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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更新时间:2023-01-29 08:09:13 | 本章字数:3138

    101  那个财旺呀

    晚上回来后,章吉帮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过了头,已毫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后,就又索性爬起来,打开灯,铺开稿纸,就刷刷地把这一段时间所看到和想到的问题按一、二、三几个大问题一一罗列,向区委齐先枫写了一个洋洋洋洒洒上万字的材料。材料中第一个大问题就写了以孟觉豪为首的党委、政府几个主要领导干部,从如何大张旗鼓抵制区里下达的要巩固集体所有制,明目张胆把田土分到户,以及群众反应强烈,以后必将造成资本主义复辟,造成两极分化,人心涣散,劳力外流等等严重问题,有据有证写了一篇洋洋万多字的汇报材料。当然也有凭空想象,虽然他的文字功夫这些年并无多大长进,始终还停留在初中作文的水平上,错别字、语病随处可见,但凭着他多年打拼,在文字上写个汇报材料,打个小报告,能出口成章、手到擒来,片刻工夫就能拿出几页纸的文字,还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锦上添花、妙语连珠,鬼话连篇,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也是他这些年跟在齐先枫鞍前马后,耳濡目染炼就的一项真功夫,没这功夫,他又怎能在官场里混?又怎能青云直上?现在他就挖空心思,居然也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材料中还特别提到了干部的作风问题,党委书记孟觉豪与那个叫成小妹的女人问题就很严重,影响恶劣。孟觉豪作为有妇之夫,括号,虽然与左县长的女儿左佳没有明婚正娶,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作为党委书记,怎么还带头搞婚外情?当然,主要问题还是借搞责任制之名,行谋取个人名利之实,不但公开与县委、区委唱对台戏,还想借这个声势在阁老乡拉帮结派,用分田到户搞单干拉拢部分资本主义思想严重的人,跟他一唱一和。还把一贯搞资本主义,现在还在外流单干,走歪门邪道的陈劣牛的儿子陈财旺也用不正当手段把他安排到阁老乡政府搞农技员。此人也以办点为名,道德败坏,勾引良家妇女,在他同妇女某某深夜在树林里鬼混时,被他当场抓获。这一切都是孟觉豪纵容的结果。孟觉豪自己带头搞男女关系,身歪影斜,造成了恶劣影响,他就亲眼看到孟觉豪搞了捆绑脱逃,用这一遮眼法,跑到情人成小妹那里去鬼混,以至俩人越来越大胆,大胆到了何种程度,章吉帮当然会妙笔生花,采用虚拟的手法,想当然说了造成的许多后果,这些后果在他的笔下一展现,孟觉豪哪还是一个领导干部,简直比狗屎堆还臭不可闻了。

    章吉帮趁着一股兴奋劲,一口气洋洋洒洒就写下了万余字的汇报材料。心想,这就是一磅重型炸弹了,齐先枫就正要找这样的材料向孟觉豪下手呢。那个铁面无私,最见不得有男女私情人称黑脸包公的洪正清如果看到了这里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也会气得肝胆俱裂、暴跳如雷的。章吉帮反复看了几遍,就嘿嘿笑着将材料锁进抽屉里,是交还是暂时缓缓,他权衡再三后,考虑还是看看吴凤兰的态度,因为此材料一旦交上去,势必要影响她目前的处境和情绪,也可能会对他恨之入骨,反倒对他再去接近她不利,不如先来个以退为进,先观察观察。如果财旺真的那天晚上被他吓倒,真的不再同吴凤兰来往了,为保住农技员这一职位,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也不再同孟觉豪一个鼻孔出气,一唱一和,只乖乖地由他牵着鼻子走,吴凤兰对他也一如既往,仍然对他表示亲近,他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先看看再说吧。

    观察了几日,事情好象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财旺同吴凤兰关系好像并未断,俩人每日还是亲亲热热,一到天黑就都不见了踪影。吴凤兰从此也不再找他学单车了。见了他,只脸一红,像见了魔鬼一般,又急忙躲开。更加可恼的是,在责任制问题上,财旺仍然态度强硬,一丝不苟要照孟觉豪布置的办。就拿河边那一百多亩渔塘来说吧,章吉帮早同康有余商量好了,而且也在会上公布,鱼塘仍属集体,不搞承包,并安排康有余的二崽夏坨、曹老倌的满崽土麻蝈二人专门负责养鱼,报酬是每人每月四十元,工资从年终鱼业收入中领取。谁知一公布,财旺就火气直冲带头反对,声明这样搞只会让社员更加吃亏。夏坨是个什么养鱼的料,游手好闲,懒得纠筋,养一年鱼会把一塘鱼死得精光。养鱼也是一项辛苦活,不愿下苦力,不懂这门经也养得鱼?社员也是个个反对,说搞一年,只会让他个人养得膘肥体壮,全队的社员别想得一分钱的好处。连过年鱼也分不到一条。章吉帮振振有词地说,别说是渔塘搞不得承包,田土分下去后也会收上来。这事区委、县委一直没表态的。上级领导还没认可的事,怎么作得数呢?财旺一听,又跳起来反对,大声说,区委没表态就不一定是他们的正确,这些人脑子僵化,因循守旧,不但对改革起不到促进作用,相反还在当绊脚石。孟觉豪书记推行责任制就是一个创新,就是有开拓精神,群众谁不拥护?偏个别人为了维护少数人的利益,想抱住区委个别人的大腿不放,对责任制这个新生事务处处看不顺眼,指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章吉帮一听,火冒了上来,这财旺竟如此嚣张,竟然又把矛头对准他了,那还了得。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说,渔塘定不下来,宁肯让它空着,蓄水浇田,不养鱼。群众一听,又叽叽喳喳大闹起来,不养鱼,你站着讲话不腰疼,你们当干部的月月旱涝保收,有几十块钱的工资拿,我们仅有的几口渔塘养点鱼年底能收点过年鱼也是好事呀,凭什么要空着不养鱼了?有这样当家的吗?但吵来吵去,财旺最后一锤定音,渔塘一定要承包,招标定产,谁愿意出定出来的产钱,谁就包。议论来议论去,有愿一年出产钱一两千的,有愿出三千的,最后定到五千,再没人多说了。财旺说,先尽本队社员,本队社员包不了那么多钱,再向外发包。外面的人说不定愿出多几倍的钱。

    有人就笑起来,多出几倍?我怕他神经出了毛病,这几口渔塘每年产多少斤鱼谁不清楚,每家每户每年才分了一点过年鱼。交多了,赔本生意谁愿意干?

    康有余也抓了抓脑壳说:“不得了呢,我拿了这几口渔塘就头疼,我同章干部说的话都不灵了,你们说要如何搞就如何搞吧,我同章干部商量了安排我一个崽,曹老倌一个崽管渔塘,一个月才领了四十块钱,你们还有意见,那你们就作个调摆,我也懒得管了。”

    财旺说:“你不管正好,渔塘万一本队的包不下,我找个人包了,先交产钱。”

    康有余说:“你别说海话,先交产钱,你财旺敢包吗?”

    财旺说:“我敢,不交产钱不包。”

    章吉帮对财旺那个气势汹汹的模样又来了火,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就敲着桌子说:“这个产钱依我看,三五千块钱还少了点。”

    章吉帮本是想吓一吓他,让他来个自退阵。不料财旺像胸有成竹,很有把握地说:“加就加吧,你说还加多少?说吧!”

    “至少还加八千。”康有余笑笑。觉得这个数一定要吓翻几个人了,就得意地瞟了章吉帮一眼。

    “一万也不算多。”章吉帮冷笑了一声。

    “我出一万五,不,出两万。”财旺像扔出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就在人群中炸开了锅。两万?我的天,全队一年的总收入还没这么多呢。财旺莫是在这里吹牛皮,讲天话?这牛皮是吹不得的,是要拿现票子才作得数的。

    康有余也哼哼哈哈地大笑,骂道:“财旺,你脑壳里没进水吧?莫是昨晚钻了杉树林子搞凉了,在感冒发烧讲胡话?今天你能出两万,我把这个康字倒挂起。两万不是个小数目呢,我一队的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搞不到这么多钱,你几口渔塘就能捞到?你以为那塘里能捞金子。嘿嘿!”说着还走过来,在财旺头上摸摸,笑着说,“头是有点发烧,你快到卫生院搞几片退烧药来吃,搞出大病来了,我们负责不起,嘻嘻!”

    一屋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吴凤兰也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埋怨地说:“你没搞错吧?一开口就两万,是你包还是别人包?谁能拿得这么多钱出?我一听,天都要塌下来了,简直是发了神经病呢。”

    财旺不以为然地说:“我不会说假话的,两万块有人会出的,你莫以为我是在讲胡话,我财旺这辈子还没讲过胡话呢。不信你就等着看。”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吉帮满腹怒火,觉得锁在抽屉里的那份材料必须马上送到区里去了,再不送,这个财旺会更加无法无天。就对康有余说了声究竟如何搞,你们再议议吧,就忙不迭也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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