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穿越时空

    陈劣牛那一声大叫，原来是他在阁楼上正在向范蠡、西施神像叩拜不止，伤心说起他目前的处境时，突然见到眼前像电光火石般，一道白光一闪，他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掌，一下就像跌入了无底深渊，顿时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像一片羽毛被狂风吹起来一般在空中飘呀飘。不知过了多久，猛然一下他就跌落到一个到处是祟山竣岭，万木葱郁、鸟语花香的山坳中。没看到人的踪迹，走了好几里，才看到几间茅舍。山林间，也有田地和身穿古怪服装的人在耕作。上前去问，那些人也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的身子，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些似懂非懂的话。

    “这是哪里哩？”他忍不住上前问。

    有个穿着没扣子的麻布衣服，腰上扎了一条灰布条，穿双麻布鞋的男子说：“你罗个呢？”

    楞了楞，他终于听懂了，那人是在问他，你是哪个？

    陈劣牛就说：“我叫陈劣牛，从蠡山岛来的。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见过？”

    穿麻布衣服的男人侧过耳朵听他说完，就一声哈哈大笑：“说的么得话？俺听不清白。”

    陈劣牛又用手连比带划讲开了自己的身世，他对那人讲的“么得”总算听懂了，那是他们蠡山岛的土话，“么得”就是“什么”的意思。哦！这里的人原来还是在讲土话。土话他是懂一点的，只是经过许多年的演变，土话已经同周边几个县的官话同化，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他们现在所讲的官话。

    经过比划，分析，他总算弄懂了，原来这里就是蠡山的前身赤山。蠡山在唐朝没改名之前叫赤山，穿麻布衣耕作的这个男人就是住在这个村子里，因只有他一户人家，所以就叫作头家村。

    陈劣牛听后大吃一惊，他住的那个村子听老人们讲，以前也是叫头家村的，后来因范蠡、西施在那里住过才改名叫了蠡施村。那肯定这里就是蠡山岛了，以前的蠡山就是这个模样么？他仔细看了看，这里遍山遍岭古木参天，而且还只有一户居民。山脚下，零零星星散落着几丘水田，山坡上有零星几块土，土里长着一种长圆叶的植物，走近一看，原来是苎麻。

    正凝神贯注，突然听到山下一片人声嘈杂，有一群人蜂拥而来，走头的是一位面色慈祥，五十上下的老者。走近一看，陈劣牛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老者见来了客人，知道是远道而来，就走上前来，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呵呵笑着说：“你就是劣牛吧？有失远迎，对不起呀。你还是来了？我正等着你呢。还记得我吗？”

    陈劣牛想了想说：“总觉得面熟，你莫不是范大圣人？还讲一口官话。”

    老者点了点头说：“我就是范蠡，算不得圣人，过奖！过奖！我也是一个凡人呢。我现在就住在这里同这里的乡亲们一起作田种土，养鸡养鸭，还喂了几头大肥猪。农闲我就出去做生意了。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陈劣牛有些茫然，说：“哪还记得，我从没来过这地方，今天还是头一次来这里呢。”

    范蠡说：“说来你不会相信，这里就是你家住的那个蠡施村呢。现在这里只住了一户人家，叫头家村。”

    陈劣牛恍然大悟似的笑笑：“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原来是叫头家村，县里那个县志上也载明了。自从你同西施来这里住过后，后人就将这里改名叫了蠡施村。现在我们村里已有上百户人家了，山上也没有这么多参天大树，搞大跃进、兴公共食堂那年乱砍滥伐要炼钢铁呀，要开荒种粮食呀，还有公共食堂里也要煮饭烧茶呀，把个蠡山岛砍得全成了光头。没开垦的就只有几小块竹林、杂树山了。你看这里，到处郁郁葱葱，古木参天，哪里还有我们那个山村的影子，全是百年以上的古树，路也是羊肠小道，山上野兽成群结队，人迹罕至，还只有一户人家住在这里。”

    范蠡说：“哪里只有一户，还有我一户呢。”

    陈劣牛问：“你住在哪里？怎没看见你的房子。”

    范蠡说：“等下我带你去看看。”

    陈劣牛指了指范蠡身后那些人问：“他们没住在这里？”

    范蠡说：“他们都住在附近几个村里，每个村也只有几户，哪像你们现在那个地方，户挨户，人挤人，一大群人守着那几块地刨食吃还要把城里人往乡下赶。那么多人都挤在一块地里干农活，你会干的要干，不会干的也要干。爱干的要干，不爱干的也要逼着你干。有人想搞活一下经济，就说你是搞资本主义，要割你的尾巴。我也看过二千多年的事，朝朝代代还没见过有你们那么稀奇古怪的事。劣牛啊，自从拆掉了那座供奉我同西施神像的范蠡庙，他们还烧掉了一些菩萨，你奋力把我和西施的神像从火堆里抢出来，偷偷供奉在你家阁楼上后，你们那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遇到什么难题总要问我，找我，我也知道，我不是次次都替你指明了路么？不想那次你又发了劣性，上批斗台时，你扫了那个副统帅几记耳光后遭了大难，我也为你痛不欲生。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你判了劳改，还被打得遍体鳞伤，一条手臂也被打断，自此你就再没了动静。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呢？原来也是个经不起风浪的孬种。伍长不是早给了信你么，说你会要经历一段磨难，要成就一番事业，哪能不先苦其心志，磨其筋骨呢。你经历了是好事。你这次来找我，好！好！好多人都来找过我，我那间茅屋里整日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现在我每天只能忙于应酬，还要安排人搞接待。每日光茶水费都要花上百金。这阵我知道你会来，早就贴出了告示；本人近日因劳累过度，身体欠佳，想休息几日，外来探访者一律不予接待。家里这才安静下来。我想腾出时间好好同你相处几日。我们还是先到我屋里去坐坐吧。”

    就对后面跟着的那群人说：“你们都先回去吧，今日不接待你们了，改日再来吧。今日来了一位珍贵的客人。”

    那群人听说今日又不接待了，就嚷嚷起来：“范财神，我们也是从齐国，还有从鲁国、魏国等好几个国家赶来的，千里迢迢，路上爬山涉水走了几个月，好容易才见到你。你却要我们回去，那怎么行呢？这个穿着打扮古怪，说话叽哩咕噜的家伙来了，你却快快当当接见了他，他是有权还是有钱？”

    范蠡就笑着说：“权钱他都没有，也是穷光蛋一个，比你们还不如呢。整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在队里出集体工，一天才挣六分工，六分工是多少钱？照我们这里的算法，还买不到半升米呢。所以他比你们要特殊些，加上他比你们来得更远……”

    话没说完，那些人又嚷嚷起来：“多远呢？比魏国还远么？还会是九洲外国来的？看他那身打扮，说话也听不懂，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这些国家的。”

    范蠡说：“你们说对了，他比你们都远，远得没法计算了，说来你们不会相信，要走两千多年才能到。”

    “天哩！难怪这人有些稀奇古怪。还说什么呢？范财神还会骗我们么？走！走！我们到苎萝街找客栈落店去，等几日再来。”

    “好，你们就先去住客栈吧，住宿、饮食都归我来结账。零用钱也给些你们。等我陪足了这个客人再来接待你们。”说着范蠡就从身上衣袋里掏出一包银两，每人散了一些。

    那伙人接了钱并不走，只朝陈劣牛围过来，像看一个天外来客似的评头品足好一番打量。直到范蠡朝他们挥了几次手，这才恋恋不舍一哄而散，各奔东西去了。

    陈劣牛被那伙人像看怪物一般看得脸有些发烧，见他们总算走了，就问：“原来这些人也是来拜访你的？”

    “是嘛，他们都是从各国远道而来特地来会我的。也不好推脱他们呀，你来了，就先让他们到客栈住几天。我们这里山水风景特好，就让他们在这里游山玩水玩几天吧。反正吃喝住我都会作安排。看！我就住在这里，这里就叫头家村，就是你家现在住的那个蠡施村。你看这里像不像你家现在住的地方？”

    不觉就到了一个依山傍水，前后左右都被郁郁葱葱的山林、湖泊环绕的民居边停下。范蠡指指有一长排青砖、硫璃瓦，外面还有个门楼子，门楼里还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像小别墅的房子说：“这就是在下的寒舍了。这里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屋场呢。”

    陈劣牛一看大惊，难道这里就是蠡施村，范蠡现在住的屋场还是我家现在的屋场基地？呀！我家那两间矮小破漏的草房哪能跟你范大圣人现在的房子比，哪有这么气魄。你这里一眼望去，除了山水还是山水，只有山坳里有几块零星的田土。郁郁葱葱的山林连绵不绝，好地方呀好地方。我陈劣牛如果独家独户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方作田种土，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这里就你一户人家？”他问。

    “哪只有我一户，这里不是叫头家村么？还有一户，就是你开头碰到的那个男人也住在离这里不远。因他是头一户住在这里，不然为何叫头家村呢。进去吧，到家里先去喝口茶。”

    打开门楼，进了院子，院子里栽有各种名贵花草，使满院子香气扑鼻，春意盎然。喂的一条大黄狗见主人回了，就摇头摆尾迎了过来。见了陈劣牛，只走过来嗅了嗅，像久别的熟人般，还向陈劣牛摇起了尾巴。陈劣牛就大惊，笑着说：“它像认得我呢。”

    范蠡说：“家里来的人多了，它知道进门的都是客，也学会摇尾乞怜欢迎来客了。”

    正说着，里面厢房里的门“吱呀”一声响，一对年长的老夫妇从里面走了出来。

    范蠡忙介绍说：“这是我哥嫂，他们见我太忙，就全家都搬过来帮我了。”

    然后又指指陈劣牛向哥嫂介绍说：“这是我常向你们说过的陈劣牛，也是赤山人，现在那里为纪念我，改名叫蠡山了。他比我们晚生两千多年呢。相比我们这一代，是相隔一百多代的晚辈了，我们是你老爷爷呢，还是老祖爷爷，你自己惦量惦量吧。”

    哥说：“人不同姓一般大，称什么老爷爷、祖爷爷。看样子你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吧？也比我们小不了几岁。进来坐，进来坐。”

    进得屋来，劣牛坐不住，接过嫂子筛来的一碗绿茶，也来不及喝，就在屋里每间屋去瞄了个遍。他有个习惯，去人家屋里，总要先瞄瞄家里的农具家什，看看猪栏鸡舍什么的。如家里犁耙家什齐全，栏里猪养得肥壮，鸡鸭成群，他就羡慕得连连赞叹，这么会持家，难得的好人家呀。自己心中也就有了一个蓝图，将来自己也要像这个样把家里搞起来。

    他走到的第一间屋是堂屋，里面除了桌椅和一个大神龛，里面供奉着孔夫子、老子的神像，再就是他爹妈的神位。上面也燃着一柱香。想必范蠡每日也要朝拜的。接着劣牛走到房内，是范蠡的卧室，旁边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堆一堆的竹简，字都是写在竹片上，孔夫子、老子的四书五经也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劣牛对这些竹简不怎么感兴趣，就接着看另外几间房，里面每间房里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有药材、茶叶、干果、毛皮之类。还有几个大仓库里堆满了稻谷、食盐。屋后是关牲口的地方，猪栏里有膘肥体壮的二三十头肥猪，鸡鸭在后山里成群结队，若大一个几十亩宽的池塘里荷花飘香，草鱼、鲤鱼在里面畅游，山坡上还有一群牛羊正在兰天白云下欢快的追逐啃草。前面不远几丘水田里禾苗正扬花吐穗。有一大块旱地里长着一种圆叶的植物，劣牛隔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们洞庭湖区曾闻名中外特有的价值极高的一种经济作物苎麻呢，劣牛曾在撮箕坳那三亩二分坳土里就种植过多年，他曾靠种植苎麻发了家，还多次被人请到外地去当师傅，教别人也种植这种能发家利国利民的致富草。

    他在那块苎麻土边足足站了好一阵，痴呆呆地瞄着。心想，原来这种草在两千多年前这里就栽种了呢。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呢？是对这种草感兴趣了么？”范蠡正悄悄跟在他后面，见劣牛瞄着这块苎麻舍不得走了，就笑着说，“这是富民草，是我从爪哇国引进来的。能纺纱织布，我们这里上至君臣，下至黎民百姓，身上穿的，床上睡的，都离不开这种草织出来的布呢。我见你们那里现在到处都种了，因开始是种植在苎萝村，所以就叫苎麻。”

    “我当然笑啊，我太感激你了，如果不是你引进，率先种植这种致富草，还代代传了下去，我们子孙后代怎会学会用这种草纺纱织布，我那时怎会发家。原来你不但是军事家、政治家，是经商的财神，还是种这种致富草的鼻祖呢。”说完劣牛又呵呵大笑。

    范蠡说：“过奖，过奖。你也不错，只可惜你还只专注于那几亩田土里，眼光还只局限于房前屋后那一小块天地里，没什么大发展，只能混个肚儿圆。现在逼着你把地交了，一天也只有那六分工，你还大有潜力可挖。你应该从那个小山坳里走出去的。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哩。”

    劣牛听后就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能跟你圣人比呢，你做官料事如神，胸有雄兵百万，经商也赚得盆满钵满。不管干哪一项，你都是杰出人才。我算哪门子角呢，大字识不得几箩，只能算草民一个。除了作田种土，没其它能上得台面。前几年搭帮我一个兄弟的儿子帮忙，让我到一个城里包了几个厕所，才搞好一点，又被他们抓回来，又是批又是斗，还被打得成了残疾。哪像你哩，当官见时势不对，就脚板上擦猪油溜之大吉，还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做生意，钱像水似的流进来，活得好潇洒哟。比起你，我只配跟你提草鞋了。”

    范蠡就笑：“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讽刺我？不是有句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我没其它什么诀窍，无非是会看风使舵而已。天无绝人之路，做官做不下去了，还有其它路走，经商做生意也可人尽其才呀，何必一定要在那棵树上吊死。”

    劣牛一听，就大呼：“真是圣人啊，这次我可是不虚此行，我来此一趟不容易，你一定要跟我传传真经，其它我都不学，你那些做官的门道我学也无用，我不是当官的料，就是是这个料也没人会培养你。我只跟你学学做生意的诀窍，把这个学好了，我一生包括子子孙孙都受用无穷。你只讲讲，你究竟赚了多少？说给我听听。”

    说完劣牛心中敲起了小鼓，这个商圣啊，他应该不会保守吧，总该传授点秘密我吧。

    范蠡说：“这个容易，跟我去跑几天吧，我带你去跑几个国家看看。现在我的生意业务大得很，做不赢。每天来找我联系业务的连门槛都踏骚了。我是来者不拒，只要能赚到钱的，我哪样没试，药材、鲜果、毛皮、猪牛羊等生意都做，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先前是做食盐生意，把齐国的食盐用船运到楚国来换粮食，一担食盐换十担粮食，再又把粮食运到齐国换盐，一担粮又换十担盐，这样周而复始，钱就像水似的花花流进来了。钱多得没地方放，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把这些赚回来的钱大多分给了乡邻乡亲，还带动他们都去创个业做个生意什么的，让大家都去发点财。我一人富算什么富呢，只有大家都过好了，我心里才舒坦呢。那年我还根据我的实践经验写了本《陶朱公理财十二则》，反响还不错，都争相传阅，还传到齐国、鲁国等好几个国去了。我念几句你听听：能识人；知人善恶，赈目不负。能用人；因财器使，任事可赖。能知机；善贮时宜，不致蚀本。能倡率；躬行以率，观察自生。能整顿；货物整齐，夺人心目。能敏捷；犹豫不决，到老无成。能接纳；礼义相交，顾客者众。能安业；弃旧迎新，商贾大病。能辩论；生财之道，开引其机。能办货；置货不拘，获利必多。这就是我的生财之道，也是我的金玉良言，你不妨多学学。”

    劣牛也要了一本书，如获至宝，欣喜万分。然后又拿眼上下瞄了瞄，眨了眨眼问：“你会做生意，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看你这屋里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偏缺了一样呢。”

    “缺了什么？”范蠡问。

    “缺的那个，那个……嘻嘻！”

    劣牛就怪模怪样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