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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百一十七章      难愈的伤口

更新时间:2023-02-15 07:37:08 | 本章字数:4555

    117     难愈的伤口

    洪正清转业地方工作时,已是团副,到地方上来报到时,有几个好单位要他选择,他偏选择了回自己的家乡,安排到县政府时,因同左县长闹矛盾,看不惯他那种官僚作风,加上他自己要调到下面区社来,哪里也不去,只要求回到蠡山岛来,他怀念自己的故土,特别是蠡山岛生他养他的那条叫龙嘴的老街,在他生命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他想回来好好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好,那条流传了上千年的老街,更要加大力度建设得古色古香,建设得像花园一样,成为洞庭湖区的一颗明珠。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一踏上故土,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破砖烂瓦,那条他熟悉得能说出每一家房屋的模样,每一家商铺的丁字街,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大部分老街人都被赶到乡下去作田了。

    “怎么把这条老街也拆得这个模样了?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呀,可惜呀,可惜!你看,还有好多名胜古迹,水府庙、王爷庙、天主堂、几个几百年流传下来的祠堂呢?都不见了踪影。你们这班败家子,没干一件好事。我们辛辛苦苦、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把家乡建设好,让人民都过上安康幸福的日子。”洪正清站在一堆瓦砾上,痛心疾首,顿脚大骂。

    站在旁边的公社党委书记齐先枫说:“这是文化大革命中那些造反派干的,他们要扫除一切污泥浊水,铲除封资修,一夜之间就把这条老街拆除得只剩下几户了。拆掉也好嘛,这条街也不适应形势的发展了,那些居民没田土作,就大搞资本主义,成了资本主义窝子。虽然富得流油,但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愿要那些沾满了资本主义铜臭气的花花票子。他们要拆,对于他们的革命行动,我们也举双手表示了大力支持。这些革命小将,就像我们当年搞土改,斗地主富农那样,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无情的斗争,了不起呀。看,喊声去拆资本主义窝子,就一呼百应,只一个夜工,就把这里拆成了一片平地。”

    “放屁!什么鬼资本主义窝子,纯粹是你们在搞极左路线,好端端一条老街被你们拆了。”洪正清又顿脚大骂,“这些老街人祖祖辈辈都生长在这里,为搞活当地的经济,繁荣市场都作出了很大贡献。他们为求生存,找出路,做了点小生意,搞了点工商业,这怎么是资本主义?他们搞点这样的资本主义有什么不好,他们又妨碍你们什么了,要下这样的狠手把他们一棍子赶走,要不得呀,伤心啦。嗨!我不说了,说也没用了。我这次要求回蠡山岛,就是为要建设好家乡才来的,不想回来就见到这么副惨境了。”

    洪正清望着那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痛哭流涕。没几日,他又跑到蠡山岛南端去看那条阁老街,也同样只剩下一堆堆的碎砖断瓦,那条小街也不见了踪影。就一连大骂了多日。还跑到县里去问,蠡山岛的街呢?是不是县里号召他们去拆的?接待他的县领导笑笑说:“阁老乡的街道拆得早些,连阁老墓也被人掘了,连墓碑也被人抬去垫猪圈了。蠡山岛上九十九座庙都拆光了,还要那些老古董干什么哟,现在都在轰轰烈烈学大寨,要开荒造地,向荒山,向湖洲要粮,谁还管那些老街、古墓哟。你就一心搞好你的本职工作吧,你还要肩负组织上交给你的重任呢。”

    洪正清此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除了顿脚长叹,已别无他法。眼前的现实不得不使他重新审视目前的状况,作为一个刚刚转业到地方来工作的军转干部,他只能随大流,跟形势走了。

    转业到地方后,他当过几年武装部长,又调到县食品厂当过几年党委书记,后又调到蠡山岛当了区委副书记,副书记没当两年又当宣传部长,官越当越小了。有人说是因为他那在部队里养成的暴脾气还没改过来,动不动就大动肝火,张口就骂人,不管你职位大小,他爱骂就骂,特别是对男女作风问题,管得极严。不知是他自己那东西形同虚设不管用了,也嫉妒别人成双成对还吃在碗里瞄着锅里呢?还是在部队三项纪律、八项注意学得走火入了魔,他对这方面的问题总是疾恶如仇。只要听说谁同谁乱搞了,哪个干部又搞了哪个女人,他听后必定剑眉倒竖,拍案而起,直到把那么个干部搞下台,他才仿佛铲除了一个毒瘤,轻松地舒了口气。而且还感叹,现在的干部呀,在慢慢变坏呢。哪像我们战争年代那个时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但随时拿到嘴里唱,还事事都照这个办,犯了,重的给你一粒枪子儿,轻的也没好果子你吃。那个时候的男女在一起,就好像没有性别之分。哪像现在,男男女女拢不得边,拢边就擦枪走火了。

    自从转业到地方后,因为自己伤残得不是地方,偏是那个命根根上 ,使他曾一度在女人面前灰溜溜的。在自己堂客面前就更抬不起头,就干脆不回家或少回家。就是回家,也只是跟王菊花送工资钱回来,跟王菊花聊不了几句就又慌忙火急说区里还有重要事,一溜烟回区公所了。

    王菊花不知是对洪正清每个月送来的那一叠工资款看呢,还是知道他回来也作不了大用,反而还使她痛苦难受,久而久之也听之任之,再不像先前那样对他望眼欲穿。相反还讨厌他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同洪正清结婚二十多年,不知是因为比洪正清年轻十多岁,还是保养得好,同洪正清站在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父女俩了。为此,王菊花也极不平衡,年龄相差一大截也罢,还夜夜守空房,有个男人形同虚设,她怎甘心为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洪正清作牺牲?以前对他那般含情脉脉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了。如果不是那厚厚一叠工资款对她还有点诱惑,她倒希望他永远也别在她面前露面。不知何时,她房间里早已有了别的男人的气味。

    终于纸包不住火,久而久之这些事也传到了洪正清耳朵里,洪正清开头听到后,也气愤填膺,忍无可忍,把王菊花骂得狗血淋头。还拍着腰带上别着的那杆区里临时发给他搞保卫工作的旧驳壳枪咬着牙骂:“那个臭男人一旦被老子抓到手里,老子要一枪嘣了他。”

    这一说不打紧,王菊花的泼劲就像一桶汽油着了火,猛地一窜就扑上来了,她边骂边抓住洪正清的衣领使劲推搡着,还狠狠用拳头像擂鼓一样擂了洪正清好几十拳头,擂够了,又用头狠狠朝洪正清的下身擂了过去。直到把洪正清擂得哇哇大叫,自知已撞下大祸,想扭头就跑,但他想错了,王菊花已不想轻意让过他了。她一声大喝;“洪正清!你这个太监,老娘再也跟你过不下去了。走!我们离婚去!不离你是脚猪子日的。”洪正清这一惊非同小可,骂他打他他倒可忍受,就这后一句话,他一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向王菊花求起饶来:“我的姑奶奶,你还没闹够?我求求你了,你打我杀我,我都能忍受,离婚这句话万万说不得,我来地方工作这才几天?我也是领导干部,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一个当领导的,居然还同堂客离了,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不行!这个事我决不会答应。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王菊花就肆虐地冷笑:“你能满足我什么?你还像个男人么?我需要的你能满足么?”

    洪正清就把他从部队带回来的一大叠转业安置费,还有一堆军功章,对她面前一搭,说:“这些都可以给你,还有住房以及我每月的工资,谁都知道,我的工资是当地最高的。只要你安心当好一个妻子,我什么都可以毫无保留地送给你。”

    王菊果然被他一大叠转业费以及每月令邻居都羡慕得馋涎欲滴的工资、还有他显赫的地位所吸引,就暂时没再作言语,只暗暗在心里拨开了小九九,这样也好呀,只要你不干涉我,我还能真守着你这个太监,独守空房?别做那个梦了。暂时跟你也行,你就到外面当干部别回来,眼不见心不烦,我王菊花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到时有什么风言风语,只要你洪正清睁只眼闭只眼,就暂时跟你将就着过吧。就跟洪正清挑明了,暂时不离可以,我们形式上是夫妻,实际上就各过各的吧,以后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也不要干涉,我也就放你一马。如果你不懂味,要跟我过不去,那就只能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洪正清对她的这些苛刻要求虽难以接受,但从长处着想,就闷着头没有再作声,那模样是表示默认了,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呢?洪正清以后果真就以工作忙为由,很少回家。

    巴山垸修好后,王菊花就趁机以要搬个既安静又能搞点小自由的地方为由,要搬到巴山垸来,洪正清哪还有反对的份,再说他也想图个安静,王菊花坚持要搬,就依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就突然搬到巴山垸这个从前只长芦苇、柳条的大堤边来了。王菊花的那间小房里,每到刹黑,从此就常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男人常驾着一条小船来这个堤边测量水文数据。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以前跟王菊花曾打得火热,还多次上过床,只差没举行婚礼的何良才。就因王菊花突然迷上了在部队当了军官的洪正清,他们的婚事只好吹了,曾一度伤心欲绝的何良才见王菊花与他绝情地分了手,当上了官太太,知道已回天无力,自己一个水文站的小职工怎敢与一个副团级军官抗衡,就黯然神伤悄悄收了兵,也死了心。还随便找一个女人结了婚。虽已结婚生子,但婚姻并不和谐,这个初恋失败的男人,总喜欢把妻子处处与王菊花作一番比较,但此时的王菊花自从当上了官太太,早已红极一时,从此也再没把他这个小职工放在眼里,他曾一度伤心欲绝。虽然对自己这个显得很笨拙,毫无情趣的乡下黄脸婆没什么好感,但此时木已成舟,只好凑合着。有时只暗自叹息,只怪自己命运不济,没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终至于让到手的猎物也飞了,让那个黑雷公捡到了这个便宜。就灰心丧气,从此不敢再有奢望。不料王菊花终未忘记他,有天他正坐在水文站垂头丧气时,突然见到窗外有个熟悉的人影朝里面探望,他伸头一看,原来是王菊花。王菊花见了他,没有说什么,只向他飞来一个媚眼,还莞尔一笑。然后他也向她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多年前就心有灵犀的一个暗示,然后他们就晚上在一个树林里苟合在一起了。此时的王菊花虽已为人妻,但仍不失其美貌、丰腴,略显肥胖的身段更显出少妇的风韵,双眼皮抛来的媚眼仍使他情迷意乱,像害病似的久久安不下心来。此后他就成了王菊花家中的常客,每到夜墓降临,就有一条黑影,从后门里钻进了她的房间,即刻房里那张有些摇晃的宁波架子床就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

    没有不透风的墙,王菊花又与以前的相好混上了的传言传到洪正清的耳朵里后,洪正清也曾歇斯底里发作过几次,也尝到过他发作之后所尝到的后果,这个女人不好惹呢,她已与她那前相好又重新勾搭上了,想拆开他们已并非容易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已很严酷地摆在他面前,王菊花已准备跟他拼死一战,跟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男人一刀两断,这个事洪正清无轮如何也不能接受。

    听到要离婚,洪正清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了。他抱着头蹲在一边暗自叹气,他最不愿听到的就是离婚二字。像什么话哟,他一个堂堂的副团级转业干部,最后竟然还败在了自己的女人手里。正人先正已,要管好别人,常还在大会小会上高声大气训斥别人的一个区委领导,不料自己的后院也失了火,别人见了像什么话?他那半截子杆杆虽作不得用,但好歹身边还有个女人,离了婚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永远只能独身了。他是不愿带着这半截杆杆另去找女人的。凭他的地位和丰厚的那一叠工资,要找个女人并不难,但纸包不住火呀,事久原形一露,人家不同样也会拍屁股走人,谁愿意守着这么一个中看不中吃的男人过日子?再说离了影响也不好,自己整日在外面去马列别人,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自己也罢,组织上难免也会有看法,他是最不愿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的。想了想,他终于有所省悟,能怪妻子么?怪不得她呀,自己已不能跟她带来欢乐和幸福了,怪只怪那个美国佬害了他,使他只能如此这般了。只要妻以后不再提离婚,管她呢,你偷人就偷人吧,管得了初一还管得了你十五?睁只眼闭只眼吧。

    以后他就真这么做了,他很少回家,回来把工资金对王菊花一交,说是区里还有事,就急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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