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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誓不入社

更新时间:2022-12-06 07:39:18 | 本章字数:2861

    47   誓不入社

    齐先枫又来陈劣牛家的时候,已是第二年开春了。

    齐先枫这次没有哈哈大笑,只微微含笑着进了屋。陈劣牛见已有一两年没见过面的齐主任,现在听说又升了一级的齐社长进了屋,内心暗暗有些惊异,前几年他来屋里动员他参加互助组,要他把田土交给互助组管理,他一听就很不高兴,田土分到他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要参加什么互助组,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虽没对齐先枫下逐客令,但那面色极难看,齐先枫知趣,见说不进油盐,还是灰溜溜走了。不想事隔两三年之后,这位又升了一级的齐社长又进了他这土砖屋里,这次来又有何贵干?陈劣牛察颜观色,见齐社长仍然笑容可掬,放了点心。

    “来,先抽支烟吧。”齐先枫一坐下,就从兜里掏出一包纸烟来,还递给了陈劣牛一支。

    齐社长现在比先阔气些了,不但穿上了一套有四个袋的中山装,还抽上了纸烟,是八分钱一合的‘丰收牌’。陈劣牛从没吸过纸烟,对纸烟很稀奇,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点上火吸燃烟后,就端了把椅子坐在了齐社长旁边,洗耳恭听他特地来此地发表高见。虽有点惴惴不安,但他还是为自己壮了胆,怕么子?他总不会杀脑壳吧,他知道齐先枫来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好事哪会找他,他找互助组组长陈先福去了。

    他把裤腿上还沾有一些稀泥的裤子卷到了膝盖边,是刚才陈先福把他从田里喊上来的。听到说齐社长特地来找他了,就忙把钉耙一丢,慌忙赶来了。

    齐先枫笑嘻嘻地问:“分了地后,这几年还干得不错吧?”

    陈劣牛把纸烟呼得叭叭响,吐出一口浓烟说:“哪能不好,是自己的地了,还能不发点狠干出样儿来。每天一黑早就到了撮箕坳,天天都是摸黑进屋。也不觉得累,中午饿了也不想回来吃饭,怕耽误工夫呢。袋子里装了炒红薯片子,还有枯豌豆,饿了就坐在土边上啃几把,渴了就喝山沟里的清泉水,好歹也把肚子填饱了。看着土里长满了绿油油的红薯、绿豆、黄豆,那才惬意呢。不是吹,那块土肥得很,连擂茶棒插下去都会生根发芽。”

    “又谈起了你那本生产经,我知道知道。你也是庄稼老把式了,又有这么好的政策,还能不搞得风生水起。只是可惜呀,分了这么好的地给你,又是好劳力,为何不参加互助组呢?如果参加了,生产还会搞得更好,产量也会更高。我们全社已涌现出一大批高产典型了。”

    “嘿嘿,那也算高产?我的产量比他们还高出一截呢。”陈劣牛冷笑了一声,“未必就你们互助组的好,我的哪样比他们的差了?”

    齐先枫说:“我没否认你的不高,我是说互助组体现了互助合作的优越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困难户也能感受到这个小集体的温暖。你看,这两年他们产量在节节上升,原来每亩产量还不足三百斤,现在一亩达到了三百五。红薯原来每亩只七、八百斤,现在有一千多了。几户困难劳力少的户都互相帮助,缺劳户也帮他们都把田种好了。你看桂香那一家,福来死了后,她只有孤儿寡母在家了,分的那几亩田土不也是靠互助组帮她们种好的么,稻谷、红薯都帮她家收进了屋呢。”

    陈劣牛说:“他们每亩才三百五,我的每亩有四百五,红薯每亩有两千多斤。干完了自己的,也帮了困难户呀,孤老陈传晋婆婆老倌只吃得做不得,他家那二亩多地不是我同另一个单干户王老五帮他们作出来的么?还有瘸子彭二喜是个残疾,他那三亩多岭土,不也是我们帮他栽上了红薯么。”

    “你不要摆功了,说得再好,你还是个单干。”齐先枫有些不高兴,又抽出一支烟吧在嘴上。这次他没给陈劣牛递烟,而是不满地说,“你说那个王老五么,他的觉悟也提高了,我到他屋里去了两次,今年他说也要参加互助组。彭二喜也表了态,愿意走互助合作化的道路,不搞单干了。现在全蠡施冲就你一户还没参加互助组,你脑壳里那根筋为何老转不了?我告诉你,互助组只是一个初步走集体化道路的形式,经过两三年的实践,事实证明有很大的优越性。只是这种形式已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了,外面现在又在轰轰烈烈成立初级社,要组织更多的农户参加进来。这次我到县里又开了几天会,还看了几个样板,都干得很不错。上面已强调,初级社是走集体化道路比互助组更高的一种形式,以后还会不断上升。它的优越性比互助组又前进了一步,任何人都要参加进来的。我看你是个作田种土的老把式,脑壳又灵泛,搞土改时,你一直是冲在前面,是个积极分子,也是个人才,不想埋没你。这次成立初级社,我们社里人才正青黄不接,我想把你拉进社里来当个副社长什么的。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当干部首先得有思想觉悟,要跟得上形势,不能搞单干,田土必须入社。”

    陈劣牛又连连摆手;“天哩!你又是来动员我交地?我早说了,我不会当官,我只求作好我那三亩二分地。你另选其他人吧。你那个初级社又是想我交了那块地吧?”

    “哪是交地呢?只是要大家都把地集中起来,一起来耕作,一起来管理,统一分配,统一上交公粮,成立村一级的行政组织,便于管理呀。”

    “说一千道一万,换汤不换药,那还不是也像互助组那样,把地交给你们。别说了,我不会入的。你让他们先入吧,我还是自己作好自己的地,我不入什么初级社,鬼级社,这总不犯法吧?”

    “你好好想想,不要等别人都入了社,尝到了甜头,你再要求参加就迟了,想当干部也没人会理你了。现在都在积极报名,连王老五、彭二喜都报了名。你知道么?桂珍还当了社里的妇女主任呢。早几天社里开成立大会,唱花鼓戏《刘海砍樵》,桂珍扮那个狐狸精胡大姐,演得活灵活现,看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些人都争着上台发言、唱戏,那个热闹场面呀,人山人海,差点把天都闹翻了,谁看了不激动得热泪盈眶,偏你一个人躲在家里整日只知道作你那三亩二分坳土,外面峰起云涌的形势也不去看看,要不得呀。现在已成立了初级社,大家都是一个大集体了,没有人搞单干了,社会主义就是好呀,就是好,这个歌你听过吗?”

    “听过听过,财旺常回家唱给我听,我也知道好呀,没社会主义,我哪能分到田土。我唯愿好呢。”

    陈劣牛就拿过自己的旱烟袋,吧达吧达吸起来,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透过烟雾,他见齐先枫还在用眼盯着他,等着他表态,他有些烦,这冤孽好久才会走哩?不能老陪着他说这些没油没盐的话呀,是你的初级社要紧还是我土里的庄稼要紧?土里还几畦草没锄完,他还要赶着去把那几畦土的草锄了。

    其实,社里通知参加初级社,他早就得了信。会堂就设在张大福的堂屋,现在已做了村里小学的教室里。开会前,外面还放了一挂千子鞭,齐先枫在里面作了动员报告,其他几个社干部也相继在会上讲了话,接着就是报名。到会的群众就一个接一个上台签字,没报名的都伸长脖子等着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真会参加,等来等去最后就剩几个。齐先枫发了话,报了名的以后就是社里的社员了,社员有许多优越性,能享受到比单干户多得多的权利。比方说,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是社员的能选举当组长、村长、社长,不是社员的没这个权利。而且还要被打入另册。地富反坏还不能吸收入社,只有贫下中农才有这个优先权。天!原来还是这么回事。

    一听到这个话,那几个还在徘徊观望的一下就急了,就忙说,谁说我不是贫下中农,我们也是解放才翻的身呢,我们不入社谁入社。就忙跑上台签了名。

    齐先枫就笑着说,这就好,我们欢迎!欢迎!报了名我们就开始演花鼓戏了,要好好庆贺庆贺我们蠡施村正式成立了初级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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