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舍命堵漏眼

    洪正清总算在大堤闸子边找到了孟觉豪。此时他正同几个防汛劳力在闸子边指指划划，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紧挨着孟觉豪，只差没把他搂着了。洪正清不看则可，一看又怒火直冒，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天要赶走的成小妹。她何时又钻到这里来了？她不是已随同那部运防汛物质的车回了企业办么？看样子她真不打算走了，非要等到孟觉豪一道回去不可了。洪正清狠狠顿了一下脚，简直是越来越不像话，公然在防汛工地上，他们也敢明目张胆明来暗往了，不狠下决心对他们敲敲警钟怕不行了。

    见洪正清黑着脸气冲冲赶来了，孟觉豪忙迎了过去，他正想等他来，请示请示他，闸子漏眼里的水正一股一股往上涌，要赶快采取措施了呢，不然就来不及了。就忙打招呼说：“洪部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这里还不采取措施，怕要出大问题了。我在屋里睡觉时，这里的人就慌了手脚，跑到我那里，说这里出现了危险情况，听到后我哪里还敢睡，就同他们一道跑来察看了。一看，果然情况很危急，那两个小漏眼已越来越大，现快有小水桶般粗了，再不堵上，就会发生管涌，再堵就困难了，如果又造成倒垸的灾害，前一段防汛的成果就会付诸东流。”

    “是嘛，有这么严重？”洪正清走过去一看，果然有一股浑浊的泥水正咕噜咕噜直往上冒，情况确实已万分危急。

    成小妹也凑过来喊：“洪部长，要赶快采取措施了，还有不有防汛物质？没有我再去企业办调一部分来。漏眼不赶快堵住，等到越冲越来越大，就来不及了。”

    洪正清狠狠瞪了她一眼，紧绷着脸说：“我知道，我知道。小眼不堵，后患无穷。人也是这个道理，小错不改，就会犯大错。那就赶快堵嘛，还站着干什么。谁会水性的赶快拿草袋子装上泥巴砂卵石跳下去把这个漏眼堵上。这个时候了，运物质来也来不及了呀。”

    喊了几声，又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人敢往下跳。

    洪正清急了，又舞着手大喊：“怎么又像上次那样，要你们来干什么的？上次幸亏觉豪跳下去把那个漏眼堵上了，这次总不能又要他去堵吧？”

    洪正清说完就望着几个青年后生，要他们轮流下去，几个后生瞄了一眼那幽深浑浊的河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都推说自己水性不好，帮助运运物质倒还可以，下水没人敢去冒这个风险。

    洪正清又急得顿脚。

    孟觉豪说：“没人敢下去，看来只有我敢再冒一次险了。洪部长，事不宜迟，你也别指望他们了，还是让我下吧。我的水性比他们好，再说上次我也下去堵过一次，有了经验，这次也不会怕了。”

    洪正清瞄了瞄他说；“你不是病还没好么？怎能又要你下去。”

    孟觉豪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堵漏眼已刻不容缓了，再推三推四就要误大事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漏眼越冲越大，眼看着又出现倒垸的悲剧呀。不要多说了，让我下去吧。”

    成小妹忧心忡忡地说：“觉豪，你要下去堵漏眼？你的身体怕吃不消呢？你的病还没好，怎能下水，还要命不？”

    孟觉豪说：“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事关全垸几千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垸子倒了，你快去带人搞草袋子来，我就要下去了。”

    成小妹只好哎了一声，喊了几个劳力，拔脚要走，洪正清忙喊住她说：“你慢点走，我找你谈件事。草袋子就让他们去拿吧。”

    洪正清接着就吩咐另外几个劳力去拿草袋子，把成小妹喊到一边，开头还和风细雨，劝她回去，别在这里造成不好的影响。见成小妹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反驳，就又火直冒，顿着脚说：“你还有理由是吗？你赶快跟我离开这里，你们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了，孟觉豪反省还没结束呢，刚才章吉帮还在这里催他的反省材料，本来我想安排他在家里好好写，写完了好交了这个差，觉豪也好早些解脱，不料他又偷偷跑到这里来了。有什么办法？来了也好，这里正好没人敢下水去堵漏眼，等下等他堵好了，还是要他回去写的。这个事还没搞清，你又跑到这里来凑这个热闹了。你还没把他害够？又要跟他火上加油？搞不得呀，成小妹，我还是劝你，赶快回去，再这样下去，你也要小心受到处分的。”

    成小妹开头还争辩，后来就又哭又顿脚：“觉豪正闹病呢，我是跟他送药来的，也错了？他病成这样，天天带病参加防汛抢险，你们还忍心逼着他写反省，你们居心何忍？他的病不好，我高低不会走的，我也陪着他搞防汛这总要得吧。”

    “你真的不走？”洪正清严厉地问。

    “不走！我参加防汛抢险，谁也没权力干涉我。”成小妹并不怕。

    “你反了！太不像话了。”洪正清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刚想还痛骂几句，那边有人在大声呼喊：“洪部长！洪部长！不得了！不得了！你快来看看，孟觉豪已跳下去一老阵了，怎么还不见浮上来。”

    洪正清就忙赶过来，成小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边跑边说：“该不会出事吧？他感冒、闹肚子还没好呢。”

    正惊慌间，水中突然扑通一声，冲出一个水淋淋的头来。孟觉豪抹了抹脸上的水说：“两个漏眼我都摸到了，暂时还只碗口粗，再不堵上就会越冲越大，大了堵上就困难了。快些，快拿几个草袋子灌上卵石泥巴，丢下来。”

    站在岸上观阵的几个劳力听到喊，就手忙脚乱运的运卵石、泥巴，拿的拿草袋。洪正清忙走到闸子边，对水中的孟觉豪喊：“你还受得住么？受不住就上来歇一会，换一个人下去。”

    孟觉豪摆摆手说：“其它都没什么，就是水下有点浸骨头，太冷。肚子里又在闹了，疼得厉害。

    “那你快上来！”洪正清急忙喊。

    “你快上来啊，来！我扯你上来。”成小妹忙走到闸子边，向孟觉豪伸出了手。

    孟觉豪连忙拉住顾小妹的手从水里爬了上来。上岸后，手还按住肚子不停地揉搓，还轻轻哼了几声。成小妹耳尖，知道他肚子里的毛病又犯了，就连忙凑过来问：“觉豪，是不是肚子里又不舒服了？我跟你拿来的药吃了没有？”

    说着就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毛巾替他擦了擦头上、身上的水，还拉他去换干衣服。

    孟觉豪说：“上次你替我买的药还没来得及吃呢，肚子还在闹。我挺得住，衣暂时不换吧，等下我还要下水去堵那两个漏眼。”

    成小妹就心疼地说：“你怎么还能下去，你病还没好，这样在冷水里一泡，会更加加重病情。洪部长不是讲了要安排另外的人下去吗？你快去换衣，再不能受凉了，不然会闹出大病来的。”

    “不！我不能换，漏眼不堵住，我心里不安啦。其他人都没有我的水性好，这两个漏眼，我不下去堵，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你别拦我，我马上又要下水了。”

    孟觉豪不听，执意还要下去堵漏眼，成小妹摸了摸他的额头，带着哭音说：“你还说能下水呢，你看你那额头烧得发烫了呢，你千万不能再下去了。快去把衣换了吧。”

    俩人正拉拉扯扯，洪正清早在那边看得怒火直冒，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喝：“成小妹！你在那里拉拉扯扯想干什么？太不像样子了。回去！回去！再不回去，我要开除你！这里是防汛抢险的战场，不是你们拉拉扯扯瞎胡闹的地方。你必须马上回去，不要在这里造成恶劣影响了。觉豪，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谈谈。”

    孟觉豪以为是要他又去堵漏眼，就忙过来问：“是要我下去么，我作了准备，不堵好这两个漏眼，我是不会回去的。”

    “唉！哪是跟你谈这个，这个我会安排的。我是讲，你那个反省写得怎么样了？齐区长已来催过几次了，我也没办法，你就写好了交了这个差吧。狗日的，他们把防汛抢险都放在其次了。你就做做好事，马上回去把这个任务完成吧。”

    “什么？要我丢掉闸子不管，回去坐在屋里去写反省？”孟觉豪听到又要他写反省的事，就怒火直冒，顿脚大吵起来，“一次又一次逼我写反省，我早讲了，我没什么可反省的，现在是防汛抢险重要，还是我写反省重要？我回去了这里的漏眼谁来管？就眼睁睁让它垮了？要写也要等我把漏眼堵上了再写嘛。”

    洪正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声说：“这里不要你管，你只管回去快把反省材料写好，章吉帮现在还在指挥部等呢，你还磨磨蹭蹭，是想借防汛堵漏眼躲了不成？这个反省材料今晚无轮如何都要写好的。你还是回去吧。”

    “好，我就走，就走！”孟觉豪见洪正清步步紧逼，只好一声长叹，拿起衣服，就踉踉跄跄往指挥部走去。一路走，还一路哼哼着，是肚子还在疼，还是在不满地咆哮？谁说得清。

    成小妹见状，也不管洪正清正拿眼盯着，急忙走到孟觉豪身边，用手扶着他，边走边哭诉着。洪正清见成小妹跑到了孟觉豪身边，就像在战场上发现了敌情一般，连忙赶了过来，对成小妹又是一顿辟头盖脸的大声斥责：“成小妹！你想干什么？又拉拉扯扯，太不像话了，你要赶快回去，再不走，我们就要采取措施喊民兵把你抓起来了。”

    “你有胆子你就来抓吧！看我犯了你哪条。”成小妹仍然不在乎。

    “我就抓给你看看！”洪正清怒不可竭，两眼睁得溜圆。

    孟觉豪怕把事情弄得太僵，不好收拾，就把成小妹往一边推了推说：“别跟他斗了，你还不知道他这个人的性格，他是最见不得这等事的。等我们以后办了合法手续了，看他还有何话说。暂时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会管好自己的。你不走，他还盯着呢。”

    “我这一走，怕你有个什么意外，总放不下心。”成小妹只好忍痛松了手，在洪正清的注视下，俩人只好分了手，各走各一条路了。

    把俩人总算赶走了，洪正清就像放下了压在身上的一个沉重负担，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