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又见成小妹

    孟觉豪患痢疾，又患了感冒，整日不是忙着窜厕所，就是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浑身无力。但他还是坚持在大堤上同大家一起抗洪抢险，决不后退半步。大堤上，经过几日几夜不停地奋战，洪水已在慢慢消退。抗洪抢险劳力见洪水在慢慢退了，斗志也渐渐松懈下来。孟觉豪经过在大堤上不断察看，发现大堤经过这些天被洪水的浸泡，仍然险象环生。他本想上趟卫生所去打几针点滴，想到大堤上还要时时警惕、监管，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托食堂里一个买菜的事务长去卫生所买了一盒肠炎灵和治感冒的药，就又边吃药边上了大堤。在大堤边巡回跑了几个圈，到傍晚时，他刚带人消除了一处管涌的隐患，就已头昏脑胀支持不住了。想回去躺一会，不想肚子又在闹了，就又急忙跑厕所，从厕所里刚一出来，不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就扶着一棵树站了一会。

    “觉豪！觉豪！你怎么了？”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不禁大吃了一惊，成小妹不知可何时已站到了他面前，正用手在摸他的额头。

    “唉呀！你还有点发烧呢，怎么还不上卫生所去打针吃药？”成小妹心疼地来扶他，眼眶里不觉涌出了一串泪水。

    孟觉豪就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会死呢，不过就是一点闹肚子，正在吃药呢。你多久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成小妹说：“我是来送防汛物质的。企业办本来是安排一名男同志来送的，我是想顺便来看看你，就自告奋勇争取来了。”

    “来看一下也好。水在退了，大堤在水里浸泡太久，随时都会有管涌，那边那个闸子也还有点问题，几个漏眼还没堵好，随时也会有水冲进来。我还要在这里坚守一段时间。”

    “我……我也想在这里防一段汛。”

    “组织上只安排你们送防汛器材，你一个女人，待在这里干什么？”

    “女人就不能参加防汛？我只想同你待在一起，你病成这个样子了，也需要有人照顾呀。”

    “我要你照顾什么，快回去！别人见了像什么，你同我的事，还在逼我反省，要整我的材料，你倒好，偏在这个时候赶来助阵了，这不是火上加油么？回去吧，别再跟我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我不是同你在正二八经谈么？是什么鬼男女作风，章吉帮逼我签的那个字我死也不会承认的，他们如果还要你反省，我就告到地区、省里去。”

    “你别想得太容易了，他们怎会听你的，你签了，他们就抓到把柄了，就等着他们来处分吧。不过我并不怕，事情终有一天会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对我的审查处分不过是暂时受点委屈而已，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恶意攻击，我会从容面对，并不会放过他们的，一旦有了机会，会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走！你在这里待一天，我也在这里待一天。”

    成小妹也来了倔劲。看着孟觉豪那副已消瘦了一个圈，深陷的眼窝，不禁一阵心酸，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孟觉豪忙递过去一块手帕，说：“哭什么呢？还像个孩子样。来！先擦擦，听话，回去吧。只等防汛抢险一结束，我就会来看你，也准备把我们的结婚手续办了，省得夜长梦多，招些不必要的非议，把手续办了，看谁还敢说。”

    “不！我不能回去，你拖成了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要送你上医院看看。”成小妹又走拢来，拉着他的手说，“走吧！现在我就带你到卫生所去看看，打几瓶吊水，不然会越拖越严重。”

    “我现在怎能走呢？你看，大堤上还有这么多人都坚持在这里，我怎能半途当逃兵。”孟觉豪四处望望，周围的劳力都在紧张地忙碌，没人注意到他们正在窃窃私语。孟觉豪头昏得厉害，想扶住成小妹，不想成小妹见孟觉豪靠过来，就紧紧将他搂住了。

    孟觉豪紧张地要推开她，大声说：“小妹！别这样，你看，工地上有这么多人瞄着，像什么。你还是赶快收拾好东西回去吧。”

    孟觉豪忙把她往一边推。谁知越推她搂得越紧。孟觉豪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小妹，我连推你的劲都没有了，你还是走开一些。等下洪部长来了，见了我们这个模样，他又会要发火了。”

    正说着，洪正清果然已急冲冲向这边跑来了，有个女人正紧跟在他后面，边追边骂：“洪正清！你这个讨不得好死的，你替我站住！不跟你搞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后面追着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见了就胆寒的妻子王菊花。洪正清见她越追越紧，就忙跑到一群民工里面，对一个村干部招了招手，那个村干部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就急忙丢下手里的一把锄头，走过来问：“洪部长，发生了什么事，看你脸都急白了，快讲给我们听听，我们想办法帮你。”

    洪正清叹了口气说：“还有什么好事，你没见我后面追来的那个冤孽，来！我跟你讲一声，你去帮我劝劝她。”

    就又附在他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那个村干部一声大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王菊花又在闹。不怕！再闹我就要她参加防汛抢险，像什么话。”就急忙走过去，总算把那女人拦住了。离那女人不远，就站着那个像幽灵似的章吉帮。见有人把王菊花拦住了，他也急忙绕了一个圈子，躲得远远地了。

    孟觉豪见有人急冲冲向他这边走过来，一阵心慌，猛地把成小妹往旁边一推，大声说：“快走！来人了，好像是洪部长。”

    成小妹这才把身子一扭，跳到了一边。定睛一看，走来的果然是洪正清。孟觉豪就悄悄对成小妹说：“你快走！洪部长来了，你也别呆在这里，他一定是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成小妹也一惊，忙擦干眼泪躲到了一边，用眼偷偷朝正急忙跑来的洪正清一瞄，不禁又惊得差点尖叫起来。洪正清正严厉地站在不远处瞄着这边呢。就忙带着笑容走了过去，说：“洪部长，防汛辛苦了。防汛物质我已送来了，你派人去验收吧。”

    “哦！你也来了。物质我会派人收的。”洪正清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又走到孟觉豪身边说，“是你要她来的？觉豪啊，我把个信你，你可不能再犯这个错误了啊。”

    孟觉豪争辩说；“我犯什么错误？她送防汛物质来，见我病了，来看看我，劝我去卫生所看看，我劝她回去，她不肯，非要留下来照顾我，这难道也错了？”

    “那怎么行？”洪正清立即引起了警觉，忙对成小妹挥挥手说，“你别逗留在这里了，影响不好，快回吧！防汛物质既然已经送来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没必要再留到这里了。觉豪要你照顾什么呢？他还有重要任务呢，你不能再影响他了。快回去吧！”

    “我哪里影响了他？我同他本来就是恋人关系嘛。洪部长，我愿意在这里参加防汛，你就批准我留下来吧。”成小妹苦苦哀求，同时也向孟觉豪使了使眼色，希望他也帮助说几句。孟觉豪感到很为难，就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不行！”洪正清铁青着脸，说得斩钉截铁，“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防汛抢险的地方，不是你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场所，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防什么汛，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了。孟觉豪以前同你的问题还没交待清楚呢，你又想火上加油了？”

    “我跟他有什么问题？我们是正大光明的谈情说爱，犯了哪门子法？”成小妹毫无畏惧，干脆跟他挑明了。

    “成小妹你不要狡辩了，既然是谈爱你为何又在章吉帮那份材料上签了字？承认是孟觉豪诱骗、强奸了你？你走！你走！再不走，我就喊民兵来赶了。你是晓得的，我发起火来，是六亲不认的。”洪正清边说还一步步走来，看样子是要赶她走了。

    “你六亲不认，我还会怕你？我要求防汛抢险还会错了？我永远也不会承认孟觉豪诱骗、强奸了我。那个签字是章吉帮用欺骗手段逼我签的。孟觉豪跟我是合理合法的恋人关系，想不到你这个一向铁面无私，为人公道的洪部长也信了他们的鬼话，同他们同流合污，把脏水也往觉豪身上泼了？”成小妹并不怕，还越说越气愤，就索性高声大气同洪正清争吵起来。

    “你说什么？我同流合污？我同谁同流合污？瞎了你的眼。”洪正清见成小妹那双利嘴越说越凶，就气势汹汹走了过来，眼里就像要喷出火来，手指头点着成小妹的脑门说，“我不许你来就不许你来，别说是防汛，就是天塌下来，你也站一边去。这里洪水还堵不及呢，又来了你这股祸水，你同孟觉豪那个不清不白的关系，我们还要追查呢。”

    不料这句话说出来不打紧，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成小妹也不管你是不是领导，立即就向洪正清撒起泼来，口口声声要洪正清说个清白，你一个区委领导，随随便便就诬陷一个女同志是祸水，明显就是瞧女人不起，到底祸在哪里？同孟觉豪谈爱就是祸水了吗？不说清白，她今日高低不会回去。

    洪正清一肚子怒火，本想还斥责成小妹几句，她同孟觉豪那层不明不白的关系也要追究到她的头上，你成小妹作为企业办的一名工作人员，怎能在生活作风上如此不检点？如果这次不配合组织上对孟觉豪的调查，也会要将她作开除处理。现在她在这里又明目张胆同孟觉豪拉拉扯扯，这还了得，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但看到成小妹玲牙俐齿，嘴巴像连珠炮般对他一阵狂轰滥炸，全然没把他这个区委领导放在眼里，不禁一下就嘘了。虽然他也口似悬河，能说会道，批评起人来，毫不讲情面，但好男不同女斗，自己家里尚且也还有一个使他经常提心吊胆的母夜叉王菊花，那双利嘴也常常使他头疼欲裂，现在这里又钻出个成小妹来，嘴皮子翻动起来，就像刀片似的使他招架不住，他只能不战自退了。但就此退阵又好像难以下台，就求助似地瞄了瞄正痴呆呆站在一边的孟觉豪，并向他使了一下眼色。孟觉豪懂他那意思，想他出阵。开头她闹，他默不作声是想让洪正清通过这一闹，让他头脑清醒点，好好认清一些是非。见已闹得差不多了，他再不站出来，就有损领导的威信了。就走过来推了推成小妹说：“吵够了吧？洪部长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女同志，待在这里也不方便。你看大堤上都是来的男劳力，没一个女的，洪部长也是照顾你嘛。就是他说错了几句，又何必计较。走吧，早些回去。”

    不料这成小妹也是个犟脾气，不但不走，还冲着洪正清大声嚷嚷起来：“我偏不回，我参加防汛抢险，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回，那你就站在这里守着吧。我同洪部长要去那边检查了。”孟觉豪冲她一笑，对洪正清说，“洪部长，别管她了，我们走。我们还要到那边闸子边看看。”

    洪正清正想快些摆脱这个冤孽，就说：“对，对，我们不能再碍了，要到那边去看看。哪有工夫同你驳嘴皮子，防汛抢险出了问题，你能负得责起？”

    说着就同孟觉豪一前一后走了。

    成小妹就在他背后“呸”了一声，大声骂：“老封建！老顽固！觉豪被你们害得这个模样了，还说不是同流合污呢。全是一路货色，没一个好东西。我偏要待在这里，觉豪一天不回去，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就连忙跑到那部装防汛器材的货车前，对司机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跳上车，要司机又把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