的胸怀北纳长江的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来水,南和西接湘、资、沅、澧四水,盛产鲤鱼、青鱼、草鱼、鲢鱼、银鱼等数十种,是水产富饶之地。自古以来就有一批靠水吃水的渔民,他们祖祖辈辈靠打鱼为生,漂泊在洞庭湖上,然而也有生活失意的、逃债躲难的、甚至岸上杀过人放过火的不法之徒也混杂在洞庭湖上。看似平静的湖水, 一旦狂风大起、兴风作浪起来,是将人和船只都可以吞噬的。在湖里捕鱼,为争水域或某事发生争执、打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遇事只要船老五晓得或在场,他出手相帮的原则是认人不认理。船老五是条硬汉子,大家敬他、服他、让他,有的也怕他。

    整个冬天船老五的船上没断人,有送吃的、有问好的,连老中医都来了好几次。雪停了,冰化了,洞庭湖水悄悄变暖了,易青青就像动物进入冬眠期春雷一响就苏醒过来了。如听传奇故事一样,易青青知道自己不只是冬眠了而是进了一次鬼门关, 是船老五在与群魔众鬼拼杀将她从鬼门关夺了回来,这样有情有义、敢做敢当的人不嫁还嫁给谁?

    船老五兑现当初的承诺,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初夏,洞庭湖边一望无际的芦苇正郁郁葱葱,阵阵风儿吹过,就像掀起了一场巨大的绿色绸缎,给人无尽的遐想。船老五和船老大选定了一处僻静的湖湾,几位渔嫂用红绸缎把船老五的渔船装扮一新,贴上大红双喜字,远远望去,渔船就像浮在湖上的一片彩云。一天清晨,太阳从水天一色的洞庭湖边升起,它突然喷发出的万道霞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八百里洞庭。金灿灿的霞光染在红彤彤的婚礼船上,映在洞庭湖水上, 显得格外的辉煌壮观。易青青站在船头,被这美景陶醉了。忽然间,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船桨声,还有悠扬的渔歌,她静心听着歌,船离她越来越近:

    男:

    青青妹子好漂亮,我要讨你做婆娘;

    夫妻恩爱手牵手,日同板凳夜同床。

    这居然是船老五的声音。她再静静地听。

    男又唱:

    一根丝线接两头,两头两尾缠绣球;

    缠起绣球难得解,结成鸳鸯永不丢。

    男再唱:

    哥爱妹来妹爱哥,愿学喜鹊做一窝;

    妹爱哥来哥爱妹,愿学鲤鱼共条河。

    这个船老五,平时只见他做事有用不完的力气,呷酒有不醉的海量,还真没有听他唱过渔歌呢。易青青那张满意、兴奋的笑脸在晨光的映照下有几分害羞、几分陶醉、几分幸福,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了。

    歌声停了、桨声乱了,她心生诧异抬眼望去,一艘艘渔船正从她的四面八方围来,离她越来越近。“这是要做什么呢?”她疑惑不解。

    突然间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哎……!哎……!哎……”这是船老大的声音,他竟然领衔唱道:

    青青妹子好漂亮,我要讨你做婆娘;

    众人和着:

    做婆娘。夫妻恩爱手牵手,日同板凳夜同床。

    众人和着:

    夜同床。

    歌声中先是船老大的船靠了上来,接着一艘接一艘的渔船相靠,一艘十艘,十艘五十艘,五十艘上百艘……紧紧相靠在一起,连成一块,形成一片。

    船老五上船了,船老大领唱的歌声也停了。大家起着哄,船老二、老三、老四一帮人拿着糖果和香烟到一艘艘船上打着招呼,安排事宜,有的在自家的船舱内支起了铁锅,有的摆起了桌椅、放上了碗筷,婚宴酒席就这样在船上摆了起来。大铁锅洗净、放油、加水,渔民们就纷纷拿出自己船舱里活泼乱跳的鱼剖腹、洗净,往大铁锅里放,这只锅里装满了再往下口锅里放,鲫鱼、鲤鱼、草鱼、鲢鱼、青鱼、财鱼、鳙鱼、回头鱼、 桂花鱼、武昌鱼,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热热闹闹煮在一起,不多时就飘起了诱人的味道。船老五结婚娶老婆这消息在洞庭湖渔民中传开了,认得的或不认得的,拿条鱼或带瓶酒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只来打个拱手道个恭喜,桌上一坐就有酒有鱼招待,今天吃了喝了高兴明天还可以再来,你的船走了他的船又靠过来,上游的下游的、专程来的路过的,来来往往,热热闹闹,一摆就摆了三天三夜。

    易青青回想起这场水上婚礼就乐得脸上开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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