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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更新时间:2020-10-04 21:46:32 | 本章字数:9404

    “我要你去看看玉湘是因为你同宾馆领导熟,关系好,可以请领导多关心关心她,你怎么一去又是骂又是打呢。”娜娜责怪着李一辉。

    李一辉猛抽着烟,没有说话。

    “现在好了,人不见了,北京城那么大,我们又人生地不熟,怎么找呢?”娜娜似乎很着急。

    “你晓得我的脾气坏,你也听到了宾馆里人的议论,为什么就不劝劝她呢?你们都是女的也好交流嘛,我还不是听你的才去的。”李一辉说。

    “我要你去是不假,但没有要你打人骂人啊?”娜娜说。

    李一辉一回来就把同玉湘发生的争吵告诉了娜娜,接着朱经理打电话来说玉湘没有上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娜娜就同李一辉争吵起来,埋怨李一辉不该那样做。李一辉早就悔恨自己太冲动了,他思考着,为什么自己每次与玉湘谈话说上两三句后就火气上来了,每当有话与玉湘谈,他总要在心中打好腹稿, 作些准备,自己劝自己千万要克制,不发脾气,但常常是说上了两句话,他心里就堵得慌,火气往上冲,难道这就是代沟吗?说有代沟,自己有时与玉湘的同龄人在一起交流,怎么又没有那种感觉呢?他弄不明白。

    玉湘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他找不到一点线索。他找朱经理帮玉湘请了半个月的假,要李先利去北京寻找,又交代张春霞尽可能多找玉湘的同学寻问,派人找到了周庆国的住处,想尽了许多办法,发动了所有的亲朋,还是没有一点玉湘的消息,李一辉心中更急更乱了。

    周庆国知道玉湘是与父亲李一辉斗气跑出来的,这时他也摸清了玉湘的家庭情况,他下定一条心,尽快把玉湘娶进家门。玉湘的手机号他帮她换掉了,宾馆的大门不要她迈出半步,一日三餐都是送餐到房间,这时的玉湘满脑袋里想的都是对李一辉的怨恨,她不想见任何人,周庆国在这空档里对玉湘是关心 有加,天天陪着她哄着她,玉湘觉得很幸福。

    周庆国做的是贸易生意,生意不算大但还是稳步在发展,外面有些人脉。这时他也了解到了玉湘家里的人在四处找她,再说让玉湘住宾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想着如何快点把玉湘接回去。他是结了婚有小孩的人,对这事他决定暂时瞒着玉湘。说起他前段婚姻也有几分有趣,前妻他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时火车慢,到北京要坐两天时间,座位上他看到对面的女孩抱着一本外文书在看,显得十分文静,便主动与她打招呼。她把书放下的那一刻她就惊呆了,女孩圆圆的脸,白嫩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窝,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发誓要娶她为妻。经过努力,女孩与他恋爱了,但有一个条件是送她出国读书,周庆国口头答应着心里却盘算:如果结了婚,与她生了小孩, 孩子就会牵住她的心,出国的事就应该作罢了。谁知女孩出国深造的决心不死,结婚不打结婚证,生小孩不负责抚养,年前她考上了法国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便毅然决然离开了周庆国和孩子,约定从此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结婚是大事,不能不告诉父母,他请来父母一起商量。父母永远是护着孩子的,听了玉湘的基本情况自然很高兴,周庆国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事不好做呢,你结了婚的事可以暂时隐瞒,可静静怎么办?不可能不叫你爸爸啊。”他母亲第一个发表意见。

    “是的,只有几岁的孩子教她说谎她也不会说啊。”他父亲说。

    “还有一些亲朋也不好说,再说又都是一个城市里的人,虽说我们与他李家没有什么交往,但这么多亲戚朋友会到一起,难保没有不认识的。”他的母亲补充说。

    “你妈妈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纸包不住火,事情迟早都会识破,这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首要的是先保证我们自己的人不乱说,别人我们也无法保证,我们三个人分下工,庆国你负责你的那帮朋友,我和你妈负责家里的亲戚,一是结婚那天他们都得来,我们热热闹闹把婚事办好;二是拜托他们把口闭住不乱讲,只要玉湘进了屋就好办了。”

    “这事就照爸爸说的做,可静静怎么办呢?”周庆国说。

    “有什么好办法呢?都是你造的孽。我看先把静静送到她姑姑家住些时间,要她改口喊你做舅舅,你们看怎么样。”他母亲提出。

    “怕只有这个办法是上策了。”三个人沉默一会儿后他父亲说。

    意见基本达成一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他父亲对周庆国说:“静静的事你想办法先做做她的工作,我负责把她送到她姑姑家去。新房和酒席的事你自己安排好,这个心我们也操不好。”

    “要得!要得!”周庆国答应着。

    玉湘一个人待在宾馆越来越觉得无聊,她只希望周庆国时时刻刻陪伴在身旁,周庆国要筹办婚事有许多事要办,有时忙得饭都没有时间陪玉湘吃,已过午饭时间,饭菜都凉了。

    “庆国,还不来吃饭?”玉湘打电话催着。

    “我还在忙呢,你自己先吃吧。”周庆国说。

    “你不来,我就不吃。”玉湘生气了。

    “好!好!我就来就来!”周庆国怕玉湘生气,只得连连答应。

    周庆国正在家里指挥工人粉刷房屋,一看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了,他交待师傅们也去吃饭,自己连忙往宾馆里跑,平时去宾馆他喜欢七转八转的生怕有人跟踪,这次一急就没想那么多了,玉湘发着脾气他心里也惊慌,连日来他是一心挂几头, 想着玉湘、想着孩子、想着房子、想着一系列的事,他想玉湘能不要工作、不顾一切跑出来,万一自己让她生气了,她也随时可以跑。

    玉湘的失踪,除了李一辉心急如焚外就是张春霞了,李先利在北京找了一个星期没有玉湘的下落,张春霞自己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有掌握任何信息,她把目标就锁定在周庆国的身上, 她已经跟踪他两天了,由于腿不方便次次都被他甩了,她越来越觉得周庆国有些神神秘秘的。这天她叫上了李文新,周庆国一出门夫妻俩就悄悄地跟上了。

    周庆国在宾馆门口回头望了望才走进去,李文新若无其事地跟着上了电梯,中午时间吃了饭的顾客都陆续回宾馆休息, 电梯里有些拥挤,同周庆国一层下电梯的有几位,李文新跟着最后一个下,他看清周庆国进了房间后便停了下来打电话告诉了张春霞。

    “你原地守着,我就来。”张春霞知道周庆国进的房间后对李文新说。张春霞进了宾馆上了楼,轻轻走到玉湘房间门口贴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周庆国开门进房间时玉湘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回房间了也不打一声招呼,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

    “怎么了?宝贝!”周庆国走到她跟前打着招呼,玉湘还是没有作声。周庆国说:“叫你先吃你又不肯,看,饭菜都凉了。宝贝,我同你在说话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着就走到玉湘跟前,用手去摸她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玉湘伸出手挡住了。周庆国知道她的小姐脾气又来了,知趣地走开。

    “宝贝,我不是在忙着粉刷我们的新房吗,好几个师傅都忙到现在呢。”周庆国觉得受了冤屈。

    “我不是说要同你一起去吗,把我天天关在这屋子里,好像我见不得人似的。”玉湘嘟着嘴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每当玉湘闭口不言时,周庆国就感到空气稀薄、呼吸紧张,听到玉湘开口说话他心里就高兴了,继续说:“饭菜都冷了,我送去热下。”

    “那快点,我饿了。”玉湘声音很大。

    “好!好!”周庆国愉快地答应着,饭菜都放在一个长方形的茶盘里,周庆国双手端着茶盘要出门,对玉湘说:“宝贝,麻烦你开下门。”

    玉湘连忙起身打开了门,张春霞冲了进来。

    “你是谁?怎么闯进我们的房间?”周庆国问。

    “你是谁?敢把玉湘骗到这里?”张春霞问,连日找人的烦恼、担心玉湘安全的苦恼和看着眼前比玉湘大许多的周庆国,心中的愤怒一齐涌了上来,张春霞一把揪着周庆国的前胸骂道:“你这个骗子,竟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了,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不姓张。”张春霞用手一推周庆国手里的茶盘,左右晃了几下就掉地下了,饭、菜、汤溅了他们一身。

    “小姨!小姨!”张春霞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玉湘的头懵了,反应过来后的玉湘一头扑进了张春霞的怀里,抱着她痛哭起来, 听到玉湘伤心、委屈的哭声,张春霞把她抱得更紧了,禁不住也大哭起来。哭出的是声音,传递的是信息。彼此的哭是伤心、是憋屈、是痛苦,更是理解、挂念和剪不断的亲情。两个女人抱着一团哭成一团。

    这天抱着一团痛哭的还有赵妈妈与李晓燕。原来,自赵妈在易果家里吃饭喝醉以后,赵妈就念叨着不好意思,一定要回请易果和李晓燕。易果想赵妈这么大年纪了,要她下厨做饭不好,一直推脱说没有空,这天赵妈固执地说:“再忙都要呷饭,来不来,她都在家里等着。”俩人没有退路,只好如约而至。

    赵妈的房子虽说破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见易果和李晓燕在好奇地看着房子,便介绍说,这都是赵三的爷爷留下来的产业,有百多平方呢。政府说要拆迁盖楼房,我就等着。看见她们来了,正在厨房做菜的赵三出来同她们打了招呼就又忙他的去了。

    “赵妈,要住楼房了,上个月我们又赚钱了,您就等着享清福吧。”李晓燕看到赵妈就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

    “是呢。”赵妈往厨房里望了望说:“我还等着他结媳妇抱孙子呢。”

    “赵妈,我看这事交给果果就行了,她有的是办法。”李晓燕说。

    易果用温怒的眼光望着李晓燕,李晓燕微笑着视而不见。

    “真的啊?那就辛苦果果了!”赵妈惊喜地笑着说。

    易果脸微红,轻松一笑没有说话。

    “吃饭了,吃饭了。”赵三喊着。

    易果和李晓燕跟着赵妈走近餐桌,他俩都大吃一惊,八个菜色香俱全,李晓燕禁不住拿起筷子试了一口菊花鱼,赞不绝口地说:“香、脆、嫩,好吃!”

    赵三望着她静静地笑着。

    “好吃就常来呀。”赵妈招呼她们一左一右坐在自己的身边,指着赵三说:“他父亲做生意长年在外贩鱼,赵三长期一个人在家,那时又没有什么吃的,街上的伢仔们抓了鸡、打了狗、在湘江里捉了鱼都拿来一起打牙祭,他就下厨做,加上也勤快学, 就有了这好厨艺,但也落到了那个坏名声。”

    “不坏呢,赵三、赵四都一样,只是一个叫法,果果是么?”李晓燕说。

    易果听得正认真,李晓燕又问她的话了,这连连发问把她推上风口浪尖,让她一时难以回答却又不好发脾气,易果与李晓燕平时打闹惯了,她拿起筷子就要敲她,赵妈挡住了说:“雷公也不打吃饭人呢。”。李晓燕向易果做了个鬼脸,几个人又说说笑笑开心地吃起饭来。赵妈左右开弓劝着易果和李晓燕吃着菜,两个人碗里都盛满了菜,赵妈还在为她们夹着。她为易果夹了一只鸡腿又为李晓燕夹着一块鱼,静静地看着李晓燕吃着,李晓燕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说:“赵妈你也吃啊,这鱼没有刺。”她夹了块菊花鱼给赵妈妈。

    “好,好,我吃!我吃!”赵妈妈尝了一口,禁不住放下了筷子对李晓燕说:“燕子姑娘,敢问你父母多大年纪,现住在何处啊?”

    赵妈妈这样一问把李晓燕问住了,她夹菜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怀念亲人的痛苦又涌上心来。

    “赵妈妈,您吃饭,燕子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易果是提醒赵妈不继续问下去。

    “那你爷爷多大年纪了?”赵妈妈却不体会易果,继续追问着。

    “妈!晓燕在吃饭,问这么多干吗?”赵三制止说。

    “她爷爷前不久也去世了。”易果干脆说出来了。

    李晓燕这时已经放下了筷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作孽的孩子,我再问你,你的腰上是不是有绳索勒过的印记。”赵妈妈问。

    “是不是被绳子勒过的我不知道,有印记就是。”李晓燕害羞地说。

    “你爷爷可留下什么东西给你?”赵妈妈追问着。

    “妈——妈!”赵三想制止母亲的追问。

    “有,一件细花棉袄。”李晓燕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赵妈妈说。

    “晓燕,我作孽的孩子。”赵妈妈伤心地大哭起来,把李晓燕紧紧地揽在怀里。

    赵三和易果惊讶地望着她俩,不知何故。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赵妈妈回忆着说:“我在巴陵城客运码头上的公路边捡到一个冻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年龄大概三四岁。我双手扒开她身上的雪花,抱起在路上寻找了一会,没有找到她的任何家人,那时她全身已经冻僵,为了救命,我只得把她抱回家,我在屋里烧起大火升高房子里的温度,煮了生姜水一口一口喂给她喝,慢慢地她的身体才开始暖和起来,经历了一个晚上她终于醒过来了。她的腰上有很深的被绳索勒过的痕迹,我判断她是船上长大的,因为洞庭湖的渔民带孩子都习惯把孩子捆在船上保安全,调皮的孩子常常挣扎绳索便常常勒出血印来,当时那孩子身上的印记很深。我把她带在身边,以为她的家人会来找她的,却没有看到她亲人出现。后来我想就干脆把她养大,晚年也有个依靠,一年多后赵三的爸爸硬要我过来带赵三,那时生活又困难,两个孩子我们怕养不大,住在我附近的李爹他无儿无女,平时又很疼爱她,知道这事后就把她接过去了,我交待说那件细花棉袄是孩子寻娘的物证,千万要留着。后来,我去找过他,他却搬走了,怕我把孩子要回去。”

    赵妈妈这样一说,李晓燕模糊的记忆慢慢打开了,生命中有过赵妈妈这个人,才想起难怪见到她感到这样的亲切。赵妈妈说她的模样跟小时候一样,她看第一眼也觉得与赵妈妈似曾相识,那天在易果家里吃饭后她回去就天天做梦,俩人回想到了当年的一些生活细节后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易果自知李晓燕的身世是个谜后,就一直都在暗中想办法帮忙寻找,却苦于没一点线索,这下总有点依据了,最起码可以断定她的亲生父母可能是渔民,心里自是高兴。赵三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与李晓燕还有兄妹缘。

    张春霞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她要去见姐夫和娜娜,找到玉湘后,她打电话告诉李一辉,只是说有了玉湘的消息,她现在很好,要姐夫莫担心,其他的事情她想与他们当面沟通。

    这次她是要充当玉湘的说客。

    那天张春霞听完玉湘的诉说后,要与周庆国拼命,说他乘人之危是无耻之徒,她开始捡起地下一只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周庆国砸去,周庆国人一闪躲开了,接着她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就向周庆国刺去,没想到玉湘用身体挡着,说要死就让她和周庆国一起死,张春霞举起的水果刀“唬当”一声掉地上了,她自己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这时周庆国双膝跪地, 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求她原谅,发誓他一定对玉湘好。接着玉湘也跪了下来说:“小姨,你就原谅我们吧。我是他的人了,我相信他,是真心爱他。”

    一句“我是他的人了”胜过千万句雄辩,胜过千万个理由,这个观念改变着、误导着成千上万中国妇女的婚姻观。同样是女人的张春霞深知玉湘说出这句话的份量,她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了。在对周庆国怒恨的同时,为了玉湘的幸福她只能选择 让步,她放弃了心中无比的怨恨与玉湘站到了一起,同玉湘一 起幻想着周庆国这个男人能给予的幸福。这两个阳光、简单的女人怎会想到,周庆国跪地发誓只是激情表演,他其实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呢。

    张春霞这次南下,是想说服李一辉和娜娜同意玉湘的选择,最好是能参加她的婚礼。在她看来,女方出嫁如果不置办气派的嫁妆,不派出强大的送亲队伍,日后男方会看不起女方,甚至受到男方家里的欺负。李先利在火车站接张春霞,他收账的事办得很漂亮,这回他确实用了心,把欠款全部收回了,而且都是现金。按照娜娜的指导,他把100万存到了她指定的账上,接着把印刷厂里的账本全烧了,这些事办完没有三天,李一辉就亲自通知他来深圳担任房地产公司的副经理。李先利在心中越来越佩服娜娜了,是她找易果为他要回了50万元的投资款, 是她说服伯父让自己来深圳任职。她做这些都不动声色,效果还是出奇的好。到深圳当副经理是他梦寐以求的,收印刷厂的欠款也是他职责内的事,没想到还能赚到100多万,赚头比娜娜都大。再说伯父脾气那么大谁见谁怕,娜娜说什么他居然就听什么,他对娜娜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接到张春霞,两人在车上就聊了起来,张春霞把玉湘的事和这次来的主要目的都告诉了李先利,征求李先利的意见。李先利也是看着玉湘长大的,对她十分关爱,得知她要出嫁,虽说男方不怎么样,但这是玉湘自己选择的,他知道就是自己反对也没有用,表态一定回去参加玉湘的婚礼,还承诺要给一份厚重的嫁妆。

    “玉湘出嫁这样的大事不告诉姐夫不行,告诉他了他若不同意把我们骂一顿事小,如果他闹起来如何收场呢?”张春霞问李先利。

    “告诉他啊,你就是讨骂,说不准他脾气一来马上回去找到姓周的就是一场打,把个巴陵城闹翻天,玉湘在那里又住不下去了。”李先利说。

    “这事还真有可能,还是你了解你伯父。”张春霞说。

    “别了,你姐夫那脾气你还不清楚。”李先利说,张春霞淡淡地笑着。

    “那这事怎么办呢?”张春霞问。

    “要我说啊,这次你不能见你姐夫,你见到他说不准他一凶你就把什么事都说了,那玉湘就更惨了。”李先利想了想继续说:“这样,你莫到公司里去,我就说你误了车没有来。我带你先到宾馆住下再悄悄告诉娜娜,她有主意,先听听她的意见再说,要告诉就让她告诉伯父,省得我们受批评,他现在只听娜娜的。”

    “你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张春霞说。

    张春霞刚入住宾馆娜娜就来了。

    “找到玉湘了?”娜娜问。张春霞点了点头。

    “这就好,快把我们急疯了。”娜娜说完又问:“她说什么时候去上班吗,她单位都打了好多电话来了。”

    张春霞把玉湘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接着李先利补充了张春霞这次来的目的和他的担心。娜娜听了心中暗喜,她原想, 依李一辉的脾气知道了玉湘没按自己的要求与他首长的儿子谈恋爱,他肯定会大发脾气,说不定可以快点把玉湘嫁出去,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她太了解中国的文化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把玉湘嫁了家里就是她的天下,玉湘在李一辉心中的地位她是知道的。娜娜克制住心中的狂喜,故作惊讶地说:“玉湘是一辉的掌上明珠,她的女儿出嫁不让他知道,他不怨恨我一辈子才怪呢?”

    娜娜这么一说,张春霞和李先利觉得确实有道理,大家静坐着感到束手无策。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婚姻要由长辈主持,你们又定了时间,一辉现在还在气头上,再说一辉是要把玉湘嫁给他首长做儿媳的,这个你们也清楚,所以这事只要一辉知道肯定就办不成。”娜娜分析说:“要认真说起来玉湘是春霞带大的,她婚姻的事又是自己愿意的,如果春霞出面办这事我不反对。我可以尽我的能力做两件事,一是和你们保持一致,这事不告诉一辉;二呢无论怎样玉湘是一辉的女儿,我带过她也喜欢她,她结婚我应当尽我一份力,我给一笔钱为她置办点嫁妆,婚礼我去参加。只要他们把婚事办了,一辉再反对也没有作用。”

    张春霞觉得娜娜讲得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娜娜愿意去参加玉湘的婚礼,只要她出现在玉湘的婚宴上,她就不怕李一辉的骂了,她激动得抱着娜娜说:“谢谢!我也代表玉湘谢谢你!”

    船老大上了岸住进了安置房,船老五带着易青青去祝贺,小区面积有五六十亩,都是六层建筑,院内绿树成荫,幼儿园、超市、小广场、健身器材、诊所等配套设施应有尽有,船老五说这就是城里人住的房子嘛。船老大接过话说:“可不是嘛,这政策啊就像东边的太阳,一升起来就亮堂堂,我们捕鱼人也住

    上了楼房,刮风下雨再也不担心害怕了。”

    “是哟,最不怕的是喝多了酒掉进洞庭湖,我们养孩子再也不用绳子捆在船上了。”船老五说。

    “小区外面就是学校,方便着呢。”船老大继续说。

    船老大带着船老五和易青青参观着小区,小区的家家户户阳台上都挂上了红灯笼、门上贴着红对联,像过年一样热闹。不时有人向他们打着招呼问着好,脸上都装满了笑。只有流浪过的人最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只有在水上漂泊过的人最能感受到在岸上的幸福。船老五在监狱时感到最开心的事便是夜夜都能睡个安稳觉,不像在洞庭湖上怕风怕雨,船总是摇晃不定,心挂在空中,命呢就在那里悬着。

    “孩子上学不要户口?"船老五突然问。

    “户口都解决了,哦,对了,社区民警托我告诉你,要你去办身份证呢。”船老大说。

    “真的?我有户口了?我也有身份证了?”船老五问。

    “真的呢!我们都有身份了,这事我还敢说假。”船老大说。

    “青青,我有户口了,我有户口了,你听到没有?”船老五高兴得像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地向易青青说。

    “我听见了,你有户口了!有户口了!”易青青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我有户口了,我俩就可以去领证了。”船老五说。

    “是的,我们去领证、去领证!”易青青泪流满面连连点头说。

    周庆国牵着玉湘的手从民政局内走出来,他俩手里一人拿着一本结婚证,张春霞在一边望着他俩甜甜地笑着。

    “小姨!”玉湘连蹦带跳来到了张春霞的面前,一脸的幸福喊着张春霞。

    “走,我们买东西去。”张春霞说。

    “好!拜拜!”玉湘同周庆国打着招呼,把结婚证放进了手提包内,转身上了李文新的车。

    “你觉得娜娜阿姨怎么样?”张春霞问玉湘。

    “就那样。”玉湘不加思索地说。

    “你得好好待她哦,她不但答应来参加你的婚礼,今天我还收到了她给你办嫁妆的钱呢。”春霞说。

    “谁稀罕。”玉湘说。

    “你买东西从不看价,选的都是好的,现在稀罕的就是人民币呢。”张春霞接着说:

    “今天你可以尽管买了,娜娜大方,给了50万。”

    “还不都是老爸的钱。”玉湘说。

    “我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李一辉是玉湘结婚一个星期后才知道消息的,他大发雷霆。

    “都是你那个姨妹子做的主,要怪你得怪她去?”娜娜说。

    “都不是好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给钱她买嫁妆?”李一辉问。

    “他们早在一起了,结婚证都领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告诉你?告诉你后你还不闹翻天,让他们没结婚就要离婚。”娜娜争辩说:“再说了,我们一个独女,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不是你在宾馆里一闹,她做得好好的工作不要了?不是你一闹她就这么快嫁人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臭脾气惹的祸。”

    “你……你……"李一辉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什么呀?我同你女儿吵了?我同你女儿闹了?我要你女儿嫁人了?我要你女儿嫁给了那个大她十多岁又没有出息的男人了?”娜娜不依不饶。

    “你……你……”李一辉气得满脸苍白指着娜娜。

    “你指,指我什么呀?我不拿点钱为你女儿办点嫁妆,她与那个穷光蛋日后还有好日子过?我还不是在为你争面子。”娜娜声音越来越高,越说越激动,她还想说着什么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再看李一辉时,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两只手自然地垂着。“一辉!一辉!”娜娜扑上去喊道,没有回答,她吓得手发抖打通了急救电话。

    玉湘小时候被娜娜带过,从那个黑夜娜娜讲了红毛野人的故事给玉湘听让她晚上不敢出去后,玉湘在内心里就觉得她不那么好。她也不可能想到娜娜会嫁给父亲,父亲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她当时确实懵了,但受过高等教育的玉湘在思想上还是能够接受,再说她也知道这些年父亲的不易,他选择了尊重父亲的意见。让玉湘意外的是,娜娜不但给了自己足够的嫁妆费用, 参加完她的婚礼后还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她以后每月都会往卡上打钱,保障她有足够的生活开销,对她说结了婚、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不要找工作了。经费有了保障,生活就有了底气,玉湘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当起了“孩子王”,她联系上了一些同学,又新认识了一些朋友,每天靠上馆子吃饭、茶楼喝茶、进美容院消磨时光。日子一天天也容易过,这天她做了面膜、吹了头发,人感觉有点累就回家去休息,她把门一开,静静就喊着“爸爸!爸爸”往屋里冲了进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玉湘笑笑地问。

    “你是谁?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快出去,快出去。”静静一边说着一边将玉湘往门外推。

    “你莫顽皮,阿姨要生气了。”玉湘正说着周庆国回来了。

    “爸爸!爸爸!”静静丢下玉湘喊着向周庆国的怀里扑去。

    “静静,你怎么来了?”周庆国没有反应过来,他也想着孩子。

    “静静!静静!你怎么跑出来了?”周庆国的妹妹追了进来。

    “她是谁?她是谁?”玉湘追问。

    周庆国和他妹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是好。

    “这是我的家,你出去!你出去!”静静被周庆国抱着,胆子更大了。

    “别胡说?”周庆国训诫着静静,静静“哇”的一声委屈得大声地哭了起来。

    “别吓坏孩子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这就是周庆国与前妻生的孩子。”周庆国的妹妹周庆喜早看不惯周庆国的做法,静静不要她带天天吵着要回家,她受了不少委屈,今天一不留神她就跑回来了,周庆喜就干脆把事说穿。

    “你结过婚,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玉湘指着周庆国、周庆喜说,抓起茶几上的苹果、香蕉、梨子等水果就向他们身上砸去,他们一一躲过。玉湘越想越气,拿起摆在博物架上的瓷器砸,砸了一只盘子还不解恨,伸出手又去拿花瓶,脚踩在香蕉皮上一滑人重重摔倒在地,她抱着头大声地哭着、叫着。

    “快,打救护车!”周庆喜看玉湘痛得卷着身子,吩咐站在一旁发愣的周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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