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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半歌声

更新时间:2022-06-20 09:05:24 | 本章字数:1984

    17   夜半歌声

    夜半,正当章伯桃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突然又传来那熟悉悦耳的山歌声:正月望郎是新年,情哥一去大半年,望郎三五天,没在奴面前。二月望郎白花开,情哥一去不回来,相交别家女,把奴两丢开。三月望郎是清明,情哥一去不回程,情哥说的话,水都点得灯。四月望郎四月八,神皇庙内把香插,烧的金钱纸,占个文王卦。

    听着听着,章伯桃忍不住尖起了耳朵,是在唱十二月望郎呢,他有点兴奋起来。歌好听,他也爱听。他在家乡时,也是个唱山歌的好手,有时做工夫做累了,偏那对门山里有年轻女人在唱十二月望郎,章伯桃就忍不住立马也站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尖起嗓子高声唱起来:“正月里咯望郎是新呀咯年,哥喂-——你如何不到姐姐屋里来拜年,我的哥呀。姐姐屋里甜酒糯米粑粘粉糖情难分。二月里咯望郎,是呀咯春分,哥喂——你如何不到姐姐家里转一圈,我的哥呀,姐望哥来是耕地播种肓秧田,煮好鸡蛋望哥吃。”对面山里的女人从正月唱到十二月,他也不示弱,同样也能从正月唱到十二月,只是后来他不唱望郎歌,而是唱哥想妹妹想得好心疼,隔山容易隔水难啦,哥还想多挣点钱回为妹做几件好衣裳。妹就耐心等哥回吧,哥八月不回正月一定回。唱着唱着难免就声泪俱下,他还真动了点情呢,只可惜对面山上那女人早就名花有主,就是没主,哪个女人又会看上他这个穷得连三餐饭也难以到口的穷光蛋。尖起嗓子唱过之后,只空喜欢了一场,对面山上连个回音也没有就不见了人影。

    现在他又听到隔壁传来了山歌声,他的喉咙又忍不住痒痒起来,再也睡不着了,就悄悄爬了起来,走到后门边,倾耳听听,那声音连绵不绝,有如潺潺溪水在流淌,又像轻风佛面,他心里好一阵难以抑制,恨不能立马也尖起嗓子来几声尖叫了。

    终于忍不住还是打开了后门,仔细听听,歌声原来还是从腊香厢房里传出来的。此时她已唱到了五月望郎:“五月里咯望郎是五月咯五,哥喂——你如何不到姐姐家里过端午,我的哥呀,姐姐门前棕树蓼叶粽子香哟香,芝麻包子红沙糖。六月里咯望郎,是呀婆家寒,哥喂——你知不知道早晨打了大白霜,我的哥呀,姐姐门前白兔是冻得缩成团,厌草回窝盼太阳。七月里咯望郎是七月咯七,哥喂——”

    章伯桃再也忍不住了,藏在肚子里的那一肚子歌此时就像要从他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就忙打开后门,也亮开嗓门唱了起来:“五月初五是端阳,姐买礼物送情郎,牙骨扇子买两把,绣花荷包配鸳鸯。情哥接了笑嘻嘻,这个礼数倒兴起,别人交郎郎送姐,我今交姐姐送郎。情姐礼物实难当。五月十五大端阳,郎买礼物送情姐,一拿银子打金簪,二拿银子打插花,亲自送礼到姐家。”

    听到外面突然有人接应也唱起了山歌,厢房里就唱得更有劲,那后门边还探出一颗头来,对这边说:“唱得好,唱得好呀。想不到大哥除了会碾米推磨,还有这一手功夫。”

    章伯桃说:“原来在家乡时,我还是当地唱山歌的领头人呢,好多青年伢妹子都跑来跟我学。每到过年过节我们村的年轻男女就都到对面山上开始对歌,有对上了的就成了恋人,没对上的就等下一次再对。”

    腊香问:“你这么会唱,为何没对上一个?”

    章伯桃说:“对倒对上过,只可惜家里太穷,别人来瞄了一眼就再不来了。”

    “好势利眼哟,这号女人不来倒好,来了也不会同你过长久日子的。要是我呀,就不只看财产,人好就比什么都好。有钱人有什么好?我家当家的不是有钱么?跟了这号人你幸福吗?”腊香说着说着就又扯到她男人身上来了,那口气明显很为章伯桃抱不平。

    章伯桃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都是命呢,只怪我家祖坟没葬块好地,如果葬了好地,我兄弟四人哪会都打单身。”

    腊香又问:“原来你还有四兄弟?那三个呢?”

    章伯桃说;“二弟三弟都留在了家里,只有四弟也跟我来了蠡山。”

    “他人呢?怎没见他跟你在一起?”

    “他信佛呢,看清了这世道纷争不断,皆是为的势利,他不想在这世上混混沌沌,想找个佛门静地去修身养性。听说这里有个范蠡庙,久闻范蠡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受古今万千信众祟拜,他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家里就念念不忘,非要投奔到那里去出家,同我一踏上蠡山的路,就直奔那里去了。我同他分别后,一直未得到他的音信,还不知他的命运如何了,等些日子,我还要向东家请两天假,去找找他。”

    “那是出家当了和尚了。唉呀,年纪轻轻就看破了红尘,可钦可佩,只是你还在抱着想出人头地的幻想呢。嘻!”

    俩人正兴致勃勃地聊着,突然从后面竹山里传来一声怪叫,一股阴风吹来,将腊香后门边一棵碗口粗的腊树吹得断成两截,还险些砸到腊香头上,腊香吓得连忙将头一缩,一声惊叫,忙跑回了房里,口里还连连喊:“不得了!不得了!后山里又出鬼了,我好怕呀。”

    说完就忙将后门怦地一声关上了。

    章伯桃也吓得倒退了几步,他对竹林里瞄了瞄,只见那山林里阴风渺渺,怪叫声一阵紧似一阵,想到他前不久在阿弥廊口曾经遇到的那个害人的女鬼,他不禁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又心惊胆战起来,连忙从菜园里退了回来,将后门紧紧关上了。直到上床,心里还在咚咚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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