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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百四十八章     康有余又发飚了

更新时间:2023-03-19 07:56:56 | 本章字数:5346

    148    康有余又发飚了

    船又开到了王家坳队河边。上岸就是王家坳那一百多亩鱼塘,现正由鸱夷子皮承包养鱼。当大家听说那个腰缠万贯的大款鸱夷子皮竟然放着市里西区投资千万的大工程,屈就来这里养鱼,大为惊奇,想顺便一睹尊容,见见这个鸱夷子皮究竟是哪路神仙。上了岸东瞄西瞄了一阵,并没见到哪里有鸱皮子皮的影子。有一个人眼尖,见一个穿着劳动布工作服,戴尖角斗笠的老头躺在一棵柳树下眯缝着眼在听收音机。他想过去问问是不是看见了鸱夷子皮,我们区里领导想见见他。呼唤了几声,那人只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别惊忧他的鱼了。见那人执意要来,就不理不睬独自往一边走了。

    来参观的人不解,问孟觉豪,那人到底是不是鸱夷子皮?孟觉豪说,他也从来没见过他呢。有什么事,都是财旺代表他来传达。他也很想见见他,不过鸱夷子皮说了,孟觉豪书记他倒愿意见见的,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合作,比如修阁老墓和方孝儒、墨氏墓,搞旅游开发,还有一个更伟大的工程,就是恢复建好范蠡庙。鸱夷子皮准备拿出几百万了、佛教协会也拿一些,连地基都选好了,就是修在被拆毁的原庙址上,图纸也找人设计好,只准备动工了。鱼塘边没见有其他人,孟觉豪眼尖,说那里有一个,那是财旺,手里正拿着一个农药瓶子,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根棍子,指指鱼塘里泡着的几条死鱼,嘴里在骂骂咧咧。

    这么一说,来的人就更想看看鸱夷子皮究竟是何许人了。有如此大的气魄,动辄投资上百万、甚至千万,没这么大的脚,哪能穿这么大的靴。这么有气魄的人,谁见过?别说他们这班区乡干部,就是县里、省里的领导也不多见,见到的都是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只有他们才敢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经再三请求,那个戴尖角斗笠的老头仍然在远处摇手,不想见。正疑惑间,已气喘吁吁跑来迎接的生产队长康有余忙把大家引到保管室前,对大家笑着说:“认错了人呢,那是什么鬼鸱夷子皮,那是鸱夷子皮请来打工的,一个作田佬,比我还穷呢。平时脚都踢不出个屁来。见你们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还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还敢来见你们。他帮鸱夷子皮当帮工,包了我们的鱼塘,怕你们是来找麻纱的,怎会敢见你们。”

    哦哦!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鸱夷子皮那么个干大事的角色,几千上亿资产,怎么会亲自来这里养鱼,他脑壳里又没进水。看他那个寒酸模样,戴尖角斗笠,穿劳动布工作服,吸叶子烟,滚喇叭筒,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大人物,是个打工的角色。不过在他手下做事,应该也不会亏待他呀。为何还是这副寒酸相?大家就只哄笑了一阵,就又往前走了。

    齐先枫对那人心里早就有点火了,他们区委一班人来这里看看,已是十分看得他起了,别人还接都接不来呢,他竟然视而不见,把别人拒之门外。就觉得这人并不是什么懂规矩,见过世面的角色,也非什么大人物。一个人就冷着脸气冲冲往前走了。

    康有余兴冲冲赶来时,章吉帮忙将他介绍给了齐先枫,说,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谈起的老土改干部康有余,在生产队干了几十年队长了。是个老党员,也是个坚定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分子。

    康有余经他这么一吹嘘,浑身又痒痒起来,忙拿出从代销店赊来的一包带过虑嘴的香烟,见干部装一枝。有点委屈地说:“革倒是革了一世命了,土改就搞起。生产队长这个芝麻官当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知当来当去,当到现在只是一个有职无权的组长了。田土都分到户了,都各管各了,谁还希罕你?你讲的话连屁都不如了。这样搞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还要滔滔不绝摆谱,齐先枫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那个都别说了,说也无用。你只讲讲搞责任制,把田土分到户后,出现了哪些负面影响,群众都有哪些反映?你只管照直讲,不要怕,没人敢打击报复你的。”

    章吉帮也向他鼓鼓眼,暗暗说:“你不是多次向我讲了,搞责任制后,出现了这问题,那问题,在搞复辟、倒退了。会要回到解放前去了,你又会要过苦日子了。齐区长来了,正是来了解民情的,是为人民撑腰的。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跟齐区长说呀。”

    康有余就眨巴着眼瞄了瞄在座的这些看来有些来头的乡、区领导干部,心里虽然虚虚的,不知是说好呢,还是说歹,心里还没底。说好吧,心里不百个不愿意,当个组长什么也没捞着。还像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加上两个儿子不知是听了章吉帮什么话,竟然敢去盗古墓了,还险些被抓。现在两个人都跑得不见了踪影,整日惶惶不可终日,连家的门也不敢进了。这个章吉帮呀,你向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呢,害得他们现在还在东躲西藏。但碍于他是区里的干部,也只好打断牙齿往肚里吞。说歹吧,孟觉豪还在场,正拿眼盯着他呢,万一说漏了嘴,日后他还不会找你算账,怕是会连这个组长也当不成了。

    正犹豫不决,章吉帮又在他耳边吹起了冷风,说,有齐区长在这里你不要怕。说呀,有什么不敢说的,齐区长这次就是来了解情况的。

    对齐先枫那里一瞄,齐先枫果然在向他使了使眼,明显是在鼓励他嘛。就咳了一声,壮了壮胆说:“我还怕说得么?今天来了这么多领导,我对不起大家呢。装的这一盒烟说得丑,还是从代销店里赊来的。由于生产没搞好,队里穷得叮当响,连包烟也买不起。你们看看我,现在还在吸喇叭筒。”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拿出烟丝,用裁好的旧报纸卷了一根喇叭筒,点燃,吧到了嘴里。边吸边说,“本来田土归集体作得好好的,我每天辛辛苦苦排工,社员都在我的指挥下都干得很好。年底办分配,人七劳三。哪家不有吃有喝,劳多的有饭吃,劳少的也没饿着,这才真正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不知为何,突然就刮起了一股分田单干的歪风,一下,田土、山林、果树都分得精光,集体成了一个空架子。只差没把队屋拆了。有人要拆,被我制止了。我说,这股风看样子有些不正常,全县这么多地方,还有全省、全国,你见到哪个地方分田到户了?为何就只有我们阁老乡在闹?分了有什么好处?分了那么一点田土,劳多的没几下就干完了,多余的时间就去玩牌或搞其他歪门邪道去了。劳少的,分了那么多田土,却又忙不过来,这不是倒害了他们么?就拿我自己来说吧,全家六口,全是好劳力,搞集体时,是按人七劳三参加分配的,虽然吃了点亏,我也心甘情愿。粮食也不比别人分得多,但一家也还吃得饱。现在一下田土都到户了,我家六口人站起来齐刷刷像一堵墙一样,吃饭都是用的大海碗,自己责任地里产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一年还捱不到三四个月。饭不够吃,找事又没事干,他们就只好到外面去搞戳把子,做违法乱纪的事,痛心啦。这都是责任制带来的好处呢。”

    孟觉豪越听越气,终于忍不住霍地站起来质问:“康有余,你的两个儿子做违法乱纪的事,就真的是责任制造成的?别人家的子女搞责任制后,剩余时间都去找发家致富新门路,偏你的儿子听了别人的蛊惑去盗古墓,还把责任推到责任制上,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粮食不够吃,你就不会安排他们干点正经事?就非要去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见孟觉豪发了怒,眼睛盯着他质问,康有余不禁心里一阵发怵,还点到了他的痛处,说他儿子作了犯法的事。康有余哪敢再申辩,只好悄悄收了场,躲到保管室里吸他的喇叭筒去了。那边章吉帮用手点了点,又向他暗示,他只好又走出来,麻起胆子说:“我儿子游手好闲,他没事干呀,你们要替他作个安排嘛。你说田土到户后这好那好,我几个崽没事干在外打流你就不管?大崽放电影,二崽本来安排养鱼,这下好,那个鸱夷子皮要承包,抢我们的饭碗,还逐家逐户送红包,送米、送食油,把一队人哄得团团转。让他包了鱼塘,我的崽只好打流了,还能不干违法乱纪的事。”

    孟觉豪又愤怒地说:“这就是你儿子干违法乱纪的事的理由?真是天下奇谈。你身为共产党员,一个组的组长,连自己家里的事也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当组长?你作事处处只想到自己,不顾全组的利益。鸱夷子皮包了鱼塘,让全组的人都沾了个大便宜,谁不高兴?偏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也不满,那也不满,说白了,你就是一个私字作怪。过去当队长,你指手划脚吃惯了调摆饭,现在田土一到户,要你自己亲自动手干了,就不习惯了。鱼塘这样对群众有好处的事,因为没让你儿子包,你心里就不平衡了,这个鱼塘为何就只有你的崽包得呢?他不务正业,能包好吗?”

    “我不包,我全家去喝西北风啊。你口口声声责任制好,我全家就享受不到一点优越性。孟觉豪,我告诉你,我两个崽都是被你逼得不得不去挖古墓的。不搞责任制,他们怎么会去挖古墓。迟不挖,早不挖,偏这个时候挖?你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孟觉豪又义正辞严地说:“你四个崽的户口不是早就迁到巴山垸去了吗?他们在那里都已分到了田土,还想到这里又分一份?这里只有你老两口的责任地了。你四个崽长期不去巴山垸作田,让那里的田土都荒芜了。他们的户口也不在王家坳了,还带头在这里闹。你还像个党员,干部吗?再这样闹下去,我们要开除你的党籍。”

    康有余一听,就索性耍起赖来,大喊:“章干部!齐区长你们看啦,他这不是明明在欺负我吗?我一个老党员,老干部,革命一世了,最后还落得这个下场,我想不通啊。你们不替我作主伸冤,这个组长我高底不干了。”

    孟觉豪也毫不客气,说:“不干可以,你也不够格了,今晚马上要组里开会另选一个。比你强的人还有的是。你不要以为你是老党员,老基层干部就摆老资格,非你不可了。”

    齐先枫忙站起来说:“孟觉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干了几十年的老革命了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简单粗暴对待一个老基层干部呢。老康,你也放冷静点,有什么话,你只管放肆说,没人敢阻止你的。我们会为你作主,这都是分田到户造成的恶劣影响嘛。你看你看,队里一个上百亩的鱼塘竟然包给了外人,自己本队的人倒没事干了,逼得他们去掘古墓,走上了犯罪道路。以前谁会干这种事。天天都忙于在生产队里出集体工,事多得忙不过来,制度也管得很严,根本就没时间精力去搞那号偷鸡摸狗的事嘛。”

    康有余听到这么一说,又大呼:“还是齐区长英明,我只要求一件事,那个鱼塘我们还是要要回来,我两个崽现在被逼得走途无路了,也要让他们有一条活路呀。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那个鸱夷子皮腰缠万贯,这里投资,那里捐款,钱多得没地方放,为何连我们队里这口小鱼塘也不放过,仗着他有钱到处伸手,他的钱大,还是我们的命大?”

    齐先枫就点点头,其他干部都各执一词,有的摇头,有的表示疑虑,谁是谁非,他们也难判个是非曲直。章吉帮也拍手叫好,正当他清清嗓子要发表一番高论,以语惊四座,在各位领导面前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时,他的眼睛像触了电似的一下又呆住了,他突然看见吴凤兰也正站在人群中,眼睛也正盯着他。章吉帮一身就有些燥了,就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里,烊装要去保管室后面解手,用眼向吴凤兰暗示了一下,就径直去了保管室后面那间茅房。掏出他那东西来哪还尿得出,脑子里这时全被吴凤兰占据了,丰乳肥臀,凤眼细腰,还有那温热湿润的嘴唇。正想着捏着,外面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好一阵激动,来不及把他那东西塞进裤衩,就迎了过来。果真是吴凤兰,就不顾外面禾场里正坐着一大片人,直奔吴凤兰,将她紧紧搂住。吴凤兰满脸绯红,指指他下面说:“还露在外面呢,也不怕有人看见。”

    章吉帮涎着脸,用嘴在她脸上吧了一口说:“它想你了呢。”

    “真不要脸。”吴凤兰忙推开他,“就这东西害了我呢。”

    “害你什么?”章吉帮一惊,忙问。

    “我有了,你摸摸,我有两个多月没来了。”

    “我的天,怎么突然就有了?”章吉帮像被人狠狠击了一掌,他记得,他次次都注意了的,“那你就快去流了吧,怀上可是个麻烦事。”

    章吉帮像突然遇到一个要命的传染病人,一下就惊慌失措起来,脸色也变得扭曲难看。皱着眉瞅了吴凤兰一眼,向她挥挥手说:“你快去上医院流了,药费我帮你出,耽误不得。我在王家坳也不会再蹲点了,我就要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了。组织上正在考察我,我可不能在这骨节眼上出漏子。你走呀,快走呀!”

    他像赶瘟神一般,还把吴凤兰往外推了推。

    吴凤兰掩着脸,抽泣着:“我一个人能去流么?”

    “还要我陪你去?笑话。你想就这样断送我?妖精婆,别害我了。”

    章吉帮趁机想走,吴凤兰一把扯住他说;“翻脸就不认人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个货色。今天你不说清,我不会让你走,我还要在这些干部面前讨个说法,当时你那么追求我,说要娶我。千方百计把财旺挤走了。你得了手,我怀了孩子,你就想甩手不管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章吉帮见她认了真,一脸胀得通红,看来不作个交待,她不会罢休。如果还闹到会上去,就更麻烦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这个漏子。就又露出笑脸说:“我逗你的呢,我怎会不管你呢,我身上还有三十块钱,你先拿着,几时到医院去做了。”

    吴凤兰接了钱,见他态度变了,也心平气和了。就说:“只要你还是对我好,我怎会做对你不起的事。我明天去医院看看,如果要两个人都到,你也要去的。”

    “好,好,你快走吧。让别人看见了,我们都不好。”章吉帮对外瞄了瞄,见外面闹哄哄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忙快步走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群村民提着一些死鱼闹哄哄地吵上来了。

    “看啦!有人在鱼塘下毒了,昨晚丢了一个农药瓶子到鱼塘里,想毒死鸱夷子皮的鱼呢。”

    “这个下毒的十有八九就是本地方的人。”

    “不是春坨,就是夏坨,昨晚有人看见他们到鱼塘边去过。”

    “快报派出所,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掘了古墓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又犯下了新的罪行。鸱夷子皮是个好人啦,凭什么害他,这样搞,他还会包么?”

    远处突然又有一个人在高声喊:“鸱夷子皮已掌握了确凿证据,放毒的就是春坨、夏坨兄弟二人。他已报派出所了。”

    众人大惊,一看,原来是财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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