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神秘老头

    张馆长还探访到了，那个神秘老头邸夷子皮果真已安家落户到了王家坳那一百多亩鱼塘上。

    鱼塘上已用油毛毡搭了一个牯牛棚，两间屋大小，就搭在鱼塘的堤埂上。他不喜欢接近外面的人，见来了人，就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急忙躲避在棚内后面那间开了一张铺的小屋里吸旱烟去了。据常去那里的康有余说，那哪是邸夷子皮，邸夷子皮那么大的富翁早住高楼大厦去了。他坐在城里的别墅里，呼风唤雨，遥控指挥，连市里也很少露面。左市长想见他一次都难。跟左佳打交道的也是邸夷子皮的一个部下。来这里养鱼的其实是他请的一个帮工，他怎会亲自来这里养鱼，他那么多钱，动辄投资几十上百万、千万，一百多亩鱼塘养的鱼，还不够他一餐酒饭钱呢。来这里养鱼的那个老头不过是想借他的名在这里招摇瞎蒙而已。就凭他干瘦、佝偻着虾公腰的那副模样，吸的还是叶子烟，喇叭筒，吃的是自己种的菜，喝的是红薯酒，连一包便宜烟也买不起的寒酸样，比我还不如，也敢冒称邸夷子皮，见他的鬼呢。不过出手倒大方，来的第二天，就委托财旺家家去拜访，每家除了送一个里面有二百元钱的红包，还有一袋米，一桶油。五保户胡瞎子还跟他送了衣被，修了房子。我问他，你伴着邸夷子皮这么个有钱的主儿，自己为何不吃好点，穿好点，还这么可怜巴巴的像个叫花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来这里养鱼，何不要邸夷子皮把他饭桌子底下掉下去的那点给你，你也吃不完。那个老头却没好气地吼道：“关你什么事？我愿意这么过，这是我的自由。你以为有钱就会过得像神仙？钱不用在正当处，就什么用处也没有。我虽然没把钱用来自己挥霍，但我心安呢。我这副皮囊迟早要交给阎王爷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邸夷子皮早把了信我，千金散尽又复来，钱只要用到正当处，为大家做了好事，就是积了大德。你听听，这个帮工别看他貌不出众，跟那个邸夷子皮打了几天工，居然也说出这么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你说怪不怪？”

    张馆长要去鱼塘边看看，康有余向他摆了摆手说：“别去！别去！小心他骂人。一些要去看的都被他骂跑了。他就要每日独自待在那个牯牛棚里，拿着一部半导体收音机听花鼓戏，自得其乐。要不就坐在鱼塘边一边看他的鱼，一边喝闷酒。吃自己种的小菜，自己养的鱼虾。谁想吃鱼了，跟他说一声，你自己去捞，他也不管。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这老头伴着邸夷子皮这个主儿，他还想什么呢？什么也不用想了，只是我们没他那个福份。”

    张馆子就真走到离鱼塘不远的一个山坎上瞄了一阵。那老头正坐在牯牛棚前，还是戴着一顶尖角斗笠，手里端着一部半导体收音机，听得摇头晃脑，那模样显得十分陶醉。是在听花鼓戏，还是在听新闻？没人知道。张馆长想走上前去同他聊聊，老头见他走了过来，摇摇手说：“别过来，这里路不好走，小心跌到鱼塘里。有什么事，你找财旺去。”

    张馆长只好讪讪地走了。

    他想去区里找正在开会的孟觉豪谈谈，阁老乡那几座古墓已引起了他浓厚兴趣，且财旺也讲了，邸夷子皮已经有意向阁老乡修墓，建集市开发旅游区投资，这也是张馆长最感兴趣事。为此事，他已反复找财旺问了，到底是不是真有这回事？财旺信誓旦旦拍了胸部，这事还能是假？邸夷子皮说话是算数的。市里西区那边他说要投资不是一下就投了几百上千万？房子道路都摆在那里有目共睹的。他现在已准备把投资重点转移到蠡山岛来了。不光阁老乡这边要投资，蠡山乡那边的范蠡庙，还有那条已拆除的龙嘴老街，他都准备投入大量资金。特别是那座范蠡庙，资金早已到位，还报请了市宗教局。宗教局最近已恢复成立，鸱夷子皮要重建范蠡庙的建议，已引起了宗教界的关注，并相继派人对范蠡庙原址作了考察，已初步确定了恢复修庙方案，其规模决不亚于原来的旧庙，而且还要雄伟。鸱夷子皮的二百万投资款已陆续打到宗教局的账上，一旦动工，他还要到实地察看、监督。

    “孟觉豪书记知不知道这件事？”张馆长问。

    “孟觉豪早就知道了，而且也有实施方案了，只是他现在行动已不自由了。区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要集中火力对他进行猛攻，连防汛抢险这样紧的大事暂时也放到了一边，要先解决好他的问题。”

    “他是什么问题呢？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连防汛抢险也不顾了？真是瞎胡闹。”张馆长对此事早有耳闻，而且很不满。苦于自己只是一个小博物馆的馆长，无能为力，只叹息了一声说，“我要去区里看看，我不相信对于这么一个敢想敢干的青年干部，就因为想改革，在农村推行责任制，就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唉呀，这些人的脑袋呀……好，我不说了，还是要赶到区里去看看。无轮如何我要跟孟觉豪谈谈，把这个事早些落实下来。”

    他赶到区里的时候，区里的会议还在风头正紧地进行，他没法见到孟觉豪，只好扫兴地回市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