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踌躇满志

    章吉帮虽不满意初次上任只干了个宣传委员，离他所期望的还相差甚远。当官不带长，打屁都不响，这个委员要当到何时才会带个长字？齐先枫又安慰了他，先埋头干几年。如果认为受了委屈，就想办法把你调到区公所来，先在下面点上干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把你调上来。不过你在点上可得要作出一点成绩来。章吉帮说，到区公所来还是好些，先蹲点也是可以的。齐先枫说，那你就等通知吧。先看看那个调到蠡山公社的小伙子是何许人，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个只会玩花架子的花花公子。听说他爹还是地区的副专员孟虎呢，那年孟虎还同他儿子特地坐一部破吉普车到过蠡山公社，还到陈劣牛家里吃过一餐饭，同那个陈劣牛称兄道弟，打得火热。现在他儿子调到蠡山公社来了，听说这小伙子还颇有来头，来之前还到蠡山公社调查走访过多次，对现有体制还评头品足，口口声声已不适应形势的发展，改革已势在必行。他这次调到这里来，就是想大刀阔斧来动点真格的，想在已沿用多年的体制和制度上走出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

    章吉帮就嘻嘻笑了一声说：“真是癞蛤蟆打哈欠，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小小的乡官，还能与中央唱对台戏？这是个何等样人，如此狂妄之极？我倒要见识见识。”

    齐先枫说：“他把我们区委都没放在眼里，还会打起你的米？别管他，你先在那里干一段后，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区里来。现在体制改革已开始动起来了。公社已改为了乡，干部也作了调整。我们区五个乡，已合并成了两个乡。那边蠡山岛北头三个乡都合到了蠡山乡，南头两个乡都合到了阁老乡。新修的巴山垸乡也合到阁老乡来了。你调到区里来后，暂时先到阁老乡去办点，熟悉熟悉情况，协助区委搞好这次体制改革，以后再跟你作安排。至于来的安排在阁老乡搞一把手的这个人，开头准备安排他到蠡山乡，后听说他又向县委田书记提了要求，要去阁老乡，说那里发展潜力更大，县委也同意了他的请求，已踌躇满志去那里上任了。你要察颜观色，随时注意他的动向。我们可不想因他的一时头脑发热，把我们都拖进他设下的那个陷阱。必要时还会要采取断然措施。”

    章吉帮说：“齐区长，你尽管放心，我也是经过你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我会始终紧跟你的步伐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谁想反对你，我就和他拼到底。”

    齐先枫听后就高兴地握住他的手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就打开柜子，翻出一个墨绿色的茶杯递到他手里说：“这是我上次上县里开会时奖给我的一个奖品，据说还有保温功能，就送给你吧。这几天我们就会研究调上来的人选，你是我推荐的头一个。至于能不能调上来，还要研究。区委赵书记很尊重我的意见，事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这个事你就放心，回去好好作个准备吧。”

    章吉帮就将保温杯小心奕奕捧在手里，作了个喝茶的姿势，开心地笑着说：“我就准备下大队去蹲点了。这个杯子我也会带去的，见到杯子，就如见到齐区长呢。下去的日子，我不说肝脑涂地，也会舍生忘死的。”

    齐先枫就又很亲切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说：“去吧。以后我还是会去你家看看，你妈对我太好了。对你，我比自己的亲儿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章吉帮一下就热泪盈眶，恨不能跪下向齐先枫磕几个响头了。虽然膝关节有些发软，但终未跪下去，只向齐先枫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涌出来的几滴泪水，就恋恋不舍回蠡山乡等区里的调令了。

    果然没等几天，一纸调令就下到蠡山乡，章吉帮因工作需要，调到区里担任重要职务。

    章吉帮又踌躇满志，得意忘形走马上任了。只是调令上说的重要职务其实也只是一个宣传干事，为区委宣传部长洪正清当当助手。洪正清见调来了这么一个农技员出身，只住了两年党校，在蠡山乡正式工作还只一年多的这个后生，只向他全身上下扫了扫，就冷冷地说：“你那底子薄，还没多少实践经验，先到我那点上去锻炼锻炼。新调来的孟书记现在正准备在全乡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区委对这个事还没正式表态，行不行得通，你作为区委派到那里蹲点的干部，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是好是歹，你要及时把情况向区委汇报上来，让区委能随时掌握到那里的情况。这是关系到农村今后的出路和千千万万农村家庭生产生计的大事，也是关系到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事，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章吉帮望望洪正清正用怀疑的眼光对他全身上下扫来扫去，脸色凝重冷漠，仿佛被他派去蹲点的不是他手下的干部，倒像是一个受刑罚派去接受监督的违法分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此人不大好打交道。齐先枫为何偏把他派到那里去当他的助手呢？但区委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推却。刚刚走马上任，又怎好推三阻四去讲价钱？一个区政府的宣传干事，在区里地位上仅高于炊事员、放映员这类上不了档次的打杂人员。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清楚的，齐先枫也向他交了底，他只是暂时去那里锻炼锻炼，今后还会有重要职务等待他去干的，他的前途还大得很呢。他怎会因暂时的委屈而耿耿于怀？

    他没讲二话，就按洪正清的安排，就去阁老乡蹲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