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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道回府的路上吐真言

更新时间:2024-05-19 21:27:08 | 本章字数:9714

    ‘’表妹,齐昊天与你是同班同学?可不简单。’’罗青赞美地问,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眼镜。

    ‘’他是去年来到我们班上当旁听生,但他得人缘,八面昤珑,为人和气热情,同学们也沒有把他当编外生,他很活跃,能说会道,为同学仗义执言,大家都尊敬称他大哥。’’

    ‘’现在他的身份你知道了,要为他保密千万別说出去,惹火烧身。’’罗青郑重叮嘱她。

    ‘’这其中的厉害我知道,只怕他再也回不去了,特务不到处在找他才怪,回去自投罗网。’’

    ‘’是啊,他再也回不去你们学校了,回去成了瓮中之鳖,他也不会这么傻。’’俩人一边走,一边小声地交谈,眼光时刻地注视周围,走出旧宅迂回一条小路往回走。俩人进入一片林子中,沿着一条弯曲羊肠小道走,小道边杂草丛生,开着一丛丛的美丽野花,有红的紫的,黄的点缀在路两旁,罗青随手採撷一束,笑容满面对白玉霜说;’’表妹,我将这束花献给你,我是军人,若有一天上战场而再不能回来,你想起我留作一段美好回忆。’’白玉霜深情地望着他含情脉脉说;’’若你上前线打仗,前方需要医生,我也随你去战地救护。我也想加入地下党,像齐昊天一样。’’她接过他手中花嗅了一嗅,脸上绽开灿烂笑容。林子里树木荫翳,鸟语和鸣。这条小道很少有人走,外面太阳酷烈,林子里却清风拂面,凉丝丝的,爽爽的。俩人拉着手谈笑着;又把话题扯到齐昊天身上。白玉霜轻声笑语说;’’我们同学中也有人怀疑过齐昊天是地下党,万万没有料到他真是地下党,我很崇拜共产党,表哥你呢?’’罗青手理了理被树枝挂乱的头发慷慨地笑着说;’’我虽是国军军人,但我心里也向往共产党,否则,我不会冒着危险义无反顾地救齐昊天,我总担心他的安危。’’路很窄俩人挽着手挨得很紧。

    ‘’我们也不要杞人忧天,他们组织神通广大,前不久我校一个学生被抓了说是地下党,沒多久就被释放。’’她轻松愉快地笑着说。

    ‘’那要看什么情形,现在国军节节败退,被解放军揍得无还手之力,一个辽阔广大的中国,国民党被共产党打压成只有这块弹丸之地了,很快都成为人民的天下。他们末日到来,作垂死挣扎,抓几个地下党来垫背。因此,我们也不要掉以轻心放松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们不谈国事,表哥如果广州解放,我家将要迁徙去香港或去美国,你去不去?’’白玉霜一双含情的双眸,如两颗亮晶晶的星星望着他轻柔地问。

    ‘’我还没有考虑好,时下局势动乱,国民政府已很快会失去整个大陆,有人传闻我们要提前毕业去台湾效忠蒋委员长。一个败军之将,逃之夭夭去荒岛上,有何颜还要人死心塌地做条义犬。’’他冷冷地讥笑着,抚摸着她的乌亮齐耳的短发。

    ‘’你要去台湾?别去替国民政府卖命了,舅舅的意思是……’’白玉霜凝望着他问。

    ‘’你舅舅是乡绅,思想传统守旧,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也不赞成我远离故土飘洋过海。’’

    ‘’我妈妈和舅舅思想如出一辙,我爸早就有移居国外或去香港,但我妈执意不肯要留在广州,等我大学毕业。’’她如小鸟依人般莺声燕语甜美动听。

    ‘’你的思想呢,也想去香港或国外吗?’’罗青笑眯眯地试探问。

    ‘’我还要等三年才毕业作不了决定,我爸要我去英国留学。’’她捧着花坦诚而轻爽地笑着。俩人慢慢地走着悠闲地聊,走出荫凉的林子,外边的太阳火辣辣的,热风中荡漾草木的香气。

    俩人往府邸而来离庄园不远处,为安全起见,罗青放开表妹的手说;’’我去前面探探虚实,小心为上,若遇到什么情况我会向你发出信号,你就不要回家赶快逃跑,千万不要管我,到外边去避避风头。’’他环顾着四周,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好的,我跟在你后边,一旦发生什么事我得到你的信号就回老宅,联系齐昊天叫他们组织想办法来营救,你谨慎小心注意安全,我在那树旁等你。’’罗青径自沿着小路往府邸从容不迫而去,白玉霜坐在大榕树坦露的根上,目光送着他渐远的背影,嗅着罗青送给她香气馥郁的野花,想着她与表哥互相爱慕的心事,不觉羞涩地笑了。

    已是晌午过后,太阳渐渐往西空气里热气扑面,白玉霜坐在阴凉的树下等待罗青返回,等了一会不见他踪影也就担心起来,从树下站起东张西望,见路上没有可疑人,便也大着胆子快步地往家而来,太阳很酷,照在脸上像火烧火燎般。她来时走得匆忙没有戴太阳帽,也没有打遮阳伞,却感觉如铁板上煎泥鳅,她走不过两百米路身上已汗水淋淋,脑皮都被太阳晒得发麻,像泼到辣椒汁在脸上热辣,她一边走着,一边等罗青的消息。

    正在这时,罗青满头大汗兴冲冲赶来,白玉霜迎上前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回府打探消息,沒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吧?’’罗青用衣袖抹了脸上的汗笑着说;’’我在院子周围外察看了一下动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怕你担心又折回来了。看你皮肤白被太阳晒得脸像红透了的苹果,让你等急了。’’他解开衣服扣子,用衣袖煽了一下风。

    白玉霜噗哧一笑;’’你自己也被太阳照得如赤脸关公,满面汗渍渍的。’’说着她用手绢帮他擦了一下汗,俩人拉着手快步地朝府邸而来,到了府前俩人绕到院子后边。罗青望了望周围见院子后边不远处有密集的树林,树林里有个废弃的棚子,上面被树木枝柯遮掩着只露出一角,若不仔细看难发现的。他指着那儿小声地对白玉霜说;’’你躲在那儿,我从后院翻墙进去察看动静,若安全我就打开后院门叫你就进来,若我以鹁鸪叫声向你发信号你千万别进来,赶快回学校去。’’他郑重地叮嘱着,白玉霜嫣然一笑;’’悉听尊便,你也要瑾慎小心,注意安全。’’她连忙往那林子走去隐蔽自己。罗青观察了一下动静,绕到围墙一棵大树旁,他’’噌[‘’[地一声爬上树,他身手敏捷,如轻猱一般爬到树上隐蔽在浓密的树荫中,观察院内动静见没有异样,大着胆子一蹿就爬到墙头上顺势一翻就落入府邸内。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院内动静,蹑手蹑脚来到姑姑窗前,见姑姑和柳青在家里说话。他心想姑姑与柳青不是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他心里犯难疑惑不解,正想离开被姑姑发现了连忙叫道;’’青儿在干什么呀?赶快进来说话。’’姑姑带着责备的口吻。

    罗青被叫住了便镇静下来,环顾周围却没有什么怀疑的才大胆地走进姑姑卧室问;’’姑姑与柳青不是去了爷爷家怎么回来了?’’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她。

    ‘’城里乌烟瘴气,到处抓人人心惶惶,去爷爷的家路上到处是警察不准人进入,我们只有打道回府,玉霜呢,我们还在等你们一块吃饭。’’姑姑关心地问。

    ‘’我俩为慎重起见,她掩蔽在外面的林子里,我前来打探平安无事才能让她回家。’’

    ‘’你赶快叫她回家吃饭,別让我们久等了。’’姑姑催促着。

    柳青机灵地笑眯眯地说;’’公子停步,我去叫小姐,她在哪里?’’

    ‘’你去院子后门,她在府外那片林子里,叫她速回用餐。’’柳青听过快步如飞地跑去叫玉霜,她打开后院墙门冲着那片林子轻轻叫着;’’小姐,赶快回家。’’白玉霜闻着丫环柳青的喊声连忙从林子里跑出来;’’家里没有来什么可疑的人吧,你与妈不是去了我爷爷家?’’

    ‘’本来公子要来叫你,我今天与夫人去你爷爷家,街道上到处是警察抓人便半途回来了。’’俩人边走边聊像亲姐妹般高兴回到府上。

    ‘’走,快去吃饭大家的肚子都饿慌了。’’饭菜早已摆上桌,大家入席而坐慢慢地细嚼慢咽,而罗青在军校养成了狼吞虎咽大口地吃,大嚼大啖,如风卷残云,一碗饭三扒两咽就吃个精光。姑姑看得他吃得津津有味心疼地说;’’看你这孩子饿了吧,慢慢地吃别噎着了。’’罗青放下碗,停着筷箸冲着姑姑笑着说;’’在军校里吃饭定时,你不快吃就饿肚养成了习惯。’’白玉霜接过他的话停着筷子望着表哥笑着说;’’吃饭要细嚼慢咽,囫囵吞枣消化不良,又不能吸收营养对胃有坏处。’’她从医学的角度来分圻。罗青坦然笑着;’’我们吃饭是按打仗要求,吃饭如猛虎,平时就按这要求。’’    ‘’你俩兄妹坐在一块就热闹了,只管吃饭也要挟菜。’’姑姑望着女儿和侄子满心欢喜地说。     ‘’哦,我只管吃饭说话,忘了一件正经事。’’白玉霜放下手中碗筷,脚步轻盈地往厨房而去。[‘’[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这闺女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神神秘秘。’’姑姑迷惑不解嘀嘀咕咕。罗青明白,她一定是去厨房给齐昊天准备饭菜送去。接着姑姑又问;’’青儿,你救那个受伤的青年怎么样?’’罗青放下碗筷子停在空中回答;’’腿上的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伤员已经安顿到旧宅那边去了。’’姑姑放下碗轻言细语柔声地说;’’以后这些烦心的事不要去管,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若是歹人引狼入室,悔之晚矣。’’罗青见姑姑这么说坦然地淡淡笑着说;’’姑姑您放心,我们救的那个青年是表妹认识的,若是坏人表妹也不会这么热心。’’’她俩是同学?为什么特务要追捕他?’’姑姑疑惑不解瞪大双眼望着他。罗青见姑姑追问得紧,也不必隐瞒她,压低嗓子轻声地说;’’他是参加了地下党,全国绝大部分地区都解放了,广州解放也指日可待。         ‘’是呀,我们衡阳老家也解放了,要改朝换代,民国政府已快完蛋了。’’一向对政局不闻不问的姑姑也谈起了国家大事,他饶有兴趣地恭听,端起碗又继续地吃饭。他边吃边与姑姑拉着家闲。

    ‘’姑姑有两年没有回老家了吧;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我双亲大人常叨念您呢?’’罗青笑甜甜地说。他脱下军帽,解开军服上的领扣。姑姑也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扇子摇了两下笑眯眯地说;’’自你爷爷去世后,我就没有回去,你爸去年来广州看我,也叫我回去走一走,等局势定下来再说吧。’’俩人谈得正欢,白玉霜兴冲冲地走进来打断了谈话。

    ‘’妈,您和表哥在讲什么呀?说得这么开心。’’白玉霜坐到自己座位上端起碗继续吃。

    ‘’吃饭都到处跑,你这死丫头。’’白夫人瞟了一旁女儿一眼。

    吃完饭,罗青回到房间,他忙了大半天也觉得有些疲倦就躺了下来,白玉霜就敲着门;’’表哥,你在休息吗?’’她轻脆的声音驱赶了他的睡意。

    ‘’你进来吧,门沒有关严。’’他说着一个鹞子翻身,’’嗵’’地一声跳到地上。白玉霜推开虚掩的门笑吟吟地走进来歉意地说;’’打扰了你休息吧?’’她的眼光在屋内扫了一眼。

    ‘’没关系,你快坐。’’他扣着米白色柔软的绸衣。白玉霜刚坐下来,柳青托着个盘子走进来满面笑容地说;’’表少爷和小姐都在这里呀,夫人叫我把这西瓜和新鲜荔枝送过来让你们吃。’’她把盘子里的瓜果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望了小姐和罗青一眼欲转身离开。

    ‘’柳青姑娘,盘子里有这么多,你拿些去吃。’’罗青吩咐着

    ‘’夫人那边有,你与小姐吃吧。’’柳青翘起臀部,两条乌亮辫子垂在肩膀两边,像张开的两片翅膀欣然地快步走了。

    白玉霜目送着柳青离开房间的背影说;’’柳青这丫头,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又勤快,讨我妈欢心。表哥,请吃西瓜。’’她拿起一瓣红瓤瓤的西瓜咬了一口。

    ‘’她来你家有几个年头了?’’罗青望着白玉霜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问。

    白玉霜吃了一半西瓜擦了一下樱桃小嘴笑着说;’’有五个年头了,这丫头身世苦没有爹妈,在街头乞讨,我妈见她孤苦伶仃可怜,又生得秀气机灵,就把她引回了家,如今己出落得水灵灵的,亭亭玉立的美妙少女。’’

    ‘’哦’’罗青心里的疑团解开了。

    ‘’齐昊天是地下党,他被特务追捕负了伤,你把他带到家里来,现在城里搜查得紧,我爸妈胆小怕事怕惹麻烦,妈刚才在责备我。’’白玉霜满脸委屈似的低着头。

    ‘’表妹真对不起,让你受憋屈。我当时为了救人怕被人发现欠考虑,就近把他背到这儿来了,如果有什么麻烦,一概由我承担。’’罗青慷慨激昂地说。

    ‘’事情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若真的出了事,城门起火,殃及池魚。’’她严肃认真地说。

    ‘’你放心,若特务真的找上门来我绝不会当缩头乌龟,一肩承担决不会牵连到你们。’’

    ‘’怎么这样说呢,你毕竟是我表哥,真正出了什么事我爸妈也不会袖手旁观,我爸是广州商界大佬,在政界和军界也认识一些大人物。’’白玉霜安慰他微笑地温柔说。

    ‘’表妹,你若今天遇上这种情形有人受伤向你求救,你会不会等闲视之一走了之?’’

    白玉霜毫不犹豫爽快地回答;’’我当然会救,我是学医的救死扶伤是职业道德准则。’’

    ‘’那就是了,今天我救的又是你的同学,他是中共地下党,头上又沒有标志符号,另外,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曾国共合作,一道抗日解救劳苦大众,驱除日本侵略者,符合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主义,只是两党政治取向不同,共产党一心一意为劳苦大众谋福利得到民众拥戴。’’

    ‘’我爸是商人,妈是守妇道全职太太,他们都不问政治。我爸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不想卷入到政治漩涡中去,既然已经牵涉到其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只有勇敢地面对。’’

    ‘’姑妈埋怨你,别让她担心害怕,既是我把他救来到你家,还是我到外边去租间房把他弄走,免得你们提心吊胆。’’罗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肃穆。

    ‘’表哥坐下来,你说哪里话?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与你共进退。’’白玉霜态度坚决。

    ‘’谢谢表妹深明大义,我今日救了齐昊天,即使遭到什么不测,我也绝不后悔,表妹不要掺合进来趟这趟浑水。’’罗青握着她软绵白皙的手。

    ‘’下午我去看看他,就回军校了。’’罗青另只手抚摸着她的手背。

    ‘’表哥今晚不在这里睡?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她含情脉脉柔声地说。

    ‘’军校纪律很严,晚上在外面留宿,一定要预先报告准许。’’

    ‘’好吧,你下次来要陪我多玩一会再走,不要来去匆匆。’’她的言下之意有些失落感。

    ‘’下次再说吧。’’罗青放开握着她的手拿出怀表一看说;’’时间不早了,我去与齐昊天道别,他在那里靠你费心了。’’他拿着一瓣西瓜欲离开。

     ‘’你不是与他道过别,你又不是大夫,我去比你作用大,你好好休息一会早点回学校。’’她剝了一颗荔枝放入罗青嘴里,他吃着荔枝,吐出荔枝核望着她迷人的脸蛋笑着说;

    ‘’我听你的,他的伤口有两三天应该就痊愈了,这给你带来麻烦我心负内疚。’’

    ‘’你怎么能这样说?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会伸出援手,何况他还是我的同学。虽然,我对他是共产党不甚了解,但我相信共产党是代表劳苦大众利益,将来国家的希望就靠这个党。你休息,我不打扰了。’’白玉霜欲起身告辞,却又被罗青把她叫住了。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她深情地望着他问。

    ‘’我想今晚还是不回学校去了,我与你一块去看齐昊天,将他置在那老宅中我还是放心不下。’’罗青认真地说。他心里还是担心齐昊天的安危。军统特务眼线多,像苍蝇一样闻着血腥就会不放。怕自己走了若军统特务找到姑姑家,岂不贻害无穷,坑害了姑姑一家。他心里很矛盾,决定留下来若特务找上门,自己灵机沉着应付,他拿定主意。

    罗青与白玉霜连袂一同去看望齐昊天,一路上俩人拉着手卿卿我我,寻着阡陌小道,迂回地来到旧宅,他俩怕有人尾随,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没有什么可疑的才放心进入宅内,依然关着门,直往齐昊天养伤的卧室而来,俩人挨着肩并列地走着,白玉霜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门’’吱呀’’一声把齐昊天惊醒,他习惯反应,立即挣起身,一看是罗青与白玉霜表兄妹走进来,凝霜的面上解了冻满面春风惊讶地问;’’你二位怎么来了?才不久柳青姑娘送饭过来,说你们要返回学校去了。’’

    ‘’齐先生赶快躺下休息,我俩是准备回校,但还是放心不下齐先生的伤势,赶过来看看。’’罗青微笑地说。白玉霜也关心地问伤口的情况,见他精神不错也就放了心。

    屋內的阳光已经暗淡下来,灰蒙蒙的。俩人低声笑语地从旧宅里走出来锁好门。外边黑漆漆地,不远处已经是零星的灯光像夏日草丛里的萤火虫。天边半规眉月悬着莹洁的天穹,几缕舒卷的云丝飘逸着,一群夜鸟唳空飞过。晚风轻轻地吹着衣袂,拂着面颊酥麻麻的舒心惬意,神清气爽。夜色温柔,树下蛩声唧唧,时而疏,时而密,俩人携着手漫步在萧瑟冷落的街头,从低矮狭小的窗户里透出昏暗的光,映在模糊的街面。偶尔有独轮车和叮当铃声的自行车打破街上夜寂的宁静。街边的旮旯里坐着几个乞丐,一身脏兮兮的散发难闻气味,蚊子在耳畔嗡嗡地叫。街上行人稀少,来往匆匆,生怕从街头黑暗角落里冲出歹人拦路抢劫。

    白玉霜挽着罗青的手在街上快步地走,俩人脚上的皮鞋声碰撞石板街面发出’’噔’’’’噔’’有节奏的脚步声,像给死寂的夜晚奏着明快的曲子。

    ‘’表哥,你们军校有女生吗?’’白玉霜轻柔地好奇问。

    ‘’女生很少,凤毛麟角,你们学校女生多不多?’’

    ‘’我们学校女生也很少,有些系几乎没有看到女生。学医和音乐美术国文女生稍多点。还是受着几千年封建思想的影响,女人无才便是德,重男轻女,这是什么时代观念还是那么落后。’’白玉霜忿忿不平地说。

    罗青环顾着四周,见街上沒有行人便压低嗓声说;’’这是遗留下来的陈规陋习,传闻解放区提倡男女平等,享受平等的教育权利,婚姻自由。’’

    ‘’我也听说过,我的学姐与师兄不少人毕业后都去了解放区,如今只留下我们这里与西南两个省份沒有解放了,看现在形势不日也要被解放了,蒋总统带着他的随从及政府高官逃之夭夭,商界一些巨头和资本家也往台湾及香港美国等地转移财产。我爸也效仿那些外迁商贾巨贾正准备往外迁徙,可能在广州解放前搬离开。’’她侃侃而谈。

    ‘’是啊!人民解放军浩浩荡荡所向披靡已逼近广东了,广州市岌岌可危,解放的一天快到了。’’他俩的谈话声音很小,窃窃私语,就像在恋爱中一对热恋的情侣说着悄悄话。

    ‘’表哥你有什么打算?还是与我们一块迁徙到香港或是去美国。’’白玉霜恳求着。她再次提出这个问题。他对这个问题浅尝辄止,从来沒有慎重地考虑过。将来到底是从戎,还是干别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说不清。

    ‘’眼下形势动荡不安,我虽是就读国民党黄浦军校,若是大势已去,新政府能否接纳我们也尚不知,不比你学医到哪里都悬壶济世,有用武之地。’’他感慨地说。

    ‘’是啊!谁也说不清将来的事,这街上黑灯瞎火的危机四伏,我俩还是快点回家。’’俩人挽着手加快了步伐,罗青充当她的保护神。街面高低不平,白玉霜穿着高跟鞋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崴了脚,’’哎哟’’一声,幸亏她手腕被罗青挽着沒跌倒,却俯下身子脸疼痛得扭曲。

    ‘’表妹怎么啦。’’她这声惊呼,使罗青也吓了一跳。

    ‘’脚踝扭伤了,疼死人。’’她疼痛得话都讲不出来。他连忙俯下身子察看对她说;’’我搀扶你坐到街边去,帮你揉揉减轻痛苦。’’她疼得扭作一团,罗青用力抱起她坐到街边的石板上。他在灰暗的夜色下,把她的脚拉直平伸,反反复复地揉搓着扭伤的部位,他在军校里也学习一些简单的包扎止血等护理方法。他揉了好一阵,白玉霜感到疼痛减小了,她挣起身子欲站起来说;’’算啦,我回家去敷点药。’’她用力挣扎站立时,脚踝像刀绞着一样疼痛,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罗青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住。

    ‘’来,我背你回去。’’罗青以命令口吻。白玉霜犹豫一下说;’’你背我走羞死人,别人还以为我俩小口在秀恩爱,我还是慢慢走。’’她咬着牙关往前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

    ‘’你就別逞强了,这街上行人凋零,又看不清晰,谁笑你千金小姐,快,我背你走。’’他猫着腰,白玉霜磨蹭一下,从背后抱着他脖子驮在背上,罗青背着她一边快步地走,一边闲聊着。街面不平,又看不清晰,高一脚低一脚,背了一段路,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嘘嘘。白玉霜见状;’’表哥,你放下我,我慢慢地走。’’

    ‘’这就快到家了,若脚再扭伤怎么办?’’他担心地说。

    ‘’你不愁辛苦就背呗。’’白玉霜笑眯眯的,心里甜滋滋的。

    ‘’哥哥背妹妹应该的,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在园子里的树上掏鸟窝吗?’’罗青背着她想起与表妹小时候一些难忘的故事。

    ‘’我怎不记得呢?那次我爬到树上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是表哥奋不顾身上前抱住我,我没有摔伤,却砸伤你晕了过去,你真傻外婆还打了我一顿。’’白玉霜至今还记得那次被打的委屈和他相救的甜蜜,她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汗渍的脸。

    ‘’后来,你一直生着奶奶的气,奶奶说你性格犟。唉,奶奶作古好多年了,其实她也很疼你,每一次我俩争玩具,奶奶说我是男子汉,总是护着你。’’

    ‘’我知道小时候不懂事,现在还梦回童年的的时候你我做游戏拜堂成亲,真是滑稽有趣。我与表哥一块读书识字,捉迷藏,启蒙先生姓丁,是个老夫子还健在吗?’’

    ‘’丁老先生虽迂腐,但他热爱国,他被日寇抓了,叫他效忠天皇,他誓死不从。小鬼子把他枪毙示众,杀鸡警猴恫吓中国老百姓。’’

    ‘’可恨的日寇为非作歹,还烧了我家一个绸缎鋪蒙受巨大损失。’’

    ‘’日寇在中国犯下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若我还早几年出生,像我军校学长一样与鬼子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打出我们中国人民的威风。’’

    ‘’表哥若上前线我与你并肩作战,当战地医生做你的保护神。’’白玉霜爱昵地说。

    ‘’姑父和姑妈怎舍得让你奔赴战场,千金小姐只宜在深闺中做女儿红,做诗绘画,相夫教子。’’罗青嬉皮笑脸地说。白玉霜轻轻地掐着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连你也瞧不起我们女人。’’

    ‘’我不敢了赶快放手,表妹你这样拉着我耳朵,被姑姑与柳青看到了,还真以为我欺负你呢。’’罗青幽默风趣地说。

    ‘’她们看到又怎样?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就要让她们看到你欺负我。’’她得意洋洋地说。

    ‘’到家了我驮不动,你快下来。’’俩人打情骂俏不知不觉地到了府邸大门外。白玉霜与淘气小姑娘一般缓缓地从他背上爬下来。罗青用力地摇着大门上的门环,听到门内一阵快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腳步声在门边终止,门’’咂’’地一声打开,柳青满面惊喜地说;’’小姐表少爷总算回来了,夫人正在担心你们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不太平有危险,晚上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家里都不知道,赶快进来。’’罗青搀扶小姐跨入门槛。

    ‘’小姐怎么啦?’’柳青关心地问,紧接着大门’’哐’’一声关严了。

    ‘’她走路崴伤了脚踝,你与我一块来搀扶小姐。’’两人一左一右把白玉霜搀扶沿着走廊一拐一拐地走进卧室。她的卧室与夫人房间仅隔一道门,夫人听说女儿扭伤了脚,她连忙赶过来吩咐柳青去厨房打盆热水来,放点盐用盐水热敷,白玉霜也知道这祛瘀活血的方法。

    一会儿,柳青端进一盆热盐水走入小姐卧室,夫人连忙用洁净帕子醮着热水敷在她扭伤的脚踝,敷了一会又在疼痛处揉搓。柳青站在一旁说;’’夫人,您歇一歇,我来帮小姐推拿按摩。’’夫人连忙让开,柳青聪明伶俐,又勤快深得夫人意。

    罗青在表妹房里陪着姑姑说了一阵话,他欲起身告辞;’’姑姑,表妹晚安。’’

    ‘’青儿,明天早晨回学校,叫玉霜开车送你去,现在时局动乱,要注意安全。’’

    ‘’我会小心的,表妹脚扭伤了能踩刹车吗?’’罗青用疑惑眼光望着白玉霜问。

    ‘’这点小伤算了什么?我不行你也能开车呀。’’她盈盈地笑着,送他一个暖心的媚眼。罗青痴迷地笑着,向她挥了一下手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冲了个凉,换上软款的丝绸睡衣,心情畅快,便在房间踱着步,想起下午与表妹去看齐昊天来往路上她的亲昵之举,心里如暖和春风吹皱一湖平静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表妹聪慧贤淑,兰心蕙质,将来娶上她三生有幸。

    睡觉的时间尚早,罗青心里乱又睡不着,还有几只讨厌的蚊子在耳旁嗡嗡地叫。他闲着无事,骤然想起齐昊天送他那块传家之宝美玉,白天他虽然匆匆看了一眼没有仔细欣赏,只觉它光彩四溢是块宝玉。现在拿出来好好地观赏一下,他刚掏出来瞧,门外的脚步声响起。

    ‘’表少爷请开门,夫人叫我送支点燃的蚊香来驱蚊。’’罗青忙把玉收藏起来,若被柳青发现这丫头又会纠缠不休,问这问那刨根到底。他慢腾腾站起,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柳青笑容可掬将点燃的蚊香放到桌下,一缕袅袅的烟升起满屋子飘着蚊香。她直起腰手里还拿着把纸扇眼珠子活溜溜转了一转笑着说;’[‘表少爷你和小姐天生一对。’’

    ‘’你这小姑娘在开什么玩笑,她是我表妹。’’罗青瞥了她一眼,她满面羞涩抿着嘴微笑。紧接着她舒眉展眼噘着嘴不服气地;’’夫人对小姐都这么说,我哪里说错了?’’

    罗青看她娇面粉红,一脸委屈的样子和颜悦色语言柔和说;’’谢谢你送蚊香来,这西瓜和荔枝奖赏你,你端去。’’

    ‘’表少爷不必谢,这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事,西瓜和荔枝给少爷和小姐解渴我怎能吃?’’

    ‘’柳青姑娘下次再不能说自己是下人,我们都是平等的决不能轻看自己,我们都把你当妹妹相看,这些东西你端去吃。’’罗青心平气和地说|。

    ‘’那好吧,你和夫人小姐都把我当作亲人相待,这深情大恩我铭纪于心。’’她感激地说。

    ‘’柳青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把这东西拿走。’’罗青把盘子里装的西瓜和荔枝塞到柳青手中,她磨磨蹭蹭想陪罗青说会话,见他催促自己离开,端着盘子心意悒悒地离去。

    罗青冲着柳青芳心萌动的少女的背影轻笑了一声,顺手从桌上案头拿起孙子兵法一书收敛心神;一头扎进去读着。他听到远处的更鼓声,感到睡意袭上眉头,便合上书淋漓酣畅回到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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