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祭拜父
更新时间:2024-10-24 22:46:50 | 本章字数:6111
罗青从教育科出来,三天后他回高中母校上班。这使他悬在心头千斤大石终于落了地,这虽比不上他站在名牌大学讲台上给莘莘学子讲授知识,然而这是县里一所重点中学,虽不能相提并论。但他比起在大学里那些押到农村去劳动改造还是幸运得多,他长嘘口气。
他想这次回到县城工作一帆风顺,都是全靠父亲健在时积的人脉。现在父亲猝然谢世,他却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沒见到,心里十分愧疚和悲痛。他边走边想。从迎面走来一位剪着短发的女士,长得秀气可人,端庄素雅。她走近罗青时定睛一看疑惑地问;’’先生,你是不是罗青?’’罗青停下脚步望着对面的女士诧异地;’’我是罗青,女士认识我?’’
‘’我是你高中同学张倩雯,一别十载,我认识你,你却对老同学忘记了?你不是在中山大学工作吗;回来有什么事?’’她双瞳剪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牙齿微笑地问。
‘’失敬,失敬,时光荏苒,张倩雯你长得更漂亮成了大美人,让我不敢相认了。你现在哪里工作?’’罗青也感到十分高兴遇上老同学,脸上挂着笑容望着她关心地问。
‘’我在镇里中学教书,到教育科去办点事。你爸不是罗科长吗?不久前溘然长辞,我也惊愕不已。罗科长为人处世,对我们这些晚辈都照顾有加,可惜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罗青的脸上又罩着一层悲痛之色,轻叹一声说;’’唉,我爸突然走了,我这个不肖之子连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直至昨天回家见家里门庭冷落,屋里蒙着一层灰尘,我父亲身体状况不佳,突然感到一种不详之兆。后得知他在一个月前就猝然离世,我简其不敢相信这事实。天有不测风云,这世事难料。’’他非常内疚,深沉悲怆。
‘’罗科长是个好人,可惜好人命不长。这次政治运动你在大学没有受到影响吧?我们这些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不好,绝大多数都难免遭殃。我也受到牵连,要把我从这镇中学下到偏僻乡村一所小学去。我一介女流独自到一个陌生地方去,还不知能否适应?’’张倩雯的脸上笑容消失了,蒙着一层愁云惨雾纳闷担心地说。
罗青凄然地苦笑;‘’我们都是同病相怜,我是黄铺军校学生,又是旧知识分子,这次把我从中大解聘,我昨天才到家,今日到县组织部报到,组织部把我开到教育科,刚才我到教育科办手续,三天后到母校一中报到。我也万万沒料到,今日在这里能遇上老同学;若你不叫我,我认不出你来了。你快去教育科办事,祝你好运。’’俩人握了一下手就匆匆告別。
罗青来到集市场,买了五斤米,还有蔬菜和肉。还从供销社买了两把锁。他回到家,看到屋里零乱不堪,到处积着灰尘。他捋起衣袖,从厨房到客厅卧室打扫干净,把屋里摆设整整齐齐,用抹布把家里的家具客厅都擦了一遍。他来到父亲房里整理时,发现床底下有一口积满灰尘的木头箱,木头箱上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他很奇怪,不知箱子里装着什么便搬出来,把箱子上面的灰尘擦净,又从柜子和抽屉中到处找钥匙开箱,却怎么也找不着。他心想父母都不健在了,箱子里藏着什么秘密呀?而且箱子又不轻,父母的衣服也不会藏到这箱里,他好奇心起,想探个究竟。正想找来工具把锁撬开,他拉着一只抽屉箱子找工具,’’噗’’的一声一只铜钥匙掉到地上,他连忙从地上拾起来往锁孔里一试,正是开锁的钥匙,他连忙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套线装的((史记))和{(资治通鉴)},另外,还有用黄色绸子包裹当年变卖家里田地的收据和账本,其中有支援地下党送往前线的款限和收条,收条上有人的签名和印鉴。除此外,箱底里还有一个黑色褡裢布袋,装着五十只银元。这是他姑父姑妈变卖国内家产移居美国时接济他两百个银元。他省吃俭用兑换了一百块银元,剩下一百块带回家接济弟妹读书,父亲省吃俭用,勤俭治家,靠微薄的工资支撑,只花了五十个银元,还留下五十个银元作为纪念收藏,这个陈陋的木头箱里可藏着无价的珍宝啊!罗青依然恢复原样,把箱子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保存。
他忙了大半天也觉人困马乏,吃完饭后又烧水在木盆里洗了个热水澡,把衣服换洗后才躺下来午休。这一觉睡到黄昏,他发现墙壁上挂着一根竹笛,竹笛上积满灰尘牵着蛛网,他取下来把尘网擦净,他拿着刀在后山上砍了一节竹,从竹里取下一层薄如蝉翼的竹膜,贴在竹笛上试试地吹着,他吹了一首李叔同((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笛音悠悠,悲壮凄美。他吹了一会抚着这根被岁月熏染的油黄竹笛,勾起了一段不平凡的记忆,那一年上高中的一个暑假,姑妈带着玉霜来探望父母,我和表妹一块上街上玩,恰遇上一个卖笛子的小贩,他觉得好玩就买了一根。表妹还从广州带来了一把口琴,傍晚闲着无聊时,他吹着笛子,白玉霜吹着口琴,琴瑟和鸣,热闹极了。罗强和罗媚围着他和玉霜转。罗媚年纪还很小,缠着表姐不放。而他那时吹笛子沒有拜师,只是自己摸索着慢慢地吹,与玉霜一块吹他进步很快,简单的曲子还是吹得流利。
白玉霜离开时口琴沒有带走留了下来,妹妹闹着要就给了罗媚。这根竹笛他就挂在墙壁上一直沒有吹,岁月悠悠,一晃就过去了十年,它成了古董,也成了他记忆中一段小小插曲。他吹了一会笛子,沉默一会,枯燥乏味,他把笛子依然挂回原处。
翌日清早,罗青起来跑到院子后面的松林里小跑一会,松林里的空气特别清新,松树下落下一层厚厚的松针软绵绵的。树林里鸟声清越,白头翁在树枝上啄着松籽如撒着豆子般落下,他脱下衣服在树林里打了一趟拳,一身热乎乎的。朝阳从松枝中照过来映在脸上像醉红了脸的关公。他把衣服搭在肩上慢慢返回,罗青折回院子用冷水洗漱后,就匆忙地赶往街上去买拜祭父亲的果品和冥钱。他来到邮电所门前时,一辆载运邮件的邮车正在卸货。罗青心里一动,想到自己从广州发来的货在一周之内要去提,他便走上前向司机打探;’’师傅,这邮件是不是从未阳火车站运来的?’’驾驶邮车师傅四十岁左右,见罗青皮肤白皙,长得挺帅气通文达礼。师傅便问;’’你这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邮件?’’
罗青面带笑容;’’我有一个行李件从广州发到未阳火车站,我还沒去提货,师傅的车是不是到那里接货?若方便我请师傅帮忙,把我行李运回来当面酬谢。’’师傅犹豫了一下微笑着;’’你带着提货单明天早晨八点钟准时来这里,我明天去耒阳火车站提货,下午返回来。’’罗青见师傅答应了他满心欢喜,俩人约定好后,罗青迈开大步往集上去筹办祭品。他直往市场而来,来到饮食店对服务员说;’’给我来碗面条。’’屁股刚粘稳,刘主任也跨进来,饮食店老板认识他;’’刘主任要吃什么?’’刘主任对老板说;’’给我下碗面。’’罗青见是刘主任连忙站起来迎上去高兴地说;’’刘主任早,您请坐,我买单。’’刘主任不肯让他付款,罗青是诚心美意,他也只好作罢。罗青陪同他在桌前坐下,刘主任关心地问;’’教育科都为你手续办好了吧?’’
罗青满面笑容回答;’’我托刘主任的福,下周星期一到县一中去上班。’’刘主任眉开眼笑;’’我知道你到一中去是屈才,但是,大丈夫要能伸能屈,从民国政府过来的不少能人贤士,忠心耿耿为人民政府办事,他就会被人民拥戴,若心怀不轨,违背道义以人民为敌,就会押到历史审判台,被人民唾弃。’’俩人正谈着,服务员用盘子托着两碗面走来,送到两位客人面前。俩人一边吃,一边聊。这时,来店里吃早餐的客人越来越多,刘主任要赶去上班,便三扒两咽吃完碗里的面,抹了抹嘴巴,与罗青匆匆告别。
罗青吃完早餐从饮店里走出来,到了集市他买了祭祀品,然后折道返回,向着父亲的祖坟而来,他父亲长眠在离家两里路的后山腰,山上是茂密的树木,葱葱郁郁,翠绿欲流。一条弯弯曲曲山路,两旁树木繁茂,荊棘杂草丛生,蔓枝斜逸旁出。罗青一手提着祭品,一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和荊棘,草丛里野兔出没。突然,一串牛铃响起,一群膘肥体壮的牛从树林里窜出来,领头的牛抬起头望了望罗青一眼,戴在牛脖子上铃声梆梆响着走进林子深处。倏忽,无影无踪。阳光从树林里滤过来,映在身上像披着金钱豹皮。
罗青边走,眼光环顾四周。连绵的青山起伏,他寻觅着坎坷不平狭窄的山道往父亲新坟而来;在半山腰有一片松林和杉树,林子外有片稍平坦的山地,山地上是一排排坟墓,老坟墓前树立着碑,沒树碑的旧坟上生着一丛丛杂草。罗青从荒冢中寻找新坟。在几棵青松掩映下,一堆拱起的新坟,坟前还插着招魂幡,招魂幡被风吹雨打还留下半截飘在杆子上。新拱的坟堆前还烧着一堆冥钱灰,坟前树着一块木牌,镌刻着慈父罗懿德之墓。显然,这是胞弟罗强夫妇下葬时在父亲坟头烧钱化纸,临时立个木牌,让我与罗媚回家祭拜父上坟易找。如果日久月深在这漫山遍野的荒冢中来父亲坟头上坟,那简其是草丛中找针难找啊。罗青来到父亲坟前,看到这新坟堆的黄土悲从中来,泪如泉涌。他在坟头一边摆出水果,一边点燃一对银烛插在坟头。他烧着冥钱,清风揽起纸灰从坟头卷起。他知道是父亲冥冥之中看着他领钱。他长跪在父亲坟头咽声悼念道’’呜呼,不孝儿青泣拜,顿首坟前,心之悽梗,悲之切切。慈父猝然仙逝,驾鹤上汉。阴阳相隔,抆血相视。吾悒郁而归,门庭衰落。不见慈父贵颜,甚感不妙。吾从邻里惊悉,高堂月前溘然谢世。旋即,肺腑撕裂,若泰山崩于眼前。风悲悲兮其松哀,云幂幂兮其鹃泣。慈父品质高洁,懿德垂范。吾父诞于清末,卒于共和。历经三代,拥戴共和新政。兢兢业业,死而后已。慈父经年,吾母早丧。吾父未再娶,殚精竭虑,独自抚养膝下。谆谆教诲,言传身教。家风淳朴,祖德流光。吾弟妹三,金榜题名,喻为世人佳话。慈父耶,永眠青山,德昭日月。庇佑子嗣,绵绵福泽,世代盛昌。呜呼,父一路好走,永远安息吧。’’罗青俯伏于父坟前,一边倾诉,一边涕泣不止。淒淒然,如鹤唳霜天。
罗青拜祭完父亲,已是晌午时分。他拨开荆棘蔓藤,沿着崎岖的山道返回,路旁边斜出的荆棘橫道,稍不小心就被棘挂住衣服裤子,他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往回走。山道上开着金黄的菊花,还有不知名的山花,在金色的阳光下灿灿的,郁金香郁。他一边慢慢走,一边欣赏着艳阳下深秋的山色。满山翠绿,远山如黛。不知不觉走回家,已是晌午时分,太阳西斜,映在院子的地上,半阴半阳,落在院子里麻雀叽叽喳喳叫得好热闹。
他回到家冷冷清清,有种凄凉失落感。他想到可怜孤独父亲健在时,下班回来走入这屋里孤零零的,这种生活他独居了四年,他是怎样过完这几年孤凄的日子?罗青欲刷锅煮饭,厨房里积满灰尘,一片狼籍。他先把厨房里收拾干净,便揭开锅盖,他一下愣了眼,锅子里生了一层厚厚的锈。煮饭的鼎锅里残剩的饭生着深深绿霉,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洗刷锅费了好大工夫。他做完饭菜,填饱了肚子,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他一觉醒来,已是临近黄昏。夕阳已在山城里渐渐地敛尽余辉。他见家里的油灯也油尽灯枯,到晚上黑灯瞎火,黑漆漆一片,那简其是像住在原始山洞里过着非人生活。他提着壶上街去买煤油。以前,他每次回家父亲健在,还有能干懂事的妹妹,他在家里是做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事也不要他动手。现在与往不可同日而语。父亲孑然一身撒手人寰,妹妹在遥远的上海读书。他回到家冷冰冰的,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幸好前些年他在广州读军校,后来独自住在姑妈的旧宅里,他在那里复习功课参加新中国第一届高考,他养成了独立生活习惯。洗衣做饭他都学会了。他万万没预料到,自己一个堂堂高等学府出类拔萃青年俊才,却落得如此狼狈,灰溜溜的滚回老家来如此窝烂,心里悲沉沉的,说不出苦涩。
他锁好门,提着煤油壶慢悠悠地往供销社而来,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供销社打完煤油从供销社出来,站在供销社门口左右环顾。蓦地,一位汉子骑着一辆自行车风风火火而来,他在供销社门前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打量着罗青绽开笑容惊喜地叫道;’’罗青。’’’’尹志辉。’’俩人同时发出开心笑声拥抱在一起。然后,同时放开手,互相在对方胸脯轻轻擂了一拳,同学之间久別重逢,分外激动。哈哈地笑着;’’高中一别十年未见,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相逢,罗青,你等我一下,我向员工打个招呼,我请你去饮食店去坐下来好好聊聊。’’罗青想自己反正无事,尹志辉是他高中要好的同学,那时,他家里非常贫穷,他读书靠家族和亲戚援助,勉强读到高二父母双亡,他家还有弟妹他就辍了学。他读书时,罗青还拿钱帮助过他,俩人友谊深厚。罗青考取黄埔军校时,他得到消息从乡下赶到县城来为他祝贺送行。
罗青暗想尹志辉这些年应该混得还不错,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知在哪里高就?他站在门前徘徊,放下手中的煤油,双手擦在裤兜里来回走动。’’老同学让你久等了,走,去饮食店叙叙旧。’’罗青从地上提起煤油,俩人边走边聊,谈笑自若直往饮食店而来。罗青微笑地问;’’老同学我看你踌躇满志,现在干什么工作?’’拍着他的肩。
‘’我那年辍学后,在城里帮绸缎铺老板记账,土改时我回到家乡帮土改队当秘书,抄抄写写,后来得到李县长赏识到县政府当秘书,现兼管县里工商业。’’他自鸣得意地说,
‘’你真行啊!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旧社会你家贫穷,你高中沒毕业就辍学,我们还为你惋惜,若你毕业考取大学,到了这新社会前途命运又要重新改写。你还不一定能到县政府当官,你好好干将来前程万里,我们过去的同学都要争你的光。’’罗青幽默风趣地说。
尹志辉得意洋洋地说;’’老同学抬举了,上次,罗伯父辛劳猝死在工作岗位,一生任劳任怨,死得其所,县政府为罗伯父开了追悼会,你家只有罗强夫妇参加了伯父追悼会,我感到很奇怪难道沒得到伯父噩耗,这次,你是哪天回来的?’’俩人说着已跨入饮食店。
‘’尹秘书大驾光临,请赶快坐。’’店主是个中年汉子,胸前围着映着饮食店蓝色字白裙;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招待尹秘书和罗青。俩人缓缓坐下,一个胖嫂服务员满面春风走上来斟茶。他俩湍起茶杯喝着茶,胖嫂拿着菜单问;’’客官,要吃什么?’’
尹志辉放下茶杯问;’’店里有什么下酒菜?炒三道,还来瓶白酒。’’胖嫂肥臀丰胸扭着身躯走了。罗青与尹志辉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倆人久别相逢,有说不尽千言万语。
‘’你这次从大城市高等学府回到县城一中来教书,大材小用,你不要气馁,也不要感到委屈,这场政治运动倒霉被判刑,思想劳动改造下放的成千上万,以后,吸取教训,踏踏实实工作,社会主义建设需要各方面人才,是金子总会发光。’’尹志辉鼓励他。俩位老同学相聚谈得正欢,胖嫂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三道荤菜,还有一瓶白酒。
胖嫂为俩人斟满酒,’’来,干杯。’’两位同学碰了一下杯,一边饮酒,一边尽情地谈着。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服务员点着明亮台灯提过来放到桌上。店主过来为尹秘书斟酒;’’尹秘书与客人饮酒,还要炒个菜吗?’’。店主走过来奉承巴结尹秘书。
‘’李店长我与同学叙旧,你有事去忙吧。’’李店长识大体,态度恭敬地走了。
俩人慢吃慢饮,谈话投机,直至倆人将白酒喝完,半醉半醒,店里要打烊关门,尹志辉结账付了款,罗青抹着嘴,提着煤油向尹志辉谢过说;老同学。下次我请你好好喝一杯,来而不往非礼也,下周我就到母校报到,欢迎你来指导工作。’’罗青眉飞色舞握着尹志辉的手,然后依依道别,逆向快步离开。
罗青遇故知,喝了点酒心花怒放,他脚步匆匆提着煤油踏着朦胧夜色,轻轻地哼着小曲往家疾走,他久郁闷的心情如把锁,今晚总算打开锁释放出来,脚步矫健回到家。他今晚要早点睡,约好明天去耒阳把书取回来,那是他的知识宝库,他不能弃之,随即,他洗刷完毕,头粘上枕一会儿发出轻微有节奏酣声,进入美妙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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