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财旺被 开
更新时间:2023-02-18 08:06:35 | 本章字数:4387
120 财旺被开
果然不久,乡长钟力农就到王家坳来找财旺了。
财旺这时正泥一身水一身在试验田里施肥。他的试验田此时稻穗已沉甸甸的,产量明显要比其它田里高出好几成。这是他近几个月来天天守望在这里,日夜操劳的结果。他想了,搞责任制后,群众积极性高涨,加上有了这个好品种,来年一定会打一个翻身仗。那个河边没承包好的鱼塘近几天他也落了实,有个在外地做了多年生意,已赚得盆满钵满的生意人不知是因为钱多了没处放,还是对养鱼突然产生了浓厚兴趣,竟然特地托人来要高价承包这个鱼塘。还答应除了交给队里承包款,每家每户还送上几百元的丰厚礼品,年底把鱼打上来后,家家户户还送几十斤过年鱼。有这样的好事,谁不举双手赞成。连一向也站在章吉帮一边,跟他一个鼻孔出气,反对鱼塘搞承包的康有余也变了腔调,说这样的好事如果是真的,他再不会打半句狗屁唱反调了。只是他还没见到过那个承包人,还只听到财旺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他还半信半疑。哪有一个承包人自己不出面,委托别人去办的道理。多少也要搞一桌好酒菜接他措一顿吧,至今他连一根烟也还没吸过他的呢。这样的大老板按理是要先找他这个队长通融通融。而财旺说,好事还到后头呢,那个承包养鱼户还会有几项大投资,听说投入的资金要吓翻一片人。还向康有余拍胸部打了包票,你们这鱼塘有几个钱,他桌子上撒下来的也不止这一点。他包这个鱼塘并不是想在这个塘里赚多少钱,而是想在这里修身养性,以此作为平台,观察观察蠡山岛发展的动向,身在鱼塘,眼观全岛呢。是人话还是鬼话?但财旺已确确实实把二万元承包款拿到了队里,眼见得家家户户都因此要发一个小财,是他们自从搞集体来还从没一下子见到过这么多钱的一个小财。家家因此喜气洋洋,不亚于凭空一下就从那个鱼塘里掘到了一窖金元宝。队里的村民那一向几乎家家都在传颂着这件看似在做梦的喜事。只催着财旺,快些把那个包鱼塘的人喊来,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长了三头还是六臂,竟然会有这种气魄、海量,闻所未闻呢。财旺说,这个人迟早会要露出庐山真面目的,等把这一段的事干完之后,我会把他引到大家面前,让他跟大家见识见识。
但就在这时,乡长钟力农来找财旺了。队上的人都认为,那个承包鱼塘的神秘人只怕要露面了,都喜之不尽,大呼小叫,要财旺赶快回来,连乡长也听到了这个信,来找你了。
财旺忙从田里洗脚上岸,拍达拍达打着一双赤脚走来问:“哦!是钟乡长找我,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
钟乡长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乡长的得力助手,两人在工作上是时常配合的。乡长要在全乡指导生产,如果没有财旺经常向他提供农业生产方面的各项资料,虫情预报,他就会像瞎子摸象一般,找不到头绪。幸亏有了财旺这个农校科班出身的好帮手,钟力农才得以在指导各村农业生产,以及在各种大会小会上把农业生产从种到收,能讲得头头是道,唾沫四飞。财旺在农校学的是植保、栽培,对农业方面的知识早已融会贯通,加上自己勤学苦练,常在基层观察、实践,对植保、虫情预报总是了如指掌,胸有成竹。每次钟力农来找他,他都汇报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为推动全乡的生产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钟力农常把他当作自己的参谋、助手,一向对他也还器重。令他还不大满意,而且还有损他颜面的是,这财旺做事还太死板,认准了一个理,九条牛也拉他不动。就说这次孟觉豪要搞承包责任制这件事,他也像吃了迷魂药一般,死死跟在他后面也大喊大叫搞得好,路就该这么走。还率先在他蹲点的王家坳队搞了一个样板。钟力农明的暗的都向他打了招呼,要他识时务点,你还是个集体干部呢,以后还要转正,还要有更好的前途,不要跟着孟觉豪钻进这个死胡同里了。如果一心跟着他钟力农走,看风使舵,他保证财旺今后前途无量。听说不久上面就会来一个农技员转正的指标,吃国家粮,由财政拨款拿正式国家工资,正式结束你吃背米、拿工分的农不农、工不工这个尴尬局面。只要你听话,这个指标他钟力农做得到。财旺听后,只一笑,说,你的意思我懂,要我背离孟觉豪只怕我做不到,我认准了的事就会一杆子撑到底。孟觉豪这个人我也是看准了的,他是个了不起的角色,我们中国广大农村基层就太缺乏这样有远见,有雄心壮志,不顾个人得失的优秀干部了。而那些唯上面马首是瞻、唯上不顾下,只考虑个人得失随大流的干部太多了。钟力农听后脸上显得很难看,财旺话里明显还有点看他不起呢,这样一个有凌有角的剌头儿有什么培养价值。从此对他也就不冷不热起来,虽也常有往来,也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不得已而为之。后听说齐先枫也对他没什么好看法,就更加觉得这个人要提防着点,并非自己圈子内的人。
这次他又来找财旺了,财旺以为他又是来问生产方面的事,就笑眯眯走了过来问:“钟乡长,又是要开会了吧?我这里早跟你准备了一些近段虫情方面的数据,要抓紧打农药了,不然第三代螟虫又要暴发了。还有……”
还没说完,钟力农就一脸凝重,皱了皱眉,向他挥挥手说:“财旺,这个先慢点说,我要问你一件事,这一向你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什么出格的事?只在搞责任承包制时,我们遵照乡党委、政府的决议大刀阔斧发动群众搞了,其它没干什么呀。”财旺一头雾水,心里也忐忑着,不知钟力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个不要你负责,是党委、政府的事。我是讲你在个人生活作风方面的事。”钟力农不得不点明了。
“生活作风?我不偷不抢,吃了饭还给住户粮票、伙食钱,每天还泥一身水一身同社员群众一起参加劳动,没犯什么作风上的错误呀。”
“你还没听明白?我说的作风是男女方面的事。”
“哦!原来是这件事?”财旺终于听明白了,农村批判干部有作风问题一般是指男女两性关系上的问题,就说,“你是说我也有作风问题?”
钟力农阴沉着脸说:“知道就好,我就是为这个事特地来跟你谈谈的。”
财旺好一阵难堪,脸上立即由红变白,忍不住大声辩驳说:“是谁说我有作风问题?我只同吴凤兰在搞恋爱,有时难免也有亲怩行为,难道这也是作风问题?”
“你别把这件事简单化了,你是蹲点干部呀,是要你来这里蹲点的,不是要你来谈爱乱搞女人的,你连这一点都不懂?犯了错误还不得信呢。”钟力农板着脸,严肃起来,“已经有人向上面反映了,说你乱搞男女关系,区里已作重点调查了。齐区长还作了指示,要严肃处理,清除害群之马,决不姑息。我见你平常钻研农业技术,为指导全乡农业生产作出过不少贡献,想从轻处理,批评教育一下。说了一箩筐好话,齐区长不但不听,还拍桌打椅骂人呢。洪正清部长也发了话,要把这事作为一个典型,在干部队伍中狠狠整顿一下。阁老乡不只是财旺一个人的事,孟觉豪不也在这件事上做得出格了点,他同成小妹不也在拉拉扯扯。谁知你也撞在刀口上了,只好先拿你开刀了。”
财旺满腔委屈,气愤地叫起屈来:“这是齐先枫打击报复,我是正当恋爱,怎么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们这是故意在找我的岔子。好!好!要我走,我就走,不就是想把我开除么?东方不亮西方亮,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走着瞧。”
钟力农知道财旺能当上农技员是颇费周折,花了一番大工夫才把他调到阁老乡乡政府来的。如果不是孟觉豪调到阁老乡,还三顾茅庐一次又一次上财旺家,竭力举荐,一定要把他作为一个人才招聘到乡政府来搞农技员,谁会理他?齐先枫在搞瞎指挥耕了点上的绿豆、黄豆,财旺出于义愤,向县广播站、省报写了群众来信,指名道姓对齐先枫进行了批评。齐先枫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一下,却一直没找到。有他在区里,谁还敢用财旺?孟觉豪天不怕,地不怕,偏要用财旺。齐先枫对这事早就不满了,而且一直在对财旺虎视眈眈。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会放过他?钟力农当然也不敢得罪他,他也指望齐先枫能对他提携提携呢。就又义正词严对财旺说:“财旺,你快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去吧。这是区里作出的决定,我也没办法。连那个洪正清也跟齐先枫一个鼻孔出气了,齐区长喊打,他还喊杀了。我跟他说了一肚子好话,孟觉豪也不同意把你搞回去,洪正清听说你是在恋爱,气消了些,念记你是个人才,同意只批评教育一下,还是保留你的工作。不料齐先枫始终不同意,说这事不严肃处理,杀只鸡给猴子看,那里的歪风邪气压不下去。先作个样子给孟觉豪看看,给他一点威慑力。孟觉豪也知道这是做给他看的,也不好再说了。就只唉声叹气说,你去对财旺做做工作吧,看样子,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这样吧,暂时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先回去一段时间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把你调上来。你还年轻,又有文化、技术,乡党委、政府对你的印象也还好,机会还有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已无话可说了,说也无用。财旺知道自已现在的地位,他没转正,一个临时从队里抽调上来的,吃的是背米,拿的是工分,怎能与那些国家干部平起平坐?干不干得下去,能干多久,全要看领导的眼色行事,他高兴了,你就能多干几年,不高兴了,说走就会要你马上走。听钟力农说完,他将脸埋在两只手掌心里,沉默了一阵,然后咬咬牙说:“我知道是有人在害我。好,我走!我不走,那伙人不会放过我,迟早会要对我下手的。齐先枫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了。我不把孟觉豪为难,他也很可能自身难保了,我现在就走。不过我要声明一点的是,我同吴凤兰是清白的,我同她从来就没有干过越轨的事,说我有男女作风,完全是对我的诬陷。我同她是正当的恋爱关系,恋人之间就是有一点肌肤之亲我不知又犯了他们哪门子法,如果连这一点也不原谅我,我就觉得这个社会太不近人情了。我相信人们会理解我的。我就是走了,吨粮田的试验我还会在自家田里继续做下去的。”
也没再多说,闷着头连忙跑到住户家,将被子、行李一绳子捆了,带上自己的日常用品,用一根竹扁担一担担了,就准备走出村子。
刚走上大路,闻讯赶来的村民就把他团团围住了,一个个拉着他的手不肯松手,有人还热泪盈眶地说:“财旺,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几年你在我们队,哪天不是跟我们一起泥一身,水一身同出同归,你是吃了苦的。你同凤兰本来是恋人关系嘛,怎么就凭空捏造说你是男女关系呢?我们还常为凤兰能找上你这么个好对象感到高兴呢。说这样太好了,财旺以后能经常来我们这里指导生产了。有人诬蔑你,那是瞎了眼呢。”
“财旺,你走了,那个包鱼塘的神秘人还会来包么?我们还想同这个人会会面,好好感谢他呢。你走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大家都七嘴八舌围过来,不让财旺走。
财旺只好放下行李说:“你们放心,我就是走了,承包鱼塘的事也不会烟消云散,那个承包人等个时候也会来看看大家。”
“那你今天不能走,我们还称点肉,杀只鸡,买瓶好酒招待招待你,这几年你在我们这里没少吃苦啊,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要得!要得!好生招待下财旺,我举双手赞成。”康有余也早跑了过来,扯住财旺的手说,“财旺啊!你这一走,我也舍不得呢,你在我们这里辛辛苦苦干了几年,这一餐酒肉饭是无轮如何也要吃的。来!大家都来把他的行李拿回去。”
也不管财旺同不同意,大家都一拥而上,推的推,扯的扯,把他推到曹老倌屋里去了,行李也被吴凤兰悄悄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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