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巧遇郑旦

    吃完酒饭，范蠡就吩咐哥哥从院子里赶出来一驾马车，由他哥驾驶，带着劣牛坐上车子，驶出了村子。

    走了大半日，陈劣牛喝了酒后，虽脑袋有些头重脚轻，晕晕呼呼，但随着马车在山坡一条宽阔的官道上颠簸，一路看着那些美妙无比，与他居住的蠡山大相径庭的山峦、村庄，成群结队的野兽穿梭其间，以及穿着古怪装束，说着叽哩瓜隆土话的土著山民，简直就像到了另一个星球般新奇。

    “嗨！鬼日的，蠡山以前原来还是这个模样。天哩！我如果现在还能生活在这里，有我自己的一块田土，一块山林，还能像范大圣人一样独门独户，既搞生产，又经商做生意，就是死一万回也值。”

    范蠡在马车上坐在他对面，听他一路赞叹，就手拂一丝飘逸的胡须，深情地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说：“先前比现在还要好，人民都安居乐业，如果不是战乱不断，让老百姓颠沛流离，搞得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还会更加兴旺发达。兵荒马乱的那些年月，这里也曾一度荒芜，老百姓被逼得到处逃荒，这个赤山岛曾一度人迹罕至。现在总算安定了，从外面逃荒的、要饭的，还有来这里开荒种地的，都蜂拥而至，这里又出现了一派兴旺景象。唉！国土不统一，国与国之间互相拼杀争夺，受害的还是老百姓啊。我也厌恶了这种生活，不然，我怎会辞官不做，要去从事农耕、经商做生意呢。”

    说话间，不觉到了一个幽静，有一层薄薄白雾笼罩着，有小桥流水，古木参天，风景如画的村子。范蠡告诉劣牛，苎萝村到了，前面那条小河就叫若耶溪。

    劣牛问；“苎萝村不就是你说过的产致富草苎麻的那个村子么？”

    范蠡说：“是呀，开头我从爪畦国引进致富草时，没人敢种，是我鼓励西施她爹妈带了这个头，先在她住的苎萝村试种，果然一炮打响，种出来纺成纱，织成布后，一下就轰动了大江南北，来引种的蜂拥而至。我们苎萝村一下就闻名天下了。看，前面若耶河畔还有许多女子浣纱呢。劣牛定睛一看，果真前面不远一条小溪旁，有一排妖娆的垂柳，垂柳下，有一袅袅婷婷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迈着碎步，拂柳而来。近看，那身段比垂柳还要柔软，眼波儿比露珠还要晶莹。她见来了一辆马车，上面坐着范蠡，还有一位穿着跟她们村里不一样有些怪模怪样的老男人，就忙放下手里正梳理的洁白纱线。亲切地喊：“范将军，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记得来看看我呀。你那旁边坐的是哪国……”

    陈劣牛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忙惊呼：“果然名不虚传，绝色美人啊。这就是你夫人西施么？”

    范蠡说；“这哪是西施，是西施的朋友郑旦。西施原来也同她住在苎萝村。

    “夷光没回来么？”郑旦问。

    “我正带这个朋友去看她呢。”

    “夷光是谁？”劣牛问。

    “夷光是西施的小名。我的小名叫鸱夷子皮，又叫陶朱公。意思是她占了我的光，才叫她夷光。”

    “嘻嘻！鸱夷子皮，好怪的名字。”劣牛就大笑，“怎么叫这么个难听的小名？就跟我们那里叫猪皮、狗皮、牛皮一样难听。”

    范蠡说：“你说对了，鸱夷子皮就是牛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么个小名吧？我这是为了纪念我的好友文种才起的。文种是我一手提携起来的越国将才。在他还在乡下当一个农夫空怀一腔热血和满腹经文，文蹈武略，才华横溢时，而越国正青黄不接，正需要将才的时候，我慧眼识珠，将他推荐给越王。为越王灭吴收复失地，巩固疆土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那时我同文种可说是越王的左膀右臂，为越王打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功成名就后，我见勾践这个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乐，猜忌之心已露，如若不走，必将遭到兔死狗烹的下场。就作了隐退经商的准备。向越王道别，勾践说，灭掉吴国，全靠了你和文种的帮助，你们功绩卓著，正要对你们封官加爵了，为何还要走呢？我听了只一声冷笑，别说得好听了，你这个人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我不会等到你对我下手了我才会醒悟。就执意要走。勾践见我去意已决，就翻了脸，威胁我说，你硬要走，别怪我无情了，你的全家还在越国，我已派人暗暗监视了，到时别怪我手下无情，杀了你全家。我怎会被他的威胁所吓倒，还是趁一个黑夜悄悄溜了。出走之后，还对文种去了一封信，我劝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你如果不赶快走，越王不久必将对你下手，会有杀身之祸。望你接信后，尽快行动。我这里已跟你作好了安排。你可以同我一道经商，凭你的才干，你是可以大有作为干出一翻事业来的。文种接到信后，并没照我说的办，而是犹豫不决，还贪恋宫中的荣华富贵，不相信越王会真对他下手。因为半信半疑，想还要看看，就称病不朝。果真不久，越王左右那些嫉恨文种才干的臣子向勾践进谗言，说文种自认为功高盖世，已不把越王看在眼里，见越王没有封赏他，心中不满，就不上朝了。此言一出，也勾起了勾践满腹狐疑，觉得文种这人虽有才干，是个人材，但也是个心头之患，事久不可能不对他形成威胁。现在吴国已灭， 他对自己已经没多大用处，在身边待久了，有朝一日还可能作乱，无人能制，早就有杀他之心了。听了群臣的谗言，就更加觉得非杀不可了。就假装到文种家去探病，在病塌前，随手解下身上的宝剑，放在文种床边对文种说，你教我七条计谋，我只用了三条就将吴国灭了，剩下的四条你帮我到地下去见先王如何？说完就走了。文种这时才意识到勾践真对他下毒手了。就仰天长叹，我不听范蠡的话，今日终被越王所杀，悔之晚矣。说完就举剑自刎而死。”

    劣牛听了也黯然神伤，说：“真是蠢到家了，他应该跟你跑掉做生意去呀。还当那个狗官干什么，勾践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值得为他卖命，你走得好。但为何叫鸱夷子皮，我还没弄懂。说了半天，我还云里雾里。”

    范蠡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起鸱夷子皮是个小名，实际上我并不是为文种才起的这个名，而是为了纪念伍子胥。伍子胥你知道么？他是吴国的一员大将，也为吴国立下了赫赫战功。那时越国已被吴国打败亡国，勾践当了亡国奴。为了打败吴国，我利用吴王好色这一弊端，把西施送给吴王，暗暗要西施利用自己的美色用各种机会在吴王身边说吴子胥的坏话。吴王果然中计，将伍子胥打入了大牢，准备斩首。悲情的伍子胥用双手先挖下自己的双眼，命手下挂在城门，说他死后要看到越兵入城。越兵后来果真打败吴兵入了城。夫差见城门上挂有伍子胥的眼睛，一怒之下，就下令将伍子胥从坟墓里挖了出来，切成碎块，被装入一种叫‘鸱夷’的牛皮囊中抛入了大海。我觉得自己的遭遇同伍子胥一样，所以就起了鸱夷子皮这个小名。我辞官后，在齐国利用青少年时向计然学到的经商知识，就开始了另一番经商生涯。我常想，辅助越王时，对付吴国我同文种制定了七条计策，结果只用了三条就将吴国灭了，经商后，我要把治国与治家结合起来，用治国之道经商、农耕。后来我一家就在海边开荒种地，引海水煮盐，没多久财产就达十万金了。齐国人见我如此贤能，就想要我做齐国的丞相，我哪还会想做官，居家则至千金，居官则至相，这都是普通人最得意的事了，长久地享受这种荣誉不好呀，我又向齐国归还了相印，悄悄把这几年积累的财产全部分给了乡邻，只带少量财物不辞而别了。后来就到了陶这个地方。陶这里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商业往来频繁，我觉得这里是天下的中心，是交易买卖、互通有无的商业要道，正是我大显身手，可发家致富的好地方，就自称陶朱公，做起来了薄利多销的生意。赚钱只赚十分之一的利润，看准行情做买卖，不多久家产就达上亿计了。从此富比王候，天下都知道有我这个陶朱公了。

    正谈得热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救命！救命啊！”

    “快！那边一定出事了，我们快赶过去。”范蠡忙从马车上站起来，向远处眺望，不禁吓得脸变白了，狠狠顿了一脚说，“哥！快把车往前面苎萝村开去，那边有人落水了。”

    哥就高高扬起鞭子，赶着马车向前面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